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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叶烦原本生长于二十一世纪,小镇做题家,在大城市卷到车卷到房,卷到存款卷到猝死。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叶烦很后悔,若有来世她一定保重身体好好活着。   然后叶烦活了。   好消息是叶烦年轻了十几岁,在一个十八岁少女身上活了过来。坏消息是提前了大半个世纪,穿到上世纪六十年代,赶上高考停止,摆在叶烦面前三条路,一是当兵,二是下乡,三是嫁人。   小叶烦幼时体弱,陶春兰不知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心血才把她养健康。期间一向坚定的无神论者陶春兰同志还把她的原名“叶繁”改成“叶烦”,希望阎王烦叶烦,不跟她抢闺女。哪舍得叫她去部队。陶春兰又不舍得她下乡干农活,就提议先订婚,拖个几年时局还没什么变化再结婚。   小叶烦认为别人可以建设四化她也可以,还要去人烟稀少的贫瘠地区。陶春兰嘴皮子都磨破了,叶烦还要下乡,陶春兰的暴脾气上来把她锁屋里。   当时陶春兰丈夫在部队,儿子和儿媳住单位,家里只有陶春兰和小叶烦两人。陶春兰要工作,她觉着屋里有吃的饿不着叶烦就没管。等叶烦不闹,陶春兰打开房门,饭菜一口没动,叶烦嘴唇发白十分虚弱,陶春兰关心则乱,以至于没发现此叶烦已经是彼叶烦。   陶春兰害怕失去闺女打算妥协,叶烦先认错。陶春兰怀疑闺女以退为进伺机逃跑,叶烦说个很现实的问题,她几顿没吃就饿晕过去,要是村里遇到洪涝干旱需要节衣缩食,她还不得饿死他乡。   陶春兰一见闺女终于长大,立刻给她张罗相亲。   两年后叶烦结婚,丈夫去部队,陶春兰担心她在婆家住不习惯就把闺女接回家。   这一住就是五年。   前些天叶烦丈夫来信说他现在是团级,所在的部队有家属区,叶烦可以随军,他休假就来接妻小。然而叶烦丈夫还没回来,真正的叶烦回来了。   真正的叶烦现在叫陈小慧,在黄浦江边申城长大。   陈小慧到首都,叶烦才知道陶春兰和丈夫建国前后在申城待过几年。同陈小慧一起来的是她养父养母,也就是叶烦这具身体的生父生母。   叶烦生母刚到那天说当年她和陶春兰在同一家医院同一天生孩子,她丈夫工作忙,一着急就把孩子抱错了。   “养错孩子”这事对陶春兰和叶烦而言如晴天霹雳,当时陶春兰和叶烦都没了主意。   陶春兰请陈家三口先住下,通知丈夫和儿子儿媳,叫他们回来商量对策。在这期间叶烦冷静下来,上辈子她千禧年出生,二十一世纪了,农村也不乏孩子体弱多病直接扔掉的父母。而小叶烦跟共和国同岁,那是个有钱也难弄到好东西的年代。如果没钱供养孕妇,又想要个女孩,还有什么比换一下成本更低。   所以叶烦怀疑是恶意调换。恶意调换都是好听的,体弱的叶烦其实是被弃养的那个。不过这仅仅是猜测,叶烦谁也没说,决定先静观其变。   再说叶烦父亲和兄嫂,乍一接到电话都觉着此事荒唐。今天到家看到陈小慧的长相,像极了陶春兰年轻那会儿,三人沉默了。   —   听到陶春兰的话,叶烦先笑着安抚陶春兰同志几句,然后宽慰她生母:“这事没有咱们想的那么严重。妈——”   养母和生母同时看向叶烦。   饶是叶烦对以后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况都有心理准备,面对这一幕也不禁苦笑,突然两个妈,这叫什么事啊。   叶烦思索片刻,对生母说:“我喊你娘,还叫我妈妈。不能因为你生了我,就不要养大我的父母。”   陶春兰甚是欣慰地点点头。叶烦生母笑着点头:“听你的。”看向身边的陈小慧,“小慧也是这么说的。”   陈小慧刚到叶家那天眼神躲闪,不敢跟叶烦对视,还很在意她养父母,仿佛把孩子搞错,对不起她的人是陶春兰。这么是非不分,让叶烦对陈小慧感官不好。闻言叶烦不禁看陈小慧。陈小慧耷拉的脑袋抬起来,微微扬起下巴,神色颇倨傲,又像得意。   叶烦实在想不通这事有什么好得意,决定先放一边:“大家不用纠结我是留在叶家还是回陈家。我早就结婚,明天我丈夫——可能今天下午就能到家,我跟他去部队。”随军这事叶烦早就决定好,陈小慧不出现她也会去,“等我离开小慧正好顶上我的工作——”   “我没想抢你的工作。”陈小慧打断。   叶烦皱了皱眉,她什么时候说过抢,“我的工作同事没法分担,我走后你不去他们也得找人。与其便宜外人,不如给自己人。”   陶春兰赞同:“烦烦说得对。”问叶烦生母:“你看呢?”   叶烦生母的第一反应是看陈小慧。   叶烦的嫂子眉头微挑,陈小慧跟叶烦一样是个主意正?亏得她见陈小慧沉默寡言还以为她内向腼腆。叶大嫂打圆场:“烦烦的工作繁琐,小慧不一定喜欢。妈,婶子,先看看小慧怎么想的。”   陈小慧不知道啊。   叶家有门路,来前陈小慧有想过叶烦有工作,但她没想到叶烦这么痛快,铁饭碗说让就让,也没想到叶烦会远离叶家,以至于让她猝不及防,脑子都是懵的。   叶家父母以前没见过陈小慧,但陈小慧跟他们很熟。以她对叶家父母的了解,不可能叫叶烦嫁给军人。夫妻分隔两地暂且不说,这年代北边不消停,南边不安分,天上不太平,海上也有情况,每一位军人都有可能牺牲。叶家父母哪舍得叶烦年纪轻轻守寡。   现在的叶烦跟她记忆中的叶烦也不一样,陈小慧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没想好——”   叶烦嫂子问:“没想好做什么吗?”   陈小慧下意识说:“不是!我——我没想过来首都定居。我原本打算看看生我的父母长什么样就回去。”   从申城到首都几千里路,只为见一面,什么都不图,可能吗?叶烦不信:“你在申城有工作啊?”   叶烦生母脱口道:“没有!”   没工作也想留在申城,陈小慧跟陈家人感情这么好吗。她究竟知不知道她俩是被陈家恶意调换的。叶烦倾向于她不知道。换成她是陈小慧,要知道这事,不能宰了陈家父母,也会第一时间跟他们断绝关系,再把人送进公安局。   叶烦怀疑陈家人还跟陈小慧诋毁过叶家,才导致陈小慧到目前为止仍然更亲养父母:“既然没有那你担心什么啊?”   陶春兰也不明白叶家条件摆明比陈家好很多,陈小慧留在申城只能当个无业游民,回来什么都有,干嘛还要留在申城:“小慧担心我们欺负你吗?”   陈小慧一听要被误会慌忙澄清:“不不是,是,我的户口在申城,现在户籍管得严,叶烦的户籍在这里,我还能迁过来?”   担心这点?叶烦笑着宽慰:“不用担心。我的户籍不在这里。”   “不在?”陈小慧诧异,“可是,你不是住这儿吗?”   叶烦:“我的户籍在我公婆家。”   叶烦生母不由得问:“你的户口在公婆家,小慧的户口迁过来,那我们不就没女儿了?”   叶烦:“……”   什么脑子?难怪能想到换孩子这种又毒又蠢的招儿。叶烦忍着把她生母踹出去的冲动:“小慧就算不迁过来,以后也不嫁人?就算不嫁人,工作也需要迁户口。照你的意思,小慧一旦离开家,你就不认这个女儿?”   叶烦嫂子也烦叶烦生母,且不说叶烦已经嫁人,没必要把户口迁回去,凭陈家搞错孩子,也不能任由他们想换就换。叶烦嫂子没好气说:“下乡需要连同户口转到乡下,小慧下乡这些年,您一直当没有过这个女儿?”   叶烦生母意识到失言:“我的意思叶烦和小慧都在首都,我们以后想见个面都难。”   叶烦想冷笑,从申城到首都总比从申城到乡下方便吧。具她所知陈小慧插队的地方离申城上千里。她生母怎么不提陈小慧下乡这些年,她想见一面都很难。叶烦懒得跟她废话,直接问:“你希望我和小慧有一个留在你们身边?”   叶烦生父点头:“小慧回叶家,你必须跟我们回申城。不然——”岂不是亏大了。叶烦生父觉着这话不合适,赶忙咽回去,“不然将错就错。”   叶烦顿时心里冒火。   她生父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陈小慧过得好也就罢了。陈小慧在申城没工作,她恰好空出一份工作,这种情况下还叫陈小慧留在申城,他是人吗。   叶烦气笑了,真是给他脸了!   什么他妈的静观其变,见鬼去吧!   叶烦问:“我的户口在我丈夫家,把户口迁回申城只能离婚。你要我离婚?”   “没别的办法吗?”叶烦生母看向叶父。   叫她爸利用特权为他们的错误买单?脑子没坑吧。叶烦皱着眉说:“他是军人,管不到地方。”   叶烦生母想说什么,一见叶烦面色不善,不由得退一步:“可以不迁户口。不过你得跟我们回家。小慧来这里,你又不跟我们回去,亲戚邻居会怎么看——”   叶烦不客气地问:“关我什么事?”   她生母噎了一下,看陶春兰:“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冲?”   叶烦很烦,又忍不住皱眉:“你的意思我爸妈把我养歪了?就没有可能你们两口子不好,我胎里歪,能长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陈小慧瞠目结舌,她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叶烦生母呼吸困难,她生父猛然坐直剑拔弩张,叶烦嫂子见状抢先道:“烦烦,不许胡说!”   “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叶烦真是够了,看着陈家老两口说,“原本我不想说。我妈生孩子的时候我爸不在,一个产妇顾不过来没看清小慧长什么样很正常。你也瞎?前二十五年都没想过换回来,现在想换回来就能不声不响找到这里,谁告诉你们叶家地址?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我们不提真以为我们傻,天下就你们两口子聪明?”   陈宽仁恼羞成怒:“我是你爸,跟我说话客气点!”   “你配吗?”叶烦不耐烦地问,“你怎么证明我是你女儿?还是当年有人看到你抱错?”   陈宽仁张口结舌:“我我——”   “说重点!”叶烦冷声道。   陈宽仁被吼得打个哆嗦。   陶春兰赶忙安抚:“烦烦,好好说——”   陈宽仁:“就是——”   “这是重点吗?”陈宽仁本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叶烦看着生父生母:“抱错小慧的是你们,照理你们该给叶家赔偿。看在你们没有作践小慧的份上,钱不钱的就算了。我要是你们,立刻叫我妈配小慧回申城迁户口。”   陈宽仁不禁问:“你呢?”   叶烦不假辞色:“上有公婆要伺候,下有儿女要照顾,我没空回申城。”   陈宽仁:“不行!” 第2章 晕过去   不行又能如何?叶烦继续:“我还没说完。叶家父母把我养大,他们老了我伺候。小慧是受害者,她随便。你们生了我,等你们死的时候我会好好安葬你们。其他的想都不用想。”   陈小慧满脸错愕,没想到叶烦当众说出这番话。   陈宽仁气得头晕脑胀,就不该听陈小慧的,什么陪她来一趟,陈家不光多了一门好亲戚,还会多一个好女儿。因为叶家都是出身好的体面人,叶烦好教养。   真是好教养!   陈宽仁气霍然起身:“我们走!”   陶春兰起身拦住:“陈——”   “妈,坐下。”叶烦打断,故意说:“他指不定收了谁的好处来给我们添堵。”   陈宽仁感觉受到莫大侮辱,指着叶烦的手指颤抖:“你给我再说一遍!”   叶烦瞥一眼陈小慧,见她好像不赞同自己这么说,叶烦感觉陈小慧真不知道恶意调换。叶烦又故意说:“不然要我怎么想?小慧要下乡,你们不帮她找亲生父母,难道是担心我回到陈家得下乡,怕我吃苦受罪?”   陈宽仁呼吸一滞,点头道:“对!”   叶家人很是意外。但不包括叶烦。叶烦眼皮都没动一下,一边留意陈小慧神色一边说:“敢发誓不来找我不是怕我体弱多病早死了,找过来像今天一样,小慧回了叶家,你们没了女儿?”   陈宽仁身体僵硬,叶烦生母赵茹萍神色尴尬,显然叶烦猜对了。   叶烦直接点名:“所以阴差阳错跑错不过是你们的借口。你们就是怕我养不活,干脆把我扔了,把小慧抱走当亲生的养?”   陈小慧不敢置信地晃一下,双手不禁抓住椅子扶手。   不,不是这样!   陈小慧暗暗劝自己冷静下来,思绪不由得回到上辈子八年前——   不错,陈小慧是重生的,她有前世记忆。   上辈子一九六六年那年秋,停止高考,街道劝陈小慧下乡,陈小慧希望再等等。好不容易拖到年后,学校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愈发混乱,陈小慧从学校回来碰到街道干事,街道再次劝陈小慧下乡。陈小慧不想下乡,晚上睡不着想找她妈聊聊,听到父母聊到“早知道小慧留不住,还不如养咱自己的。”   陈小慧没等他们说下去就推门拉灯,问他们什么意思。陈宽仁解释孩子抱回家才发现错了。再去找没找到那家人,只知道对方叫陶春兰。他工作忙,又觉着孩子小,谁养大的跟谁亲,所以就当亲生的养。   陈小慧问陈宽仁那家几个孩子,如果没孩子,换回来她就不用下乡了。陈宽仁和赵茹萍寻思着陈小慧没干过农活,万一撑不住可能死在乡下。要是回到叶家,就算陈小慧改口叫他们“陈叔,赵姨”,往后还能当亲戚走。   陈小慧一直以为养父养母疼他们,不舍得她吃苦才同意她回叶家,毕竟她是他们养大的。   上辈子她如愿换回去,叶烦不得不下乡,叶家人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没少怨她。上辈子叶烦今年一回到申城叶家就收到消息,给她介绍对象,把她嫁回首都。   恢复高考后,叶家哥嫂给叶烦找老师补课。大学毕业后叶烦到国营单位。那个国营单位后来成为业内龙头,叶烦成了掌舵人。陈小慧因为早早结婚生子,拖家带口没空复习功课考大学,改革开放后差点下岗。   很多人都叫她找父母服个软,陈小慧认为靠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地,可是因为见识有限又很少跟娘家人交流,错过了很多次赚钱机会。再后来因为工作辛苦营养跟不上落下一身病,医药费还是叶烦出的。   陈小慧至今想起这事就憋屈。   这辈子街道依然催得紧,陈小慧整宿整宿睡不踏实,就在她上辈子听到父母谈话的前一天早上醒来想起前尘往事——陈小慧决定下乡。叶烦能在乡下待七年她也可以。上辈子叶家心疼叶烦下乡受苦,资源倾向叶烦,那她这辈子学叶烦,叶家肯定也心疼她。   如果叶烦说得是真的,那上辈子她省吃俭用孝顺陈宽仁和赵茹萍……陈小慧气得眼前发黑,身体往后倒去。   “陈小慧?”   陈小慧恍惚间看到叶烦一个箭步冲过来。   再次睁开眼,陈小慧到了医院,守着她的是陈宽仁和赵茹萍。   叶烦推开门:“醒了吗?”   赵茹萍很是意外:“你没走?”   陈宽仁想起之前的事怒火上来:“小慧差点被你气死,你还敢来?”   叶烦不想在病房里大吵大闹:“我让你发誓,没让小慧发誓,你都没被我气死,她生什么气?陈宽仁——”   “我是你爸!”   叶烦:“有证据吗?”   陈宽仁犹如被戳破的气球,突然就瘪了下去。当他想再吼叶烦,对上叶烦仿佛看透一切的双眼,张张嘴,“——这里不欢迎你!”   叶烦:“我不是来看你的。看在我养父母的份上来探望小慧。小慧,你是叶家女儿,想回来就回来,不用管我怎么想。”看了看陈宽仁,就盯上赵茹萍,“再说一遍,陈家的事我不屑知道,跟我没关系。住院费已经交了。陈小慧,陶春兰同志随时可以陪你去申城过户。”   陈小慧下意识看养父母,见两人满脸怒气,她不由得瑟缩一下。   叶烦见状忍不住皱眉,难道恶毒的夫妻俩虐待过陈小慧。看在叶家辛辛苦苦把她养这么大,陈小慧是她妈亲生的份上,叶烦决定帮她:“陈小慧,这两口子干的事可以报警,你不想去的话我去——”   “不要!”陈小慧脱口而出。   叶烦的呼吸停顿一下,不懂她怎么想的,“那你想好告诉我!”说完转身就走。   陈小慧下意识喊:“等等——”   叶烦停下,回过头问:“又想让我替你去了?”   “不是!”   那还有什么事?叶烦想起什么,问:“想问叶家人怎么没来?大哥开车送你来的。我叫他回去告诉爸妈你没大事,省得他们担心。我没叫爸妈来,要怪就怪我。不过我还是想说他们都是体面人,跟偷换孩子的下作之辈对上——”   陈宽仁气得蹦起来:“说谁下作?”   “说你!”叶烦瞪他一眼,“他们养大你们生的,你们养大他们生的,两家互不拖欠,以后不必来往。你们死了再告诉我。这话我之前说过。不过,小慧,我还是想提醒你,陈家对不起你,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指着放她床边的水果和点心,“给你买的。”说完,再次开门出去。   陈宽仁破口大骂几句就指着陈小慧说:“叫我说中了吧。叶家那么好的条件她不可能跟我们回去。”又指着赵茹萍,“你还说她毕竟是你生的,肯定会孝顺你。她就这么孝顺的?”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叶烦又回来了,陈宽仁顿时像被人揪住脖子,憋得脸色涨红。   叶烦倚着门框,朝赵茹萍点点下巴,“听说你有退休金。我建议你离婚,工资是自己的,还不用伺候这个下作的糟老头子!”   “你妈的!挑拨离间——”陈宽仁气得扬起巴掌冲上去,叶烦闪身关上门,嘭地一声,陈宽仁整个人撞到门上,陈小慧吓了一跳,赵茹萍惊呼一声跑过去问他伤到哪里没有。   陈宽仁揉揉手又揉揉脸,疼得吸气:“给小慧办出院,我们现在就走,立刻回申城!”   陈小慧不禁问:“我也回去?”   “你还想留在这里?”陈宽仁难以置信,“不怕叶烦欺负死你?她跟申城那些大官子女一个德行,嚣张跋扈无恶不作!”   赵茹萍点头:“小慧,你爸说得没错。这叶烦,我算看清了,真被叶家惯坏了。再说了,她已经嫁人,不想回去咱们真拿她没办法。凭她不叫叶家人来看你,叶家连头都不敢露,说明叶家人都听她的。你回到叶家在她眼皮子底下能得好?”   陈小慧本能想说,叶烦厉害不假,但没欺负过她。   前世叶烦厉害,陈小慧认为她上过大学的缘故。可是叶烦这辈子没上过大学。今生的叶烦就是前世的她,为啥她还不如叶烦厉害?   从重生到现在整整七年,陈小慧一直认为她比叶烦多出二十多年记忆,只要她考上大学就能比叶烦混得好。之所以还找过来,一是因为有叶家帮衬她可以轻松很多,其二是离恢复高考还有几年,以陈宽仁和赵茹萍的性子肯定天天逼她相亲结婚,她等不到恢复高考就得结婚生孩子。照顾小孩哪还有时间复习。不就又跟上辈子一样了吗。   现在听到叶烦敢直呼陈宽仁的名字,骂他下作,还故意挑拨赵茹萍离婚,这种勇气让陈小慧感到很无力。陈小慧陡然看清她和叶烦之间的差距。一时无法接受,她身体发软,赵茹萍扶着她:“小慧,怎么哭了?”   陈小慧摸摸脸才发现自己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就越想越憋屈,上辈子憋屈,这辈子也憋屈,难受的喉咙发紧哭不出声。   陈宽仁冷哼一声:“不想走呗。当初我说有俩儿子够了,你非要生女儿,现在好了,两个都是人家的。”   多年养成的习惯让陈小慧本能想安慰他们,向陈宽仁和赵茹萍保证,她永远是他们的女儿。话到嘴边,叶烦嚣张的样子浮现在眼前,陈小慧不由得生出一丝羡慕,她能像叶烦那么厉害就好了。   陈小慧又无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允许自己羡慕叶烦。叶烦是叶烦,她是她,她不学叶烦这辈子也能过好。“我回去工作怎么办?”陈小慧问个最现实的问题。   陈宽仁怔住。   陈小慧以前不知道她本姓叶,陈宽仁当她是亲生的。现在陈小慧知道叶家在哪里,叶家也知道她的存在,叶家条件比陈家好太多,他推己及人,以后陈小慧跟叶家亲,他就不大乐意给叶家养女儿。   赵茹萍呢,确实很想要个女儿,陈小慧好不容易回城,赵茹萍不希望陈小慧离她太远。她陪陈小慧回来认亲打的是要么换回来,要么陈小慧跟她回去,叶家给陈小慧一些补偿,比如钱。   哪成想鸡飞蛋打。   都怪叶烦!   赵茹萍心里暗恨,当初就不该生她!   “小慧,你留下妈怎么办?”赵茹萍话音落下,眼眶湿润,“妈日日想月月念,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你留在首都,妈以后怎么活啊。”   陈小慧不由得动容,忽然叶烦嘲讽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她握紧双手,暗暗劝自己不能心软:“我有了工作有了钱才能孝顺你和爸不是吗。”   陈家住筒子楼,做饭在楼道里,浴室和厕所是公共的,房子还不隔音,每天乌烟瘴气,哪像叶家独门独院客房都比陈家客厅宽敞。之前陈小慧跟叶家人说来看一眼,其实以退为进,让叶家以为她懂事乖巧不争不抢。   赵茹萍哪知道一向老实的闺女这么有想法。闻言,赵茹萍很是欣慰:“可是单位又不是叶家的,叶烦说把工作让给你就能让给你?”   陈小慧:“她不行还有叶家。叶家有门路。就算给我找个临时工作一个月也有一二十块钱。我吃住都在叶家,一个月攒十来块钱,一年就是一两百,到时候都给你。”   要是陈小慧每年给她一百,不,五十块钱,也够几个孙子上学的。赵茹萍心动,立刻看陈宽仁,叫他拿主意。   陈宽仁一看到叶家宽敞的四合院,窗明几净,就有不好的预感。叶烦个王八羔子又说,真为陈小慧好,就叫她回来什么的,他要是果断拒绝,小慧指定多想,“离得这么远,你不去看望我们,我们也拿你没办法。”叹了口气,故意说,“就当我们白养你这么多年吧。”   突然发现真相,陈小慧骨子里还有点转不过弯,身体习惯让她脱口而出:“不——”前世今生都很要面子,实在说不出“陈家对不起她”的话,“妈,我不想回农村。”   赵茹萍在床边坐下,思量许久,越想越觉着万一还得回农村,或者嫁到跟陈家差不多的人家,还得她和丈夫接济:“趁着叶家愿意,先把户口迁过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陈宽仁那样说只是想道德绑架陈小慧,见状难以置信:“以后她留在首都,你死了臭了她都不知道。”   赵茹萍微微摇头,我有办法治她。然后她回头对陈小慧说:“妈尊重你。你以后也别叫妈失望。”   陈小慧郑重地点了点头:“妈,不会的,我又不是叶烦。”   病房外,倚着墙的叶烦愣了一瞬,陈小慧还不知道她俩是被陈宽仁恶意调换的?要是知道,不该这么顺着陈宽仁和赵茹萍。   叶烦皱眉,难道她之前说的不够明白,还是陈小慧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她不敢直接撕破脸。   总不能单纯厌恶她才这么说的吧。   要是厌恶她,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她在叶家享了这么多年福。   叶烦也没指望人见人爱。跟陈小慧不熟,也不在意她的喜欢。叶烦摇头笑笑,继续等着。   等到陈家三口从病房里出来看到叶烦都吓了一跳,陈宽仁惊呼:“你没走?”   叶烦想走,可是一想到陈小慧是她妈生的,叶烦就不好意思把她妈的女儿仍在这里,“小慧初到首都,人生地不熟,连正阳门在哪边都分不清,叶家没来人,我再走了像什么样?”叶烦问愣住的陈小慧,“出院啊?我去办出院手续。” 第3章 厚颜无耻   白净的衬衫塞在军绿色长裤里,身高腿长背影挺拔,单手插兜,姿态潇洒,行走在庄严肃穆的医院里看起来松弛又干练。不知叶烦怎么做到的,可这正是陈小慧前世今生都想成为的样子。   前世因为叶家偏向叶烦,陈小慧没好好打量过叶烦。现在陈小慧设身处地想想,一边用心养大争气出众,一边没有感情胳膊肘子往外拐,是她她也偏向叶烦。   想到这里,陈小慧又感到浑身发软无力脚下踉跄。   “小慧,哪里不舒服?”赵茹萍赶忙扶着她。   陈小慧转过头想说什么,泪水先模糊了双眼,她张张嘴,越急越说不出口。赵茹萍见状忙说:“不急,不哭,有爸妈呢。爸妈给你做主。”   陈宽仁连连点头:“对!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是陈家人。”   陈宽仁也确实这样想的。因为肉眼可见叶烦认不回来,他必须抓住这一个。不然老了谁伺候他们?难道要麻烦儿子吗。伺候人这种活还是女儿更擅长更细心。   大概这辈子陈小慧没有推门质问,不久前才说她在火车上碰到一个北上的知青,说她跟陶春兰一模一样,还说陶春兰在申城待过几年等等。陈宽仁一见瞒不住就告诉她慌忙中抱错了,陈小慧没有埋怨父母。之前在叶家叶烦点出陈宽仁故意调换她和陈小慧,陈小慧醒来也没质问,陈宽仁便认为陈小慧依然更亲陈家。   既然这样,就不能让陈小慧跟他们离心,白白便宜了叶家。所以陈宽仁跟妻子一起安慰陈小慧。随后他又说要是以后叶家欺负她,他就写大字报,告叶家虐待亲生女儿。   陈小慧心慌,叶家倒台对她没好处。可是为了稳住陈宽仁和赵茹萍,顺利把户口迁出来,陈小慧说:“爸,还是你对我好。不像他们眼里只有叶烦。”   陈宽仁和赵茹萍相视一眼,还是这个闺女好哄。不用担心她以后跟叶烦一样倒反天罡。陈宽仁放心地笑了,“爸说以后。咱光脚的不怕他穿鞋的。”到另一边扶着陈小慧,“能走吧?不能走再住一晚。叶烦的钱不花白不花。”   “医院又不什么好地方。”赵茹萍一脸嫌弃,“你也不嫌晦气。有这个钱买点好吃的不好?”   陈宽仁:“她给买?”   赵茹萍在申城见过高干子弟,仗着父母工资高,花钱如流水。叶烦的衬衫那么白,裤子那么合身,肯定买来又找人改的。   说不定改衣服的钱都能再买一套。   赵茹萍:“她看起来手松不像过日子的人,给买吧?小慧,你是陶春兰生的,叶家人都在家,她不敢不对你好,你叫她给你买点好吃的——我想想,就说你想喝麦乳精。”   陈小慧窒息,叶烦都办好出院手续了,这么久她就想到一个麦乳精。怎么不干脆说申城特产大白兔!   难怪上辈子叶家瞧不上陈家。   不说友谊商店里有苏州的双面绣,杭州的织锦,有手表、威士忌,还有可乐、西点、午餐肉啊。等等,她不会不知道首都有个友谊商店,除了外国友人、外交官,政府官员也可以去吧。   陈小慧越想越觉着她真相了。   “麦乳精得拿回叶家泡吧?”手里拎着水果点心,一口没吃,出院还要麦乳精,陈小慧怎么想怎么觉着丢人现眼吃相难看。   赵茹萍恍然大悟:“咱们还得回叶家。”   陈宽仁:“要回你回!我看见那个叶烦就烦。真是人如其名。”   赵茹萍:“可是住招待所不得花钱?”   陈宽仁忘了这里不是申城,出了医院没法回家。可他又不想承认自己疏忽,就说:“不蒸馒头争口气!”   “要我说,你死要面子活受罪!”   陈小慧内心震动,前世赵茹萍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可笑的是她居然一直认为赵茹萍见她日子清苦心疼她。   “妈,别吵了,让人看笑话。”陈小慧挤出一丝笑说。   赵茹萍点头:“不能叫叶烦看笑话。不然又该怀疑咱们冲叶家的钱来的。”   陈小慧想说难道不是吗,可她一时竟说不出口。   陈宽仁看到医院门口只有二八大杠,还不是自家的:“我们怎么回去?”   话音落下,身侧掀起一阵风,几人下意识扭头,叶烦摇下车窗,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撑着车门,朝后甩一眼:“上车。”   三人目瞪口呆。   叶烦皱眉,耳朵也不好使吗。   “小慧,哪里不舒服?”叶烦耐住性子问。   陈小慧陡然回过神:“你你,你开车?”   “我开车怎么了?”叶烦低头打量一番自己,没缺胳膊少腿,不能开车吗。   陈小慧张口结舌:“你——那个,大哥怎么回去的?”   “我送他到公交站牌,坐公交回去的。怎么了?”叶烦疑惑不解,“还有别的事?”   上辈子活的什么?居然不知道叶烦会开车。陈小慧想问你还会什么。可是不合时宜。陈小慧拉开门坐进去,陈宽仁和赵茹萍同手同脚跟进去,显然被叶烦开车吓到。   一路上三人很安静,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显然还是无法接受叶烦开车。   叶家四口听到车响连走带跑从堂屋出来,陶春兰见陈小慧精神萎靡:“烦烦,怎么这么快出院?”   “医生说就是营养不良,没休息好,没大事。你和爸,还有哥和嫂子忙起来不也营养不良。”叶烦看一下陈小慧,感觉像傻子一样,“你,没事吧?”   陈小慧摇了摇头,胡扯:“有点晕车。”   叶烦嫂子:“胃不好吗?妈现在退休了,回头叫妈给你好好补补。”   陈小慧眼中闪着精光,怎么忘了陶春兰退休了。以后叶烦去部队,她在首都上班天天回来,跟陶春兰多处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陶春兰就算不偏疼她,也不可能像上辈子那样偏疼叶烦。   “我听嫂子的。”陈小慧说出来,习惯性看赵茹萍。   赵茹萍非常满意,不愧是她养大的闺女,还是跟她亲。   殊不知陈小慧这一转头内心很慌,担心叶家人误会她是非不分。   叶烦打破沉默:“先进屋吧。”   陶春兰如梦初醒:“对,进屋,虽然快夏天了,可阴天没太阳的时候还是冷。”   叶大哥抄起前几天刚挂上的门帘,叫陈宽仁和赵茹萍先请。陈宽仁挺直腰板昂首进去,看起来趾高气扬的,叶烦直皱眉。叶烦嫂子扯住她的胳膊,冲她微微摇头,别搭理他。随后叶烦嫂子就笑着追上去:“小慧渴不渴?我给你泡杯牛奶吧。听说牛奶养胃。”说着话就拿条几上的奶粉罐。   陈小慧脱口道:“我喝牛奶拉肚子。”   叶大嫂的笑容僵住,神色讪讪地放下奶粉。   赵茹萍顿时很是得意,有奶粉了不起?叶家亲生的照样不给你面子。   “小慧这点像我,都不是享福的命。”赵茹萍轻蔑地看一眼叶烦,也不知道你像谁。   叶烦气笑了,陶春兰神色微变,陈小慧见状又想找补却不知道怎么打圆场,急得不由自主地抠手指。叶烦看不下去:“拉肚子说明过敏,跟享不享福有什么关系。”无知的蠢货!   净胡扯!赵茹萍觉着可笑:“牛奶还能过敏?”   叶烦反问:“鸡蛋豆腐都能过敏,牛奶怎么不能过敏?”   赵茹萍尴尴尬尬,嘴巴动了动:“……谁说的?”   “专家!”叶烦干净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陈宽仁冷笑一声:“光拿钱不干事的专家吧。”   叶烦点头:“不干活都有钱拿,这么牛气还不是专家?”   “你——”陈宽仁气得抬手,没见过这么能顶嘴的小辈,今儿要不教训她,真以为陈家没人了。   叶大哥塞给他一杯水,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肩。陈宽仁吃痛,不禁看叶紧,他不是部队文职人员吗。叶紧笑容可掬地说:“叔,喝水,叶烦就是个不懂事的玩意,咱别跟她一般见识。”   陈宽仁脑海里闪过三个字——笑面虎!   叶家真是没一个善茬。   幸好陈小慧跟着他们长大,否则也是个狼崽子。   叶烦没看到她哥的小动作,忍不住说:“大哥,跟他废什么话。小慧,决定好了吗?”   赵茹萍抢先说:“决定好了。”看着陶春兰问,“我们明天就回去。”   陶春兰禁不住问:“这么着急?”   “家里还有一摊子事,不急不行啊。”赵茹萍苦笑,“老大的孩子上小学,老二的孩子上学前班,得给大孩子做饭,还得接小的。要不是孩子小,还得上班,哪用得着我们两口子跑这一趟。”   陶春兰看丈夫:“我,自己去?”   叶父仍然无法接受叶烦本姓陈。   叶烦大高个像他,脸型像他,瘦长有肉跟鹅蛋似的,还跟他一样大眼乌眉,性格也像他,看似直来直去,实则粗中有细,看起来八面玲珑很世故,但有底线有自己的坚持。   叶父怎么看都觉着叶烦是他亲闺女。   陈小慧看起来比叶烦懂事,脸面像极了三十年前的陶春兰,叶父喜欢不起来,性子黏糊,要是他手下的兵,他早拍桌子瞪眼,叫人有多远滚多远。   虽然叶烦说了她不去申城,叶父还是不放心:“烦烦去吗?”   “不去!我是耿家媳妇!百年之后跟耿致晔同穴。”叶烦转向陈宽仁和赵茹萍夫妇,“别觉着我比你们小几十岁,说话不算话。这辈子除了公事,你们死之前我不会踏上申城那片土地!我叶烦说到做到!”   陈宽仁不再指望叶烦跟他回去,便十分硬气的说:“谁稀罕你去!”   “这样更好!”叶烦看大哥。   叶紧苦笑:“我说你和小慧抱错了,领导怀疑我想回家改善改善伙食想出的扯淡理由,给我两天假还是看在爸的面子上。我晚饭前得到单位。明儿一早有一批产品等着我接收。”   特殊时期,叶父不能随意离开首都。叶大嫂就说:“我单位宽松点,再请三天假,我陪妈去。三天够来回了吧?”问赵茹萍。   陈小慧有几分迫切地说:“够,够了!”   赵茹萍和陈宽仁转头看她,陈小慧下意识低头,不敢直面她的打量。   叶父叶母和儿子儿媳蹙着眉互看一眼,怎么这么胆小。   如果害怕陈家,她该趁机反抗。在自家地盘上陈家老两口还敢欺负她吗。或者说陈小慧不相信叶烦的说辞,怕舍了陈家,叶家欺辱她吗。   要是前者,好办,等陈小慧的户口迁回来,叫她跟陈家断了联系便可。要是后者,可就麻烦了。他们叫陈小慧跟陈家断往,只会让陈小慧更加不安。   陶春兰想说什么,听到一句熟悉的男声——   “都在家啊?”   清朗略带疑惑的声音突然传进来,一屋子人吓一跳。叶烦依着门框,最先看清来人:“耿致晔?不是说下午或明天到吗?”   来人很高,比叶烦高半头,肩膀很宽,跟堵墙似的,他到门口屋里瞬间暗下里。来人看一下腕表:“两点多了。”   叶烦不禁说:“过忘了。”   “来客了?”耿致晔看到忙人大舅子和日理万机的老丈人都在家,不由地好奇,什么客人这么尊贵。   陈小慧蓦地睁大眼睛,原来是这个耿致晔。   赵茹萍见状想问看什么。眯着眼看清楚,赵茹萍很是意外,朗目疏眉,身材板正,清隽儒雅的不像军人,更不像守岛的边防军人。   这么好的女婿原本应该是她家小慧的啊。   想到这点,赵茹萍不自觉笑了,心说可算叫我找到机会给你添堵:“我是叶烦的妈妈赵茹萍,这是她爸陈宽仁。你就是小耿啊?”   小耿听着国语像洋文,问题是打仗需要他也会几门洋文,怎么也听不懂啊。   这个老太太怕不是癔症了。   “妈?爸?”耿致晔一头雾水朝屋里看看赵茹萍就转向陈宽仁,谁爸妈来着?   赵茹萍和陈宽仁立即应一声。   叶烦伸手把他往后拽,“乱喊什么?我生父,我生母,以后就叫生父生母。不,没有以后,以后不会再见。”   赵茹萍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饶是陈宽仁不打算要这个闺女,听到这话也受不了。陈宽仁下意识想起身,被跟他坐一起的陈小慧拉住。   叶烦嫂子见状想笑,还是叶烦会气人。   耿致晔越发糊涂,眼神询问大舅子,这是什么情况?   事情很简单,叶紧三言两句就说完了。耿致晔却跟听天书一样:“孩子都能抱错?”他两岁女儿都不信!   他表情过于好懂,叶烦想笑就笑:“别听大哥胡说,怎么可能抱错。”瞥一眼陈小慧,趁机明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你知道的,这两口子担心我养不活,再怀一个遭罪,就把我和——”   “叶烦!”陈宽仁打断。   叶烦给耿致晔个“懂了吧”的眼神。耿致晔懂了,但很担心她,不禁握住她的手。   叶烦微微摇头表示没事。   耿致晔设身处地想想,身为当事人,有些话叶烦肯定不好问出来:“那怎么这个时候想到换回来?”   “陈宽仁知道,你问他。”叶烦冲他抬抬下巴。   陈宽仁别过脸不理她,其实不敢说,担心陈小慧听多了上心。   叶烦:“叫你说你不说,没脸说?”   赵茹萍见不得丈夫被个小辈连番挤兑:“你别污蔑人!要不是赶巧跟首都回来的知情坐同一班火车,人家一看到小慧就觉着像,像陶大姐,小慧到家说给我们听,我们心疼小慧跟着我们遭罪,希望叶家能帮小慧一把,我们才不舍得叫小慧回来。”   “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说?”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叶烦讥讽道,“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再往脸上贴金你也成不了佛。” 第4章 回来了   陈宽仁气得跳脚。   耿致晔下意识把叶烦藏到身后,叶家大哥拉住陈宽仁的手臂:“叔消消气,叶烦有再多不是也是您亲生的。”   陈宽仁手臂疼,不敢不消,可他还嘴硬:“我可不敢要这么厉害的闺女!”   叶烦扒着耿致晔的肩露出半个脑袋,气死人不偿命地笑着说:“所以你把我扔了。”   “你——”陈宽仁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胸闷气短。   耿致晔把叶烦的脑袋按回去:“那现在怎么办?”   叶大嫂说明天陪母亲去申城给小慧办户口。   耿致晔皱眉:“你和妈,你俩?”回头问叶烦,“你不去?”   “我去也没用。我秉性纯良,长得也不像他们,滴血认亲没有一点科学依据,他们两口子干的事,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看见,我说我姓陈,公安就信?”   赵茹萍恼怒道:“别一开口就夹枪带棒。”   叶烦阴阳怪气:“你们把我扔了,还不许我心里有气?”   “要不是我们,你能长这么大?”赵茹萍不禁反问。   叶烦轻笑一声:“终于说实话了。”   赵茹萍想问她说什么了,回想一下,脸色骤变,结结巴巴:“我,我是被你气的!”   “得了。骗骗自己就行了。”叶烦问耿致晔:“还剩几天假?”   夫妻分隔两地的军人休假比未婚或家属可以随军的军人多几天。可耿致晔情况特殊,现在他是岛上一把手,不能离开太久,“半个月。”   “够了。”叶烦委以重任的样子拍拍他的肩:“别叫组织失望啊。”   耿致晔被她逗笑了,双脚立正,抬手敬礼:“夫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陶春兰眉眼舒展,叶父严肃的脸上有了笑意,骂道:“胡闹!”不待耿致晔贫嘴,“吃饭了吗?”   叶家大嫂:“火车上能有什么吃的。我去煮点面条。”习惯想问叶烦饿不饿,到嘴边转个弯:“小慧,该饿了吧?叔和婶也没吃吧?我多做点。”   陈小慧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跟上辈子一样跟这个家格格不入。突然听到自己的名,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我,我帮你。”   “煮挂面用不了那么多人。”叶家大嫂叫丈夫薅菜。   叶家院里以前种很多花,后来国家困难,从上到下节衣缩食,陶春兰就把花拔了改种菜。最困难那几年还种过一片红薯,春红薯接着秋红薯,产量高,梗和叶都可以吃,接济了很多亲戚邻居。   陶春兰叫耿致晔回屋换身衣服等着吃面。   耿致晔抬腿关上房门,行李往椅子上一扔,抱住妻子:“不怕,我在呢。”   叶烦搂着他的脖子:“我才不怕。那两口子想叫我回申城见见亲戚朋友,多大脸啊。怕养不活就把我扔了,幸亏是爸妈,但凡穷一点,我早变成一抔黄土。”   “咱不回去。”   叶烦点头:“我说了,我是耿家媳妇。”   “改姓耿啊?”   叶烦朝他嬉皮笑脸的脸上拧一下:“陈小慧不知怎么想的,我都明说陈宽仁恶意把我俩调换,害她在陈家遭了这么多年罪。她还是不舍得陈家。可能两边都想抓住,也没提过改姓。应该不用改。”   “你的意思她还想继续来往?”耿致晔皱眉。   叶烦想不通:“看起来很怕他们,就像有什么把柄在那两口子手上。”   “没问?”   叶烦很是无语地翻个白眼:“我这个身份不尴不尬的怎么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她有点拎不清,多说一句都有可能怀疑我讨厌她,不想把爸妈还给她。可是怎么可能。我巴不得多个姊妹,爸妈生病住院还有人搭把手。”   “我家烦烦聪明机智,目光长远,哪是尔等凡夫俗子可比的。”耿致晔低头在她脸上亲一下。   叶烦拧着他的面皮把脑袋扯开:“少来。换衣服!一身馊臭味!”   “馊臭也是你的。”耿致晔在她嘴角啄一口,快速闪开。   叶烦打开衣柜找衣服:“包里什么啊?不是说家里有衣服有鞋,不用带吗。”   “一个洗漱包和给俩小鬼买的吃的,还有一点海产——”耿致晔接过飞来的衣服,“大宝和二宝呢?”   叶烦:“可算想起他俩了。在你爸家。”   耿致晔换衣服的动作慢下来:“你顾不上怎么不叫小勤带几天?”   小勤大名耿致勤,叶烦的小姑子,年方二十,耿致晔同父异母的亲妹子。   耿家情况说复杂也不复杂,耿致晔上面还有两位兄长,大哥跟他也是同父异母。大哥母亲英勇就义后,组织给他爸介绍个女同志,生了耿致晔和他二哥。   哥仨生于战乱,敌后根据地也没多少存粮,那个年代的女同志很淳朴,不偏不倚,条件也不允许疼大的偏小的,哥仨感情不错。   耿致晔的母亲积劳成疾,看到黎明撒手人寰。组织一看老老少少全是爷们,袜子破了都没人缝补,又给耿父介绍个女同志,就是耿致勤的母亲于文桃。   于文桃嫁到耿家那年耿家大哥都十八岁了。耿家老大当着父亲的面直白点出,你嫁给老耿不可能图他年龄大。你图他工资高待遇好,我们图你年轻可以照顾父亲,照顾两个弟弟。你安分守己,这辈子吃喝不愁。你无事生非,我叫你进来容易出去难。   于文桃当场气哭。耿父令长子闭嘴,语重心长地跟小妻子解释,经常不在家,没空盯着仨孩子,我现在可以给他哥仨一顿揍,等我走了,你怎么办。   当时耿致晔十一岁,稚气未脱,说他大哥这叫先小人后君子。而耿致晔生的小脸白净,看起来也乖巧,于文桃心想这孩子不会撒谎,心里的疙瘩瞬间消失。   两年后耿致勤出生,家里的红糖鸡蛋都紧着产妇用,耿致晔的姥姥和舅妈也来看望过她,于文桃在耿家的日子舒心,脾气和善,对丈夫孩子也很尽心。可惜这种情况只持续到六七年。   那年耿父身体不允许不得不退休,虽然没到人走茶凉的地步,于文桃也明显感觉到不如以前受欢迎。   那年耿致勤十三岁,眼瞅着高考一直停下去,等耿致勤十六七岁十有八九得下乡,于文桃不舍得,天天想把耿致晔推出去联姻。   有可能皇天不负苦心人,也有可能耿致晔跟叶烦有缘,叫于文桃撞到陶春兰跟前。叶家四口都有工作,还在不同单位,于文桃就觉着塞个耿致勤进去不难。   俗话说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于文桃怕比叶家更厉害的人把她闺女的工作抢了,耿致勤刚过十六岁,她上蹿下跳到处给闺女张罗亲事。   耿父和耿大哥母亲是老乡,父子俩这些年经常接济老家亲戚,前几年耿父回乡祭祖,乡亲们见着他都激动哭了。耿父和耿致晔大哥都表示可以安排耿致勤回老家,十七八岁结婚简直儿戏。于文桃强烈反对,口不择言说出“你们不心疼我心疼,我闺女不用你们操心。”   也许时局导致的她心底不安,这几年愈发嫌贫爱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于文桃今年才退休,平时没空管教女儿,耿致勤十岁前跟着大嫂,大嫂大哥调到别处,跟着二哥二嫂。叶烦手里有钱舍得买吃的用的,每次回去都买一大包,于文桃愿意女儿跟叶烦搞好关系,在几个嫂子潜移默化下没沾染上她母亲的缺点。   叶烦跟耿致晔结婚前几天,叶大嫂的一个远房堂弟说叶家往西海店供销社缺个会计,前几日下大雨路滑,老会计摔伤了,轻则修养半年,重则就此退休。   叶烦上学学过俄语,算盘珠子拨的不错,这两年她也教过叶烦几句英文,懂得真不少,可叶烦二十岁,没干过会计,叶家大嫂严重怀疑能行吗。   叶大嫂堂弟就说万一人家着急,瞎猫碰到死耗子叫叶烦碰上了呢。   供销社的工作简单,叶烦上辈子上大学时就能胜任,何况后来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来年。供销社主任原本觉着叶家“仗势欺人”,亲自刁难一番没刁难住还被叶烦镇住,当场同意留下叶烦,但有三个月实习期。   一个月后供销社主任打报告,叶烦转正。叶烦转正后利用规定漏洞开着三蹦子去农副产品收购站门口收鸡鸭鹅瓜果蔬菜。   老乡们种的东西不愁销路,房前屋后都种满蔬菜。懒汉也不懒了,上山打板栗核桃摘山楂。山楂多了卖不完切开晒干,留着卖山楂干。   桃、犁、苹果上市时节供销社没缺过。冬天还有红薯,晒干的蘑菇木耳等等。叶烦上任半年,除了下雨下雪天,供销社门口天天人头攒动。年底封账,她所在的供销社赚的钱是别家一倍之多。   收购站有人告过叶烦,可叶烦买的东西是收购站挑剩的。收购站扯大旗,叶烦就问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的你希望乡亲们辛辛苦苦种的菜烂手里吗。   叶烦一没投机倒把,二没贪公家一分钱,告她的人原本就因为叶家门第高有点害怕,又实在找不到证据,只能任由她天天支着三蹦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供销社腾出一间房专门卖农副产品,人手就有点不够。叶烦顺理成章把她小姑子塞进来。怕人说闲话,小姑娘受不了,叶烦也希望她将来考大学,找个更轻松体面的工作,就叫她当临时工。   有自家人罩着,临时工于文桃也满意。不急着把闺女嫁出去,她又开始挑三拣四。不是这家公婆不好相处,就是那家有个厉害的大姑姐。又说不提老耿,退休金比她少的也不行。父母没退休金的提都不用提。   可是这个时代不止于文桃不舍得闺女下乡,其他人家也是先考虑工作当兵,其次便是嫁人。僧多粥少,哪有那么多青年才俊等着于文桃挑。   于文桃挑到家庭工作都满意的,又嫌人家长得歪瓜裂枣。   耿父身上有多个弹片,身体不好没心思管于文桃,于文桃就觉着老头子支持她。偶尔耿父数落她几句,她就哭只有一个闺女,老无所依。   于文桃能闹,耿父担心自己先走一步儿子儿媳把她赶出去,只能由着她继续扒高踩低。   陶春兰担心闺女在婆家住不习惯,也是因为叶烦结婚前后她跟于文桃接触过几次,发现她毛病不少。   耿致晔下了车直奔岳父家,也是因为不想看到装聋作哑和稀泥的父亲和越老越糊涂的继母。   叶烦:“小勤要上班。于姨还不知道这事,不敢在大宝二宝跟前胡说八道。”   “岳父大哥大嫂请假理由都是你和陈小慧抱错了吧?不出一周就得传的沸沸扬扬。等我从申城回来给她办好户口,二流报纸的记者都得来采访你。”   “等传到报社,我早跟你登岛了。”   耿致晔扣皮带的手停下:“登什么?”   “随军啊。”叶烦白了他一眼,“有这么震惊吗?”   耿致晔慌忙扣上皮带,一把把她拉到怀里:“我老丈人同意了?”   叶烦:“爸没反对过,是妈觉着二宝太小,到岛上过不惯,病了都没法及时送到大医院。大哥大嫂也不是怕我到那边吃苦受罪。我这一走,家里没老的要伺候,妈闲下来还不得天天催嫂子生孩子。嫂子都三十了。”   “你嫂子也该生了。”   叶烦摇头:“嫂子说了,老了跟咱住一块,相互有个照应。生病住院请护工,走在咱前面,咱俩帮她火化,走在咱后头,就把后事交给大宝和二宝。再不济她还有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   “你妈可不这样想。”   叶烦笑:“这不陈小慧来了吗。”   耿致晔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我看这位够我丈母娘操心的。”   “别说风凉话了。起来!”叶烦拨开他的手,“你身上好像还有味儿?”   耿致晔:“先搭渔船上岸,然后坐老乡的拖拉机到公交站,接着乘公交车到火车站,火车走走停停两天,回来又搭公交,没味才怪。”   “辛苦了,耿团长。”叶烦摸摸他的脸。“糙了。”   耿致晔拉住她的手:“想你想的。”   叶烦耸一下肩打个寒颤:“真该叫你小妈看看你什么德行。省得给小勤找对象的时候把你挂嘴边。”   “以前不是说五官端正就行了?”   “她的端正基本上等于浓眉大眼仪表堂堂。收到你的信的那个周末我带大宝二宝回去,告诉她和你爸你过些天休假,正好碰到她带着小勤相亲回来。小勤觉着还行,你猜她怎么说?”   “为人吝啬,不爱干净?她同意叫小勤见的肯定家庭个人条件都过得去。”   叶烦点头:“进门就数落小勤,没你三哥高,脾气比他大就算了,跟他说句话跟求他一样,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要脸没脸要学问没学问,还想找个你三嫂这样的,做梦去吧!”   耿致晔可以想象他后娘说这话的时候指着他妹的鼻子,撇着嘴一脸嫌弃:“别理她。小勤才二十,不大。”   “你实话告诉我,你跟我相亲那年都二十六了,是不是因为她太事儿?”   耿致晔:“不全是。我那时候在羊城,来回得十天,不想回来,二十二三岁也不着急,没什么感觉,突然就二十六了。”   “这么说之前没见过?” 第5章 抓现行   耿致晔点着头不禁腹诽我又不是你,十六七岁就会谈恋爱,为了野男人还想下乡。幸好我丈母娘厉害拦住了。   叶烦捏住他的脸,“哪个部队话务连和医院没女同志?”   耿致晔抬手包住她的手:“哪个女兵有我媳妇好看善良又会疼人。”   “差不多了啊。”   讥讽声飘进来,耿致晔吓得站直。   叶烦扑哧笑一声,拉开门:“嫂子,面好了?”   叶家大嫂朝屋里翻个白眼:“坨了!”   耿致晔尴尬地摸摸鼻子出来:“大嫂。”   叶家大嫂转身去堂屋。耿致晔连忙跟上,跟个小媳妇似的。叶烦乐得东倒西歪,扒着他的胳膊。耿致晔慢下来,扭头瞪她:“差不多得了。”   “又不是我被抓现行。”叶烦抬眼看到屋里的陈宽仁和赵茹萍,不由得收起笑容。   耿致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握住叶烦的手,拉着她进去。   叶家正房五间,东西间是叶父叶母和叶紧夫妻俩的卧室,中间三间是厅堂,厅堂宽敞,一边有个小书房,一边放着桌子当餐厅。   叶父叶母虽然没去医院,但因为担心陈小慧晌午没怎么吃。叶烦更是连口水都没喝。叶大哥便叫爱人多做点。家里的鸡蛋不够每人一个,大嫂把蛋打散倒锅里,每人盛一碗。   叶烦是叶家养大的,就算是条小狗,叶家也疼。不过这个节骨眼上大嫂没敢偏向她,她碗里只有蛋花,陈小慧、赵茹萍和陈宽仁碗里有一个鸡蛋那么多。无论吃底下还是先吃上面的,一口下去都有一块鸡蛋。鸡蛋抚平了陈宽仁被叶烦戳满窟窿的心,赵茹萍不禁庆幸带陈小慧来认亲。寻常一碗面都放这么多蛋,逢年过节得有多少好东西啊。   赵茹萍仿佛看到她左手红烧肉右手八宝鸭,面前摆满大闸蟹的日子。   耿致晔吃饭快,叶烦才吃几口他碗里就没了。叶大哥见状就说:“忘了买挂面,锅里还剩点汤。”   老鼠馋的敢吃猫的年代,叶烦不敢买太多米面放家里。她在供销社上班,买东西也方便。这几天没去供销社,以至于家里只剩一把挂面。   叶烦:“等一会我去供销社,跟主任提前说一声,再买点东西留小慧路上吃。”   陈小慧抬头,看到叶烦把面倒耿致晔碗里,想说什么又觉着跟她无关,就继续吃面。   叶烦起身:“我去盛点汤。”   叶紧不禁问:“几口就饱了?”   “渴了。”叶烦看到陈宽仁和赵茹萍就没胃口。   叶烦喝半碗汤就去车上等着。   赵茹萍希望跟叶家搞好关系,至于叶烦说的两不相欠,以后不必来往,赵茹萍当她放屁。赵茹萍见叶烦大嫂收拾碗筷,立刻起身帮忙,还不忘给陈小慧使个眼神。   因为陌生,叶家大嫂做不到像吆喝叶烦一样使唤陈小慧,叫她坐下歇着,然而陈小慧还是被赵茹萍拽起来。   母女俩出了房门,耿致晔打开副驾驶门,俩人见状停住脚步,眼瞅着叶烦十分利落地掉转车头,绿吉普像个窜天猴一下飞出去,俩人不由得哆嗦一下。   叶家大嫂拐弯转头不经意间看到俩人一个撇嘴恕难认同女人开车的样子,一个攥着双手不敢直视的表情,她不禁想问都知道叶家在哪儿,就没跟人多打听两句吗。   但凡对叶烦上点心,这仨都不至于今天这么被动。   赵茹萍走过来看到叶大嫂欲言又止,顿时心思活泛起来,“小慧她嫂子——”   这个称呼怎么那么别扭。叶家大嫂心里腹诽,面上不动声色,温和的笑容仿佛暗示她想说什么尽管说。   赵茹萍立即说:“叶烦平时不好管吧?”   要不是她和婆婆还得去申城,叶大嫂高低得送她一记白眼——关你屁事!   “她都二十五了。”叶大嫂笑着说。   陈小慧听出她话里的无语,“妈,说什么呢?”   “说什么了?”赵茹萍不以为意,“难道不是事实?瞧她那样。不就会开车吗。跟多美似的,恨不得飞起来,也不怕出点什么事。”   陈小慧很是紧张地觑叶大嫂。   叶大嫂心道有没有可能叶烦不待见你,心里有气这个家连一分钟都不想待。   “婶子还不了解烦烦。”叶家大嫂强笑着说。   赵茹萍撇嘴:“我也不想了解她。”   “您以后就知道了,烦烦挺好相处。”叶家大嫂说着话走进厨房。   赵茹萍很是自来熟地跟进去:“哪还有以后。”   叶家大嫂噎了一下,她没完了是吧。   陈小慧见她脸色不对,慌忙说:“妈,干嘛净说这些没用的。”   赵茹萍心有不快:“小慧——”   “婶子——”叶家大嫂打断,“几双碗筷真用不了这么多人。小慧,你和婶子在这附近转转,也省得过几天回来不认识路。”   赵茹萍顿时顾不上趁机上眼药,连连点头:“对对,小慧,我陪你出去认认门。”拉着陈小慧到门外就叮嘱,以后到了叶家有点眼力见,甭管陶春兰和李明月要不要她做家务,她都不能跟叶烦学,吃好饭碗筷往厨房一扔就走人。平时也机灵点,盯着叶家别偷偷给叶烦钱。可别不好意思,叶烦有什么,她也得有什么。叶家敢厚此薄彼,一定写信告诉她,她给陈小慧做主。   陈小慧担心惹怒她,她不出面迁户口,无论赵茹萍说什么,她都连连点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赵茹萍见状又不禁庆幸早早把叶烦扔出去,否则就叶烦那个多灾多难的身体,她不累死,好不容易把叶烦养大也得被她活活气死。   耿致晔见叶烦耳朵肉眼可见泛红:“哟,谁想你了?”   “少封建迷信。”叶烦把车停在澡堂门口,“半小时!”   耿致晔推开车门跳下去:“不是你异父异母的姐妹,就是我那个便宜丈母娘。等着,十分钟解决战斗!”   “你敢?!”叶烦瞪他,“十分钟都不够我洗头的。”   耿致晔:“那还不是因为咱家烦烦一头乌——”   “还贫?”   耿致晔闭嘴,笑笑转过身,冲她挥挥手。   二十分钟,洗去一身疲惫和污垢,五分钟后,俩人到供销社门口,这次换耿致晔在车上,叶烦进去。   将近一个钟头,叶烦才从里面出来。   耿致晔倾身推开车门:“聊什么要这么久?”   “你猜!”   耿致晔脱口而出:“猜不出!”   “有劲没劲?”叶烦冲从屋里出来的小姑子摆摆手才开车走人。   耿致晔身体后仰,整个人放松下来:“那我就猜猜看?生意好奖金多,而生意是你这个胆大的跑出来的,平时有事也是你抗,你这一走,抗事的人没了,收购站那边再闹,主任不敢继续这么卖,钱没了,风光不再,所以主任,不打报告还是拒绝签字?”   叶烦想起主任的话不禁笑出声。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难不成几年还处出感情了,把你当亲人?”耿致晔哼一声,“那个老油条,怎么可能!”   叶烦:“老油条又不是真油条。”   “得了吧!”   叶烦就知道他不信:“我笑他平时嫌我太能干,也就他宽容大度不计较被我抢了风头——”   “他还敢——”耿致晔不禁坐直,一看叶烦露出能不能等我说完的表情,倏然住口。   叶烦:“听说我确定要走,连接班人都找好了,跟死了爹娘一样,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女人当以事业为重,男人靠不住——”   “他放屁!你可不能听他的。”耿致晔骂出口犹觉不解气,“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可不是跟死了爹娘一样。”注意到前面有家店房门紧闭,“这么早就下班了?”   叶烦下意识说:“没有啊。”   “我说那个。”   叶烦慢下来看过去:“那家啊?没什么人,经常一天开一小时。”   耿致晔不禁好奇干什么的这么舒服。   “古董收购店。这年头谁还敢倒腾那玩意。”   耿致晔转向叶烦,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叶烦笑着点头:“要不是买回家容易惹是生非,我发了工资就得弄几件。听说道光咸丰年的东西都论斤卖。”   耿致晔:“什么时候对古董感兴趣了?”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啊,娃他爹!凭这些年国内没战火,等哪天不革命了,多少都能涨点。咱俩这点工资买不起房,存银行也不划算。”   耿致晔听话听音:“想搬出去?”   叶烦摇头:“过几天就走了,没必要。不过自己有房,你不想听你后妈唠叨的话,随时可以躲出去。”   耿致晔想说什么,突然想到今时不同往日,搂住叶烦的肩:“那我回头叫于姨帮咱们留意着,就说给大宝准备的。”   “你会找理由。”叶烦还愁怎么才能在不叫父母心寒的情况下搬出去。   耿致晔:“但是得过几年。首先咱们没那么多钱,其次这两年提这事,我老丈人丈母娘肯定觉着白养你这么大。”   “这几年也没空。二宝那么小离不开人。”叶烦突然停下,耿致晔吓一跳:“到了?”往外一看,“走错了?”   叶烦白了他一眼:“我在皇城根下生活了几十年会走错?下车,去友谊商店给你买点吃的。”停好车就先下去。   耿致晔可惦记友谊商店的好东西,立刻屁颠屁颠跟上:“买点西点,给我整瓶威士忌,再给我来盒万宝路。”   售货员一听大主户,立马给他拿。   叶烦不慌不忙地掏钱:“这些都不要。拿几瓶可乐。” 第6章 迁户口   耿致晔立刻倾身黏上,揽着她的肩:“烦烦,叶会计,媳妇儿——”   “爸和哥上班不能碰酒,哥单位不能抽烟,爸的身体不允许他再抽烟,你拆开谁喝谁抽。”   耿致晔:“那也不能给我买小孩子喝的玩意。”   “可乐提神。”   耿致晔哽了一下,他家烦烦就是不凡,他头回听说可乐提神:“要不来盒coffee?”   叶烦:“……火车上怎么冲?”   “火车上也有热水。”   叶烦立即对营业员说:“那拿盒咖啡。”   “算了,五瓶可乐。”耿致晔道,“一盒我一人喝不完,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俩。”   叶烦翻个白眼:“回来不喝了?”   “回来不用打起精神应付那俩小人。”耿致晔左右看了看,什么都想买,但他忍住了。   叶烦:“够了?”   耿致晔点头:“不是买了两盒饼干?还有酥糖果脯茯苓夹饼。五个人还能吃多少。”   叶烦把肩膀上的手移开,五瓶可乐塞他怀里,叫营业员再拿几包饼干,“那些东西不能动,给孩子买的。”   耿致晔眉头微皱:“她侄子侄女?陈宽仁那个德行的,还给他孙子孙女买吃的?你热糊涂了?”   叶烦没糊涂,也不是人傻钱多。陈小慧不想跟陈家断绝关系,她又不是未成年,陶春兰没法替她做主,叶烦也不能,只能礼数周全。   不然等到申城,陈宽仁儿媳问,小慧,空着手回来的吗。陈小慧的脸往哪儿搁啊。   叶烦:“就这一次。”   “也不怕我岳父岳母寒了心。”   叶烦付了钱把东西接过来:“你岳父岳母没那么小心眼。临下车把这些东西给陈小慧。是不是还得去街道开探亲证?”   “明天再开。开好就去火车站。”申城离耿致晔当兵的地方不远,耿致晔来时就路过过申城,一想明天还得再坐一次就想叹气,“特快也得二十个小时,我这把老骨头哪受得了。”   叶烦习惯了前世早上出发,不耽误中午吃午饭:“特快也要这么久?那得在火车上吃两三顿,这些也不够啊。”   “不是买米面了吗?”供销社两个营业员帮她送上车的。再放可乐和饼干,后座都满了。   叶烦问:“你的意思明儿给你烙几张葱油大饼?”   “很久没吃过烙饼。”耿致晔上车,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就吃那么几口面,饿了吧?吃点东西再回去。”   叶烦有点饿:“可是五点多了。”   “天黑还早。”耿致晔指东南方,“香味从那边飘过来的。”   叶烦白了他一眼。   “听我的,没错!”   叶烦把车开过去,到跟前看到冒着香气的大锅,顿时眼直了:“你——属狗的?”   “我属小龙。”耿致晔下车就请饭店员工来两碗卤煮四个火烧。   叶烦付钱,但她只要半个火烧,掰下的一半被耿致晔伸手接过去。耿致晔同志一点也不客气,吃得一干二净,舒服的到车上开始迷瞪。   叶烦放慢速度,半道上买一个酱肘子。   到家门口的胡同里,叶烦停下,把给孩子买的和路上吃的东西分开才开进去。   耿致晔听到赵茹萍的声音,睁开一只眼看到大舅哥和大嫂子过来,陈家几口没到跟前,他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迷瞪。   叶紧接过粮食:“致晔,起来吃过饭再睡。”   叶烦小声说:“半道上吃了一点,别理他。嫂子做什么吃的?”   往常叶家晚上不是做面疙瘩,就是煮点面条。叶烦大嫂李明月担心陈小慧吃不惯一天三顿面,而钢筋锅可以放两个箅子,她热一箅子馒头,又蒸一盆米饭。   叶烦手松,娘家婆家皆知,她开车去供销社不可能只买挂面,肯定会买菜。所以米饭蒸熟,李明月就去堂屋对公婆说等烦烦回来炒菜。   李明月拿着酱肘子说:“我把这拆开,放点菜进去就可以吃饭了。”   迟来的午饭一碗面不止耿致晔没吃饱,李明月和叶紧也没吃饱。李明月又把中午的菜热热,连酱肘子一起端去餐厅。   陈宽仁和赵茹萍拿起筷子就夹肘子,毫不客气,像饿了八百年一样。   叶烦顿时不敢客气,担心慢一点没了。她抡起筷子,先是父母兄嫂,接着耿致晔,然后陈小慧,最后是她。结果就是陈宽仁和赵茹萍没能夹第三次,一个肘子被叶烦分完了。   陈小慧低头吃着肘子忍着笑,这么看叶烦厉害点也挺好。   可是没有肘子有别的,陈宽仁吃的忍不住打嗝依然不舍得放下筷子。陈小慧的脸一下子通红通红,不敢抬头看众人表情。   叶烦不怕陈宽仁,坦坦荡荡地撇撇嘴:“慢慢吃,我去给耿致晔收拾几件衣服。”   耿致晔跟着她起来:“嫂子,烦烦买了一点吃的喝的,我去收拾收拾。”   叶父一听下午一趟什么都准备好了,满意地点点头:“收拾好早点休息。”   有了她爸这句话,叶烦先洗漱后回房。   到卧室把耿致晔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两身换洗衣服就放盒装罐装的东西,然后用报纸把点心酥糖包起来,末了又找个军绿色挎包,把路上吃的和耿致晔的军官证塞进去。   “身上还有多少钱?”   耿致晔送大舅子回来身心疲惫,靠着床头昏昏欲睡:“不知道。”   “在哪儿?”   耿致晔沉默片刻:“好像在海带鱼干里面。”   叶烦震惊,翻开报纸裹着的海带,从里面翻出一卷纸,纸打开,全是十元大钞:“你没存?”   耿致晔捏着眼角坐直:“岛上没有存钱的地方。懒得进市区。”   “没邮局?”   “岛上有邮筒。别收拾了,早点睡吧。”伸手拉人。   叶烦猝不及防倒他怀里吓一跳,“你困先睡。”   耿致晔搂住腰不许她走。   叶烦无奈地朝他背上一下:“松手,我脱外套。”   耿致晔立刻松手往旁边移。   叶烦真不困,等他睡着又起来把钱塞衣柜里,把他带来的海味一分为二,重新用报纸包好。   翌日清晨,叶父不喜欢陈家人,继续沉默寡言,耿致晔闭目养神,叶烦开车载她妈和嫂子去街道和单位开证明,没人理陈家人,陈小慧又觉着自己格格不入。   陈小慧今生跟叶父和耿致晔不熟,前世见过耿致晔,没搭过话。她死前已经很多年没有跟叶父叶母好好说过话,导致今生想缓和关系竟不知从何说起。   赵茹萍没有一丝不适,还在回味刚刚就粥吃的酱菜,也不知道叶家怎么做的,比她最会做酱菜的邻居做的还好吃。   叶家只有陶春兰会做酱菜,但她平时得接送大宝,还得带二宝,叶烦不想她辛苦,家里酱菜快吃完了,她就买点六必居的回来。就是最简单的糖蒜也不叫陶春兰同志动手。   陶春兰怕用洗衣机被人说闲话,叶烦出面弄一台。平时家里人少,煮粥就用电饭锅。不过叶父和叶家哥嫂都不在家,陶春兰几乎没做过早饭,叶烦叫她买着吃。   邻居见着陶春兰问又买饭啊。陶春兰很不好意思,叶烦就从院里出来说,你不买我不买,国营饭店关门,员工都得下岗。   角度新颖,但不无道理。陶春兰再买早饭没有做贼的感觉,就是有时候不好意思,觉着自己要堕落。   叶烦问她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辛苦了半辈子,终于领到退休金,不趁着吃得下去喝得下去好好舒坦几天,钱留着干嘛。   陶春兰说给大宝娶媳妇,给二宝准备嫁妆。叶烦就说她爸工资高,用她爸的。   打那以后,陶春兰再下饭店买烤鸭就心安理得多了。   比起清粥小菜,陈宽仁更喜欢抽烟,一根接一根,一个人抽出吞云吐雾的气势。   叶父以前卷烟抽多了,医生不建议他再抽烟。有耿致晔的父亲早早退休在前,叶父闻到烟味很馋也不敢动。耿致晔逢年过节在办公室值班,时间难捱会抽几口,但他闻到浓烟心烦。   翁婿二人互看一眼就瞟陈宽仁,他怎么连烟都馋。   还不是因为陈宽仁这辈子没抽过华子。   幸好叶烦开车去的,没到一小时就回来了。耿致晔听到车响立即出去:“婶,小慧,收拾行李,咱们去火车站。”   赵茹萍下意识说:“这么早?”   耿致晔:“一辆车坐不下那么多人,咱们坐公交车过去,赶早不赶晚。”   陈小慧来之前对于迁户口没那么迫切,她以为叶家人不希望她回来。   以前她恨叶烦和叶家人恨的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因为后者是她血脉至亲,前者比她有本事,还有后者护着。埋怨叶家偏心也埋怨的没底气——叶家明面上一碗水端平,比如压岁钱,给叶烦孩子两千,她孩子也是两千。   现在知道真相,没法再恨至亲。叶烦在医院里点出陈家对不起她,虽有挑拨之嫌,终归替她说了自己不敢说的话。陈小慧没理由恨叶烦,可前世的不甘,今生在农村受的苦,无处发泄快把陈小慧憋疯了,陈小慧不由得怨陈宽仁和赵茹萍,以至于她跟陈宽仁和赵茹萍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陈小慧说:“妈,走吧。还没买票。”   赵茹萍:“叶烦没买?”   “……”陈小慧无奈地道出叶烦去大嫂单位开证明。   昨儿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陈宽仁觉着就这么把陈小慧给叶家太便宜叶家。赵茹萍虽然有办法收拾陈小慧,可养了多年的闺女,又一直当亲闺女疼,也不甘心白白送给叶家。   昨天下午的鸡蛋面,晚上的酱肘子,让夫妻俩顿时觉着这次没得什么好处还亏了一个闺女长远看也不亏。   陈宽仁起身问:“东西收拾好了?”   陈小慧:“早收拾好了。”   陈宽仁瞟到桌上烟盒下意识伸手,不经意间看到叶父又僵住,“叶大哥,烟还抽吗?”   叶父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内心甭提多无语,他怎么比老家最不讲究的亲戚还不讲究。幸好烦烦跟他们说从此以后两不相欠:“我不抽烟。这是烦烦——和小慧大哥拿回来的。他也不抽,过年发的。”   “那我留坐车的时候提提神?”   叶父顺嘴问:“够吗?”   “够——”   赵茹萍抢着说:“还有啊?”   陈小慧的脸一下热起来:“妈,干嘛呢?”   赵茹萍瞪她,跟自己亲老子客气什么,不会过日子的倒霉玩意:“没听见吗?你爸说没人抽,放着也是发霉。”   叶父嘴巴动了动,心道我就不能留着待客。体面人不敢再客气:“好像还有一包。明月,明月——”   李明月进来:“我找找看。”到她和叶紧卧室拿两包烟,一盒牡丹一盒香山,“爸,只剩两包了。”   叶家出品必是精品。赵茹萍笑着说:“够了,够了。”接过去塞自己包里,正好俩儿子一人一包。   陈小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李明月见状很意外,竟然知道羞耻。也对,陈小慧二十出头脸皮薄。幸好脸皮薄,要跟赵茹萍一个德行,两包香烟都能看眼里去,以后可不敢叫她靠近卧室。   “那婶子,叔,虽说火车站离得近,可公交车逢站必停,上班高峰走得慢,最快也要一小时。”李明月指着落地摆钟,“十一点的车,快九点了。”   赵茹萍儿子是普通工人,儿媳是临时工,不敢请假,孩子没人带,她也惦记大孙子:“那走吧。对了,小慧,水果和点心拿了吗?”   陈小慧点头:“拿了。”   “拿了就好,不然一天一夜哪受得了。”赵茹萍说着话到屋外,看到抄兜靠柱等得无聊的叶烦,不由得想起这两天的遭遇,“咱又不像叶烦不用回去。”   属什么的这么欠?叶烦气笑了,“是呀。当年是爸妈把我抱回来的。现在长大了,抱不动了怎么回去。你说对吗?赵茹萍同志。”   “你——”赵茹萍差点呕出一口陈年老血,叶家怎么教的?她怎么这么会接茬。赵茹萍满脸怒气地指着她,“有没有一点教养?我原本以为大哥大嫂忙没空教你。现在看来,你谁都不像,你就是个另类!” 第7章 离开前   叶烦心说可叫你说对了,我早已不是叶烦:“原来我不是你生的啊?”   赵茹萍呼吸骤停。   耿致晔三两步到叶烦身边。   赵茹萍登时挪不动脚:“你大哥说过,我有再多不是也是你亲娘。”   叶烦嗤笑着,不急不恼地问:“有证据吗?”   “我——没证据我也是你妈!”   叶烦:“同一天出生的人那么多,你怎么证明我没被别人换过?”   “这,不可能!”   叶烦轻嗤一声:“你来我家那天我和我妈第一反应也是不可能。你给出的理由是小慧越长越像陶春兰同志。我像你吗?看在你把小慧养大的份上,这次不跟你计较。以后切莫再说!”   陈宽仁见不得她嚣张:“我要拿出证据你怎么说?”   叶烦心说这年头没有脱氧核糖核酸,又没有人证,你拿个屁:“有人证就说明你们故意的,偷走小慧犯了拐骗罪,扔下我犯了遗弃罪,两罪并罚,五年起步!要不要找个人证出来?”   “吓唬谁!”陈宽仁生于乱世,乱世为官者多不义,“民不与官斗”刻在了他骨子里,他不由得心慌,“叶大哥,她怎么这样?”言下之意你也不管管吗。   叶父乐意看到叶烦收拾他:“烦烦话糙理不糙。小慧听说过吧?”   陈小慧要是高中毕业就下乡,可能不知道这些。多活二十几年,陈小慧没有刻意留意过也在报纸电视上看到过。在陈宽仁的瞪视下,陈小慧微微点头。   陈宽仁顿时慌了。   叶烦嘲弄地笑着:“以为我只会放狠话?”   “你你不要太得意,我早晚能拿出证据!”   拿出证据又如何?自己主动换的,我又成年了,我不同意谁也甭想把我的户口迁回去。没有法律上的责任就没有赡养义务。叶烦笑着点头:“我等着。”   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陈宽仁和赵茹萍比任何时候都确定他们拿叶烦没办法。   叶家大嫂觉着差不多了:“婶,叔,再晚就赶不上火车了。”   “等一下!”叶烦喊。   李明月眉头一皱,见好就收!   叶烦:“小慧,这几天住得还习惯吗?”   她什么意思?给我下套吗。叶烦别的不说,前世今生都没阴过她。以前觉着叶烦看不起她,现在看来,强者不屑欺负她。   “还,好。”陈小慧斟酌道。   叶烦:“那我这两天把房间收拾出来。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叫爸出钱给你买。”   “啊?”陈小慧惊呼一声,叶家几口看过来,她怕误会慌忙说:“不不用,我可以住那边。”朝厨房旁边的客房看去。   叶烦不赞同:“那两间房常年没人住,里面一个床头柜没法放衣服。再说了,大宝二宝在爷爷奶奶家住不着。以后回来探亲也可以跟我们住。妈,你说呢?”   陶春兰自己都没想到给陈小慧收拾房间,叶烦这么周到,她有何理由反对:“听小慧的。”   叶烦问陈小慧:“那我看着收拾?”   陈小慧想说你不用做到这份上。前世经验告诉她这话在叶家人看来不识好歹:“那你看着收拾吧。你眼光好。”   耿致晔问叶烦:“可以走了吧?”   叶烦心说你倒是迫不及待:“没事了。”   叶大嫂:“那就走吧。再晚真赶不上火车了。”   —   耿致晔不像穷出身,叶烦年纪轻轻竟然是供销社会计,两口子肯定不缺钱。赵茹萍嘴上说不想看到叶烦,其实心里还想争取一下。   上了公交车后面有位她不坐,挤到前面跟人聊天。人家听她口音不是本地人,问她打哪儿来。她说她嫁到申城,回来探亲,因为她哥家出了一件大事,儿子被换了。   无人不八卦!前面几人顿时被这话吸引过去,叫她展开说说。赵茹萍三言两语说完,就问这事还属于犯罪啊。   赶着上班的大姐说一换一应该不犯罪。上懂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的碎嘴老司机立刻说:“不就跟故意杀人一个道理。再说了,你能说我杀个杀人凶手就不是犯罪?枪毙是法院的事儿。谁都能动手,还要法院干嘛?”   赵茹萍拎着包的手发白,强笑着说:“就是!我也是这么说的。”   耿致晔低头扯开嘴角,好不幸灾乐祸。   李明月和婆婆互看一眼,幸好烦烦态度强硬寸步不让,否则真拿这么脸皮厚的人没办法。   陈小慧愈发无地自容,扯扯陈宽仁的衣袖小声说:“爸,叫妈别说了。”   陈宽仁:“你妈又没说什么。”   前面的人不禁回头。   陈小慧想跳车:“小声点。”   “嫌我丢人?”陈宽仁邹着眉头问。   陈小慧脸红的滴血,多年养成的习惯叫她支支吾吾不敢像叶烦一样坚定反驳。   耿致晔见状深感怀疑,陈小慧真是叶家女儿?怕不是人有相似。否则怎么一点也不像叶家人。他老丈人和丈母娘年轻时敢打敢杀,大舅子看似脾气好,其实是个犟种,接收“产品”恨不得拿着放大镜一个个查。   耿致晔考虑到丈母娘不方便指责陈宽仁:“叔,这是在公交车上。”   “我知道啊。”陈宽仁一副还用你说的样子。耿致晔不再客气:“公共场合请小声点,别让我瞧不起你!”   陈宽仁气得起身:“停车,我要下车!”   急着上班的乘客不禁说:“还没到站。”   “我,我不舒服!”   耿致晔问:“哪里不舒服?”   “我难受,喘过气。”陈宽仁睨了他一眼,我不信你不害怕!   前面乘客立刻把窗户打开。   陈宽仁又说:“颠得难受。”   耿致晔稳如泰山,只是朝前面大声说:“师傅,去公安局!”   “你什么意思?”陈宽仁气得吼他,可一点也不像病人。   耿致晔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数罪并罚!”   陈宽仁瞬间蔫了,到站都没敢闹。   耿致晔确定陈小慧是叶家女儿,否则他不会怕的跟孙子似的。   赵茹萍不服气,甭管怎么说她有好好把陈小慧养大。凭小慧要回叶家她没阻止,陶春兰和李明月也不该由着耿致晔吓唬她男人。到车站她就问:“谁买票?”   李明月很不想理她:“致晔去了。”   赵茹萍左右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耿致晔不见了。她讨了个没趣儿,没话找话掩饰尴尬:“他没我们的证明怎么买票?”   陈小慧小声说:“上车前我就给他了。”   “你还不姓叶!”赵茹萍没好气道。   陈宽仁立即就问:“陶大姐,叶烦不跟我们回去,也不认我们,我们只剩小慧一个闺女,你不会还叫小慧改姓叶吧?”   陈小慧就算不立刻同陈家断了联系,但凡她指责一两句,李明月都会对她高看一眼。可是她没有。李明月实在不懂她。陈家唯一能拿捏的就是不配合迁户口。可是凭陈小慧跟陶春兰年轻时几乎一样,陈家也不敢把此事闹大啊。   李明月笑着把球踢走,“我们尊重小慧的意愿。”   陈小慧顿时陷入两难之地:“妈,耿同志来了。”   “哪儿呢?”赵茹萍问。   陈小慧朝售票处看去,耿致晔刚刚转过身,对上几人的视线,抬抬手示意他们过去。陈小慧立刻拉住赵茹萍的胳膊:“时间不早了,上车再说。”   到车上耿致晔拿出可乐,一人一瓶。   陈宽仁接过去一脸嫌弃:“乌漆墨黑,什么东西?”   陈小慧顿时觉着眼前发黑:“爸,可乐。”小声说,“洋汽水。”   陈宽仁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对耿致晔说:“还是你会买。”   耿致晔:“烦烦买的。”   陈宽仁立即闭嘴。   耿致晔着急回家没等到卧铺,歇一晚上还觉着腰背难受:“妈,嫂子,我去门口透透气。”   陈宽仁见他面无表情,不禁嘀咕:“不愧是军爷,脾气真大!”   部队文职李明月身体绷紧,眼看要炸毛,陶春兰抢先说:“小慧,你身体不舒服睡一会儿吧。”   陈小慧下意识说她不困,到嘴边隐约明白什么,叫陈宽仁和赵茹萍睡一会,醒来再吃东西喝可乐。   醒来赵茹萍也没喝,她把自己和陈宽仁的洋汽水塞包里。陶春兰递给她一盒饼干她也没吃,吃叶烦早上做的葱油烙饼。   耿致晔用军用水壶给丈母娘打壶热水回来,八张烙饼只剩半张,他差点晕厥。那半张明显是陈小慧掰的,耿致晔不想碰,打开可乐移到车门处望着远方,思绪飘回叶家小院。   叶烦叫她爸尽管去忙,她慢慢收拾。   叶父来前交代过这几天有什么事打他电话:“爸没事。是不是把床搬出来?”   叶烦:“那您先把小东西拿过去,我把床单被单拆下来。”   叶父收拾外孙和外孙女的玩具:“烦烦,就咱爷俩,爸跟你说实话,那个小慧,爸真不喜欢。”   “什么那个这个的。”叶烦笑道,“以后不能这样说。小慧二十五岁了,知道自己在干嘛。”   叶父眉头紧锁:“可陈宽仁是个什么东西。”忽然想到陈宽仁是她生父:“爸——”   “确实不是东西。”叶烦打断,“赵茹萍也不是省油的灯。”   叶父一见她不在意,严肃的脸上露出笑意:“那你说她怎么就,她跟你一样上过高中,也不是眼里只有一亩三分地的农民。就是老家亲戚也知道当断则断。”   陈小慧让叶烦想到前世一同事,二十六七岁,能力出众,就算不像她一心扑在事业上也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可她嫁个不务正业的男人,对方还喜欢拈花惹草。   叶烦问过她图什么,她说,叶姐,你不懂他的好。   “可能平时对她挺好,她一时难以割舍。”叶烦道,“大哥快四十了还不要孩子,你都管不了,小慧刚回来,你想那么多干嘛?不给你不惹麻烦就行了。”   叶父:“话是这样说,可爸心里堵得慌。”   “也许因为长在普通家庭不敢惹事,怕连累家人,时间一长就忍习惯了。也不能怪她。”叶烦道,“何况这次还不是反抗外人。您和妈凭着一腔热血就敢闹革命。不是每个人都有您的勇气。我生在那时候可不敢。我怕死的很。”   叶父一听闺女夸他,心气又顺了:“她给我的感觉还有点是非不分。”   “也有可能优柔寡断。”   叶父摇头:“她看起来像个有主意的。”   “大宝和二宝也有自己的喜好啊。有喜好不等于有勇气。”   叶父本想找认同,眼看自己要被她说服,烦躁的摆手:“不说她。致晔回来我问问他怎么看。他当过侦察兵,这一路上肯定比咱爷俩了解。”   耿致晔的看法跟叶烦一样。   要说陈小慧是非不分,她知道在陈宽仁搞事的时候拦一把。要说她两边都想抓住,手续办好耿致晔要回来,陈小慧也没劝阻,反而提醒赵茹萍和陈宽仁耿致晔还没回过家。   在月台上赵茹萍哭哭啼啼说着不舍得的话,陈小慧就说当她嫁去首都,或着还在农村。   要说一直忍着陈宽仁和赵茹萍只是不想跟陈家撕破脸,耿致晔又看到她给赵茹萍钱。   陈小慧没有工作身上没钱。   叶烦给陈小慧收拾房间间接提醒陶春兰该给陈小慧置办衣服鞋袜。想到这点,陶春兰又想到她可能没钱,就给陈小慧十块钱。   来回车票是陶春兰掏的钱,可乐饼干还有送给陈家小孩的东西是叶烦买的,没花李明月的钱,李明月给陈小慧十块。陈小慧不敢收,怕李明月认为她见钱眼开。李明月塞给她,说是见面礼。   陈小慧把这二十块钱给赵茹萍了。   赵茹萍每月退休金才这么多,她立刻止住眼泪。   耿致晔冷眼旁观,大概可以理解陈小慧为什么这么做。可他不能理解陈小慧难道不明白她没必要这么做吗。   一路风尘,几个人都馊了。耿致晔洗澡快,他到家陶春兰、李明月和陈小慧还没回来。叶父趁这个机会问他怎么看。耿致晔简单两个字概括:“懦弱!”   叶父沉吟片刻:“观其行,懦弱最精准。”   可是他女儿怎能懦弱。叶父无法接受:“烦烦,你这一走不会一去不回吧?”说着就看耿致晔,你敢由着她,老子剥了你的皮。   耿致晔很无语,这一天天的就会吓唬我!   叶烦侧身挡住她爸的视线:“您能不能别瞎担心。我又不是你们拐买的。哪有养女不认养父母的。”   叶父恍然大悟,闺女不是他亲生的,还是他养大的啊。   “放心了?”叶烦无奈,“我跟主任说好了,明天小慧就可以跟我过去。先当临时工,表现好跟我一样一个月转正。我带她两天,等她上手我就去我公婆家。以后她早出晚归,你想见她一面也难。要愁也该我妈发愁。”   叶父:“你妈,你妈比我愁。不是小孩子,打不得骂不得,轻不得重不得,你妈都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   “您太小心了。该怎样就怎样。”叶烦道。   耿致晔摇头。叶父见状叫女婿先说。耿致晔:“据我观察,陈小慧爱思考——”   叶烦白了他一眼:“难怪首长敢叫你守岛。真会说话。”   耿致晔没理会她的嘲讽:“爸骂你混账,你不痛不痒一笑而过。她得琢磨爸什么意思。嫌她不如你聪明懂事,还是本身就不喜欢她,等等这些,爸见她笑容勉强或闷闷不乐,还敢批评她?”   叶烦:“她都二十五了,能分不清玩笑气话?”   “打个赌?”耿致晔道。   叶烦怀疑耿致晔趁机给她挖坑。他不是没干过。叶烦转向她爸:“那就关心她饿不饿渴不渴冷不冷热不热累不累。农村是个大熔炉,她的性子也定了,她认定的人情世故,您不赞同也没用。我还是那句话,不犯法连累你们就行了。”   叶父叹气:“只能这样。”撑着膝盖:“这叫什么事!”   “来了!”耿致晔朝外看一眼。   叶父猛然坐直。   叶烦皱眉:“您太明显了。自然点。别跟如临大敌似的。”   叶父轻咳一声,挤出笑:“洗好了?小慧,三天一个来回很累吧?歇会去吧。”   陈小慧担心迟则生变,在陈家的最后一晚都没敢合眼。刚才在澡堂里她差点晕过去:“那做饭的时候叫我。”   李明月点头。等陈小慧进屋,她才长叹一声:“跟小性子打交道真累!”   耿致晔扭头看叶烦,听见了吧?你嫂子也这么说。   叶烦:“那就把她当新同事。”   李明月点头:“只能这样。幸好我明儿回单位,没有十天半月回不来。”   叶烦见她妈愁眉不展:“妈,您该高兴,两个女儿啊。”   “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陶春兰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想说她的发现,“我和你嫂子给她的钱没了。我猜肯定给赵茹萍了。她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生的。我养她是应该的。可我凭什么养那两口子!”   好不容易劝好爸,她妈又来,叶烦脑壳疼:“你又没看到——”   “我看见了。”耿致晔道。   叶烦噎了一下:“ ……原来耿团长不止情商高啊?”   “真的!”耿致晔道,“赵茹萍在月台上抱着她不撒手的时候。她可能想用钱把人打发了。”   叶烦皱眉,哪能用钱打发。离开陈家给钱,逢年过节给不给?一次没如愿,赵茹萍会自己买车票,她到供销社门口一站,谁能怎么着她。   “你怎么不拦着点?”   李明月:“致晔当时在车上看行李。”   耿致晔点头:“我透过车窗看到的。”   叶烦头大:“我找她聊聊?”   耿致晔一把拉住她:“优柔寡断又懦弱没法教,除非她自己立起来。”   “可是——”   “没有可是。”耿致晔打断,“大宝和二宝回去七八天了吧?你也别过几天,跟我回家。”   叶父点头:“回去吧。否则老耿回头见着我又该提醒我他儿子不是上门女婿。”   耿致晔拉着叶烦起来:“正好回去吃午饭。”   “那我明早过来?”叶烦道。   李明月:“我骑车带她去供销社,你和小勤从那边过去。”   耿致晔拽着她出去:“大宝和二宝该不认识我了。”   陈小慧还没睡着,听到声音盯着墙上新贴的报纸犹豫许久,打开门看到耿致晔拎着包:“出去?”   耿致晔吓一跳:“还没睡?大宝二宝没离开过烦烦,再不回去该闹了。”   “那——”陈小慧不知道说什么,“那他俩知道我住这里吗?”   叶烦:“一个四岁一个两岁,什么都不懂。你放心吧。要不是嫌我妨碍他俩玩,还跟我睡呢。”不想跟她周旋,“妈,爸,嫂子,走了啊。”   李明月从屋里出来:“快下班了,致晔,骑车慢点。小慧,下午去百货商店买几身衣服,你准备准备,明儿一早去供销社。烦烦跟主任说好了。”   陈小慧震惊:“就——这么快?”   叶烦:“我在的那个供销社福利好,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其中就有耿致晔的后娘于文桃。   昨儿叶烦把该添置的毛巾水杯牙刷牙膏都收拾好,到供销社跟主任详谈,包括陈小慧是叶家女儿。主任跟听戏似的,直呼怎么可能。   耿致勤虽然不知道这事,但见她嫂子几次三番找主任,大概猜到她要走。   供销社上到主任下到售货员,因为叶烦的关系都很照顾她,耿致勤没有因此慌乱不安,反倒认为哥嫂总算不用一直分居。   耿致勤到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妈,叶烦和耿致晔刚一进家,于文桃就说:“烦烦,别怪我倚老卖老数落你,小勤是你亲小姑子,你怎么——”   “妈!”耿致勤打断,“做饭去!”   于文桃一动不动:“你去。我跟你嫂子聊聊。”   叶烦:“先听我说。”   “我不听你说。你嘴皮子那么利索,黑能说成白,啥话都叫你说了,我还说什么?”于文桃摇头,“小勤没上过高中,没你算盘打得精,可这几年一直在进步。你也跟我夸过她,她咋不能接你的班?”   叶烦道出她本性陈。   于文桃:“你哄我也走心点。”   耿致晔点头。   于文桃一脸震惊,好半晌回过神,惊叫:“真的也不行!你不是叶家女儿,还是我耿家媳妇!凭什么把工作让给她?”   叶烦愈发头疼,这一个个怎么都需要她哄。   “于姨,凭爸妈养我这么多年。”   “工作不是陶春兰帮你找的。”   叶繁:“我去收购站抢生意没人敢阻止,不是因为我姓叶?”   “那那也不行,我不同意!”   耿致勤回过神正好听到这句:“别叫嫂子为难。”   “你嫂子不为难你为难。堂堂叶大会计的小姑子只能卖菜。”   叶烦跟耿致勤透露过高考不会一直停下去。她用的理由是各方面都缺技术人才。耿致勤喜欢文学,叶烦把自己的高中课本全给她,又给她搜许多书,支持她写东西。不过碍于现在不合适,叫她把书和写的东西藏好。   耿致勤对她盲目崇拜,卖菜卖的特踏实:“那你去找陈小慧吧。”   “去就去!”于文桃起身,“我怕她!”   叶烦叹气:“陈小慧看起来自尊心强,无法胜任会主动提出换岗。我再跟主任聊聊,她干不下去就换小勤。”   “这还差不多。”于文桃眉开眼笑:“小勤拿来一块肉,村里人杀猪买的。我还想给大宝二宝做四喜丸子。也不知道跑哪玩儿去了。不给他们吃!我给你做京酱肉丝。” 第8章 大宝二宝   耿致勤冲她妈的背影翻个大大的白眼。   于文桃停下,猛然转身,耿致勤吓得打个哆嗦。于文桃一脸嫌弃:“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不像你大哥,也不像你三哥。你二哥都比你强!”   “那你把我塞回肚子里重造?”   于文桃噎住:“……我懒得跟你费话。起来和面!”   耿父终于开口:“昨儿才蒸的馒头。”   耿致勤起来:“您还没听出来吗?于姨高兴,和面蒸皮子卷肉丝。”   于文桃哼一声就去厨房。没理会闺女的那声“于姨”。   耿致勤小时候先学会的不是“妈”是“姨”,因为耿致晔三兄弟天天喊。长大懂事了,一次机缘巧合下改回来,于文桃不再在意这个称呼,反而经常借此拿捏她。   “快点!”于文桃到厨房门口又喊。   叶烦:“小勤下午还得上班。你不想吃馒头就用电饭锅蒸米饭。家里那么多人擀多少张才够?”   耿家除了五个大人,还有四个孩子。耿致晔二哥的一对儿女。女儿十岁,儿子八岁,饭量都不小。放了学书包一扔就领着弟弟妹妹出去玩。   于文桃也心疼闺女:“听你的。”   耿致勤把电饭锅拿去厨房。   耿父听说儿子才下火车,叫他回屋休息。   叶烦把不想动弹的人拽起来:“别硬撑了。回头做好把你的饭放锅里温着。我去厨房看看。”   于文桃从厨房出来:“你也歇着去吧。两个菜一会儿就好。”   “奶奶,做饭了?”   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叶烦朝外看去,门口出现个三头身小不点。小不点停下,揉揉眼睛,咦一声:“叶会计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叶烦气笑了:“跟谁学的阴阳怪气?”   “还说我?把我扔给奶奶这么久,奶奶个后妈都,都没你狠心!”   于文桃又从厨房出来:“说你妈就说你妈,捎带我干嘛?想不想吃肉?”   “奶奶,我没说你。”小不点扑到叶烦怀里,“妈啊——”   叶烦抱起他:“怕我不要你?”   大宝摇头:“妈妈不会不要我!”   “妹妹呢?”   大宝转向大门:“妹妹腿短在后头。妹妹,快来!”   一高一矮两个小孩拎着一个小小孩的胳膊进来,看到叶烦停下:“小婶?”   “妈妈?”小小孩挣扎着要下来。   俩孩子慌忙松手。   叶烦放下大儿子,蹲下去接过小女儿,移到厢房门口:“认识这是谁吗?”   四个孩子这个时候才看到院里不止叶烦一个。   耿致晔的侄女耿卉卉惊呼:“小叔?”   二宝点头:“小叔!”   大宝朝妹妹腿上一下:“笨蛋二宝!是爸!”   耿致晔很是意外:“还记得我?爸抱抱?”   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耿致晔回来,一碰大儿子他就哭。于文桃说他身边有恶鬼。耿致晔看不见不等于小孩看不见。耿致晔不信,可是也不敢轻易碰他。   大宝下意识看叶烦,仿佛问可以吗。   叶烦点头,小孩慢慢上前。   耿致晔不等他靠近就抱起儿子:“又不能吃了你。挤兑叶会计的胆子哪儿去了?”   耿卉卉:“叫耿大宝吃了。”   耿大宝气得踹堂姐,奈何腿短,离她一丈远。   耿致晔单手托着耿大宝,冲侄女侄子招手:“过来。”   叶烦抱着女儿跟进去,耿致晔把包打开,先把零食拿出来:“自己分。”又拿出海味递给叶烦。叶烦送去厨房:“我爸妈一半,咱家一半。”   于文桃接过去放橱柜里:“不该给你爸妈。”想起什么,“你还叫爸妈?”   耿致勤对着房顶翻个白眼:“人家养嫂子二十五年。没有血缘关系还有亲情。以后见着陶姨不许多嘴!”   “要你提醒?”于文桃嫌弃闺女,“管好自己吧!再不转正别叫我妈。”   叶烦:“别数落小勤。供销社环境复杂。没帮她转正是怕以后有更好的机会不好调动。”   于文桃很喜欢显摆叶烦给她买的吃的用的,叶烦也没刁难过她,但她怕叶烦,就像她怕耿致晔大哥。她都不怕耿致晔。   刚才一见到叶烦就嚷嚷,一来仗着有理,二来仗着有老头子撑腰。   叶烦再次发话,她不敢揪住不放。出于对女儿的关心她忍不住问一句:“好的工作有多好?”   叶烦心说耿致勤要能考上大学,就算师专也可以在家门口当高中当老师:“跟我嫂子的工作差不多。”   李明月工资高待遇好工作忙但环境简单,不像耿致勤生病了卖菜都会被人反应拉着脸不热爱工作。于文桃不信有这么好的事,“小勤今年都二十了。”言外之意等不了几年。   叶烦:“陈小慧还二十五了呢。着什么急?耿致晔的妹子会没人要?”   耿家三兄弟都有出息,在于文桃看来最没出息的老二都是二级钳工。老大和老二的老丈人都被打压的抬不起头,连累他们升迁难,可耿家还有耿致晔撑着。耿致勤愿意,分分钟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于文桃无法反驳,改小声嘀咕:“说得轻松,哪有那么多家境好工作好的等着小勤。”   耿致勤:“你知道还挑三拣四?”   “我为了谁?”于文桃不禁跳脚。   叶烦一见母女俩吵起来,立刻去对面屋里。   耿致晔躺床上,见她进来就问:“又吵什么?”   叶烦:“小勤工作好好的,她也不愁吃喝,还能吵什么?”   “二十岁可以找对象了。”耿致晔起来。   四个小孩在床边分好吃的,听到这话,耿卉卉叹气:“小叔,你不懂啊。不是小姑不找,是奶奶眼光高。小姑说差不多行了。奶奶说她闺女女婿差一点都不行。我妈说甭理她,过两年没人给小姑介绍她就老实了。”   叶烦:“我跟她说有好工作就把小勤调过去。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   耿致晔皱眉:“怎么什么都敢答应?一段时间过后呢?”   叶烦:“就说岛上后勤缺人。”   耿卉卉顿时乐得忍不住拍床,不愧是她小婶,最有法子治她奶。   耿致晔都想同情他继母:“她宁愿小勤没工作,也不舍得叫她去岛上。”   “她自己不舍得,总不能怪我哄她吧。”叶烦见二宝把千层饼拆开,手上身上床上哪儿都是,她立即把所有零食拿去堂屋:“在这里慢慢分。二宝,晌午吃肉。”   耿二宝把搂到跟前的零食分出去一半:“哥哥吃,我不吃!”   叶烦翻个白眼,去她和耿致晔卧室:“你闺女成精了。”   “像你!”耿致晔拉着被子躺下,“睡会儿?”   叶烦不困,见他撑着被子等着,陪他躺一会,闻到肉香就起来。   饭后,耿致晔还在睡,叶烦把耿致晔的提包洗了,又和婆婆缝两个布包,留着放她和俩孩子的衣物。   结实的粗布包缝好,叶烦把温在炉子里的饭菜端出来,叫耿致晔起来。   耿致晔歇过乏,吃饱喝足,神清气爽,在家无事,这年头也不适合访友,索性抱着女儿牵着儿子到侄子侄女学校,接他俩放学。   于文桃认为耿致晔二哥是二级钳工,其实不是。耿家老大很有主见,怎么可能叫弟弟进厂当工人。那时候耿父还没退,耿家兄弟考不上大学也可以当兵,身体素质差一点可以转文职。   耿致晔也不清楚二哥具体干什么,但他知道二级钳工没他二哥这么忙的,人在首都连孩子都顾不上。   耿卉卉看到耿致晔惊喜万分,蹦蹦跳跳跟同学显摆:“我小叔,团长!”   江南多雨空气湿润,耿致晔经常训练也比常年呆在北方的看起来显年轻。耿卉卉的同学见他大儿子很小,就以为他最多三十岁。   小同学听长辈说三十岁副团级就很厉害了,顿时满眼的崇拜:“小叔,你好厉害。”   耿卉卉很生气:“我小叔!别乱喊!小叔,我们走。”   小同学:“不等你弟了?”   “姐,等等我。”耿致晔的侄子从学生窝里钻出来,“小叔?来接我的吗?”   耿致晔:“接你俩。”   少年感觉小叔心情极好,是个机会,只见他眼珠一转,低头问:“大宝,饿不饿?哥带你买好吃的去。”   “什么好吃的?”大宝好奇地问。   少年指着不远处的门面:“很多。先过去看看。二宝,去不去?”   耿二宝要下来。少年按住她:“人多碰到你,叫小叔抱着你。”   耿致晔忍不住笑了。少年认为他叔同意了,拉着大宝先走一步。   耿卉卉捂着脸呻吟一声,抬头说:“小叔,我带二宝去吧。”   “他的目的是我。”耿致晔抱着闺女跟上。   两个小家伙见他进去,选一堆好吃的好玩的,小小的书包塞的鼓鼓的。耿致晔掏五块钱给儿子。大宝下意识接过去才反应过来:“爸爸给钱?我说你怎么那么好!”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你的钱花完了啊?”   耿卉卉:“我收起来了。”   少年可怜巴巴的伸出手指:“耿大姐一天只给五分钱。五分钱,能干嘛?一串糖葫芦都要一毛钱!”   耿卉卉朝他脑袋上一巴掌,啪一声,耿致晔吓一跳。可她弟只是躲开一点,避免再挨一巴掌,就把大宝手里的钱给售货员。   小孩零食便宜,五块还剩三块多。耿致晔叫侄女选文具。   二宝踢着小腿说她也要。   耿致晔把闺女放地上,大宝拉着妹妹选铅笔和作业本:“爸爸,我什么时候去幼儿园啊?”   “姥姥家那边的幼儿园吗?不去了。过几天跟爸爸妈妈到南方熟悉一段时间,到秋再去幼儿园。”   耿卉卉和她弟习惯了分离,听到这话没有不舍,像话家常一样,耿卉卉问她叔什么时候走。   “再过一周。”耿致晔见小侄女很谨慎,“不用给我省钱。”   耿卉卉很想要个带绣花的笔袋:“可以买个笔袋吗?”   “也可以买书包。”耿致晔叫营业员拿两个军绿色挎包。   大宝和二宝垫着脚扒着柜台,异口同声:“爸爸,我要书包。”   耿致晔接过营业员递来的包挎儿女身上:“还要吗?”   书包拖地,走路费劲,兄妹俩摇头。   耿致晔无奈地瞥一眼俩孩子,转手把书包给侄女侄子:“没你俩不要的。回去叫——”叶烦的针线活不行,“叫奶奶给你们缝两个。”   满心失落的俩小孩又高兴起来,出了商店就往家跑。耿致晔的侄子把包塞姐姐手里去追俩小的:“你俩给我慢点!摔倒不许哭!”   耿卉卉往四周看看,没熟人,不用担心被人听见:“小叔,叶家爷爷奶奶不是小婶的爸爸妈妈,小婶难过吗?”   耿致晔:“你知道了?”   “晌午吃饭的时候小姑说的。小姑说要不了多久大家都会知道,不许我们跟着掺和。”耿卉卉很担心,“小叔,她一来就抢了小婶的工作,不会也要把你抢走吧?”   耿致晔想生气又想笑:“听奶奶说的?她没抢你婶的工作。你婶早跟主任说了,她得随我去部队。不说我和你婶相亲认识的,就是指腹为婚,我也不可能离婚娶她。我要那样做只是我朝秦暮楚,跟谁是叶家亲生的没关系。卉卉,记住,一个人不想做什么谁都拿他没办法。他本身就想或意志不坚定,又不敢承认自己懦弱市侩,就会拿别人当借口。” 第9章 没事找事   翌日上午,叶烦和小姑子各骑一辆二八大杠前往供销社。   李明月原本以为陈家清贫买不起车,陈小慧在乡下也没学过,才说带她过去。陈小慧会骑,李明月就叫她骑婆婆的车子跟在自己后头。   叶家在供销社东南,耿家在供销社西北,供销社离叶家三里路,离耿家不到二里还不用横穿马路。若非于文桃事儿多,陶春兰也不舍得留叶烦在家住。   于文桃觉少起得早,六点半就做好饭。叶烦和耿致勤饭后到供销社,陈小慧和李明月才从家里出发。叶烦趁着陈小慧还没到,找主任说陈小慧要是不能胜任就换小勤。   主任笑着打趣:“今早还跟你嫂子说,叶烦大气,工作说让出去就让出去。”   “不就一工作。”叶烦没放在心上,“我还少得了工作?”   主任点头:“还是我认识的叶大小姐。不过你想,我叫她一天也待——”   “打住!她跟你无冤无仇,你刁难她,是人都知道我撺掇的,或者你帮我出气。她在这里干不下去,不得我妈操心?不提把我养这么大,凭这几年帮我带大宝二宝,我也不能给我妈添堵。”叶父说出对陈小慧的不喜,叶烦没有起哄架秧子,正是不希望他以后看到陈小慧就心生厌恶,又不能把人撵出家门,到头来还是叶父自己跟自己怄气。   虽然叶烦一向坦坦荡荡,可凡事都有例外,所以主任刚才才那么说:“那是因为什么?”   “我婆婆,非说我亲疏不分。”   主任一听叶烦真没那意思,很干脆的跳过:“我们都以为你会叫小勤顶上来。”   叶烦:“等我走了,你问问陈小慧会不会开三蹦子,要不要收货卖菜,换小勤理账。”   “她行吗?”主任不看好。   叶烦点头:“她在农村多年知道怎么跟老乡打交道。上过高中,还能全须全尾地从申城找过来,脑子足够应付这点事。”   “既然这样,又有你带她,她能理清账目。”   陈小慧见账目简单,叶烦带她半天她就说学会了。   叶烦看她说话头头是道,字迹工整,算盘打的啪啪响,同意让她试试。   不过公家的事,叶烦不敢不慎重,回家前偷偷交代出纳要是陈小慧遇到不懂的,麻烦她帮一把。到外面看到耿致勤,又叫耿致勤下班送送陈小慧,以防她迷路。   耿致勤嘀咕:“又不是小孩子,走岔道不知道问吗。”   “她刚从农村回来,以前又没来过首都。”   耿致勤胡乱点点头:“知道了。”   叶烦心里不踏实,可思前想后也没什么事,就回家陪孩子。   十二点左右,叶烦和婆婆在厨房,听到叮叮咣咣声,叶烦出去就看到耿致勤推着车进来,拉长脸:“有人闹事?”   耿致勤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摇摇头:“谁敢在供销社闹事,不想活了啊。”   耿致晔:“口气真大。”   “本来就是。不卖他米面油,他吃什么?”耿致勤支好车子就去洗手。二宝拿着糖跑出来:“姑姑,吃糖。”   耿致勤抱起小侄女在她脸上吧唧一口:“二宝真好,姑姑的小棉袄。”   耿致晔:“她吃够了。”   “那我也乐意。”耿致勤抱着侄女去堂屋。   叶烦问:“真没事?”   “被狗吓一跳。”耿致勤不希望嫂子左右为难,“要不是看她是有主的,我非得找街道说那狗咬人,必须人道毁灭。”   叶烦:“跟狗主人吵架了?”   耿致勤摇头。   叶烦不信,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去厨房继续洗菜。   耿致晔给妹妹使个眼色,出去聊聊。   耿致勤把小侄女塞她爸怀里,到门外往墙上一靠:“知道瞒不过你。”   “这两天我领着大宝二宝出去都没见到有人养狗。你就仗着你嫂子不常回来胡说。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   下班前耿致勤去找陈小慧,问她怎么回去,要不要送送她。陈小慧先说不用,然后又说麻烦耿致勤陪她走一段,这边她不熟。   耿致勤心说三嫂真厉害,连这都能料到。   从供销社出来,陈小慧说她听说过耿致勤。大概听叶家长辈说的,耿致勤点点头没说什么。陈小慧接着跟耿致勤话家常,问她多大,读过几年书,有没有转正。看在嫂子的面上,耿致勤耐心回答。到拐弯的地方,耿致勤就说一路朝东看到熟悉的房子过了马路就能到叶家。   陈小慧向她道一声谢,耿致勤准备回去,陈小慧又说二十岁还年轻,不用着急结婚。耿致勤下意识点头。蹬着车子回家的路上越想越不对,陈小慧一副长辈的口吻,好像她天天不务正业,离了男人不能活似的。   耿致勤把她的猜测说出来,忍不住骂:“三哥,你说她是不是有病?简直莫名其妙。也怪我妈,天天叫我相亲。这下好了,连陈小慧都知道我恨嫁。”   耿致晔怎么也没想到跟她有关:“早知道我不问了。”   “她真有病啊?”耿致勤抱住双臂一脸怕怕。   耿致晔:“以后当她是看见了打声招呼,私下不来往的远房亲戚。”   “不用防着点?”   耿致晔摇头:“有坏心眼还好办了。对了,这几天甭管在供销社听到什么,你都当不知道,更不许告诉你嫂子。等我把她哄走,随便你跟爸和于姨怎么白话。”   “嫂子都答应了还能反悔?大宝的学校都退了。”   耿致晔:“我丈母娘要说不放心陈小慧,叶烦烦敢叫我先走。”   以防供销社的人找到家里,午饭后耿致晔提议陪孩子出去玩,大宝二宝兴奋的午觉都不睡了。   翌日,叶烦和耿致晔又领孩子玩一天,然后带着孩子走亲戚,先去耿致晔舅舅家,又去陶家,亲自跟两家解释“抱错”的事。   耿家和叶家亲戚觉着此事荒谬又膈应人,可耿致晔和叶烦的态度告诉他们就当多一个亲戚,待两家亲戚冷静下来就接受了陈小慧的存在。   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耿致晔就叫叶烦去叶家收拾她和俩孩子的衣物。   陶春兰看着叶烦的衣柜空了,梳妆台空了,心也跟着空一块,难受的泪眼汪汪。   叶烦无奈地搂住她的肩:“妈,我去部队又不是去前线。再说了,火车方便,你在家没事也可以过去住几天。”   “哪走得开啊。”陶春兰很少哭,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   耿致晔:“陈小慧能照顾自己。”   “那也不行。你们前脚走,我后脚跟上去,她又不知道得怎么想。”   叶烦好笑:“我到那边还没安顿好,你去干嘛?当然是过了年再去。”   “可是现在才农历四月。”   叶烦长这么大没离开过陶春兰超过一个月。耿致晔虽然理解他丈母娘,可是也烦,哪有这么黏女儿的。亏得叶烦还说她妈反对她去部队是因为担心大宝二宝过不惯。   这话也就她自己信!   “那我回头从这边走?”叶烦拿出手绢给她擦擦泪,“从这里坐公交也方便。”   陶春兰:“叫你爸开车送你。”   耿致晔想扶额:“爸才回去几天?特意跑出来一趟送女儿,别人怎么想?”   陶春兰:“那你回去把东西拿过来,这两天就住家里。”   真不怪他老子见着老丈人就抱怨,儿子给叶家养的。耿致晔胡扯:“我二哥二嫂这两天回来。我们后天再过来。”   “你们大后天的票!”陶春兰不禁大声说。   耿致晔不跟她废话:“先收拾东西。烦烦,二宝以前的衣服别带了。你的棉衣拿一件,多拿几条厚毛裤厚棉鞋。南方阴冷冻脚冻腿。”   陶春兰一听这话就说:“烦烦,我收拾,你去把大宝二宝接过来。”   “不怕我公公婆婆上门骂你?”大宝二宝的长相完美避开了父母的缺点,于文桃最喜欢带他俩出去炫耀。耿父也喜欢不哭不闹爱吃爱玩的孙女孙子。   俩孩子一走最少一年,这个时候把他们接过来,耿父真有可能骂人。   陶春兰:“回去十多天了。”   叶烦:“可是这几年一直在咱家啊。你和爸可以过去住几天,我公公的身体不允许。”   “那看在他生活不能自理的份上算了。”   会不会说话?耿致晔心道我爸只是需要常年吃药。   叶烦把两个布包塞满就跟耿致晔回婆家。   翌日上午,夫妻二人到友谊商店买一大包吃的用的,到家后一分为三,给侄女侄子一份,给耿致勤一份,另一份装包里留一家四口路上用。   于文桃拿着午餐肉说:“给大宝二宝装上吧。”   耿致勤伸手夺走:“在火车上怎么吃?”   “你怎么吃?又没面包。”   “不能夹馒头片?你心疼他俩就去买两只烤鸭卤鸡,大宝和二宝还可以抱着啃。”   于文桃没想到车上可以带卤鸡:“人家叫带吗?”   “馒头可乐也能带。”耿致勤把东西放屋里就上锁,“去不去?去我送你,回来你自己坐公交车。”   于文桃爱揽事,立刻回屋拿钱。   到胡同口,耿致勤开始给她下套:“妈,明儿我三嫂和三哥去叶家,从叶家去火车站,你知道为啥?”   “为啥?”   耿致勤:“陶姨不放心你。要我说先别买,明天准备好吃的用的,他们上午到叶家,你下午过去。正好看看陈小慧长什么样。”   于文桃这几天想起来就抱怨,也不知道陈小慧什么德行,一来就抢工作。   听到这话,于文桃叫耿致勤停下,离家不远,她走回去。   第二天傍晚,陈小慧下班回来,陶春兰在院里摘菜准备做饭,于文桃来了,买的东西塞叶烦怀里,拉着陈小慧亲亲热热地夸闺女真俊,看着也聪明,不像她家笨头笨脑的耿致勤,在供销社几年还是个卖菜的,哪像小慧一过去就是会计。   陈小慧的笑容凝固,叶烦见状想叹气,谁把她弄来了啊。   “大宝,二宝,看奶奶买的什么。”叶烦开口,于文桃暂时放过陈小慧:“大宝,二宝,奶奶给你们买一只大烤鸭和一只大卤鸡,留你俩路上吃。”   大宝:“现在不可以吃吗?”   “不可以!”大宝二宝饭量小吃不完,儿媳妇帮着吃,不可能叫陈小慧干看着。于文桃摇头:“现在吃了路上就没吃的了。”   叶烦:“我买了。”   “你是妈,我是奶奶,不一样。”   叶烦不想跟她吵:“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我骑车来的。”   叶烦:“那回去吧。天黑不好走。”   陶春兰招呼她进屋歇一会。陈小慧脸色微变,叶烦又想叹气,还嫌她说得不够难听吗。   “小勤该做好饭了。”叶烦盯着她,差不多得了啊。   于文桃悻悻地撇一下嘴:“明天什么时候走啊?”   “最早的公交车。”叶烦道。   于文桃:“那下次不得老三休假才能回来?”   叶烦:“我一个人没法带他俩转车。”   “明年该不记得我了。”于文桃抱起小孙女,“二宝,跟奶——”   叶烦上手打断:“给我!回家去!” 第10章 叶烦的嫌弃   于文桃下意识躲开。   叶烦无奈的双手叉腰盯着她,到底想干嘛?   于文桃没想干嘛。   于文桃对耿致晔大哥敬而远之,二哥在于文桃眼里本分木讷,二哥一家又跟她和耿父住一起,于文桃认为以后可以指望老二养老,所以把耿二哥的一对儿女当亲孙子孙女照顾。   耿致晔前途无量,又娶个有本事的叶烦,于文桃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叶烦切切实实把她女儿耿致勤放到眼皮子底下护着,于文桃待耿致晔和叶烦也多了几分真心。   爱屋及乌,于文桃喜欢大宝二宝。   这些天大宝二宝在耿家没闹过,于文桃不止一次跟街坊四邻炫耀,她小孙子小孙女最懂事乖巧。街坊四邻夸她好福气,又说有叶烦这个嫂子在,无论将来耿致勤嫁去谁家,婆家都不敢欺负她。于文桃愈发喜欢大宝二宝。   于文桃真想把二宝抱回去住一晚,见叶烦误会她,忍不住喊冤。可叶烦眼底的怒气快凝实了,于文桃不敢挑战她的底线,迟疑片刻把二宝递过去,尴尬地转向陶春兰:“那,陶大姐,你忙,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陶春兰第一次见叶烦嫌弃于文桃还是大宝出生那天。耿父身体不好,陶春兰没敢惊动他,电话打到于文桃单位叫她下班回家告诉亲家叶烦要生了。   于文桃直接跟单位请假,回家跟丈夫说一声就去供销社找耿致勤,娘俩骑车跑去医院,见着陶春兰就问生了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产房门口团团转。耿致勤差点撞到孕妇,于文桃结结实实撞到医生身上,医生气得吼:“谁家家属?”   叶烦出来叫她先回家,于文桃终于想到生过孩子得吃东西。回家做可能来不及,她就回家拿饭盒,去国营饭店打一份鸡汤,又买鱼又买面条。   叶烦到预产期才跟单位请假。可能经常走动的缘故,她生的特顺利,几乎没遭罪。否则叶烦也不敢生第二个。   陶春兰见于文桃连她的那份也买了,觉着这个亲家还不错。   那年耿致勤刚满十六,叶烦就把她弄去供销社。工资跟临时工一样,但福利跟有编制的一样,经常往家拿挑剩的菜,或者被熊孩子撞散的糕点等等。于文桃不许她占公家便宜——吃相难看会被人瞧不起。耿致勤说大家都有。每到傍晚都特价处理,很多人去买。到下班没卖完才叫职工们平均分分。   叶烦什么都不缺,又住娘家,于文桃不知道怎么谢她,就要喂叶烦喝汤吃面。   于文桃哪会这么伺候人。孩子都没带几天。耿致勤五岁前,她姥姥带的。五岁后跟着她大嫂。十岁后跟着二嫂。可于文桃认为伺候人不难。第一口鸡汤叶烦喝一半,一半顺着嘴角流到衣服上,于文桃赶忙拿手绢帮她擦,结果忙中出错把面打了,护士没看见踩到差点滑到。   叶烦要不是知道她没坏心眼得给她一大嘴巴子。耿致勤快吓哭了。看在小姑子的面上,叶烦仅仅埋怨几句。陶春兰觉着叶烦的口气像训孩子,就说以后别那么说,于文桃就算不是婆婆,也是比她大二十多岁的长辈。   陶春兰见于文桃怪可怜的,微微叹了口气,瞪闺女:“烦烦,你婆婆就是不舍得二宝,凶什么?!”   二宝不禁抓住妈妈的衣服,于文桃见状心疼坏了:“亲家母,小声点,吓着我们家二宝。”   陶春兰眼前发黑,她就不该多这个嘴。   叶烦想笑:“二宝,下来跟哥哥玩儿去。我送奶奶回家。”   于文桃摇头:“不用,看得见。”   “我送你回去!”叶烦又说一遍。   于文桃顿时不敢跟她犟,小声嘀咕:“几里路有啥好送的。大宝二宝都不在,这么早回去干嘛。”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压根没打算等叶烦。   叶烦赶忙把闺女放地上,“妈,看一下大宝二宝。”进屋找到手电筒就叫耿致晔推车。   陶春兰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小慧,别往心里去。她说过就忘,你跟她计较不值得。”   “没有。”陈小慧不在意地笑笑,目光不由得追上于文桃。   陈小慧上辈子没见过于文桃,但听过她的大名,泼辣又挑剔,整个一事儿妈。据说耿致晔二十出头,她就开始给耿致晔挑媳妇,挑遍半个首都也没挑到满意的。耿致勤十几岁,她又着急把耿致勤嫁出去,挑遍半个首都挑到一个知青。知青也是首都人,长得好脾气好,还是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   可惜跟耿致勤结婚不到三月,知青在农村的老婆孩子找上门。此时耿致勤已有身孕,于文桃不顾女儿的反对押着她把孩子打了。陈小慧不清楚手术失败还是耿致勤小产后没养好,只知道不能再生。陈小慧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说是嫁给一个有孩子的鳏夫。   不清楚因为什么,耿致勤结婚当天,于文桃跟男方母亲打起来。   要不是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也不会传到陈小慧耳朵里。   陈小慧心说莫不是同名同姓。否则没法解释——有胆子挑遍首都,逼女儿打胎,跟亲家大打出手的人怎么可能敢怒不敢言。   叶烦很厉害也是儿媳妇。于文桃再是继母也是耿家明媒正娶的,叶烦正经婆婆。   “小慧,看什么呢?”陶春兰问。   大宝好奇地位问:“姨姨看我奶奶吗?”   陈小慧下意识摇摇头:“没,就是没想到叶烦的婆婆,有点说不上来。”   陶春兰:“不懂事还碎嘴。要说有多坏,真没干过坏事。”   陈小慧心说没到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一条人命啊。   “叶烦还回来吃饭吧?”   陶春兰:“一会儿就回来。”   叶烦追上她婆婆天已经黑了。叶烦打着手电筒往前照,于文桃见跟她来时一样亮,心也敞亮了,瞬间忘记刚才叶烦当着陈小慧的面吼她。她慢下来,等耿致晔到她旁边就扭头说:“我不喜欢那个陈小慧。”   叶烦无语:“谁叫你喜欢了?”   “她现在也算你姐妹,以后肯定得来往。”   叶烦:“你好好骑车。”   “这路我熟,闭着眼也能到家。”于文桃往前看一眼,没逆行的,又扭头跟叶烦说话,“可是——”   叶烦打断:“我去过你姐姐妹妹家几次?”   于文桃想说问这干嘛,“哦,我明白了,你意思就当她是你表姐妹,回头她结婚,陶春兰给我发请帖我就去,不给我发请帖,我就当不知道?”   耿致晔:“小勤没说当她是远房亲戚?”   “没有。你跟她说的?这个死孩子!就提醒我给你们买点吃的送来,还能顺便看看陈小慧是黑是白。”   叶烦心说我总算找到谁把你撺掇来的了。可是耿致勤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一向烦她妈天天上蹿下跳,哪哪儿都有她。   回去的路上叶烦把她的疑惑说出来,叫耿致晔帮她分析分析。   耿致晔看到他继母进门就盯上陈小慧,就猜到跟他妹脱落不了干系。正常情况下她就算想嘲讽陈小慧,也是先看看大宝抱抱二宝:“陈小慧不知听谁说的小勤恨嫁。我怀疑是火车上遇到的知青。她用一副为小勤好的口吻劝小勤婚姻大事不可操之过急。”   叶烦非常无语,难以理解地问:“以前认识小勤?”   “她以前没来过首都,小勤从小到大没离开过首都,上哪儿认识去。”   叶烦:“那她不知道交浅言深?”   “你叫小勤送她,她觉着小勤还挺好,作为感谢好心提醒她一句?”耿致勤没说陈小慧故意挤兑她,听起来真为她着想,耿致晔只能这么猜测。   叶烦摇头:“谁知道她想什么。不趁机跟陈家断了,我们就无法理解,也不差这一次。”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陶春兰就起来煮鸡蛋烙饼,给叶烦准备路上吃的东西。   六点多叶家就吃好饭。   陈小慧用车子驮着一个大包,耿致晔一手拎大包一手拎吃的,身上包里装着小东西和各种证件,叶烦抱着没什么精神的大宝,陶春兰抱着二宝,去路边等公交车。   叶烦抱累了叫大宝下来。大宝一下来反而精神了,冲他爸伸手:“爸爸,我可以拿。”   叶烦把于文桃给大宝缝的小书包找出来,把鸡蛋烙饼塞进去,挎儿子身上。大宝拍拍鼓鼓的书包跟他姥炫耀:“姥姥,奶奶给我做的。”   陶春兰:“你奶就会干这些。”   大宝点头:“奶奶还给妹妹做一个。还给妹妹做个毽子和沙包,说妈妈不会做,到了岛上只能看别人玩。”   陈小慧不禁看叶烦,叶烦一脸无语地翻个白眼,眼角余光看到陈小慧,以为她还在意于文桃昨晚的话:“大宝奶奶喜欢没事找事,小勤和她妈相反,不用担心小勤故意为难你。”   虽然陈小慧把耿致勤“教训”一顿,以叶烦对小姑子的了解,看在她的面上,耿致勤也不会给陈小慧添堵。   陈小慧想说我不是这意思。   陶春兰忍不住朝往车站方向看:“怎么还不来?”   叶烦看一下表:“才从车站出来,还得十来分钟呢。”   只剩十来分钟了?陈小慧张了张口,犹豫片刻,“叶烦,能过来一下吗?”车子支好,朝一旁走去。   耿致晔皱眉:“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   叶烦低声说:“可能工作上的事,不好意思叫你知道她不懂。”说完跟过去,“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可以问出纳,我懂得她都懂。也可以问小勤,小勤不像我婆婆那么碎嘴,但跟她一样乐于助人。”   耿致勤没提叶烦怕她迷路,在陈小慧看来耿致勤主动帮她。陈小慧点头:“我知道,她挺好的。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那还有什么?除了工作就是家庭。可家事没必要偷偷摸摸的吧。叶烦想不通:“那你说。” 第11章 火车上   陈小慧斟酌片刻才组织好语言:“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也挺好的。你说没我你也会离开供销社,但没说耿致勤也可以胜任。不管怎么说在工作这点上都是我欠你的。我不爱欠别人的。说一件你可能不知道的事。”   “又是听跟你同车的知青说的?”   陈小慧点头:“那班火车上不止一个首都的知青。他说耿致晔以前有个喜欢的人,他跟对方没有可能才老实相亲。你对他别太掏心掏肺。咱们女人要会疼自己。之前看你把面条倒给他,我就想说少吃一点饿不着他。你还说自己是耿家媳妇。先是你自己,后是大宝二宝的妈,最后才是耿家媳妇。”见叶烦直勾勾盯着自己,像被她的话吓傻了:“你在听吗?”   叶烦被她的话惊呆了,闻言回过神,一脸的一言难尽。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事实。”上辈子耿致晔三十多了还没结婚,听说不止因为于文桃挑剔,他自己也不想结。这辈子早早结婚,肯定是因为叶烦长得好又聪明,她爸比耿父职位高。   男人就是这么现实,遇到各方面都合适的,什么白月光朱砂痣都得靠边站。可等他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时候又会找白月光。白月光老了,成了剩米饭,他就会找年轻版白月光。   叶烦确定陈小慧没听说过交浅言深,还有点缺心眼,难怪被陈家俩老毒物拿捏的死死的。   凭她俩现在这么尴尬的关系,换个人都得怀疑她故意挑拨。退一万步说,就算耿致晔心有所属,可人在她跟前,工资交到她手上,应当履行的夫妻义务一点没少,心里藏着谁还重要吗。   她又不是琼瑶剧里的主角,不顾自己和别人死活,只顾得爱。   叶烦怀疑是不是农村每年都有几个月农闲,陈小慧无事可做跟一同插队的知青分析这个分析那个,又觉着比她多几年复杂的农村生活经验,就比她见多识广活得通透。   “你不要不以为意。真到那时候你哭都没眼泪。”陈小慧又忍不住说,“除了爸妈谁都有可能背叛你。”   说话一套一套,怎么不知道跟陈家断了来往。她不会天真的以为陈宽仁和赵茹萍把她养大就对她有很深的感情吧。可是她这样认为也不会给赵茹萍钱。陈小慧想到掏钱,说明她知道赵茹萍什么德行。   叶烦头疼,脑袋要成浆糊了:“我回头问问耿致晔。”   “你是不是傻?”陈小慧激动地上前一步,“他怎么可能说实话。还有可能说我搬弄是非。”   叶烦心说你还知道“搬弄是非”啊。我还以为你就知道想当然!   “烦烦,车来了。”耿致晔一看到远方有个白影就朝叶烦喊。   陈小慧不禁叮嘱:“千万别问。不然我以后知道什么都不告诉你。”   叶烦心说你看我稀罕吗。   “知道了。”   陈小慧见她不耐烦,无奈地摇摇头:“等到岛上可以找他战友问问。”   我像吃饱了撑的吗?叶烦很无语,非常想问问陈家怎么教孩子的,“你也别对谁都掏心掏肺。”否则被人卖了还得我去救。   陈小慧点头:“我又不傻。除了咱自家人我没跟人说过什么。   叶烦心说我真该替小勤谢谢你,你竟然把她当自家人:“你上班去吧。”   “还有时间。”陈小慧把车上的包裹送上车,又看着叶烦和陶春兰分别抱着大宝二宝坐好,她才骑车去上班。   耿致晔问:“聊什么呢?她看起来很激动。”   陶春兰也想知道:“是啊。烦烦,看起来不像聊工作。”   “妈,您该庆幸把我教的很好。换个人都得趁机说陈小慧骂我。既然把她接回来就别疑神疑鬼。不想自己辛苦攒的钱便宜了别人,以后无论衣服鞋袜都叫她自己买。她吃住在家里,临时工工资不高也够她自己用的。她的工资想孝敬谁孝敬谁。”叶烦说这么多还是不放心,“那两口子要是找你,你给我发电报。我离那边近,我去解决。”   陶春兰:“家里有你爸你哥你嫂子呢。”   “我爸我哥工作还行,斗无赖他俩加一起都不如大宝奶奶。”   大宝:“奶奶不如妈妈。”   “……”听到耿致晔心里有个白月光,叶烦都没失态,此刻忍不住变脸:“又不困了?”   陶春兰忍着笑说:“大宝说得对,咱家你妈妈最厉害。”   大宝点头:“妈妈,我夸你呢。”   “我不稀罕。”叶烦抬手把他扔出去。   耿致晔慌忙接住:“没事吧?”   “妈妈吓唬我。妈妈才不舍得我掉地上。”大宝扒着他爸的肩膀,跪他腿上转向身后,“妈妈,你是最好的妈妈。”   早班车车上人少,只有零星几个,坐在耿致晔前面的大妈回头问:“大宝多大了?瞧这小嘴,真会说。”   二宝醒了,伸出手指:“大宝四岁了。”   大妈起身看一下,小女娃跟她哥一样机灵,当妈的也俊,看着就叫人心里喜欢:“大包小包的上哪儿去?”   叶烦:“我爱人在外省工作。那边分了房,接我们过去。”   “当兵的吧?”大妈看着耿致晔问。   耿致晔本能坐直,如鹰隼一般锐利的双眸盯上大妈。大妈哈哈笑着说:“小伙子别紧张。大妈以前跟当兵的打过交道。”   叶烦把话接过来:“您看起来跟我妈差不多,还没退休啊?”   “退休了。送我大孙子去乡下。”大妈指着前面背对着她困得打瞌睡的少年。   陶春兰伸头看一下:“看着不大啊。”   “刚满十六。”大妈说着话眼里闪过心疼,“幸好不用离开首都。我隔三差五还能过去看一眼。”   叶烦:“现在插队都不用去外省了吗?”   陶春兰:“像东北建设兵团人太多。别的地方缺人也缺粮。这两年就叫城里的年轻人去周边乡下锻炼。”安慰疼孙子的大妈,“在城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乡下学点东西。”   “我跟他爸妈也是这样想的。闲着打牌喝酒,用不了多久就学坏。听说不在农村结婚都有机会回城。”   陶春兰点头:“我一个亲戚今年就回来了。”   耿致晔不禁侧目,看来丈母娘真不满意陈小慧的为人处世。   “烦烦,收拾一下,快到了。”耿致晔把大宝递给她。   大妈朝外看看,不远处是火车站,对耿致晔说:“同志,你先下,我帮你把东西递下去。”   陶春兰抱着二宝,耿致晔一手拎着一个大包先下,叶烦牵着大宝,接过大妈递来的提包:“谢谢。”   大妈一副小事一桩不用道谢的样子笑了笑:“路上小心点。看住孩子。”   大宝人小鬼大看不住,幸好叶烦早有准备,到火车上就把布条系在自己手腕上,另一端系在大宝手上。大宝邹着眉头嫌弃:“妈妈,像栓小狗。”   陶春兰不想下去,满心不舍,一听这话离别的伤感瞬间消失:“你是小狗吗?”   “妈妈把我当小狗。”大宝嘟着嘴解布条。   叶烦:“车上人多,不怕被人捂住嘴抱走你就解。”   虽然这年头外出的人少,可车更少,有卧铺的车只有这一班。   大宝扒着车窗往下看看又往上瞅瞅:“好多人啊。”   “过来!”叶烦抱起儿子,“妈,回去吧。”   陶春兰从兜里掏出手绢,叶烦没等她拆开就塞回去:“干嘛啊?你和嫂子的工资加一起也没你女婿多。”   “你到岛上没工作。”陶春兰朝里面喊:“大宝,你妈不要你拿着。”   大宝:“钱吗?我不要,姥姥买好吃的吧。”   “给你买糖吃。”   大宝摇头:“妈妈不许天天吃糖。你给我钱,不可以买糖,不如不要。”   “现在不要以后就没了。”   大宝:“姥姥,快下去吧,我们要走了。”   “白养你这么大。”   大宝笑嘻嘻说:“姥姥,你故意的,我知道,奶奶叫小姑帮她,小姑不帮,奶奶就这样说。”   “就不该叫你去爷爷奶奶家。好的不学就学这些。”   耿致晔叹气:“妈,我还在这里呢。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   “你——”   叶烦打断,推着她妈下去:“好了。我们去江南,又不是天涯海角。你女婿方便送我的话,大宝放寒假我就带他俩回来还不行吗。”   “你说的啊。”   叶烦点头:“赶紧回家。再晚遇到上班高峰挤不上公交车。”   陶春兰还想说什么,见列车员拿着哨子下来,催没上车的赶紧上车:“致晔敢欺负你,给我拍电报,我找老耿去。”   叶烦抬抬手点点头表示知道。   陶春兰一步三回头。耿致晔透过车窗看到这个场景不禁说:“你姥姥越老越絮叨。”   叶烦走过来:“胡说什么。二宝没睡好,把她放床上再睡会儿。”   耿致晔买三张卧铺票,他和叶烦各一张,一对儿女一张。售票员说两张就够了,耿致晔说他儿子睡觉如哪吒闹海,其实就是不想抱孩子。   大宝伸手:“爸爸,给我妹妹。”   叶烦把他的手拽回来:“你跟妈妈。”对耿致晔说:“提包放卧铺上,都是吃的,丢了也不可惜。”   大宝又想解绳子,有人进来,四十多岁,工作服洗的发白,像个技术工人。叶烦往里移,耿致晔把闺女放床上,他到外面让出路。   来人冲耿致晔点点头,问哪个是他的。叶烦解释一排三张床都是她家的,对面一排还没人,随便睡。   大概卧铺贵,直到发车也只进来这一人。   耿致晔告诉叶烦坐车到杭城,从杭城转车到甬城,然后乘公交车到码头再乘船。叶烦仔细算算,最迟明晚到岛上。   车厢里热,叶烦担心烤鸭和卤鸡放不到明天,中午把俩孩子叫醒先吃烤鸭卤鸡。这两样放一夜早凉了,早上叶烦做饭的时候把鸡鸭拆开放箅子上热透装盒饭里。   一家四口对面的乘客拿出杂面馒头,见大宝看他,掰一半递过去:“孩子,吃——”叶烦打开饭盒,里面全是肉,男人很是尴尬,“准备吃的了?”   耿致晔:“一起吃点?”   男人摇了摇头。   耿致晔拍拍儿子的小脑袋,朝对面看一下。大宝看着手里的大鸡腿一脸不舍:“爸爸——”   “这个你吃。”耿致晔很无语,“别的。”   耿大宝叼起鸡腿,一手拿一个鸡爪,往对方怀里塞。   男人下意识伸手接过去:“嗳——”   “奶奶说吃鸡爪爱写字。”大宝咬一口鸡腿,“吃肉长肉,小姑说胖胖的不好看,像套娃。” 第12章 自作聪明   男乘客拿着鸡爪哭笑不得。   叶烦问儿子:“你奶和你小姑原话是这么说的?”   “是的呀。”大宝仗着奶奶小姑不在这里,妈妈在车上也没法找她们对峙,一点儿都不带怕的,“妹妹,胖胖的不好看,哥哥替你吃,哥哥不怕胖。”   二宝摇头:“哥哥不怕胖,二宝也不怕!”   大宝顿时噎得有口难言。   叶烦见状想笑:“自作聪明。”   “妈妈给我!”二宝伸出两只小爪子,“我可以吃两个。”。   人不大心不小。“吃完再说!”   “我可以的!”小丫头瞪着眼睛看着妈妈,仿佛说必须给我两个,不给不行!   叶烦不惯她:“不吃?”作势要自己吃。小丫头见状慌忙夺走。叶烦心说就以为我治不住你。   鸡腿分出去还有俩鸭腿。叶烦看出对面乘客拿着鸡爪都不好意思吃,就给他两个鸭翅。对方慌忙摆手:“不用,够了。”   耿致晔:“还有鸡蛋和饼,吃不完明儿就馊了。”   吃不完还准备那么多。男人欲言又止。   叶烦把鸭翅递给他:“鸡蛋和饼是我妈准备的,烤鸭卤鸡是大宝奶奶准备的。”   大宝点头:“妈妈,给我个鸡翅膀。吃鸡翅膀跑得快。”   叶烦见他的鸡腿快吃完了,给他挑个鸡中翅,二宝伸出小手接过去,大宝反手夺走:“吃得完吗?”   二宝不废话,张嘴就咬他的手,叶烦按住她的小脸,“不要逼我打你。”   “不吃就不吃!”二宝瞪一眼哥哥,移到车厢最里面,离爸爸妈妈哥哥远远的。   耿致晔想说什么,叶烦递个鸭腿过去。耿致晔瞬间明白,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吗。耿致晔笑着接过去:“你也吃。”   二宝跑到她爸跟前:“好吃吗?爸爸。”   耿致晔点头:“好吃。”   二宝一脸好奇地问:“我可以尝尝吗?”   “当然可以!”闺女真懂礼貌。耿致晔把闺女抱到怀里,“咬这里,这里肉多。”   二宝仰头笑:“爸爸真好。”   “吃吧。”耿致晔一脸满足地说。   二宝咬一小口,耿致晔问:“好吃吗?”   “香香的。”   耿致晔:“多咬点。”   “好的,爸爸。”   大宝抬头不去看父女俩,叶烦扭头翻个白眼。对面的乘客微微皱眉,母子俩怎么这样啊。难道他们是重组家庭,女方带着老大,男方领着老二。可是小的长得也像这位女同志吧。乘客朝二宝看去,顿时瞠目结舌。   二宝拉着爸爸的手撕掉一大口,不待男乘客说别掉了,人家就用小手接住,从爸爸身上滑下去,快速移到妈妈身边,靠着床铺一口鸡腿一口鸭肉,幸福地眯上眼睛   耿致晔望着只剩一点点肉的鸭腿久久不能回神。   大宝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叶烦嘴里全是肉,想笑又怕喷出来,转眼间就憋得脸通红。   耿致晔反应过来满心复杂地看着闺女,打她犯不着,骂她不至于,只能无奈地问:“你是脱了毛的猴儿吧?”   “我不是猴儿。”二宝摇摇头,“我是二宝啊。”   耿致晔哽了一下:“……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二宝不害怕不生气也不贫嘴,乖乖点着脑袋品尝从爸爸手里夺下的半个鸭腿,仿佛吭一声就会少吃一口肉。   叶烦递给他一个鸡中翅。耿致晔接过去就抱怨:“怎么不提醒我?”   “不是你闺女?”叶烦问。   大宝:“妈妈说爸爸就信啊?”   耿致晔不信,因为他闺女才两岁,还是个宝宝。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耿致晔死犟。   大宝:“以前二伯和二妈就不信啊。”   “我又不是他们。”耿致晔瞪儿子,你小子竟敢拿我跟他们比。   大宝翻个白眼,不可理喻!   耿致晔呼吸骤停:“耿大宝——”   叶烦打断:“大宝他爸——”   “我可不敢当他爸。”耿致晔没好气道。   叶烦点头表示明白:“请教你个问题,你说烤熟的鸭子哪里最硬?”说着话把鸭头递过去。   耿致晔习惯性接过去,不假思索道:“嘴啊。”还用问吗。   对面的男同志扑哧笑喷,还没来得及丢掉的鸡骨头散落一地。耿致晔明白了什么,生气又想笑,瞪一眼叶烦:“我看你是吃饱了。”   二宝人小没听明白:“伯伯,笑什么啊?”   男乘客忍着笑说:“你妈说你爸嘴硬。”   二宝勾头打量她爸,嘴巴很硬吗。没看出来,跟妈妈哥哥还有她的没什么区别啊。   耿致晔老脸通红:“耿二宝,还我的鸭肉。”   “爸爸叫我吃的。”二宝顿时不敢盯着她爸打量,又移到最里面,离她爸远远的。   耿致晔又不好意思把孩子抓过来给她一顿皮带炒肉丝:“叶烦,你就气我吧。”   “你是叶烦?”男乘客震惊。   这个世界有这么小吗。   叶烦诧异:“你认识我?”   “娘家城西,海店供销社会计?”   叶烦:“咳,真认识我啊。可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不止一次听说过你的大名。”耿致晔看过去。男同志怕他误会,急忙解释:“我叫段如林,家在海店供销社南边。听我父母邻居说的。说是自打你当会计,供销社的农副产品就多了起来。像早些天菜少,一分钱也能买一把菠菜。再过些天一分钱能买两斤苋菜。清明前后的香椿,这个时节的洋槐花,以前就没有。也不知你在哪里收的。很辛苦吧?”   叶烦本以为他跟叶家有旧,知道了她非叶家亲生的:“不辛苦。那些东西都是山里的。以前没有是因为供销社没车,没法下乡收。”   “原来如此。”段如林不禁点头。   耿致晔心道你还真信啊。   段如林没理由不信,他潜意识认为叶烦没理由骗他:“这是去哪儿?”   “去我爱人工作的地方。”   “那供销社怎么办?”段如林神色急切不由得坐直。   大宝:“供销社有姨姨啊。”   段如林:“你还有姐妹?”   萍水相逢犯不着解释太多。叶烦点一下头就说她跟自己一样上过高中,陈小慧还在农村待过几年,比她会跟农户打交道。   段如林想说光会打交道不行,还得会开车。听父母邻居说很多时候都是叶烦亲自开车下乡。可初次见面,段如林不好意思质疑她姐妹:“以后还回京吧?”   “我婆家娘家都是首都的。”叶烦不等他再问,“你出差啊?”   段如林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的公文包:“杭城一个厂的机器坏了。上面都是洋文,修理师傅看不懂。会洋文的又不认识那些专业词,信太慢,电报里说不清,领导叫我跑一趟。你们去哪儿?”   耿致晔:“甬城。”   “不近啊。”   耿致晔摇头:“也不远。赶巧的话,早饭后出发,不耽误到杭城吃午饭。”   “爸爸,我吃好了。”大宝移到他爸对面。   耿致晔一看他手上脸上全是油:“烦烦——”   叶烦递过去一个湿毛巾。耿致晔接过去吓一跳:“怎么是热的?”   “用水壶里的水打湿的。”叶烦抱起吃迷糊了的二宝:“干毛巾哪擦得干净。快给大宝擦擦,一会儿就结痂了。”   耿致晔给儿子擦干净,毛巾脏的不能看:“扔了?”   叶烦笑了,懂他。   “扔了?”段如林不禁问。   叶烦:“洗透亮了。他早几天要拿来擦脚,我没让。”   耿致晔摊开包饭盒的报纸,把毛巾和吃的骨头都放上去,卷吧起来找乘务员扔了。叶烦问俩孩子要不要上厕所,二宝抓住妈妈的衣服要睡觉,大宝自己脱掉鞋爬床上。   段如林问:“吃累了?”   叶烦看一下手表:“一点多,该睡午觉了。”把二宝放大宝另一头,用她和耿致晔早上穿的外套给俩孩子盖上。   段如林:“睡着了倒是蛮乖的。”   叶烦点头:“就是会叭叭。”   耿致晔进来:“你也别叭叭了。趁机歇会吧。明儿一天没得歇。”   赶火车乘公交,还得坐船,叶烦想一下就头大:“没有直达的汽车吗?”   耿致晔点头:“早午各一班,可早班车来不及,午班车又得在车站等一两个小时,不如乘火车。火车不用出站,还可以上车再补票。”   叶烦:“这还挺方便。”   带着俩孩子,还有两个比大宝高的大布包,段如林想说不方便,忽然想到什么,把话咽回去,上卧铺休息。   翌日,段如林醒来就感觉火车慢下来。见耿致晔收拾行李,赶忙下来穿鞋找提包:“到了?”   “还有十来分钟吧。烦烦,看着行李,我带大宝上厕所。”耿致晔又问段如林去不去。   段如林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接他,第一次来杭城又怕迷路,回头再找不到厕所:“去吧。”问二宝去不去。   叶烦无语又想笑:“我带她去。”   “瞧我,睡糊涂了。”忘了二宝是女娃。段如林很是不好意思先跑出去。   耿致晔嘀咕:“书呆子!”   领导敢放书呆子一个人出差,显然他也没那么呆。下车的时候他一手提着提包和公文包,一手抱着大宝。下了车牵着大宝,送耿致晔一家上车。耿致晔把行李放好,跟叶烦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下,段如林才出站。   叶烦:“都说现在世道乱,可还是好人多。”   耿致晔:“大部分人请帮个忙都会帮。我来时就是坐渔船来的。”   “岛上还有渔民?”   耿致晔:“岛上有个恒山公社,大概有一万人,七成渔民。不过这几年海货不好卖,渔民开始学着种水稻种棉花,各种瓜果蔬菜。我上次坐的渔船就是往外面送茶叶。这个时候正好有枇杷。过些天有杨梅。不用买,山上就有。”   “那不是比在首都还方便?”   耿致晔闻言心中一凉,心虚的不敢抬眼看叶烦。 第13章 登岛   叶烦和耿致晔乘的这班火车是过路车,上车下车的人很多,叶烦担心一不留神怀里的孩子被人抱走,以至于没发现耿致晔神色不对。   金乌西坠,海天一色,一家四口乘渔船登岛。   岛上渔民相互之间都认识,船主见耿致晔眼生,又见他大包小包的就猜他是部队的人。船主很懂纪律,好奇地抓心挠肺,愣是一句没多问,直接送一家四口去离部队家属区最近的渡口。   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四处炊烟袅袅,叶烦眉头微皱,怎么跟农村似的。   带着这个疑惑,叶烦来到家门口。房子虽只有一层,但离地面有半层楼高,应该是因为海边潮湿,盖的时候特意加半层。平房顶上还有半层瓦房,像放杂物的阁楼,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应该有二十年光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独栋小院,叶烦很满意:“耿团长,阔啊。”   “先进去。”耿致晔把钥匙给她就忍不住低头苦笑。   叶烦打开房门,一股怪味扑面而来,她以为十多天没住人捂的,打开窗透透气,然后才注意到客厅里只有一张小饭桌和四个板凳,全新的,像耿致晔最近才买的。   耿致晔调到这边三四个月才置办这点东西,难道真像陈小慧说的他心有所属。在首都那些做派都是为了稳住她或做给家人看的?要真是那样,他也是吃饱了撑的。   叶烦见客厅左右还有三个房门和一个上阁楼的楼梯口,北边还有一个房门,她先去北边。推开房门,叶烦惊呼:“地锅?”   耿致晔抓住想上楼探险的俩孩子:“以前出来进去不方便,除了部队食堂岛上的人都用地锅。更早以前部队也用木柴做饭。”   “要是我买个炉子回来,还得自己找船买煤球?”   耿致晔:“可以叫炊事班捎几袋,咱们自己打煤球。”   叶烦两辈子也没做过煤球,而她见锅碗瓢盆都在案板上:“也没橱柜?”   “妈妈,没有擀面杖。”大宝调皮,陶春兰经常抡着擀面杖要揍他,导致他不自觉先找擀面杖。   耿致晔不敢看叶烦:“在做了,还没做好。当地人好像不会用擀面杖。”   “不吃面吗?”   耿致晔:“吃麦面的少。他们吃细米面粗米面。像卷饼,他们把面和的软软的,放在平底锅上转一圈,一张饼就出来了。也会把刚打好的年糕用手按平包各种菜。米面也可以炒着吃。”   耿致晔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找遍整个岛才找到一个会打擀面杖的——找的过程中耿致晔了解到没有小麦人家的餐桌也跟首都人民一样丰富。   “这里没人种小麦,出去买点面不够耽误事的。”耿致晔道:“不过有床有被子,也有衣柜。”   叶烦打开窗户朝南的房间,床是新的,衣柜也是新的,一进去就有一股新家具味。叶烦把窗户和衣柜打开透气:“上厕所的纸总有吧?”   耿致晔被问住。   叶烦庆幸包里还有卫生纸,“我先上厕所,你把东西拿出来,大宝二宝该累了。”   “等等。”耿致晔犹豫一下,叫住叶烦。   叶烦:“你也去?”   “院里没厕所,得去公厕。”耿致晔摸摸鼻子,不待她变脸,急忙解释:“我买砖买瓦了。就是刚到这边部队也忙,没空盖。”   叶烦:“盖好放痰盂,早晚倒公厕?”   “你在家不就这样?”耿致晔脱口而出。   大宝伸手捂住眼睛,反手捂住妹妹的眼睛。   叶烦朝耿致晔身上捶一下:“这就是你信里说的万事俱备只差夫人?”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叶烦顿时没脾气:“带路!”   大宝放下手:“妈妈,我想尿尿。”   叶烦抱起二宝,耿致晔见状立马抱起大宝。   出了门看到有人挑水从远处过来,叶烦脚步一顿,耿致晔见状拔腿就跑,吓得大宝搂住他爸的脖子大叫:“慢点,慢点——”   叶烦顿时气得头顶冒烟:“回头再收拾你爸。那么大院子连个压水井都没有。”   “收拾他!”二宝大声帮腔。   叶烦心情不好:“我先收拾你!”   耿二宝吓得捂住嘴巴,妈妈气疯了,逮谁骂谁!   叶烦没疯,但也离疯不远了。   耿致晔的意思江南湿气重,海边湿气加倍,东西买来十天半月不吃不用就发霉了,所以他们家连一粒米一滴油也没有。   幸好来之前去了一趟友谊商店,叶烦买了几瓶可乐几包西点,陶春兰又给她塞几包钙奶饼干以及两盒奶粉。可是叶烦从公厕回来想洗洗手喝可乐吃饼干,厨房缸里没有一滴水。   耿致晔不待她发火,拿着扁担拎着水桶往外跑。半道上有人跟他打招呼,耿致晔都没敢多做停留。   叶烦面色寒霜,俩小人精不敢开可乐找面包,一个比一个乖,靠着妈妈的腿等爸爸回来。   耿致晔挑着两桶水进来,冲叶烦笑笑,叶烦瞪他,他毫不在意地去厨房,把洗脸盆刷干净就倒半盆水端到叶烦跟前:“我去铺床。”绝不在叶烦跟前找骂。   井水冰凉冰凉,可以洗脸洗手,但没法洗澡:“先烧水。”   “好!”耿致晔转身去厨房刷锅洗水瓢,把一桶水倒锅里,放倒麻袋拿出附近渔民给的稻秆引火,稻秆烧着才放木块。   木块是耿致晔回家前那晚劈的,堆在靠窗的厨房边半个多月非常潮湿,耿致晔又放几把稻秆把木柴烤干才烧着。   灶眼里塞了木柴暂时不需要盯着,耿致晔洗洗手又去卧室。   铺好他和叶烦的床,就去对面给孩子铺床。   自始至终叶烦都没开口,静静地看着耿致晔进进出出忙里忙外。   耿致晔信里把新家夸得叶烦可以拎包入住,结果要啥没啥,担心叶烦带着孩子走人,也不敢叫叶烦搭把手。   水烧好,耿致晔给大宝洗澡,大宝抓住妈妈的胳膊:“不要爸爸洗。”   耿致晔手重,他感觉已经很轻,可是给大宝搓澡,大宝身上红一片,给大宝擦脸,大宝的小脸被他擦得通红。大宝气得跺脚抱怨,耿致晔嫌他比二宝娇气。   叶烦瞪一眼耿致晔:“妈妈帮你洗。”   “我去打水。”耿致晔把盆里的水倒外面,就去厨房舀热水。   叶烦给二宝洗澡的时候,耿致晔挑的两桶水用的干干净净,趁着天没黑透,他又去挑两桶水,一桶倒锅里,一桶凉水留着用。   两天一夜,只身一人也扛不住,何况一直带着一个孩子。叶烦全靠意志力撑着。洗漱后躺床上,整个人放松下来,叶烦顿时感觉浑身疲惫手脚发软。   耿致晔伺候俩孩子吃饱喝好,又看着他俩睡着,给大宝二宝盖好被子,锁好房门,轻手轻脚爬上床。躺下那一瞬间看到叶烦的身体动一下,耿致晔支起身子:“还没睡?还生气呢?你说你,跟我生气,犯得着吗?”   “还是我的错?”叶烦睁开眼。   耿致晔连连点头:“我的错。”伸手把人揽入怀中,叶烦朝他不安分的手臂上掐,耿致晔痛得抽气也不敢松手:“其实我可以解释,我觉着没你眼光好,等你——”   手臂上的肉太硬,叶烦朝他腰上拧,耿致晔受不了,握住她的手:“真的,真的。”   “油盐酱醋需要什么眼光?”叶烦松开,耿致晔拿起她的手:“红了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傻不傻呀你。”   叶烦使劲朝他腿上踹一下,耿致晔猝不及防差点被踹下床,顿时不敢贫嘴:“家里还缺什么你说我买。”   不想吃干巴巴的东西喝冰凉的可乐,叶烦暂且放过他:“我说我拿胰子牙刷毛巾,你怎么都不拦着。”   “你的东西放家里也没人用。”   叶烦又忍不住瞪他。   耿致晔立刻道歉:“我错了,咱不生气了,我保证明儿一早把家里缺的东西全备齐。”   “这里有供销社?”   耿致晔:“渔民加我的一个加强团,这么多人没个供销社,天天出海买东西得多少柴油。不过供销社虽然以前就有,但在我们来之前没多少东西,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   “你们?”   耿致晔点头:“以前岛上一个营。去年年底出了一件大事,报纸上一笔带过,你可能不知道。当时南边直接参战的舰艇就有几十艘。这边也紧急调兵南下驰援。虽然战争很快结束,但也把我吓得够呛。”停顿一下,“那次之后将近半个月,夜里有点动静都能惊醒。”   “你不是六几年上过战场?”   耿致晔:“地面作战不怕,不缺经验。可海上装备不如人,还没多少经验,一旦掉下去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现在说起来了心里依然有些复杂,“陆地作战只要血没流干,我就有可能等到救援。也有机会再见到你们。”   “那你想过转业吗?”   “没有!”   叶烦被他干脆的回答噎了一下,却不意外,否则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守岛,“然后就往这边增兵?”   耿致晔思索片刻:“也是近几年人太多。不舍得孩子下乡的父母都想法设法把人塞给部队。这一年已经达到我军兵力新的高峰,总部有些地方都快住不下了。”   “要是裁军不会先裁你吧?”   夜里凉,耿致晔给她裹好被子:“我现在转到地方也能到甬城市公安局当个刑警队长。不用担心养不起你和大宝二宝。”   “手往哪儿摸?”   “量量你是不是瘦了。”   叶烦斜着眼看他:“量出来了吗?”   “没经验,手不准,我还是看看吧。”   叶烦朝他腿上踹一脚,可是已经没力气了,软绵绵的,耿致晔笑着搂住她的腿;“不闹了,睡觉,知道你累了。” 第14章 叶烦跳井   翌日, 叶烦醒来天光大亮,外面传来大宝“妹妹快来, 妹妹看”的声音。叶烦揉揉眼角醒醒困,穿戴齐整出来,“大宝,你爸呢?”   “爸爸买菜去了。妈妈,太阳晒屁股啦。”大宝指着自己的小脸,只差没明说羞不羞啊。   叶烦抬起手,俩小孩笑嘻嘻往外跑。   离海边不到一公里,叶烦赶忙叫住他俩:“不许出去。”虽然篱笆墙挡不住他俩, 至少不用担心被外面莽撞的半大小子或偶尔穿过的车碰到。   “知道啦。”   叶烦:“你俩洗脸了?”   大宝拉着妹妹回院里:“爸爸说跟妈妈一起洗。”   叶烦不知道耿致晔什么时候走的,自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看到桌上的钙奶饼干,决定先烧水, 给俩孩子泡点饼干垫垫。   叶烦今生没用过地锅, 上辈子见过, 吃地锅鸡的时候, 不过昨天耿致晔烧水的时候她看了一下, 他先放稻秆, 叶烦也抓一把塞进去,划着火柴,稻杆迅速烧着, 叶烦满意,地锅也不是很麻烦。   叶烦塞几块木头, 就去洗脸刷牙。然而等她回来, 锅底下连点火苗都没了。叶烦难以置信,又抓一把稻秸塞进去, 浓烟往外冒,呛得她差点流泪。   “妈妈,好多烟!”在门外跟妹妹你追我赶的大宝跑进来就捂鼻子捂眼睛,“妈妈,你在烧火吗?爸爸说等他回来。”   “咱家缺的东西——咳——”叶烦开窗,“你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先出去,妈妈一会儿就好。”   大宝捂着口鼻喊:“爸爸说你不会。妈妈,你干嘛?出来!”   “哥哥!”二宝跑进来,大宝看妹妹眼泪直流,“妈妈,我不管你了啊!”   叶烦见厨房里的烟小了:“先带妹妹出去,妈妈就烧点水。”   “你就逞强吧!”大宝气得跺一下脚,抓着妹妹往外跑,又不放心,回头威胁:“我要告诉爸爸!”   叶烦头也不抬:“去吧。我不信搞不定!”又往锅底下塞一把捣秸,低头吹吹:“呸!”扬起一脸灰,赶忙捂住口鼻,“这锅跟我犯冲吧?”   大宝拉着妹妹在客厅门外廊檐下盯着厨房看一会,无奈地叹了口气,锅怎么跟你作对啊。亏你还说爸爸嘴硬,你才是煮熟的鸭子。大宝不跟她废话,松开妹妹往外跑。二宝下意识跟出去:“哥哥,等等我。”   “我找爸爸。”大宝按住妹妹的小肩膀,“哥哥很快回来。”   二宝看着往外冒的浓烟很是不安:“我和哥哥一起。”   “哥哥跑着去。”大宝转身就跑。到篱笆院外差点撞到人,大宝被迫停下,一个跟他堂姐耿卉卉高矮差不多的小姐姐:“姐姐,菜市场在哪儿?”   “你去菜市场吗?”小姑娘不禁问:“你是耿叔叔家的小孩吗?耿叔叔呢?”   大宝:“我爸爸在菜市场,我找爸爸。我妈妈要把房子点了。”   小姑娘下意识抬头,烟囱冒浓烟,“着着火了?”   大宝摇头:“爸爸不回来就着了。”还有一句大宝没说,着火事小,妈妈把自己呛死事大啊。   “那,我知道菜市场在哪儿,我去。你俩,你俩不许出来也不许进去,在这里等着。”小姑娘边跑边回头交代。   耿致晔正准备去买米买油,见他政委的闺女跟后面有狼撵似的,一把抓住她:“看着路!”   “耿叔叔?快,快回家,你家着——”   “不急,慢慢说。”   “你家着火了。”   “着火?”耿致晔脸色骤变:“叶烦烦!叫她等我回来——”顾不上政委的闺女,用追敌的速度到家,左右邻居都在他家篱笆院门口,见着他七嘴八舌地问:“耿团长,你不在家?怎么那么多烟?现在少多了,刚才跟着火了一样。”   “爸爸!”大宝扑过来,“快来,妈妈在里面。”   二宝追过来:“妈妈不听话!揍她!”   “什么时候了还趁机上眼药?”耿致晔见家没烧起来,俩孩子好好的,揪着的心慢慢松开,“在这里等爸爸。”   大宝拉住他爸。耿致晔不禁问:“怎么了?”   “东西。”大宝指着他手里的篮子。   耿致晔低头一看,放下篮子:“我居然没忘。看着啊。你妈肯定不好意思出来。”   叶烦被厨房里的浓烟熏得受不了,想到院里跟俩孩子一起等耿致晔。谁知到客厅就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好几个女人小孩。叶烦稍稍迟疑,前后左右邻居到齐了。   听到耿致晔的话,叶烦等他进来一脚踹过去。耿致晔本能挡开,抓住一条细长的腿,反应过来:“躲在屋里舒服吗?死要面子活受罪!”   叶烦抬手捶他,耿致晔松开她的腿拉住她的手:“别闹。怎么回事?”   “遇到鬼了。”   耿致晔噎了一下:“胡说八道!炊事班加后勤加岛上渔民,几千名男同志,阳气那么足,什么鬼敢在岛上作妖。”说着话到厨房,下意识眯上眼:“也不知道开开窗。”   “开了!”   耿致晔眯着眼过去:“开了怎么还有烟?”蹲到灶台前,顿时眼晕,“你塞多少?”赶忙把木棍抽出来。   锅底下有了空气,稻秸终于不再干着没火,耿致晔一口气送进去,稻杆着了,他放一块木棍进去,又连着放两把稻杆,木棍点着,他又放一个木块,“好了。”   叶烦不敢信:“这么快?”   耿致晔无奈地说:“自己看。”   叶烦勾头看到木棍果然着了:“这锅跟我八字不合!”   “……有没有可能是你不会用?”   “我也是先点稻杆后放木柴!不信你问大宝。”   耿致晔张张嘴:“大宝才四岁!你还别说大宝,大宝没告诉你等我回来?”   “烧火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要你手把手教。”叶烦白了他一眼。   耿致晔想说那你怎么烧的跟着火了一样:“现在学会了?”   “你又没教我!”叶烦脱口而出。   耿致晔哽了一下:“讲点理吧。大宝二宝还在外面等着,我不跟你吵。”   叶烦说出来就有点尴尬,见状又理直气壮地说:“烧炉子啥事没有。就这也好意思说万事俱备。”   耿致晔停下,转过身好气又好笑地叉着腰看着她,叶烦被看得不自在,低声说:“再跟我说说呗。”   “一次别放那么多稻杆。也别放那么多木块,木块太潮,锅底下塞的满满的,不往外冒烟才怪。”   叶烦顿时忍不住大声质问:“那你怎么不告诉?耿致晔,故意的啊?”   “别无理搅三分啊。昨天我烧火的时候你干嘛?冷着一张脸,我敢说吗?”耿致晔一脸无奈。   叶烦假装不耐烦:“快把大宝二宝叫进来。”   屋里没浓烟,耿致晔又担心木棍着到一半掉下来,锅快被叶烦捣掉底了,他没敢把木块往里塞:“看着柴火。”   “坏了!”叶烦连忙往厨房跑。   耿致晔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又怎么了?”   “我好像拿起水瓢又放下,忘了舀水。”   耿致晔慌忙越过她,掀开锅盖,松了口气。   “有啊。”叶烦摇头,“睡糊涂了。你该早点叫醒我。”   耿致晔很无语。   “给大宝二宝做个好榜样吧。”伸手抹掉她鼻头上的灰,叶烦往后躲,耿致晔气笑了:“还能打你?”一手按住她的脑袋,“点个火熏一脸灰,你行!”   “爸爸,好了吗?”   大宝的声音传进来,耿致晔三两步出去:“没事进去吧。”到院门口跟邻居们解释,“稻杆和木柴太潮,叶烦想把木块烤干,又担心放外面烤碰到大宝二宝,就在里头烤的。”   去喊耿晔的小姑娘不禁问:“叶阿姨没烧过火吗?”   “城里没木柴,都是烧煤。”耿致晔对小女孩道声谢又说,“没事了,散了吧。”   政委爱人问:“是不是忘记拉风箱?”   叶烦不认识风箱啊。再说了,烧两瓢水也不需要拉风箱。耿致晔点头:“手忙脚乱没顾上。”拎着菜篮子准备回屋,众人见状纷纷告辞,可脚没挪动半步。   耿致晔假装没看见,拎着菜篮子进去。烟囱里冒青烟,邻居们一看没意思,这才三三两两散去。   叶烦从厨房出来隔着窗朝外看:“都走了?我是不是一战成名?”   “你说呢?”耿致晔把东西拿出来,“给他俩洗脸刷牙,泡点饼干垫垫,我去买米买油。”   叶烦讪讪地说:“我也是想烧热水给他俩泡饼干。”   “妈妈——”   叶烦打断:“耿大宝,你数落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又想说什么?”   “妹妹,我们去院里丢沙包。”大宝捡起地上的沙包,拉着妹妹气咻咻出去。   耿致晔顿时忍不住笑出声。   “买米去!”   耿致晔忍着笑说:“暖瓶没用过,用热水烫一下再冲水。”   “我傻吗?”   耿致晔心说有时候挺傻。没等叶烦看出来,拎着篮子又出去。   政委的几个孩子在门口玩,去找耿致晔的小姑娘廖苗苗不敢置信地问:“耿叔叔,你还去菜市场啊?”   看来叶烦烦真出名了。耿致晔莫名想笑:“不去不行,还没买米买油。大宝二宝太小,帮我看着他俩别去海边。”   廖苗苗认真说:“耿叔叔放心吧,我会看好俩弟弟。”   “大宝是弟弟,二宝是妹妹。”   廖苗苗惊呼一声,扒着篱笆往院里看:“可是他俩很像啊。”   “你和你弟也像。”耿致晔无奈地提醒。   廖苗苗顿时忍不住说:“我傻了。”朝里面喊,“大宝弟弟,二宝妹妹,出来玩啊。”   之前廖苗苗帮忙喊耿致晔,现在耿致晔又叫廖苗苗看着大宝二宝,大宝的小脑袋分析一下,小姐姐是好人,可以跟她玩。大宝拉着妹妹出来:“玩啥啊?”   廖苗苗被问傻了,在她印象里这么小的孩子不闹就很好了。她嘴上说着玩,其实做好看着小弟弟小妹妹自己玩的准备。   “你会丢沙包吗?”大宝仰头问。   廖苗苗看着大宝的三头身欲言又止,一个沙包砸上去真不会把他打飞吗。“会的。你丢还是我丢啊?”   大宝:“我和二宝一边,你跟谁一边啊?”   十二岁的聊苗苗把八岁的弟弟让出去,留下六岁的妹妹:“二宝妹妹力气小扔不远,你俩扔?”   二宝不服气:“我会!”   大宝瞪一眼傻妹妹,多个人不好吗。   “没说你不会。”大宝拉着妹妹,“去哪儿?”   苗苗拿块石头划线:“就在这里。”划好就问,“你先我先啊?”   大宝伸手:“剪刀石头布。”   廖苗苗的弟弟妹妹不想跟小不点玩,闻言互看一下,小不点真会丢沙包啊。   小不点不光会,他还会虚晃一枪。虽然猜拳输了,可两下就把廖家姐妹二人干掉。苗苗弟弟玩丢沙包以来第一次赢得如此简单。   廖苗苗捡起沙包站到线外整个人都是懵的,想说耿大宝你耍赖,可大宝四岁,比她最小的妹妹还小两岁,还没到上学前班的年龄,只能上小托班。   廖苗苗不想承认也忍不住说:“大宝,你跟耿叔叔一样聪明。”   “我和叶烦烦一样聪明,我姥说的。”   就是这个时候!廖苗苗手中的沙包朝大宝飞去,大宝个小人精快速躲到妹妹身后,沙包啪嗒一声掉地上。她妹妹捡起来就抱怨:“不要一边说话一边丢沙包。”   廖苗苗想说她故意的,可谁能想到小鬼头不好骗:“谁是叶烦烦啊?”   “我妈啊。”大宝头也不回地说。   廖苗苗猜到了,依然故意问:“你说谁?”   “我妈!”大宝躲开沙包,跑到廖小妹那头才转身,“我妈叫叶烦。”   二宝大声说:“还叫烦烦。”   叶烦把暖水瓶冲满,准备叫俩小的进来洗脸刷牙吃饼干,到门边听到这话,她移到窗户边看到俩孩子忙着丢沙包,先自己洗脸刷牙。   耿致晔担心叶烦又逞强,买了米和盐水瓶装的一斤菜籽油就往家赶。到门口看到大宝和二宝就叫他俩继续玩,做好饭就叫他们,   大宝扔下沙包:“我饿了。”   “没吃饼干?”   大宝点头:“妈妈没叫我们。爸爸,叶烦烦肯定生气了。”   “叶烦烦原本没生气也因为你喊她叶烦烦生气了。既然没吃就忍一会。爸爸之前买了豆腐鱼和蛏子,蛏子出出沙晌午吃,我这就做豆腐鱼。”耿致晔说完就往屋里去。   廖苗苗不禁问:“大宝,耿叔叔会做饭啊?”   “会的吧。”在首都这些天,大宝经常看到他爸钻厨房,“我们继续。”   廖苗苗:“你又不饿了?”   “妈妈没叫我们吃饼干,回家也不给吃。”大宝拿起沙包,“我妈妈最最狠心。姥姥奶奶最疼我和二宝。”停顿一下喘口气,又说:“小姑和舅妈也疼我们。”   耿致晔把篮子给叶烦,晚起衣袖收拾鱼:“听见了吗?”   “小混蛋又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习惯了。”叶烦道。   耿致晔见两盒钙奶饼干都没拆,跟他走之前一样:“你也没吃?吃点垫垫,没那么快。还是得买个炉子给大宝二宝烤衣服。他俩贪玩衣服容易脏,没有那么多换洗衣服。”   “晚上洗就是了。”   耿致晔把豆腐鱼鱼头揪掉:“梅雨季快到了。下起来没完没了。”   “岛上也有?”   耿致晔:“离岸边没多远,那边的雨能下到这里。”   叶烦往洗菜盆里倒两瓢水:“居然没忘记买盆。”   “桌椅板凳从岸上买没法运过来,得麻烦家具厂和渔民。我找岛上的渔民做的。该做好了。有了柴,我又买了米,油盐酱醋也买齐了,胰子美加净从家里带了,还缺什么?”   叶烦朝客厅看一下,又看看空荡荡的厨房:“没有一点烟火气。”见他早上挑的两桶水还剩一桶,“怎么不倒缸里?”   孩子太小,耿致晔白天黑夜都没怎么睡。虽然这年头没人稀罕孩子,可也不能保证生不出的家庭不会铤而走险。耿致晔很累,昨天把缸刷一遍就不想动:“没刷。”   叶烦拿着刷锅的东西:“东北人都是用这个扫炕吧?”   “东北人用的是高粱做的。这里没人种高粱,不一样。”耿致晔道,“我来吧。”   叶烦没理他,搞得他有三头六臂一样:“没用过这么大的缸我也知道怎么刷。”   很快把里里外外刷干净,可缸里的水怎么倒出来是个问题。耿致晔擦擦手,无奈地瞥她一眼把缸放倒。叶烦震惊:“这么粗暴?”   “不然你怎么把底下的水弄出来,怎么再冲洗一遍?”耿致晔把水倒水桶里,“改天再买个桶装刷锅水吧。”   叶烦把剩下半桶水倒缸里,两个水桶全空了。   叶烦前世家乡是个不靠山不临海的小镇,长大后首都求学首都工作。今生一睁眼就是在首都。两辈子没见过活的豆腐鱼,更别说处理。“我不会做这个鱼,你煮粥做鱼去吧。我挑水。”   可是你也没挑过水啊。耿致晔不禁说:“等我——”   叶烦打断:“我会!不会用扁担还可以手拎。拎不动两桶,我还拎不动两半桶?”   不逞强就行。   耿致晔先生火,木块烧着,他淘米煮粥,然后把酱油瓶拆开,清洗葱姜蒜,准备粥沸腾就用小锅红烧豆腐鱼——耿家土灶有一大一小两口锅,大锅煮粥,小锅炒菜。   殊不知叶烦出了门就懊恼——两辈子没用过水井,没想起来问耿致晔井在何处。   想想昨天看到的挑水的女人从哪边过来的,叶烦拿着扁担拎着水桶往哪边去。   皇天不负苦心人,叶烦游荡几分钟就找到井。   井边被来回挑水的人踩的泥泞不堪,随时有可能有泥块掉进去,叶烦深表怀疑,水能吃吗。不会煮沸后还拉肚子吧。叶烦放下扁担水桶,慢慢移到井边朝里看看,清澈的能看清人影,应该没问题。   “什么人?干嘛呢?”   谁呀?一大早就嚎叫。叶烦抬头,远处走来一个年轻女子朝她指:“说的就是你!你谁呀?不打水看什么呢?”   “我——”叶烦下意识低头,身体不稳条件反射般双脚用力,突然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原地消失。   大步过来的女人吓一跳,看到两个水桶意识到什么:“快,快来人,有人掉井里了,快来人——”   “谁跳井里了?”拎着水桶的中年女人从远处跑来,“谁跳井里了?”   年轻女子下意识想解释,我以为遇到传说中使坏的女特务就吼她几句,没想到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她掉下去我才看到她身后有两个水桶,她真是来打水的。   “对对,我看见有人跳井了,我也不认识。”   中年女子深长脖子一看:“我的天——这不是耿团长的爱人?快,快,快找个东西,耿团长的爱人,你别慌,别慌,跟游水一样浮上来,我这就找东西拽你上来。”说着话往身后找,身后只有俩扁担,“你,快去找绳子。”   “不是我把她推下去的,你来的时候我还没到井边,你得为我做主。”年轻女子抓住她的胳膊说。   中年女子一把扯开她:“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我——我一个人拉不动,快叫人,找绳子!”   “哦,好,我叫人!快来人,耿团长的爱人跳井了,快救人!”   廖苗苗准备虚晃两枪再把沙包扔出去,隐隐听到“耿团长”,“大弟,大宝,我们这里有几个耿团长啊?”   耿团长把柴往里塞一下,出来看看叶烦挑水挑哪儿去了:“岛上只有一个团。”   “那怎么有人喊耿团长跳井了。耿叔叔,你是孙悟空啊?”廖苗苗调侃。   耿致晔笑:“说——”笑容凝固,想起什么:“大宝,你妈是不是一直没过来?”   廖苗苗:“叶阿姨挑水去——水?坏了!耿叔叔——”   “别跟来!看着大宝二宝。”耿致晔吼一声就往井边跑,看到很多女人,唯独不见叶烦,耿致晔双膝发软,千万不能是她!耿致晔踉踉跄跄挤进去:“谁在井里?”   一直在井边安慰叶烦的中年女子抓住他的衬衣:“耿团长?你——你不能跳,你这么重砸到她怎么办?绳子,给你绳子,你把绳子放下去,叫她抓着绳子上来。”   “她还有力气?”耿致晔恢复理智,三两下把绳子系在腰上,“你们拉住把我松下去,我把她拉上来。”   中年女子如梦初醒:“对对,大家一起拽,往后,后退,井边太滑。哪个败家玩意打桶水洒一半!”   “嫂子,快点!”耿致晔等不及,撑着井往下滑,“烦烦,不急,我就下来,再撑一会。一会,一会,你看,没骗你吧。”落到她身边赶忙把人拽怀里。   叶烦冰冷的身体贴上温暖,顿时忍不住泪崩:“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   “不会,不会,井不深,不会死,别自己吓自己,有我呢。”耿致晔心疼的难受,听他继母和丈母娘说,他家烦烦很坚强,生大宝和二宝的时候都没掉一滴泪。耿致晔一边安慰她一边腾出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把他特意留的那段绳子系到叶烦身上,“我说过这里阳气足,你好好的,没有鬼敢勾你的魂。”扯一下绳子,井边的中年女人收到信号:“好了,快拉,咱们一起口气把人拉上来。”   十来个女人拧成一股绳,几秒钟把人拽上来。对叶烦而言宛如再次转世,看到浩瀚的天空,整个人都是懵的。耿致晔匆匆道一声谢抱起叶烦往家去。   “耿团长,你等等,井水还怎么用?”   帮着拉绳子的女人之一大声问。   耿致晔怒火中烧,抑制住骂人的冲动回头说:“家里的水桶拿过来,一人两桶井就见底了。”   那位叫救人的中年女子打圆场:“对,井里的水都打上来,底下泉眼里的水再出来比之前的还干净。大家都先回家拿桶。”   那个女人又忍不住说:“我早上刚打的水,打来放哪儿?”   耿致晔没好气道:“浇菜洗衣服,什么不行?”   “嗳,耿团长,你什么脾气?不要以为——”   耿致晔耐心告罄:“我就是这脾气!不爱呆叫你爱人申请转业!”抱着叶烦就走。   那女人又想说什么,中年女子一把抓住她:“你今儿怎么了?没看耿团长的爱人全身湿透了?再不依不饶,我怀疑你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耿致晔发火,这女人害怕,不敢大声说,但声音也不小,她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一来就跳井。”   中年女人不禁问:“不是吗?听说耿团长的岳父在首都很——”   “以前是,现在不是。你们一看就不知道,耿团长的爱人不是叶家亲生的,前几天我爱人上岸接粮食,说是二十多年前,耿团长的岳父岳母在申城执行公务……陈家那边还说工作忙不小心把孩子抱错了。自己生的还能抱错,糊弄三岁小孩呢。就这耿团长的这个爱人还姓叶。亲爹亲娘干出这么下作的事,害得真正的叶家大小姐在农村一待就是七年,她还好意思留在叶家。我呸!”女人朝耿致晔和叶烦消失的方向啐一口。   众人听傻了。   中年女人率先回过神:“这种事可不许胡说。”   “首都部队的人都知道。我小姑子的婆家嫂子的娘家弟弟就在首都当兵。人家叶家压根没想过隐瞒。要不然她舍得从首都来咱们这个鸟不拉屎狗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岛上?”   言之有理啊!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看着叶烦掉下去的年轻女子松了口气,劫后余生似的轻抚胸口:“难怪她跳井。换我从大小姐变成普通工人的女儿,我也受不了。”   可是耿家俩孩子一个四岁,一个两岁,她死了孩子怎么办。中年女子心中不落忍:“先挑水吧。”   “还挑?”   不知谁尖叫一声。   中年女子吓了一跳:“缸里的水吃完了,你不还得挑?”   “我——井水是她弄脏的,要挑也是叫那个假大小姐挑。”   中年女子想说“抱错孩子”的是她父母,跟耿团长的爱人无关:“你跟耿团长说去。不敢就回家拿桶去。”见最先看到叶烦跳井的女子回家,“水桶不要了?”   “我回家拿桶。”那年轻女子回过头,看到井边的水桶脸色微变,“那个——”   中年女子想起来了:“这不是你的,扁担一看就是刚打的,我认识你家扁担。谁的桶?”   无人应答。   有人仔细回想:“咱们来的时候水桶就在这儿了吧?”   中年女子仔细一想:“这是——叶烦的?”看向说叶烦不是叶家女儿的女人,“她想跳井还拿水桶扁担干嘛?”   女人被问住:“我哪知道。你说她要跳井,我就过来帮着拉人。我都没看清假大小姐是黑是白。”   中年女子找那个年轻女人,她慌忙就走。中年女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上手抓住她:“是不是你把人推下去的?你一开始说有人掉井里了,不是跳井?别想跑,跟我去耿家。”   众人纷纷惊呼“不可能?不会吧?”   “那咋解释水桶扁担在这里?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中年女子异常气愤,“你一个小姑娘,竟然这么狠的心。跟我走!”仗着干惯了农活力气大,扭住她的两条胳膊把人往耿家拽。   耿家,耿致晔用干毛巾包好叶烦的长发,把人塞被子里才换衣服。   叶烦下意识起身,耿致晔见状穿好衣服就坐回去:“叶烦烦,平时的胆子哪去了?”   “还说,我都快死了……”   掉下去的那一刻叶烦真以为自己会死,手脚发软,还是那几句说她跳井了,而不是她掉进井里的话让她恢复理智——如果就这么死了,别人都得误会她,说不准还会说她懦弱,不敢面对自己非叶家女儿的事实。   耿致晔搂住她拍拍背:“身上冰凉冰凉,不喝点热的暖暖,撑不到下午就得生病。”   大宝拉着二宝进来:“爸爸,妈妈怎么了啊?”   “妈妈没事。”耿致晔怕吓着孩子,没说实话:“锅里的粥好了,爸爸这就给你们盛粥。”   廖苗苗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不敢靠近卧室。听到这话三两步到门口:“耿叔叔,我帮弟弟妹妹盛粥。”   “不用,锅盖烫。”耿致晔在叶烦耳边小声问:“大宝二宝要知道你往井里挑,以后得天天笑话你。”   叶烦推开他:“我没想跳井。”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叶烦气得瞪他,什么时候了还贫嘴:“井边太滑,有个女人不知道把我当什么人,可能怀疑我忘井里吐口水,冲我大吼大叫,我一不小心没踩住掉下去的。井边肯定还有我鞋滑的痕迹。”   “我想起来了。我还奇怪谁家小子使坏,在井边弄一道滑痕。”   耿致晔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清来人立即起身:“嫂子,刚才多亏了你。”   中年女子是刘桂花,副团长的爱人。她一把把那个年轻女子揪进卧室:“就是她!正事不干,一天到晚想着抓特务。哪有那么多特务给你抓?”   耿致晔看向叶烦,是她吗。   叶烦很是无语地点点头,竟然把她当成敌特。   耿致晔:“你是市场的人,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往这边来。虽然这里是家属区,但偶尔也会开车带着文件过来。出点事对大家都不好。”   “可是——”   耿致晔打断:“嫂子,麻烦你跟她父母说一声。”   “好!”刘桂花不待年轻女子开口就把她拽出去,“我离得远听错了,你居然敢将错就错!幸好耿团长在家,要是今儿都是女人,谁下去把他爱人拉上来?”   耿致晔跟叶烦商量:“嫂子教训她了,这事先这样?”   叶烦点头。   耿致晔扶着她躺下:“苗苗,你爸在家吗?把你爸找来,我跟他商量点事。”   廖苗苗带着弟弟妹妹回隔壁,大宝二宝跟耿致晔去厨房。屋里忽然安静下来,叶烦又感觉害怕,跟七年前从小叶烦身上活过来一样惶恐不安。   廖苗苗的妈妈在屋里做饭,没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廖苗苗回家就说农副产品市场的售货员是个害人精,不好好上班,又来这边瞎逛,还吓得叶阿姨掉井里。   她妈吓得差点把碗当勺,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廖苗苗虽然没看见,但她看见叶烦拎着水桶去挑水,能猜的大差不差。见她爸也好奇,就从头说,一直说到桂花姨揪着那个女人去耿家,耿团长没计较,叫她来找爸爸。   政委有个不好的预感,大步流星到耿家,见客厅里只有俩孩子:“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大宝:“在卧室。爸爸喂妈妈吃粥。伯伯,请坐。”   政委一时不知该揶揄耿致晔,还是该调侃他爱人,还是该夸孩子懂事:“你妈妈没事吧?”   “没事。”大宝摇头。   政委皱眉,孩子的神色太冷漠了吧。   “知道妈妈掉井里了吗?”   耿大宝洗脸的时候忍不住问他爸他妈究竟怎么了,玩水也不脱鞋。耿致晔说叶烦不小心掉水里了,又趁机叮嘱耿大宝,没有爸爸妈妈跟着不许靠近井,也不许去海边。然而大宝没见过井,潜意识认为跟河里差不多,也没把他爸的叮嘱放在心上。   闻言,大宝先叹气,粥也不吃了,放下勺子,一脸拿妈妈没办法的样子:“我妈妈爱逞强。我爸爸没告诉我,我也知道,爸爸肯定说他挑水。”   “耿大宝——”   “喝粥!”   女人和男人的声音先后从卧室传出来。政委顿时想笑:“你妈掉井里,你好像不意外?”   “早上快把房子点了。叫她出来,她还逞强。死鸭子都没她嘴硬。”大宝越说越来气,妈妈太不爱惜自己,不知道火多厉害。大宝撑着饭桌起来,朝爸妈卧室吼:“叶烦烦,再不听话,我给姥姥写信,叫姥姥收拾你!”   耿致晔拿着碗勺出来:“会写信吗?口气这么大。”   “我——我不会找人写啊?苗苗姐跟卉卉姐一样高,肯定会写。”大宝瞪着眼睛看着他爸,“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听,都听叶烦烦的?”   耿致晔朝他脑门上弹一下:“说话都费劲还教训我?”   “我要告诉姥爷!”大宝气得大声吼。   耿致晔瞬间无法淡定:“儿子,打个商量,你当不知道,爸爸给你买一斤,不,两盒奶糖。想吃多少吃多少。”   大宝眼睛骨碌一转:“击掌!”放下小手就朝妹妹肩上一下:“二宝,你说,爸爸没说给你买。”   二宝嘴里塞满粥,鼓着腮帮子使劲点头。   耿致晔顿时感到眼前发黑。   政委又想笑:“你也有今日啊。不过,叫我来什么事?”   “那口井太危险。你找后勤弄点石子把周围垫上,再把井口砌高,至少四十公分,再加个井盖,现在这样太不卫生。”   政委心说还以为你要把井填了:“这里最不缺石子和树木,井盖和石子没问题。可是怎么砌?”   “用我家院里的砖头。算了,别做账了,就算我的。回头再叫渔船帮我捎。”   政委:“行!不过你搭个厕所木板不行吗?”   “台风来了呢?”   政委下意识问:“有台风?”   “多新鲜呢。”   政委没理会他的挤兑:“台风大不大?什么时候?”   “再过一个多月吧。七八月份。”   政委家放痰盂的棚就是木片搭的,闻言他顿时坐不住,立刻去部队找闲着无事的后勤人员。   俩驾驶员和半个炊事班的人被政委找来搬砖和水泥,他自己开着三蹦子找木匠买板子拉石子。等他拉一车东西过来,无论驾驶员还是炊事班的都干看着。   政委:“这活儿还用我教你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没演练过?非得工兵才行?”   班长朝身后看一下,低声说:“那些大姐嫂子不许我们动。”   政委大声问:“谁不许?”   不远处人群中走过来一位女同志,刘桂花在此得脱口而出“又是你”。这人也不是外人,驾驶员老司机的爱人田小凤。   “政委,不是我挑事。”   政委心说这样说正说明你挑事:“你说。”   “那么久都没人修,叶烦自己脚滑掉进去,你和耿团长就大张旗鼓修井。还是大小姐的命金贵啊。”可惜是个假的。田小凤撇一下嘴,“水泥砖头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拿国家的钱为她修井,不合适吧?”   政委笑了。   田小凤奇怪:“你笑什么?”   俩驾驶员把田小凤的丈夫当师傅,见状俩人异口同声叫她回家去,别在这里扒瞎。   “我哪儿扒瞎了?”田小凤冲其他军嫂招手,“大家说是不是一直没人修?”   炊事班班长还得回去盯着午饭:“这些水泥和砖头都是从耿团长家拉的。耿团长留着盖厕所的。我们就是趁着休息搭把手。不行啊?”   “怎,怎么可能这么巧?”田小凤摇头不信,“耿团长他,能掐会算?”   老班长摇头:“谁知道呢。说不定耿团长叫他爱人跳井,然后把趁机修井,收买人心。嫂子,您是这样想的吧?”   “我什么时候这样想了?”田小凤急赤白脸。   老班长:“你确定砖和水泥都是耿团长的,再这样想也不迟。按照你的思路,难道还有别的可能?”   田小凤脸色涨红:“得意什么。就这破地方,你们在这里呆一辈子,也没人能想起你们。”   老班长怒气上来指着她:“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二遍。”田小凤扭着腰撇撇嘴施施然离去。   老班长气得追上去,政委一声“站住”把人定住。田小凤回头看一眼,得意洋洋地回家。老班长见状气得说:“大不了我转业!”说出来又不舍,就问俩驾驶员,“她什么来头?”   驾驶员之一:“她小姑子的婆家嫂子的娘家弟弟是首都某位首长的警卫员!”   “可,耿团长是空军某位首长的亲女婿!掉下井的是他亲闺女!”老班长大声吼。   政委:“干活!”   “不是!”   政委话音刚落就听到这俩字。循声看去,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眼生。他只比耿致晔早调过来半个月,又一直在部队调度,看谁都眼生:“你们都没事干了?”   “没工作啊。政委给安排个工作?”   政委噎了一下:“田小凤那么厉害,叫她给你们安排去。”   “她自己还没事做呢。”   政委:“回家刷碗洗衣服去。”   “政委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说不是吗?那位首长的亲闺女可不叫叶烦,人家叫陈小慧。你当叶烦为啥来岛上?她的工作是叶家安排的,叶家亲闺女找上门,她当然得把工作让出来。”女人见一群大老爷们一脸茫然,就从二十五年前故意抱错孩子说起。   政委听完只想笑:“我说凭一个拐了八道弯的警卫员亲戚田小凤没那个胆子。”   老班长:“这些女人闲着没事就喜欢搬弄是非。政委——”   “真相是一回事,我信不信又是一回事。”能把耿致晔吓得承诺给儿子买两斤糖,只有一种可能,叶家两个闺女都要,“甭理她们。”   女人没看到她想要的效果,很失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众人只当没听见。   石子铺好,政委发现一个问题,如果刚砌好就打水,水泥就干不了了。政委带着几个人挨家挨户提醒,家里没水的赶紧提水。   耿家的水桶扁担不知谁放院里的,耿致晔听到这个提醒把缸打满,叫两个孩子的鞋脱掉,一左一右在叶烦两侧。   大宝见她没精神,摸摸她的脑袋:“没生病。妈妈,还逞强吗?”   二宝爬到妈妈身上:“妈妈,还嘴硬吗?”   叶烦想把俩孩子掀飞:“你爸跟我有仇吧?” 第15章 打水井   二宝伸出两只小手包住妈妈的脸:“爸爸疼妈妈。”   大宝:“妈妈, 爸爸听见会伤心的。”   “什么这么香?”叶烦问。   大宝无奈地翻个白眼:“你不要说别的!妈妈,说你呢。态度端正!”   叶烦揪住他的耳朵:“谁态度端正?”   “我, 我我,妈妈饶命,爸爸救命——”   叶烦打断:“叫姥姥也没用。”   “偶尔有用。”耿致晔推门进来,“别欺负他。我把锅里的粥盛出来烧半锅水,你用热水擦擦身体再洗头。”然后问俩孩子,“豆腐鱼做好了,还吃吗?”   兄妹俩没有亲眼看到叶烦在井里,又因为在他们眼里妈妈很厉害, 妈妈干不成的事爸爸可以,所以俩孩子之前见叶烦全身湿透也没有很慌。不过两个机灵鬼也看出妈妈精神不好, 粥吃下去一会又饿也不敢闹。   可是爸爸主动提起就不一样了。兄妹俩异口同声:“要!”   大宝自己下来穿鞋:“爸爸,我可以吃一个大馒头。”   “没买到面。食堂该做饭了。过会儿去食堂看着买几个。”耿致晔对叶烦说, “休息一会, 打好水叫你。”   叶烦不想一人待着, 套上外套, 趿拉着鞋出来。   耿致晔见状把搪瓷盆里的粥端过来, 拿四副碗筷和勺子, 给俩孩子盛半碗粥,给自己和叶烦各盛一碗。   大宝看看妈妈爸爸的碗又看看自己的碗,气得小嘴上可以挂油瓶。   耿致晔无语又想笑:“盆里还有, 吃完再盛。”用二宝的小勺挖一勺豆腐鱼,“慢点吃, 别卡着。”又提醒叶烦用勺子。   大宝顾不上生气, 板着小脸严肃地问:“我的呢?”   “手受伤了?”耿致晔说归说,还是给儿子挖一勺, “二宝,好吃吗?”   二宝很喜欢,连连点头:“滑滑的,爸爸吃。”   耿致晔转向叶烦:“明早再买几斤?”   叶烦前世忙着赚钱,今生忙着带娃工作,没怎么摆弄过水产:“多买几样,我跟你学学怎么做。”   大宝很是满意的点头:“妈妈,这样就对啦。”   叶烦瞪他:“说话跟个孩子精似的,你看看自己多大。”说到大儿子,忍不住学给耿致晔听,“跟他玩沙包的那几个小孩,他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还比他大那么多,也敢跟人玩。耿大宝,跟人丢沙包的时候都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重吗?”   大宝脱口道:“我没逞强。”   叶烦噎住。   耿致晔想笑:“都不许说了,先吃饭。”   大宝挖一勺豆腐鱼,看着她妈送自己嘴里,就不给你吃。   叶烦翻个白眼,幼不幼稚啊。   耿致晔装没看见:“烦烦,买菜的时候遇到几个人说家具做好了,你在家看看怎么摆放,我请他们帮我们送过来。”   “不买馒头啊?”大宝好几天没吃馒头了。   耿致晔:“买回来再去。”   大宝趴在桌上一手护着碗一手往嘴里扒粥,眼珠乱转,小脑瓜不停。叶烦在儿子对面,抬眼看到他的小样儿:“耿大宝,有话直说。”   “可以吗?”大宝坐直。   叶烦:“我现在心情不错。”   “我也心情不错。”   叶烦又想翻白眼:“不要学我说话。快说!”   大宝立刻说:“爸爸,我会买东西。”   “我知道。但是刚出锅的馒头烫。”耿致晔没说岛上路不平,他端着馒头容易摔倒,不然耿大宝又该信誓旦旦保证他不会摔倒,可能还会端起盛粥的搪瓷盆证明给他看。   大宝颇失落地点点小脑袋。   耿致晔:“明天没事,爸爸带你和妈妈妹妹出去玩。”   大宝好奇地问:“这里大吗?”   “长十多公里,宽七八公里,不小。”耿致晔道,“不过山多,田地跟豆腐块似的,走几步就有个小沟渠,跟老家不一样,你俩应该会喜欢。”   二宝放下她的小勺子,大声宣布:“爸爸,我喜欢玩水。”   大宝慌忙捂住她的嘴巴:“咋啥大实话都说?”   二宝转向哥哥,眨巴眨巴跟叶烦一模一样的眼睛,不可以说吗。   大宝点头,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二宝跟着点头,好的,哥哥!   叶烦过了饿劲不想吃,勉强把粥喝完,就把搪瓷盆里的粥倒耿致晔碗里。耿致晔问:“都给我你不吃?”   “大宝二宝要不要?”也烦问。   大宝想说妈妈偏心,张嘴打个饱嗝,顿时蔫了。   二宝机灵归机灵,可她小,大宝不说话,她一时不知说什么,乖乖摇头。   叶烦把她的空碗放空盆里,耿致晔见状就说:“放着我刷。锅里的水该热了。”   叶烦打半盆水,去屋檐底下洗头。   耿致晔往桶里兑两瓢热水和一瓢井水,拎到叶烦身边:“用这里的水冲一下。”   “我头发太长,你帮我剪掉点吧。挑水洗头太麻烦了。”   耿致晔:“我挑。”   “……”叶烦无奈地问:“你不在家呢?剪到肩膀可以扎住就行了。对了,有买头发的吗?”   耿致晔:“……养不活你吗?赶紧洗,别着凉。”到屋里把锅碗瓢盆刷干净,拿着带盖的搪瓷盆,“大宝,二宝,跟爸爸一起去?”   大宝:“远不远啊?”   耿致晔点头,二宝伸手:“爸爸抱。”   “……怎么这么机灵啊。”耿致晔就当自己负重训练。   然而他没想到回来得抱两个胖娃娃。到家胳膊都酸了。叶烦见他揉胳膊:“大宝没提醒你别逞强?”   大宝捂着小脸,像恼羞成怒似的大声叫嚷着:“不许说!”   叶烦白了他一眼拿着衣服出去,院里只有两根粗棍和一根晾衣绳,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忘记这里没压水井,更没有自来水。   耿致晔出来把盆夺走:“明天我挑水洗。”   叶烦颇心累:“耿团长,听说过一句话吗?人是活的!”   耿致晔点头:“知道,找人问过,这里的地质不好打井。真要打你得做好满院窟窿的准备。”   叶烦:“种菜省得翻地。”   “既然决定了,我拉家具的时候找人问问,然后叫他们抽空过来看看?”   叶烦有一点顾虑:“我听不懂当地方言,你在吧?”   “回来的早,我的假期还有几天。”耿致晔把饭桌拉到一边,冲叶烦伸出手,叶烦把钱递给他,耿致晔冲她点一下头就往外走。   大宝很是稀奇:“妈妈怎么知道爸爸伸手要钱啊?”   “拉家具不给人钱?笨!”叶烦去厨房拎一桶水,到晾衣绳下洗衣服。   大宝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去哪里玩儿,拎着俩小板凳,跟二宝一左一右坐在妈妈对面,跟俩门神似的。   叶烦:“怎么不跟新朋友玩儿去?”   大宝趴在自己腿上,很不自然地说:“我不知道苗苗姐家在哪儿。”   “不会问啊?”   “问谁呀?谁都不认识。”   叶烦想笑但忍住了。要不是念他才四岁,非得说你耿大宝也有胆怯的一天。   “在咱家东边。你俩跟你爸买馒头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姐弟三个在院里玩儿。”叶烦见他起来,“着什么急?坐下!人家要是正在写作业呢?”   大宝坐下,二宝见状也乖乖坐下。   叶烦:“可乐还剩几瓶?”   二宝伸出两根手指:“哥哥一瓶,二宝一瓶。”说完又要求喝可乐。   牙还没长齐,叶烦哪敢叫她连着几天喝可乐:“糖果呢?”   大宝:“还有好多个。妈妈,爸爸答应给我买两斤。”   “你也答应不把今天的事告诉姥姥姥爷,你遵守了吗?”   大宝急眼:“二宝说的也怪我啊?”   “你不提醒二宝想不起来。”二宝还没记事,等到明年耿致晔休假她早忘了。叶烦不想同他废话,“你讲信用,我告诉你怎么做。”   衣服都是今早穿的,还没来得及脏,叶烦跟俩孩子说着话的工夫就把衣服晾绳上。   “好吧,好吧。”大宝一副“让你一次”的神色瞥他妈,“可以说了吗?”   叶烦冲俩孩子招招手,大宝二宝起身,叶烦拎着两个板凳走在前面,大宝二宝迈着小腿跟在后面跑,不仔细看跟遛小狗似的。   叶烦把板凳靠墙放:“等着。”   兄妹俩坐下等着。   叶烦去她和耿致晔房里抓一把奶糖,粗略估计有二十个。叶烦拿五六个塞二宝的两个裤兜里,然后往大宝兜里塞几个,最后剩几个,俩孩子一人俩:“大宝,到隔壁先问苗苗姐姐在不在家。如果有人告诉你在家,你问她要不要写作业。她说要写作业,你就说明天找她玩儿。如果不用写作业,你和二宝跟她玩,请她吃糖。”   大宝:“不请大弟和小妹吗?”   叶烦下意识想问什么大弟小妹,忽然想到之前廖苗苗来她家身后还有俩小孩:“她弟弟妹妹啊?请。如果她爸妈在家,你不可以小气。他们是你爸的朋友,就像供销社的主任是妈妈的朋友。”   大宝点头:“妈妈,什么时候去啊?”   “现在就可以。路上石头多,你拉着妹妹。如果她家院门关着,你问里面有没有人。如果门开着,你到堂屋门口敲门,人家看见你你再进去。就算门开着也不可以直接进。”   大宝遇到不懂的很听话。他和二宝到隔壁,见院门开着下意识往自家方向看。叶烦在院里冲他抬抬手,大宝拉着妹妹到房屋门口,客厅里没人,大宝一边敲门一边问:“有人吗?”   廖政委的爱人庄秋月从房里出来,拿着针线盒鞋底,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们是……?”   “我叫大宝,这是我妹妹二宝。我爸爸是耿致晔,我妈妈叫叶烦。”   庄秋月有印象:“我见过你俩,是早上,对吧?进来。”   “苗苗姐在家吗?”   廖苗苗已经从房里出来。   大宝按照妈妈教的先问她要不要写作业。庄秋月没见过这么小又这么会说的小孩,就说不着急。廖苗苗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妈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啊。   大宝就问可不可以跟她玩。   廖苗苗侧身向卧室房门:“先过来,我还有一点作业,一会就好。”   大宝伸出手请她吃糖,二宝学哥哥也要请她吃糖。大宝拿过妹妹手里的糖给庄秋月和廖家姐弟三人一人一个。   四人面面相觑,由廖苗苗开口问:“你们吃什么啊?”   大宝二宝一起拍裤兜。   廖苗苗放心下来就带他们进屋。   庄秋月不禁咂舌,不愧是大地方来的小孩。   岛上事少,屁大点事都能引起人们关注,何况抱错孩子这么大的事。庄秋月中午挑水,来回一路上碰到三个问她知不知道她家新邻居叶烦其实姓陈。   陈宽仁和赵茹萍干的事缺德,导致庄秋月对叶烦感官复杂。廖政委回来吃午饭,庄秋月说起这事问他怎么看。廖政委问她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舍得送人吗。庄秋月说陈家把陈小慧还回去了。廖政委和水泥的时候脑袋闲着没事琢磨出点什么,就对妻子说凭叶家的条件,叶烦是个儿子陈家也舍得。   不是叶烦赖在叶家不走,庄秋月对她的感官好了很多,又见大宝二宝这么懂事,她不由得想到一点,叶烦的工作可以让给陈小慧,她这些年的见识学识谁都拿不走。   所以叶烦本姓陈也是她期待的新邻居。   庄秋月到女儿卧室门口问:“大宝,你妈知道你和妹妹来找苗苗吗?”   大宝点头:“妈妈知道。”   “你妈在家干嘛呢?”   大宝:“我爸爸买家具,妈妈在家等爸爸。”   庄秋月本想去隔壁看看要不要帮忙:“玩吧。”把客厅的两扇门都打开,在客厅纳鞋底。听到隔壁有动静,她勾头看一眼,放下针线,去隔壁帮着抬家具。   庄秋月本以为只有几件,到跟前看到可以坐三个人的长椅:“耿团长,怎么做这么多?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啊?”   “一年两年也需要。”耿致晔同木匠把长椅抬下来。   庄秋月拿一把椅子,差点脱手:“这么重?”   耿致晔:“实实在在的木头打的。烦烦,你别碰,我拿下来你再拿。”拿下一把椅子递给她。   庄秋月搬着椅子朝叶烦走去:“放哪里?”   “客厅。先靠墙放,还有两个柜子和橱柜没卸。”叶烦说:“我叫叶烦,嫂子可以叫我小叶。”   庄秋月说出自己的名就说可以喊她嫂子,她比耿致晔大几岁。   叶烦见她说话拿椅子都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很像上午帮她出头的刘桂花,笑着喊一声“嫂子”。   庄秋月面上规规矩矩答应一声,心里纳闷陈家父母怎么想的,把这么俊的闺女给叶家。难道陈小慧长得跟天仙一样吗。   这辈子还没见过仙儿,庄秋月觉着不可能,一定是陈家老两口的脑袋被驴踢了。   看到耿致晔跟木匠抬着一米多高的衣柜进来,赶忙往北让出路:“耿团长,不是做衣柜了?”   “你说大衣柜?在我和烦烦房里。这是给大宝和二宝做的。”   庄秋月:“俩孩子一人一个啊?”   耿致晔点头:“东西分开放免得打架。”   真讲究!庄秋月朝俩孩子房里看去:“一张床啊?”   “二宝太小。过两年给他们做上下铺。”耿致晔打算好了,“要是还在这边,二宝敢自己睡了再分房。”   庄秋月想解释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以为两岁的小二宝跟父母睡。   可是耿致晔和叶烦进进出出也没空同她唠嗑,庄秋月就在客厅帮着拿一下椅子,移一下板凳,开一下房门。   有人帮忙,几分钟就把家具放好。   庄秋月对首都来的叶烦好奇,又不知跟人聊什么,就问叶烦要不要菜籽。   叶烦被问住,庄秋月意识到失言,土灶都没用过的大小姐哪会种菜。庄明月忙说:“我——”   耿致晔打断:“这个时节嫂子家还有菜籽?”   “有。”庄秋月看着叶烦回答,就像问她要不要。叶烦笑着说:“麻烦嫂子给我们拿一点。”   这么给她面子,庄秋月心里舒坦,立刻回家拿菜籽。耿致晔赶忙说:“嫂子,还有锄头。”然后低声问叶烦:“会用吧?”   叶烦春秋两季都帮陶春兰翻地:“我家院里那些地都是我刨的。也不知道陈小慧知不知道帮她翻地。陶春兰同志的腰不好。”   “她在农村七年,还用你说?别瞎操心。”   陈小慧给叶烦的印象不懂事,临行前那番话让叶烦确定她缺心眼。缺心眼的人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会不等于眼里有活啊。”叶烦不禁说。   耿致晔:“改天我给岳母发个电报。她看到电报想到你,要是对陈小慧有什么不满,肯定忍不住给你写信。”   谁都没想到,耿致晔回到部队一周,安排好训练巡逻等任务,可以放心地回家吃顿晚饭,结果半道上碰到邮递员,给他一封信。   耿致晔看到寄信人就想把信撕了。可惜他不敢。   到家看到院里很多人,有大人有小孩,几十口子,耿致晔下意识停下,往左右看了看,是他家。耿致晔很是不安,慢慢靠近:“看什么呢?”   刘桂花吓了一跳:“走路没声?大白天吓死个人。”   “干嘛呢?”耿致晔又问。   刘桂花很是稀罕地说:“接水啊。这压水井真好用。虽然一点点压有点慢,可是干净啊。耿团长,这个井贵不贵?”   耿致晔:“打了八个孔,第九个才打下去,压水井管和压井头都是请渔民到岸上捎的,你觉着呢?”   “我觉着得你半个月工资。”   耿致晔摇头:“没那么多,但也不便宜。你也想打一个?我跟公社的书记说一声,叫他安排——”   “不用!”刘桂花慌忙阻止他说下去:“我家在你家后面,又不远。”   廖苗苗的声音透过人群传过来:“桂花姨,你的桶满了。”   刘桂花拿起扁担挑起两桶水,比以前少走一半的路,还不用担心水桶掉井里。刘桂花心情好,掂量一下水桶笑着说:“小叶,改天去我家玩啊。”   叶烦说好。耿致晔没看到人,踮起脚看到叶烦在庄秋月和参谋长的爱人身后,也看到人群里面还有七八个桶:“这里的水跟井水一样。”   庄秋月:“井水哪有自己压的干净。我前两天还以为打不成,没想到昨天出水了。”   大宝忍不住说:“爸爸,昨天的水是黄色的。妈妈使劲压使劲压,就变清澈了。”   “你有没有帮忙?”   大宝:“我和妹妹帮忙,妈妈不许。”   “你还没有压水井高,带着妹妹过来,别在那边碍事。”耿致晔招手,“烦烦,做饭了吗?”   叶烦摇头:“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打算过一会再做。”   “我去吧。”耿致晔抱起二宝,冲大宝招手:“帮我烧火。”   这几天耿致晔不在家,大宝都被他妈按在灶前盯着柴火别掉了。一回生二回熟,大宝不怕烧火,不妨碍他到厨房就告状,爸爸不在家,妈妈这不许那不许,可烦了。   耿致晔:“不许你玩?”   “玩给玩,可是,可是,妈妈就是烦!”   耿致晔故意问:“因为她叫叶烦吗?”   大宝点头。   耿致晔失笑:“大宝,你说你跟你妈吵起来,我是向你还是帮她啊?” 第16章 糊弄学大师   大宝想自闭:“不能帮我一次啊?”   耿致晔:“你妈为什么这不准那不准自己没点数吗?”   大宝低头看看短小到掉进厨房缸里都能淹死的自己, 不想理他爸,净说些戳人心窝子的话。   耿致晔放下二宝, 给她个板凳,叫她在大宝旁边,然后把橱柜里的菜拿出来。   大宝提醒他案板底下水盆里有蛏子。   “怎么又买蛏子?”耿致晔把盆端出来。   大宝:“妈妈只会你教她的几样啊。我要长长的鱼,妈妈不会做。”   “带鱼吗?煎着香。咱家快没油了。”耿致晔想一想还有什么鱼,“明天买香螺和牡蛎,再买一条——”   大宝:“鲫鱼!”   “刺多,你俩没法吃。”   “可是姥姥做过啊。”   耿致晔:“冬天鲫鱼肥,首都海鲜少, 你姥没得选。还是买虾吧。妈妈做过?”   大宝气哼哼说:“水煮的。妈妈说好吃。她做的当然好吃啦。”   耿致晔想笑:“摸着你的小良心说虾不好吃?”   大宝以为不好吃,可奇了怪了, 清水煮一下都好吃:“爸爸,妈妈不会做菜啊。”   耿致晔听出他言外之意, 叶烦烦的厨艺还没好到清水煮虾也好吃的程度, “新鲜的食材不需要很多调料。就说爸爸离家前买的海鲈鱼, 蒸的时候也没放很多东西。”   大宝困惑:“首都那么大, 食材不好吗?”   耿致晔:“这里的鱼鳖虾蟹从打捞上来到端上桌最快三个小时, 也许两个小时。首都的海鲜两三个小时还没出天津卫。”   大宝似懂非懂:“不是妈妈厨艺变好了?”   耿致晔纳闷:“妈妈厨艺好不好吗?虽然爸爸是团长, 也是一名军人,需要登舰巡逻,一走好几天, 妈妈不会做饭你们吃什么?”   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宝哪能不懂, “妈妈厨艺好, 尾巴翘上天。”   耿致晔完全可以想象,叶烦小人得志的样子趁机收拾耿大宝:“可以装看不见, 该吃吃该喝喝。反正你妈又不敢叫你饿肚子。”   “她敢!没人管得了她,叶烦烦什么都敢!”大宝大声说。   耿致晔把洗干净的蛏子捞出来:“除非你又阳奉阴违。否则你妈不敢。我了解她。”   “我了解她!”   耿致晔:“她是我媳妇,我俩认识七年了。七年前你在哪儿?”   “我——”七年前大宝在奈何桥上排队等投胎。大宝“我”不出来,“你帮妈妈欺负我!我要告诉姥姥,告诉姥爷,告诉爷爷奶奶,告诉小姑舅舅!”   耿致晔把脏水倒桶里开始洗菜,“大宝,青菜好像不是在市场买的?”   “不知道!”大宝看也没看就说。   小孩子心里有气就该发泄出来,不然憋久了有可能跟父母生分。耿致晔不以为意地笑笑:“二宝,告诉爸爸。”   “不许说!”   耿致晔:“看来不是买的。谁送的?”参谋长的爱人是工人子弟不擅种菜。廖政委家的菜还没长出来。从往这里增兵到现在四个月,家属搬过来没超过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菜种出来的人不止勤劳,还得会种,“刘桂花同志啊。”   大宝睁大眼睛捂住嘴巴。   二宝一脸疑惑地看着哥哥,二宝没说啊。   耿致晔笑着问:“想知道爸爸怎么猜到的吗?”   大宝想知道,但是不想屈服。   四岁的小不点,没必要跟他上纲上线。耿致晔继续说:“你妈刚到这里没朋友,给她送菜的人屈指可数,应该就是等着压水的那几个。那几人当中只有刘桂花随军前一直在农村。农村九成九的人都会种地。”   大宝不服气:“苗苗姐家有菜。”   “还没长大。这些菜去掉根有这么长,算上根得这么高。”耿致晔在地上比划一下,“耿大宝,爸爸又给你上一课,你应该说什么?”   耿大宝:“你是我爸爸,你,你——”   “应该教你?”   耿大宝点头:“对!还有,舅舅说的,我忘了。”说出最后三个字很是懊恼。   耿致晔:“有义务为你指点迷津?”   大宝眼中一亮:“爸爸知道啊?”   “你舅懂的我都懂,他不懂的我也懂。”耿致晔再次打开橱柜,“吃米饭还是吃面条?”   大宝:“吃馒头!”   看来儿子真不喜欢米饭。耿致晔问:“烦烦有没有做过蛋炒饭?”   大宝二宝一起摇头:“烦烦不会!”   叶烦进来:“我什么不会?”   大宝:“爸爸不教你,你会做豆腐鱼吗?”   叶烦想把他的小嘴缝上,明明四岁,比四十岁的人还能叭叭。   “我会织毛衣,你爸会吗?”   大宝摇头:“爸爸没说爸爸会啊。”   叶烦心梗了一下:“耿致晔,你去医院换个听话的吧。”   大宝一脸好奇地问:“我不是从垃圾堆里捡的啊?”   叶烦顿时气得身体摇摇晃晃。耿致晔下意识扶她一把,叶烦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出手。耿致晔意识到她装的,好气又好笑:“站好。”   “耿大宝不能要了。”   耿致晔把馒头拿出来:“我先问你,是不是又跟他胡说八道了?”   大宝点头:“爸爸,你不在家,妈妈天天骗我和妹妹。昨天说我和二宝是,是垃圾堆里捡的。前天说火车站捡的。还说人家送给她的。妈妈,我想要个弟弟,你去捡个弟弟吧。”   叶烦好烦啊。   “耿大宝,说这么多不累吗?”   大宝不累,大宝渴了。但妈妈不许他自己倒水,他告诉爸爸他渴了。   叶烦:“忍着!”   “说什么呢?”耿致晔拉一下她,“把馒头热了。”冲俩孩子招手,“跟我来。”   大宝二宝跟去客厅。   两个暖瓶都在茶几底下,耿致晔移到靠墙放的饭桌上:“烦烦,以后别把暖瓶放茶几底下,容易踹倒。”   “知道了。”以前这种小事不需要叶烦操心,“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耿致晔往四周看看:“平时仔细点,别叫大宝二宝碰到剪刀菜刀。”   大宝:“我不碰!”   二宝点头:“割手!”   耿致晔:“你俩都是好孩子。要不要放点奶粉?”   大宝回屋打开他的小柜子抱一盒奶粉:“妈妈说不可以喝很多。”   “烦烦担心你和二宝喝多了不饿。想长爸爸妈妈这么高,要多吃饭多吃菜和肉。大宝,知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喜欢做鱼虾?”   大宝点头:“因为有肉。可是我想吃,想吃卤鸡。”   二宝大声补充:“烤鸭!”   耿致晔摇了摇头:“这里没有烤鸭和卤鸡。不过可以叫烦烦带你们去渔村看看。”把奶粉还给大宝,大宝送屋里,耿致晔就带俩孩子回厨房,“烦烦,虽然不能私下买卖,但可以以物换物。”   叶烦秒懂:“我明天就找公社书记。”   耿致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不是这意思。”   “你别管。这事我比你有经验。保证叫人挑不出半点不是来。”叶烦看俩孩子,“刚才在外面就听你俩嘚啵,说我什么呢?”   大宝喝一口奶粉,递到妹妹嘴边:“快喝。”   耿致晔摇头笑笑:“今天怎么那么多人?不是你叫的吧?”   叶烦拎着桶出去压水准备做饭,正好碰到廖苗苗带着弟弟妹妹找大宝二宝玩。小姑娘热心肠,要帮叶烦压水。叶烦顺嘴说以后可以来她家压水。   金乌西坠,很多军嫂都出来挑水。廖苗苗的妈妈庄秋月就是其中之一。廖苗苗冲她妈招手。住在耿家后面的刘桂花从耿家门口过看到这一幕。没人叫她,她不好意思进来,就问耿家另一边的参谋长的爱人缸里还有没有水。   刘桂花在耿家门口跟隔壁院里的人说话,嗓门之大像装了扩音喇叭,叶烦在院里听得一清二楚,不好装瞎就叫她们来自家压水。院里只有庄秋月一人,别人不好意思。人多了,尴尬也有伴——乌泱泱来了七八个军嫂和一群孩子。   耿致晔到家的时候已经有几人压好回家了。   刘桂花认为耿家的水是私人的,挑走有愧,打算给叶烦一把自家种的菜。   刘桂花第一次用压水井,以为跟井水一样很多人打水能把水打干。她家还需要四桶水,着急没耐心一点点薅,一把镰刀下去割掉一大把菜。   耿致晔听叶烦说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难怪这把菜没根。嗳,不对,你怎么知道她担心压水井里的水干了?”   大宝:“桂花姨说的。桂花姨咋咋呼呼说,还有水啊。”   耿致晔看叶烦:“咋咋呼呼?”   叶烦白了他一眼:“我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咋呼?苗苗说她嗓门大,天天咋咋呼呼。”   大宝点头:“庄阿姨不许苗苗姐说。”   叶烦:“那你还说?”   “没有别人啊。爸爸要告诉桂花姨吗?”   耿致晔摇头:“但是也不可以说。因为隔墙有耳。烦烦,把小锅点着,我做菜。”   刘桂花的菜很嫩,叶烦叫耿致晔清水煮,蛏子也清水煮。   大宝气得一下站起来:“妈妈!”   叶烦吓一跳:“干——你又怎么了?”   耿致晔叫儿子坐下:“急什么?我做菜,妈妈说水煮我就水煮?”   大宝斜着眼看他,这个样子跟叶烦有的时候一模一样。耿致晔禁不住笑了:“爸爸保证跟妈妈做的不一样。”   叶烦明白过来:“合着不想吃水煮的?耿大宝,不知好歹的小鬼,我是为了保持食材的原汁原味。”   大宝听不懂:“你不会做就会说。”   叶烦噎了一下:“想造反吗?以前怎么没见你挑食?耿大——”   “烦烦!”耿致晔打断,“以前你做过几次饭?你多大了,大宝多大?”   大宝点头:“妈妈以大欺小!”   “你少说两句!”耿致晔瞪儿子,“见过兄弟姐妹开口就掐的,我还没见过母子俩天天掐的。掐赢了很得意吗?大宝,把你妈妈气病了,你就开心了?”   大宝眨了眨眼睛,妈妈那么厉害,他能把妈妈气生病吗。   耿致晔见状噎了一下,大宝没有这个能耐。叶烦可不惯他,真气急了非得给大宝几下出出气。   二宝起来,拉着哥哥的手,又拉起妈妈的手:“握握手,好朋友。”   叶烦和大宝愣住。   耿致晔笑出声:“看看二宝多乖。你俩跟二宝学学。”   二宝点头:“烦烦,大宝,跟我学学!”   “想得美!”   母子二人默契十足,抽回手瞪一眼二宝。   二宝一脸无奈地看向爸爸,二宝也尽力了。   耿致晔叹气:“你也消停点吧。烦烦,放两块木柴,大宝,看着火。”   叶烦起来:“我干嘛?”   “我调个酱汁,你看着。”耿致晔给她一头蒜,“以后水煮就用这个汁。我看柜子里有香油。这几天买的?”   叶烦点头:“给他俩蒸鸡蛋羹用的。居然比首都还贵。”   耿致晔:“需要从岸上运过来的东西都贵。大宝,妈妈不疼你吗?”   大宝摇头:“我没说妈妈不疼我啊。妈妈,可以不气我吗?”   叶烦:“你可以不气我吗?”   得,又谈崩了。耿致晔无奈又想笑:“你俩都少说两句就好了。”见叶烦剥蒜费劲,耿致晔拿过来用刀拍扁,递给叶烦。叶烦恍然大悟:“难怪每次陶春兰同志都先拍蒜。”   大宝见他妈不懂:“爸爸,你比妈妈会做饭吗?”   耿致晔:“你妈以前身体虚弱,你姥姥姥爷不敢叫她干活。我小时候你姑小,需要人照顾,你奶奶顾不上做饭,你爷爷工作忙,你大伯上大学住校,不是我做就是你二伯做。”   大宝打量他妈:“可是妈妈好好的啊。”   耿致晔点头:“现在好了。她像你和二宝这么大,经常进医院。”   大宝一脸狐疑。   耿致晔:“你可以找姥姥求证。”   话说到这份上,由不得大宝不信:“烦烦,我们和好吧。”   叶烦白了他一眼,把蛏子捞出来刷锅倒水焯青菜。   大宝双手一摊,看着他爸,你都看见了吧。   耿致晔:“你看,不说话不就没吵起来。”   “爸爸,我不怪你帮烦烦。”   耿致晔不接茬:“锅底下还有火吗?”   大宝塞个小木棍:“木柴只有几个了。”   叶烦趁机对耿致晔说:“苗苗妈妈叫我跟她上山捡柴。可是我不在家他俩怎么办?”   耿致晔问大宝:“门从外面锁上,你和二宝在院里玩?”   大宝点头:“妈妈要快点回来。”   耿致晔:“爸爸中午回来。”   “好吧!”大宝面向叶烦,我听话不?   叶烦没理他。耿致晔夸他听话,然后告诉叶烦自己给炊事班几十块钱,他们这几天会把煤和炉子送过来。等他把煤球打好,就不用担心家里断柴。   “什么时候盖厕所?砖和水泥都送来了。”叶烦问。   耿致晔:“月中月亮亮,我和政委和参谋长一两个小时就盖好。盖好我们的就帮他们两家盖。”   叶烦记得那天隐隐听到廖政委惊呼“有台风”,“廖政委不是海边长大的?”   “老家有山无海,湖边长大的。以前在西南当兵。参谋长是北边滨城人,他爱人也是。你买的海鲜不会做可以问他们。”耿致晔把汁浇蛏子上,又留一点浇青菜上。   大宝拉着妹妹去客厅拉桌子和板凳。   耿致晔听到动静朝客厅看一眼,低声说:“大宝多懂事。”   “就是太懂事。”叶烦禁不住小声嘀咕,“天天把自己当大人。没一点小孩样儿。”   耿致晔失笑:“别不知足啊。一样米养百样人。再说了,天天叫你抱着,或者撒尿和泥,你就满意了?”   叶烦想象一下,打个哆嗦。   耿致晔把两盆菜给她:“给大宝二宝洗手。我把馒头拿出来。你别进来了。”   叶烦带他俩去压水井边,一手压水一手拉着大宝的手给他洗手,给大宝擦干净,又给二宝洗。洗手水顺着勾流到菜地里。   耿致晔出来找母子三人才看到压水井和篱笆墙中间的地种上菜:“你种的?”   叶烦:“苗苗妈帮我一起种的。我打算这几天把东边那片地全种上。”   “慢慢来。大宝和二宝还小,我经常不在家,买着吃也用不了多少钱。”耿致晔抱起大宝,叶烦抄起二宝,一家人回屋吃饭。   饭后,耿致晔把厨房收拾干净就烧热水。   一家人洗漱干净,柴也用的干干净净。耿致晔第一次意识到得赶紧做煤球。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耿致晔把俩孩子哄睡着,到卧室就把信递给叶烦。   叶烦看着信上的折皱:“还以为你没打算给我。”   耿致晔震惊:“你怎么知道???”   叶烦一边拆一边说:“你做饭弯腰信封从裤兜里露出来了。我们刚从家里出来,你爸不会这么着急给你写信。于姨或小勤有事,她们会发电报。你朋友战友的信,你犯不着回来再拆。去掉这些不可能,只剩一种可能。”   耿致晔掀开被子坐过去:“我怕岳母想你叫你回去。”   “她不懂事,我嫂子和我爸也不会由着她。”   耿致晔:“信上说什么?”   叶烦皱眉:“好像,一语成谶。”   耿致晔拿过来,开头写她担心叶烦不会缝被子,给他们寄两床新被子。耿致晔一点也不意外,叶烦八十岁,在陶春兰同志眼里也是个需要她照顾的小闺女。   中间诉说着对大宝和二宝的想念。说大宝和二宝不在家,家里安静得说话都有回音。耿致晔心道耿大宝以后可以当法官,原告被告律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判案效率大大提升,一定可以给国家节省很多人力物力财力。   看到“陈小慧”三个字,耿致晔眉头一挑,转向叶烦。   叶烦:“看见了?”   “陈小慧一下班就回屋,不叫她吃饭不出来?我丈母娘怀疑自己像老妈子?夸张吧?你以前也——”   叶烦点头:“我没怎么洗衣服做饭,可陶春兰同志洗衣服的时候我压水,她炒菜我递锅铲。她洗碗刷锅,我跟她聊天啊。”   “她不想回叶家可以留在申城。但凡岳父岳母狠狠心,当初陈小慧说她就是过来看看,我丈母娘都会叫她顺心如意。”陈小慧心口不一这点是叶烦告诉耿致晔的,“她两边都要我丈母娘也没说什么。”   叶烦:“我们来那天她知道用车子驮包裹,等咱们上了公交才走,看起来也没把自己当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人突然闲下来容易胡思乱想。何况我妈原本就因为陈小慧的态度对她有意见。你给小勤去封信,问问她怎么回事。”   耿致晔点头:“我这就写。”   第二天上午,耿致晔收到妹妹的信。   廖政委把下个月排班表递过去:“下了班再看,先看看这个。”   耿致晔扫一眼就摇头:“我、你和参谋长,一人一周,各带一个营长。”   “牛副团长呢?不让他值班得闹意见,埋怨我们瞧不起他。要论临场指挥,我和参谋长加一起也不如他。”   耿致晔:“他比我多个军功章,我刚从军校毕业到前线他就是连长,可怎么我是正他是副?”   廖政委不假思索:“冲动!”   “巡逻的时候碰到秃子的人,他们要故意出言挑衅,你说老牛会怎么做?”   干他娘的!廖政委脑海里蹦出牛副团长的口头禅。同样的事换成他仨,拿着喇叭对骂。虽然窝囊,可是以目前实力,不得不这样做。   “那你跟他解释?”   耿致晔把信塞兜里,拿过值班巡逻表,划掉“牛大勇”三个字,“老牛脾气又臭又硬才到这里来不假,但他好哄。我们登舰,你就说家里得留个人。平时我们值班,你就说要是都日夜颠倒,真遇到突发情况脑子转不过来就麻烦大了。必须有个人一直保持清醒。”   廖政委:“要问为什么是他呢?”   “经验丰富,身体素质过硬,有他在我放心。再说了,过年过节没让他值班?”   廖政委神色复杂,过年过节所有军官都要站岗放哨啊。   “简直诡辩!”   耿致晔寸步不让:“你说不出口巡逻的时候你把他带上,或者叫参谋长把他带上。”   廖政委挠挠鼻头低声建议:“其实我们几人不用登舰。”   耿致晔不禁惊呼:“还晕船?”   “谁说我晕船?”廖政委慌忙质问。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牛副团长大步进来:“说你!亏你是湖边长大的。”   “湖边跟海上不一样!”廖政委大声为自己辩解,可惜理不直气不壮。   耿致晔淡定地起身勾住牛副团长的肩,哥俩好似的:“甭理他。端上桌嘴还是硬的。来得正好,正商量排班。老廖的意思你单独带队,我觉着不行,你跟他一起值班巡逻,叫他尽快适应。他带队我不放心。”   牛副团长看一下值班表,他的名字被划掉:“还是团长考虑周到,我也不放心,就他一遇到浪就晕,被卖到脚盆鸡老家,他都得以为遇到老乡。”   “骂谁小鬼子?!”廖政委拍桌大怒,“你就听他的,回头把你卖了,你还得美滋滋的跟他说谢谢。” 第17章 叶烦的计划   牛副团长严重怀疑政委恼羞成怒:“团长, 就这么排。”   耿致晔二话不说把“牛大勇”写上去:“回头跟参谋长说一声。这张表我就烧了。”烧完看一下手表,“午饭时间到了。我回家, 你怎么解决?”   牛副团长撺掇耿致晔开车回去。   耿致晔:“开三蹦子吧。用运输车要填表。”   “我开?”   耿致晔毫不迟疑地点头。   牛大勇搂住他的肩往外走:“要说还是团长爽快。哪像有些人天天磨磨唧唧,我家老娘们都比他干脆。”回头看廖政委,“一起吧?”   廖政委没好气说:“不敢!”   “看吧,坐三蹦子还这么多事。难怪叫他当政委。首长不愧是首长,隔海都知道他适合干什么。”   廖政委翻个白眼,看到烟灰缸里燃尽的排班表——有些人啊,被卖怪不得任何人。   牛副团长摸摸有点痒的耳朵:“岛上就这点不好,一月份有蚊子, 五月份还有蚊子。他娘的,跟捅了蚊子窝一样。”跳上三蹦子, “团长,你坐稳!”   “我相信你的技术。”耿致晔嫌车厢里脏蹲下去。   牛副团长嘿嘿一笑:“不是咱吹, 上开飞机, 下开舰艇, 还能驾坦克。咱们要是海军陆战团, 我也能当副团长。”   耿致晔:“不是团长?你老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志气。”   “不是有你吗。”牛大勇以前不服——新兵蛋子毛没长齐就压他一头。有次执行任务, 耿致晔只会三句鸟语就敢糊弄人, 饶是牛大勇不畏死,事后知道真相也惊出一身冷汗。   牛大勇把车停在耿致晔家门口,看到他下车时裤兜里的形状:“又是家书?”   “昨天是我丈母娘, 今天是我家。”耿致晔拿出来给他看一下:“我妹写的。”   牛大勇看到一个“耿”字,到家就跟他媳妇说团长敞亮人。   叶烦在院里洗手, 听到耿致晔的话就问:“小勤的信?没出什么事吧?”   “还没看。”耿致晔一边往院里去一边拆, 看清内容,隔着几千里都能听到他妹幸灾乐祸张狂大笑, “看看吧。”递过去就叹了口气。   叶烦很是好奇,逐字逐句地看。   陈小慧初到供销社那几天,主任、出纳看在叶烦的面上宽慰她不必着急,先适应适应,交给她的事很简单。   可是陈小慧忘记重新来过不是换个脑子,大包大揽表示她可以。   叶烦离开后,主任和出纳认为她适应的差不多了,就把全部账本交给她。   陈小慧上辈子没干过会计,这辈子离校多年,除了生活中会聊到的语文、政治和历史,其他的都还给老师。突然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眼晕头大,有的货款月结,有的半月结,有的一个季度结一次。在农副产品收购站截胡的东西单独记账,以便有人告黑状的时候上面抽查。   之前陈小慧当着出纳的面对叶烦说供销社的帐对她而言简单,她要面子不懂也不好意思问出纳。自认为提醒过耿致勤别着急结婚,有点情分,她就找耿致勤请教。   耿致勤又不知道陈小慧重新来回,也不知道陈小慧的心路历程。她在信中说陈小慧自不量力,打肿脸充胖子等等,不是看在嫂子的面上我才不教她。   中间还夹几句,嫂子都没手把手教过我,特意抽出时间教她,陈小慧还不领情,活该忙成狗。   看到这里叶烦哭笑不得:“信寄了吗?”   耿致晔摇头:“准备晌午回来绕道把信寄出去,可是还没到晌午就收到小勤的信。”从上衣兜里摸出一封信,“留着引火吧。你给我丈母娘写封加急信,再给小勤去封信。”看到叶烦手里的信又忍不住说,“昨天看到那封信我也觉着她没必甩脸子。”   叶烦:“我妈有那样的怀疑也不能怪她。谁能想到陈小慧所谓的会了是十窍通九窍。”   因为这事叶烦夜里都没睡踏实——担心陶春兰跟陈小慧打起来,陈小慧缺心眼下手没轻没重,一觉醒来她没妈了。   耿致晔潜意识里有个开关,值班的时候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醒,在家就像回到了安全的港湾,早上醒来看到叶烦眼底泛青才知道她没睡好。   “你和大宝和二宝在院里玩,我做饭。”   大宝大声提醒:“爸爸,做大龙虾。”   刚到耿家屋角准备从廖家和耿家中间的胡同过的中年女同志猛然停下,侧耳细听耿致晔问:“爸爸早上买的?”   “对啊。妈妈胆小鬼不敢杀。”   叶烦翻个白眼。   耿大宝顿时乐得咯咯笑。   耿致晔见状不禁提醒:“大宝,你妈的忍耐是有限的。”   “爸爸,我烧火!”大宝慌忙跑到爸爸身边。   耿致晔抱起他:“走咯。”   女同志转身往回走,走到自家门口停下,犹豫片刻往北去。往北几十米看到一排石头修的瓦房又停顿一下,女同志毅然决然地朝门外打扫的十分干净的小院走去:“小田,在家吗?”   田小凤拿着一把苋菜从菜地里出来,“谁呀?”   “我,不记得了?”女同志指着自己,“早几天见过。”   田小凤有印象:“你是高营——”   “别让人听见。”女同志低声打断,“进屋说。”   田小凤准备做饭,没空陪她白话:“不方便,孩子在家。什么事啊?柳嫂子。”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女人姓柳单名一个“晴”,柳晴神秘兮兮的同她分享最新战况:“耿团长的爱人叶烦还把自己当大小姐。”   田小凤下意识往左右看看,没什么人:“去厨房说。”拉着柳晴的手迫不及待地问:“跟你拿乔了?”   “人家才懒得搭理我。人家都是跟政委家的嫂子,参谋长家的嫂子,今儿还跟牛团长家的嫂子上山捡柴——”   田小凤轻呼:“她捡柴?她知道什么柴好烧吗?别又像早几天烧得烟囱冒浓烟,不知道的还以为着火了。”   柳晴撇嘴讥笑:“她知道个屁!说起那天,我也以为哪里着火了,吓得连走带跑,出来一看,好家伙,大小姐自作聪明呢。”   “听你的意思又自作聪明了?”   柳晴摇头:“应该不敢了。说起她,咱不服不行。一出生就到叶家,享了多年福,临了还能摊上耿团长这么好的人。你猜我刚才从她家门口过看见什么?她跟闺女在院里玩,儿子烧火,耿团长做饭。听她儿子的意思菜也是耿团长买的。我第一次知道耿团长会做饭。”   “你才知道?耿团长在家都是他做饭。”   柳晴不禁问:“她干嘛?”   “抄手等吃啊。有次我从她家门口过,看到耿团一手端着菜一手端着馒头从厨房出来还喊,烦烦,吃饭啦。”田小凤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老天爷,不知道的还以为耿团长仨孩子,大闺女叫烦烦。”   柳晴震惊:“对她这么好?”   “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柳晴心说好巧:“耿团长也说过这句话。不过是说他儿子。”   “那小孩我虽没见过几次,一看那双眼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跟他妈一模一样。肯定调皮了。”   柳晴疑惑不解:“那你的意思?”   “耿团长又不是铁打的,天天买菜做饭能撑几年?她在这里几年跟叶家感情淡了,耿团长又受不了她,以前的岳父岳母也不想帮假女婿,耿团长不跟她离我跟她姓!”   柳晴:“要叶家帮什么?耿团长的父亲不是老革命?”   “早退了。听说有十年了。他那个身份在甬城是个人物。首都那么多元帅中将,谁认识他是谁。这个岛离总部那么远,没人提醒的话,待到年龄到了就得转业。”   柳晴脸色微变:“那我家——”   “你家上面还有牛副团长。论军功谁能跟他比?也不知道总部首长咋想的,流血最多反而被比他年轻好几岁的压一头。”田小凤摇头,“这年头真是袭人遍地,薛钗横行。”   “啥意思?”   田小凤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也说不上来,上岸买东西听人说的:“别管啥意思,你就瞧好吧。没了叶家,都得现原形。”   柳晴打量着她问:“你不担心你爱人?”   “他是驾驶员,到地方也是驾驶员,跟在这边一样。”田小凤想担心,可她家轮不到她做主,“我巴不得他明天就转业。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是呆够了。想买盒申城产的雪花膏都得上岸。”   柳晴:“你都过不惯,大小姐能习惯吗?”   田小凤:“她不习惯也得习惯。不然回申城?那个破家,那样的父母,是我我都不回去,别说她过惯了好日子。”   柳晴点头:“听说人家今天吃大龙虾。”   “龙虾吧?”大龙虾少见又贵,田小凤过年过节都不舍得买一只,“可龙虾也不对,当地人都不吃。”   柳晴当时正在走路:“可能是大虾,我听错了。”   “肯定听错了。耿团长比咱们爷们工资高也不可能让她这么糟践。”   耿团长确实不舍得叶烦糟践,因为她不会做。那两只大龙虾是耿团长买的,比红虾贵点,不过也没到吃不起的地步。   耿致晔到厨房先问儿子吃米饭还是吃馒头。   大宝:“妈妈说大龙虾配粉丝。”   “你妈不会做倒是会吃。抱歉,咱家没粉丝。粗的细的菜市场都没有。蒸米饭,豆腐炖龙虾,你和妹妹都可以吃。”   大宝摇头:“我不想吃豆腐。”   “那你吃虾肉。虾肉好不好吃?”   大宝还分不清大龙虾小龙虾红虾,只知道他妈清水煮的都好吃:“爸爸,点火。”   耿致晔放下鼓鼓的麻袋,感觉很轻:“里头不是稻杆?”   “桂花姨给的树叶。她说树叶好烧。爸爸,桂花姨也很好。”   耿致晔:“她说话大嗓门像跟人吵架一样,其实人不错。”   叶烦抱着女儿进来:“大宝,我烧?”   “我烧!”大宝抬手指他爸爸,“跟爸爸学学。不可以偷懒!”   叶烦:“你都不跟我聊天,我凭什么听你的?”   “可是我不想说洋文啊。又不是洋人。”   叶烦点头:“以后到友谊商店不许问我盒子上写的什么,好不好吃。问我我也不告诉你。”   “你——耍赖!”   “学不学?”   大宝在心里算一笔账,他学洋文用得着,妈妈学会做菜,他和妹妹有口福:“你学我就学。”   叶烦把闺女放地上,大宝拍拍身边的小板凳,二宝过去。   耿致晔让叶烦先试试,他淘米。   叶烦下意识后退。耿致晔把锅盖盖上就一把把她抓回来:“躲什么?能吃了你?”   “可是夹到我怎么办?”叶烦两辈子没碰过活龙虾,包括小龙虾。   耿致晔:“听我的,不会的。”   “改天呢?”   耿致晔扭头看到叶烦脸色发暗;“那——”   “叶烦烦是个胆小鬼。”大宝瞪一眼他爸,不许心软,“叶烦烦,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叶烦气结,她说过的话,哪怕仅仅一遍,耿大宝都能记住,就这记性还敢天天想着玩儿,“不许学我说话。”   大宝站起来大声说:“叶烦烦胆小鬼,叶烦烦,我瞧不起你!我要大家都听见!”   从耿家屋后经过准备回家做饭的柳晴停一下,真没教养。   隔着胡同的廖苗苗不禁说:“大宝要挨揍了。”   姗姗到家的廖政委道:“不会的。跟他爸一样贫,别人着急上火,他还有心情逗咳嗽。大宝不犯原则性错误,天天叶烦叶烦的叫,你叶姨也不会揍他。”   庄秋月赞同:“看起来没大没小的,其实很听话。今天上午叫大宝二宝在家,人家就乖乖在家玩。二宝才两岁啊。”看向廖苗苗,“你三四岁了还叫我搂着睡。人家大宝和二宝一人一条小被子自己睡。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教的。”   叶烦头回当妈,不会养孩子,所以放养。他就算在泥坑里打滚,耿大宝自己不嫌脏,叶烦都可以装看不见。不知不觉就养出他现在这种性格。   叶烦明瞪儿子:“激将法对我没用。”   “二宝,看着火,我来!”大宝撸起袖子就要干。   叶烦慌忙拦住他:“我——我学还不行!小手没有龙虾大,学什么学?烧火去!”   大宝坐回去,笑眯眯看着叶烦。   叶烦烦他:“我要是受伤了,你就等着吃酱油拌饭吧。”   耿致晔:“快点吧。”   叶烦深吸一口气,宛如上战场。   耿致晔累得双手叉腰:“要不要来二两茅台壮壮胆?”   “看不起谁?”叶烦拿起刀,眼神示意耿致晔说话。耿致晔哪敢让她一上来就亲自动手,手把手教她先放血。   叶烦把第一只大龙虾分尸,耿致晔才后退,教她手起刀落斩杀第二只。   两只龙虾码入盆中,叶烦不禁说:“别看这么多,越吃越饿。”   耿致晔点头:“肚子里没油水。你什么时候找公社书记,叫炊事班班长跟你一起去。”   “买什么?”叶烦准备葱姜。   耿致晔:“两头猪。”   “两头?”叶烦诧异,“一两千人,一人能分一块吗?”   耿致晔摇头:“吃骨头下水,肉留着炖菜。”   “军费这么紧张啊?”   耿致晔:“也没那么紧张。可是现在把钱用了,中秋除夕拿什么加菜?”   “如果跟公社合作呢?”   耿致晔:“我们不能经商。”   叶烦知道现在不可以,九零年前后十年可以:“合作共赢?”   “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叶烦:“那容我想想。对了,离咱家远吗?”   “他家离这边远,七八里山路。供销社离这边四五里,他平时在供销社。偶尔也会到菜市场看看。”   农副产品市场里耿家近,不到一里路。叶烦想说什么,一扭脸看到大宝一脸幽怨,失笑:“先做饭。”   耿致晔教叶烦先放葱姜爆香,接着放虾头虾壳虾钳,然后放虾肉,最后加水,炖出白汤放豆腐。   叶烦看着豆腐问:“你买的老豆腐?”   耿致晔点头:“吸满汤汁好吃。”见盐水瓶里的油快见底了,“油吃完了就买肥猪肉吧。”   “没肉票啊。”   耿致晔:“按户限购。你早点去。”   “咱们一家四口人一个月只有半斤油啊?”   耿致晔:“三伏天再买菜籽油。不然到时候你在屋里熬猪油?”   叶烦下意识摇头。耿致晔无奈地瞥一眼她,拉起俩孩子:“跟爸爸洗手去。”   大宝见锅底下还有柴:“米饭蒸熟了吗?”   “豆腐需要炖一会。让你妈看着火。”耿致晔把孩子拉到外面,拍拍他们身上的灰尘,大宝二宝一起闭眼。耿致晔见状忍不住想笑,“好了。大宝,二宝,要不要上厕所?”   叶烦闻到米香,把柴塞进去就出来:“我带二宝去。”   大宝:“妈妈,我可以自己去。”   叶烦一手拉一个:“达令,我们走啦。”   大宝挥挥手:“达令,不要想我啊。”   耿致晔装没听见,到厨房往两口锅底下塞两把树叶,闻到锅巴的香味,他就去拉桌子。   听到母子三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耿致晔才盛菜盛饭。   耿致晔把锅巴掰成小块,问大宝二宝吃不吃。   大宝浅尝一块,累牙,决定吃米饭。叶烦舀两勺虾肉和一勺汤叫大宝拌着吃。   “妈妈,我也可以吃豆腐。”大宝又把碗推回去。   叶烦给他夹一块:“豆腐里有很多水,慢点啊。”   二宝睁大眼睛望着爸爸。   耿致晔笑着把她的碗拿过来:“一勺汤两勺肉,一块豆腐,跟哥哥一样。慢慢吃。”   得到跟哥哥一样的待遇,二宝乐得傻笑。   耿致晔忍不住说:“什么时候跟哥哥一样机灵,爸爸就放心了。”   “爸爸担心什么啊?”大宝问。   耿致晔:“担心坏人骗你妹妹。”   要是像陈小慧那样,如何是好啊。   大宝坐直:“爸爸不要担心,我保护妹妹。”   耿致晔看到他脸上的龙虾肉,心说等你保护,我和你妈任重道远啊。   “先吃饭。”耿致晔把他脸上的东西擦掉。   饭后,叶烦给耿致晔一把剪刀。耿致晔无奈,只能把她的头发剪掉一半。   脑袋轻了,叶烦哼着摇篮曲去书房拿纸和笔,给首都写两封信。信的内容差不多,都是先宽慰两人,后说陈小慧那般行事只因胆小。   耿致晔比叶烦谨慎,他到办公室把信封换掉,收信人改成叶烦嫂子。李明月心细,看到信封上由她转交给耿致勤和陶春兰,她一定亲自把信送到两人手上。   事实也是如此,半个月后,李明月轮休,趁着陈小慧又钻回房间,把信给陶春兰。   陶春兰满心复杂地看完就递给李明月,李明月很是诧异地接过去,小姑子的信给她干嘛。   李明月虽不是会计,但她知道如何报账,如何应付巡查的领导。晌午吃饭的时候,李明月问她这些天不在家,家里有没有什么事。陶春兰打配合说没有。李明月顺嘴问陈小慧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问她,她帮不上什么忙也能出出主意。   陈小慧上辈子倔,没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心向李明月请教,可李明月上辈子瞧不上陈小慧,因为这点陈小慧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李明月装没看见她欲言又止,不在意地笑着劝她多吃点。下午给耿致勤送信,李明月叫耿致勤帮帮陈小慧。   耿致勤翻白眼:“她二十五了,又不是三五岁。”   李明月:“虽然有些做法我至今叶无法理解,可是看她这些天那么踏实,应该想好好过。你就帮帮忙,回头叫你嫂子——”   “嫂子是我家的!”   李明月心说她姓叶,“改天友谊商店,吃的用的你随便挑?”   “这还差不多。”耿致勤忽然想起一件事,“陈小慧问我有没有高中课本。她知道嫂子把课本给我了,她——上过高中不需要,也不爱占便宜,什么意思啊?”   李明月:“没说别的?”   “以前说我才二十,可能觉着我年轻不懂事容易被骗,叫我过几年再找对象。”耿致勤说起这事就烦躁,“那口吻比我妈还像我妈。有一个妈就够烦了,又来一个!”   李明月拉着她的手安慰:“我大概知道了。你给她的感觉没放在心上,如果她真心为你着想,就想用课本绊住你。这年头也不能劝你看名著。”   耿致勤看看嫂子的信:“可能吧。也不知嫂子和大宝二宝怎样了。从北方到南方,从不靠海的地方到岛上,还谁都不认识,我真不放心。想过去看看。”   李明月:“烦烦决定的事从不后悔。心里没负担,到哪儿都能很快习惯。”   还有一点李明月没发现,叶烦是这条路不通就拐个弯的性子。   大宝认为他妈逞强,其实是因为叶烦没用过土灶估算失误。她只见过干枯的井,没想到有水的井边那么泥泞,所以才会失去重心掉下去。   栽了几次跟头,叶烦确定岛上跟她以往生活过的地方完全不同,就当她是知青下乡。   叶烦经常帮陶春兰种地,可北方气候跟江南岛上不一样,所以刘桂花、庄秋月要帮她,她不假思索地笑着道谢。趁着俩人没注意,叶烦给儿子使个眼色,指一下自己卧室。   大宝拧着眉头看他妈,什么意思啊。   叶烦又看一下庄秋月和刘桂花,大宝往屋里跑。二宝不明所以,但跟着哥哥准没错。就算犯了错,妈妈也是先打哥哥。   看到大宝打开柜子拿糖,二宝瞬间不淡定:“不可以,妈妈打人!”   “妈妈叫我拿的。”大宝拿两个,想到什么又拿两个。   二宝不许哥哥出去:“妈妈没说。”   “那我装兜里,你问妈妈,妈妈要说不许拿糖,我偷偷放回来?”   你就不撞南墙不回头吧。二宝深深地看他一眼,到外面就喊“妈妈”。   “哥哥呢?”   二宝震惊。   大宝从屋里出来拉着时而像猴时而像猪的妹妹,“妈妈,够吗?”摊开小手,四个糖果。   叶烦给大宝一个,又给二宝一个。接下来无需她言语,大宝也知道怎么做,拿着俩糖跑到刘桂花跟前:“姨姨,吃糖。”   刘桂花很不好意思,就说给大宝吃。大宝二话不说塞她手里就朝庄秋月跑去。庄秋月接过去:“谢谢大宝。”   大宝摇头:“不用谢。”拉着二宝又回到没有太阳的屋檐下乖乖坐好。   刘桂花从叶烦家出来就跟庄秋月夸大宝懂事的时候真懂事。庄秋月知道大宝懂事,看到糖不意外,她很是奇怪地问出,叶烦不会用土灶不会挑水,怎么那么会种菜。   她俩帮忙翻地种菜,可没教过叶烦,只提醒过她岛上雨水多,不用特意浇水。   刘桂花不懂她纠结这个干嘛,直接说:“城里人也得吃菜。会种菜有啥奇怪的。”   “可是她姓叶啊。”   刘桂花:“田小凤那几个娘们天天说人家大小姐。你也这样想?叶家真是地主老财,叶烦打小啥都不干,叶家早被斗下去了。你没跟小叶说吧?”   庄秋月:“我说这种闲话干嘛。故意给人添堵?”   刘桂花连连点头:“我也觉着田小凤巴不得咱们告诉叶烦。叶烦知道了气得睡不着,她就高兴了。”   庄秋月没想这么多,闻言很意外,目不识丁的人能想到这点。难怪跟牛副团长个暴脾气一家,两口子也没吵过架。   话说回来,叶烦跟耿致晔说她考虑清楚就找公社书记聊聊,并非信口开河。   叶烦叫耿致晔给后勤十块钱给三蹦子加油,她学三蹦子。   三蹦子比人力三轮车稳,叶烦会开车,照说上手不难。可山路不是四九城大马路,三个腿跟四个轮子的肯定不一样,叶烦从头学起。   做什么都不着急,叶烦没有再栽跟头。   收到首都来信,叶烦已经学会抓螃蟹煎带鱼熬猪油,还敢骑着三蹦子载着俩孩子兜风。兜风是别人说的。可叶烦给油钱了,最厌恶她的田小凤只能抱怨叶烦把部队当自家的,不敢写信上告。   叶烦看完她妈和她小姑子的信,没啥要紧事,不需要回信,就把大宝二宝抱车上。   六月底,岛上的小学中学都放假了。苗苗带着弟弟妹妹在自家屋檐下玩,听到动静踮起脚看到叶烦出去就问:“叶阿姨,又出去啊?”   叶烦借着练车熟悉道路的机会摸清岛上情况,部队那边除外,叶烦知道规矩,没靠近过。叶烦认为时机成熟了:“去吗?去的话找个干净袋子垫一下,车厢里被大宝二宝踩脏了。”   大宝想说不脏,抬眼就看到他的鞋印就当没听见妈妈的话:“妈妈,去海边吗?”   叶烦:“你和妹妹太小,一个浪过来就把你俩卷进去了。晚上爸爸回来我们再去。我抱着二宝,爸爸可以抱着你。”   廖苗苗锁上房门跑过来:“那我们去哪儿啊?”   “一会儿就知道了。”叶烦关上篱笆院门,“苗苗,你妈不在家啊?”   岛上工作岗位极少,非老师医护人员,所有军嫂都没工作。早上,庄秋月见耿家院里有三蹦子,估计叶烦又要出去,就找刘桂芳做活去了。   苗苗指着后面:“在牛副团长家。不过我妈带钥匙了。”   叶烦上车:“那就走吧。”   天气炎热,供销社有汽水,叶烦买五瓶,顺便问问书记在不在。书记不在,叶烦去他家。到横山公社书记家门外,叶烦把汽水打开给五个小孩:“在这里等着。”   车停在书记家门外枇杷树下,叶烦不担心他们中暑。   叶烦不知道书记家在哪,一路问过来的。廖苗苗因此知道她找谁,好奇地问:“叶姨找书记干嘛?”   “说点事。”叶烦问过农副产品市场负责人,书记在哪儿办公,她找书记有点事。   不出所料,那个负责人跟书记提过叶烦。书记看到叶烦的身高长相年龄:“您是耿团长的爱人叶烦同志?”   叶烦点着头问一声好,书记请她坐下,给她倒水,问叶烦找她什么事。   人家开门见山,叶烦也没故弄玄虚,就说岛上还有很多山地空着,就这么放着太浪费。   书记愣一下,心里有点不高兴:“我是书记我能不知道吗?我们懒,不想种啊。”   叶烦噎了一下,重拾笑脸:“您误会了。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难不成你教我们?”书记还是觉着城里来的大小姐跟在岛上插队的知青一个德行,看几本书,认识几个字,就觉着比他们见多识广。   叶烦顿时想走人,可她一想到部队炊事班出岛拉补给太麻烦,就当听见两声狗叫:“岛上不缺人,渔民也勤快,不种是因为没销路。你希望乡亲们日子好过就来找我。”说完起身,到门外就开车,毫不拖泥带水。 第18章 台风   公社书记意识到叶烦要帮他跟部队牵线再追出来, 三蹦子快变成小黑点了。   书记寻思着叶烦丈夫是耿团长,耿团长肯定知道她过来。耿团长同意叶烦出面, 一定怕部队后勤跟他谈的时候被动。   军民一家亲!   耿团长想多了。   翌日,书记骑车去部队找耿团长。   耿致晔昨晚到家大宝二宝就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要看海。饭后,夫妻二人拿着手电筒带着俩孩子去海边。蚊子叮咬,俩小孩受不了要回家,耿致晔和叶烦给他俩洗好澡时间不早了就睡了。所以耿致晔不知道叶烦昨天去找书记。   书记说到叶烦找他时耿致晔一脸疑惑不像装的,书记就问他难道不是他叫叶烦找自己。   耿致晔摇头:“确实不知。”   “可是你不知道,叶同志怎么帮我们把东西卖出去?”   耿致晔心说叶烦脑子进水了吗,什么事都敢答应。耿致晔冷不丁想到他后娘, 叶烦确实答应她帮耿致勤换工作,但她没说换到哪里:“叶烦原话这么说的?”   书记脸色微变, 吞吞吐吐:“也,不是, 她说想好了找她。”   耿致晔放心了:“那你找她。即便我们可以解决一部分瓜果蔬菜, 可是不能直接找你买。这里面怎么操作, 你问叶烦。她以前是首都供销社会计, 比我懂得多。”   书记挤兑叶烦好几句, 叫他亲自登门拜访, 他拉不下脸。   部队不缺吃的,就是运输麻烦点,价格高点。书记不急, 叶烦也不急。   书记顶着烈日从部队回到家,叶烦刚把风扇打开。大宝和二宝在外面玩一身汗, 叶烦叫俩孩子去风扇底下, 又打盆温水给俩孩子擦擦。   廖苗苗听大宝说他家的风扇很凉快,她在家热得烦躁, 就带着弟弟妹妹过来。   叶烦问苗苗姐弟几人要不要洗洗,苗苗摸摸脸,汗干了黏糊糊的,要回家拿毛巾。叶烦把自家毛巾递过去,笑着说用好了洗干净。廖苗苗不再客气。   毛巾搭晾衣架上曝晒,进屋感受科技的力量,廖苗苗忍不住问风扇贵不贵。   叶烦:“不清楚。应该贵吧。”   廖苗苗:“不是叶阿姨买的吗?”   大宝摇摇头:“不是啊。舅舅买的。”   叶烦解释她大哥前几天寄来的,接着对廖苗苗说以后可以来她家写作业。   廖苗苗想也没想就说:“我小学毕业了,没暑假作业。”   叶烦很清楚再过三年所有想考大学的人都恨不得一天有七十二小时,梦里都在看书:“可以学别的。”   大宝脱口而出:“洋文。”   廖苗苗好奇地问:“大宝还知道洋文。”   叶烦:“大宝会洋文。”   廖苗苗一句不会,闻言难以置信,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来回打量大宝:“你不是还没上学?”   躺在长椅上的小孩一下爬起来:“我上学了。”   叶烦点头:“上半年幼儿园。到秋开学还得上一年幼儿园。”   大宝想到幼儿园的小朋友比妹妹还不乖:“我可以不上幼儿园吗?”   叶烦:“可以啊。可是一年级没你这么小的。你上一年级的话,妈妈担心他们笑话你。你忍不住跟他们打架,打坏了妈妈会心疼的。”   大宝心说他不怕,可他这么矮,打架的时候手脚全用上也打不过:“我不打架!”   “那先试试。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就去幼儿园。”只要大宝自己愿意上学,一切好商量。   大宝笑着扑到他妈怀里:“妈妈,你每天这样,我每天都喜欢你。”   叶烦逗他:“傍晚跟妈妈练字?”   大宝立刻移到长椅另一端,离妈妈远远的。   二宝手小握不住笔,她还没记事,学不学写不写的,叶烦都由着她。以至于二宝对学习没有一丝抵触。哥哥一走,她就补位,坐到妈妈腿上。   廖苗苗羡慕:“叶阿姨,您脾气真好。不像我妈,三句话没说完就数落人。”   大宝惊呼:“我妈脾气好?你没见她打我,都不像我妈,我从垃圾堆里捡的。”   苗苗弟弟惊讶:“你也是从垃圾堆里捡的?”   大宝差点咬到自己的小舌头,重点是哪儿捡的吗。   苗苗弟弟以为他默认了,忘记拘谨,移到大宝身边坐下:“我也是啊。你是在哪个垃圾堆里捡的?”   大宝的小表情比成年人还复杂,没想到苗苗弟弟比他大四岁也信这种鬼话:“秋月姨姨说你是捡的啊?”   “你怎么知道?”苗苗弟弟震惊,“我妈跟你说过?这种事怎么到处说?”   苗苗听不下去:“大宝的意思他不像叶姨亲生的。你也不是从垃圾堆里捡的。我们经常扔垃圾,你见过垃圾堆里有小孩吗?只有耗子蟑螂!”   弟弟摇头:“你不知道,咱妈说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一样。”   大宝:“你说你想要个弟弟,叫你妈捡一个,她一定说没有啦。我可以跟你打赌。”举起刚刚抠脚的小手,“赌不赌?输的人叫赢的大哥。”   叶烦笑呛着。   廖苗苗疑惑她笑什么,当她看到对面一高一矮俩小孩,恍然大悟:“大宝,你属猴的吧?大弟比你大四岁,不赌你也要叫大哥。”   大宝不理她,盯着大弟说:“我猜你不敢赌。”   小屁孩竟敢瞧不起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弟沉声道:“赌!”   大宝转向对面:“苗苗姐,你当裁判。”   “大弟是我弟弟,你确定啊?”   大宝点头:“苗苗姐不骗人。妈妈说可以跟苗苗姐玩儿。”   廖苗苗诧异,叶阿姨这么信任她吗?那她不能辜负叶阿姨的信任。   叶烦都没眼看,她是说过,可不是叫大宝这个时候用啊。   就这机灵鬼,还什么都不想学。不趁着他小追得上他,压着他习惯学习,放任他玩玩习惯了,过两年耿致晔都拿他没办法。   叶烦:“耿大宝,差不多了啊。”   大宝从善如流就此打住:“妈妈,我渴了。”   叶烦把二宝放椅子上,去厨房拎个暖壶,又拿六个碗,给她和五个小孩倒酸梅汤。   廖家姐仨没想到暖瓶不止可以装热水,还可以装别的,异口同声地问:“这是什么?”   大宝:“酸梅汤。我舅舅寄的。”   叶烦补充:“煮酸梅汤的料包是我大嫂去药铺抓的。本来是晾凉了喝。我担心他俩闹肚子。大宝,你俩喝慢点。”   二宝不渴,喝两口尝尝味就伸手推开。叶烦索性就着闺女的碗喝,她的半碗倒给苗苗。   小姑娘很不好意思:“不用啦。”   叶烦:“喝吧。喝好回家拿书拿作业本,你们仨看书写作业,我教大宝写字。”   苗苗姐弟三人都不想学习,可是吃人嘴软更不好意思拒绝。大弟写暑假作业,苗苗教她妹妹一年级数学拼音,可惜没教三句就急了,嫌她妹笨。   小姑娘希望得到叶烦的喜欢,以后天天来叶家乘凉喝酸梅汤,见叶烦看过来,她快急哭了:“明明就是你不会教。”   苗苗气得拍桌子:“二加四等于六,三加三不知道等于几,是我不会教还是你笨?”   “就是你不会教!”小妹气得小脸通红,二、四和三又不一样,她不知道很正常,哪里笨了。   叶烦想笑:“小妹,用铅笔在作业本空地方先画两根线,再画四根,数一下等于几。擦掉再画两个三。”   小妹听话照做,得出的结果惊人:“六啊?”   廖苗苗白了一眼妹妹。   叶烦:“好比从东边能到我家,从西边也能到我家。从北边过来,穿过胡同口也可以到我家。我家就好比六。”   小姑娘如醍醐灌顶般惊呼:“我知道了。大姐,你看叶阿姨,就比你会教。”   廖苗苗张口结舌无法反驳:“ ……叶阿姨也比我大,当然比我懂得多。”   小妹:“你也比我大啊。”   廖苗苗无言以对。   叶烦打圆场:“好了,继续吧。”   二宝困了,叶烦抱着她,看着大宝写拼音。大宝正打算帮妈妈分担——看着妹妹睡觉。可他一听比他大两岁的小妹都不知道三加三等于几,就很有成就感。为了不被小妹赶超,大宝第一次踏踏实实坐半小时。   小孩太好动,也不能天天用学习这招,否则不等大宝上小学他就会厌学。   耿致晔白天不在家,得叶烦自己想办法。   翌日,叶烦买菜回来用炉子煮上粥,把趴在床上玩的俩孩子抱下来洗漱干净,娘仨回到客厅站成一排。   大宝:“妈妈,我们干嘛?”   “听说过四两拨千斤吗?”   大宝才四岁啊。听过不少,没听说过的更多。   叶烦又说:“跟妈妈学两年大弟都打不过你。”   在学东西这方面,以前大宝不信妈妈,认为她故意刁难自己,因为他有时候很不乖。这些天知道洋文有用,拼音数学比比他大的小妹厉害,就对此深信不疑。   以前叶烦身体虚弱不允许她徒手劈板砖,胸口碎大石,所以她只练过太极。练了十几年,几乎没断过,包括怀孕的时候,自然也当着大宝和二宝的面练过。   大宝很失望:“这啊?我以为妈妈不练了。”   叶烦:“最近事多,妈妈静不下心。姥姥有没有说过妈妈以前身体不好?”   “爸爸说过。我记得。”大宝懂了,“我跟妈妈练。”   叶烦听出他言外之意:“练一年没用,两年起步。”   “两年就两年。”大宝对他妹说:“二宝,你不会先看着,哥哥学会哥哥教你。”   妈妈和哥哥都在身边,二宝从不闹,除非饿了困了病了。   二宝乖乖点头。当看到妈妈都动起来,她学着比划。叶烦先教一半,然后手把手教大宝二宝,也不要求大宝二宝一定做多久,或达到什么程度。   叶烦的目的是叫大宝二宝静下来,提高注意力。   大概半小时,大宝热一身汗,叶烦用热毛巾给他俩擦擦,换下湿衣服,就叫他俩玩去,她把粥端下来,用炉子炒菜。   叶烦骑着三蹦子熟悉岛上环境那段时间,耿致晔把厕所砌好,打几百块煤球,叶烦现在才有心思重拾太极,去拜访书记。   叶烦说到做到,等书记上门找她。耿致晔回来告诉她书记去部队找他,叶烦依然稳坐钓鱼台。   廖苗苗每天去叶烦家乘凉很不好意思,就把她不用的算盘给二宝。二宝喜欢听算盘珠子响,叶烦就教女儿珠算。   廖苗苗很意外:“叶阿姨,你怎么什么都会?”   “我不会的也多啊。比如以前就不会烧火挑水,还不会做海鲜。就是现在菜市场的海鲜还有一半不认识。”   廖苗苗:“你家在北方,都认识都会做才奇怪吧。不不,我差点被你带偏。我意思你教二宝打算盘的时候眼睛都没怎么看。”   大宝奇怪:“苗苗姐,我妈妈是会计。会计都会算盘!”   陈小慧就不擅长,用算盘算一遍还得用草稿纸核算一遍。她不好意思在单位算,每天回家算。要不然她不用天天一到家都回屋,都没空跟陶春兰打照面。   苗苗本以为自己学得很好:“叶阿姨,你教教我吧。”   “唯手熟尔。”叶烦道,“你不经常用,就算现在很会,过几年用起来也不自信。大宝,妈妈经常跟你讲洋文,就是担心你一段时间不用全忘了。”   廖苗苗想把算盘要回来,可她想着又没机会上中专考大学,以后不是下乡就是当兵,或者初中毕业后在家呆两年早早嫁人:“叶阿姨教二宝是希望二宝当会计吗?”   叶烦摇头:“二宝喜欢就学。不想学了就学别的。”   廖苗苗忍不住羡慕。   叶烦见状顿时怕教坏孩子:“主要还是二宝两岁不着急。像你这么大,我可不许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可是学好了又能怎样?”   叶烦听出她言外之意,又不能上大学学自己喜欢的转业:“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好比我来这边,我的工作由别人接替,那人以前觉着算账简单,有人教的时候没好好学。结果等她上班才意识到这一点。”   廖苗苗听同学说过叶烦的事,庄秋月不许她在叶烦面前提“陈小慧”,她装不知道:“那她被辞退了吗?”   叶烦:“幸好我教过大宝姑姑,她可以找大宝姑姑帮忙应付,下了班再学,否则她得把工作让出去。”   “我在学校学的东西也用得着?”   叶烦点头:“二十岁以前用不着,不等于二十岁以后用不着。你看我就可以教大宝英语。他爸爸就可以教俄语。”   大宝趁机说:“妈妈,俄语好难啊。”   “妈妈有没有逼你学?”   这倒没有。爸爸说的时候妈妈叫爸爸教他,不要求他说得对不对。大宝想起这些捂着小脸:“我忘了,妈妈对不起。”   叶烦:“那我们打个商量,我要你学的你好好学。你想学的妈妈好好教你。妈妈不会就叫姥姥舅舅帮你找老师?”   大宝只想玩。可是答应下来也没有损失:“妈妈,拉钩?”   中间隔着大弟没法拉钩。叶烦伸手,大宝站起来拉住她的手击掌。   廖家姐仨羡慕大宝,叶烦把他当大人一样承诺,以至于愈发爱来叶烦家。然而没来几天就收到部队后勤人员送来的消息,台风要来了。   当天下午,庄秋月叫自家仨孩子去叶烦家写作业,顺便陪大宝二宝,她和叶烦、刘桂花几人捡柴搂树叶。   刘桂花跟叶烦一样没见过台风,问庄秋月台风刮几天。   庄秋月不清楚,问叶烦知不知道。   耿致晔还没回来,叶烦不清楚,好在前世电视里看过:“听说没到咱们这边也会下大雨。”   刘桂花:“正好是咱们这边呢?”   庄秋月:“老廖盖我家厕所的时候说能掀翻厕所顶。”   刘桂花问叶烦:“咱们得把痰盂拿屋里吧?”   叶烦:“白天放廊檐下,用的时候拿屋里,不然太味。”   庄秋月也是这样想的。三人把灶前塞满,庄秋月回到家洗洗脸就来隔壁找仨孩子,到叶烦家客厅想起什么:“小叶,你家有煤球啊?”   叶烦:“我担心连下几天雨煤球比木柴潮烧不着。”   “对,地上有水。煤球底下有没有垫木板?”   叶烦家没木板,趁着台风还没来就把盖厕所剩的砖搬去厨房,铺两层砖再把煤球放上去。   傍晚,耿致晔回来见叶烦买许多挂面和干的细米面,足够娘仨吃半个月:“烦烦,再买些咸菜。雨大风大没法买菜,物资也进不来。”   叶烦:“难怪菜市场门口停两辆车,一辆里面全是米,一辆里头全是米面挂面。”   这事耿致晔知道。公社没运输车,市场向部队请求,廖政委批的。   “你去菜市场看看。我收拾几件衣服就走。”耿致晔到卧室又出来,“问问有没有咸鸭蛋,还有什么东西不限购。”   叶烦拎着菜篮子:“知道了。”   耿致晔收拾好东西又把所有门窗检查一遍。大宝见爸爸妈妈如临大敌似的,心里害怕所以异常乖巧。   叶烦头一回离台风这么近,因为陌生有点不安,叫大宝二宝跟她睡。   妈妈在身边,大宝心里踏实,半夜台风路过把门窗吹得咣当响,叶烦惊醒,他和二宝一动没动。   叶烦撑着手电筒到窗户边,雨滴啪啪打过来,跟冰雹似的,叶烦睁着眼到天亮。   天亮雨小了,但风太大撑不住伞,大宝二宝都不敢靠近客厅门,叶烦走到哪儿他俩跟到哪儿。   叶烦昨晚买了很多青菜,就用青菜煮挂面。   大宝吃一口挂面往外看一眼:“妈妈,这就是台风吗?”   叶烦摇头:“台风能把篱笆墙吹倒。台风没来。就像我打妹妹一下,手从你跟前过带的风。”   大宝嘴里的面条掉碗里。   叶烦:“就是你想的那样。”   “所以姥姥不叫你来。”   叶烦:“她瞎担心。”   大宝点头:“我们又不出去。”扭头对妹妹说,“二宝,不出去啊。”   二宝很听哥哥的话:“我和哥哥玩儿。”   廖家、刘家也不敢出来。没人找大宝二宝,叶烦家异常安静。   太阳出来,庄秋月拿着针线筐带着仨孩子过来,同叶烦感叹风刮的真吓人,说她这几天都没睡好,又说叶烦脸色很好,胆子大啊。   叶烦摇头:“我白天补觉啊。”   庄秋月一直愁雨什么时候停,忘记补觉。又说今天可以早点睡。正说着,刘桂芳带着儿女过来。   客厅人多闷热,叶烦就把风扇打开。   连下几天雨屋里凉爽,大人小孩都忘记入伏了。   刘桂花感叹:“岛上也有岛上的好处。白天无论多热,夜里都能睡着。早几天下雨天凉,我没想到,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没盖,结果半夜冻醒了。小叶,你呢?”   “大宝二宝要盖毛巾毯。他俩这几天跟我睡,我跟他俩凑合一下还好。”   刘桂花见她神色不错:“我以前还担心你过不惯。”   叶烦:“我有心理准备。虽然台风瘆人,可是凭我们天天都能吃到便宜的海鲜也值。”   刘桂花深以为然:“以前挖野菜。现在海边捡的小鱼小虾都吃不完。我打算到冬天东西不会坏就给老家寄点海菜鱼干。你啥时候寄,咱一块,看看能不能便宜点。”   庄秋月:“价格都定死了,便宜不了。”   大宝从外面跑进来。   叶烦:“怎么不玩了?”   屋里无聊,几个小孩跑到院里,可院里太晒,屋檐下太挤,大宝嫌不好玩,脱掉鞋爬到椅子上:“我要看书。”拿起被他扔角落里的小人书靠着叶烦坐下。   庄秋月看着大宝问:“大宝是不是比刚来时高了?鞋该小了吧?”   叶烦笑道:“不用我做。”   “买吗?”刘桂花脱口而出。   大宝扭头说:“奶奶给我们做。”指着躺妈妈怀里玩手指的妹妹,“奶奶给妹妹做的有小花,妈妈不会。”   庄秋月朝二宝脚上看,鞋面上有两朵小花几片绿叶,“你婆婆绣的?”   叶烦点头:“她和我公公都退休了,我小姑子的工作不用她操心,有时间做。”   刘桂花不会,很是羡慕,忍不住坐过去打量:“手真巧。”   廖家和刘家几个孩子进来看到这一幕很好奇,听说二宝鞋上的花是绣上去的,廖苗苗震惊:“现在还有人会绣花?”   叶烦:“有啊。很多绣品你看了会说怎么可能是人绣的。但真是人绣的,因为机器做不出来。”   廖苗苗:“洋人的机器呢?”   叶烦摇头。   几个小孩又忍不住连声惊呼。   耿致晔到院里以为出什么事了,三两步到门口,一屋子人,他吓一跳,“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庄秋月也吓一跳:“耿团长?”   “老廖在后面,我们走过来的。”   叶烦:“你跟谁?”   刘桂芳:“肯定是我家老牛。”   牛副团长经常跟刘桂芳夸耿致晔:“老牛没钥匙。”然后问自家孩子要不要回家。   俩孩子想爸爸,跟她出去。庄秋月也担心廖政委,因为部队驻地离海更近:“快晌午了,得回家做饭了。”   耿致晔送她们到廊檐下,等她们到院外就进来:“烦烦,这几天没事吧?”   叶烦:“第一天有点吓人。不过比我想象的好多。”   耿致晔点头:“这边好点,另一边严重,树都倒了。”   “也是这个岛上?”   耿致晔:“对。台风诡异,有的地方风大有的地方雨小。这个岛不算小,供销社下大雨,这里出太阳都是常事。”   “我早上买很多菜。这几天没出去,大宝的小脸都吃黄了。”   大宝立刻下来,趿拉着鞋拉着他爸去厨房:“爸爸,卖鱼的伯伯说,早上打。”   耿致晔大概看一下:“都是小网海鲜?”   叶烦抱着二宝进去:“渔民说台风还没走远,他们不敢出海。”   耿致晔摇摇头:“你有所不知,没台风也不敢走太远。”   叶烦不知,正当她打算问因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岛的地理位置,上有秃子,下有脚盆鸡,“你巡逻不是在海边打转吧?”   耿致晔下意识说:“当然不是。”说出来明白什么,摇头:“不行?”   “不请示怎么知道不行?”叶烦道,“军民一家亲啊。话又说回来,渔民天天在近海吓得鱼不敢过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还得出去?到那时留给咱们的又有多少?”   言之有理。   于他没有任何损失。   下午,耿致晔跟政委和参谋长商量一下,确定没有任何损失,耿致晔向上报告台风过后部队没有损伤,但渔民损失不小,最后说出他的目的。   与此同时,八里外,公社书记看着被树压塌一角的民房一筹莫展。   以前允许私下买卖,渔民可以乘火车去杭城,现在只能卖给岸上收购站。拉过去一百斤,有可能剩二十,甚至五十斤。要是以往,渔民不用拉回来,降降价,走街串巷一会卖光。卖不完拿回来晒干,还可以留到年底卖。这种情况下船被台风吹走都有盼头。   书记的儿子问他爹怎么了。书记看着民房说不能住人,要推到重新修。可是钱从哪儿来。书记叹气。他儿子忍不住说:“早点找叶烦,修房的钱都出来了。”   “哪有这么快。”书记下意识反驳,意识到他儿子什么意思,脸色很不自然,“部队又不用买海鲜。炊事班赶海捡的就够了。”   他儿子嫌他死脑筋要面子:“你不去我去!”   “你去。我看人家理你。”耿致晔都不理他,叶烦能搭理他儿子才怪。   书记嫌儿子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他儿子一看父亲又这样:“去就去。”说完就回家骑车。   到叶烦家门口,书记儿子又不敢进去。   大宝和二宝在廊檐下翻花绳,二宝先看到有人来了:“哥哥。”   “叔叔,你找谁?”大宝大声问。   书记儿子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大宝跑下来:“找我爸爸吗?我爸爸在那边。”指着东南方向。   “大宝,跟谁说话?”叶烦拎着水桶从屋里出来。   书记儿子躲无可躲,硬着头皮进来:“我,我——我叫苏远航,我爹说公社书记,我——”   “你父亲叫你来的?”叶烦问。   苏远航下意识摇头:“他知道,他说,他暂时没空。倒了很多树,他要带人清理。我——他叫我来的,他让我听你的。”   叶烦心说心虚成这样,我信你才怪!   不过说说也无妨,反正主动权在她这边。   叶烦放下水桶:“大宝,进来。”   大宝关上篱笆门,进屋就搬板凳,然后拉着妹妹回卧室。   叶烦给苏远航倒杯水,请他坐下,“大宝,你的铅笔和作业本借给妈妈用用。要没写字的。”   大宝送来一个崭新的本子:“妈妈,不用还。”   叶烦:“可以少写一本吗?”   当着外人的面大宝不好意思,抿嘴笑笑跑回屋,还把门关上。   苏远航的孩子跟大宝年龄相仿,只知道要玩要好吃的。以至于他见小孩这么懂事,忍不住问叶烦大宝几岁。   叶烦说:“到年底就五岁了。”   比他儿子小一岁?真会教孩子啊。苏远航莫名对叶烦要说的事多几分期待:“需要我做什么?”   叶烦摇头:“横山公社十个大队?”   苏远航震惊,她怎么知道。   叶烦瞥他一眼没解释,在本子上写下十个大队名,“住在山脚下的可以种橘子,种黄桃,离水近的可以养鸭子,山地多地势平缓的可以养小鸡,养猪——”   “您等一下——”苏远航忍不住打断。   叶烦点头:“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这样想过,但罐头厂收购站不收对吧?因为他们卖不完。你跟罐头厂谈的时候说从这里收的果子做的罐头,我们回收。上面不许私下买卖,需要你父亲申请办个食品厂。咸鸭蛋、皮蛋就以食品厂的名义卖到申城和首都。我记得有一班火车,从甬城到申城,还到首都。今天上车明天能运到。冬天冷,猪肉也可以运过去。”   苏远航:“你有认识的人?”   “我以前是首都供销社会计,认识的人不少。现在我小姑子在那个供销社当售货员。首都鸡蛋鸭蛋定量,也没橘子。罐头贵,不过大部分工人家庭逢年过节都舍得买点。”叶烦又说,“也不能种太多。别的公社跟风,又有门路,我有人也没办法。”   苏远航若有所思:“对你有什么好处?”   叶烦点头:“一个要求,按成本价卖给部队。最多不超过五成。”   苏远航放心下来:“以食品厂的名义?”   叶烦:“以收购站也行。”   苏远航噎住。   “收购站不好办,食品厂自负盈亏的话没人卡。前提不能让外人知道公社的真实目的。”叶烦提醒,“没有明文规定食品厂不能卖活鸡活鸭生猪吧?”   苏远航:“如果不许呢?” 第19章 成立食品厂   叶烦在供销社几年别的没学会,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被她贯彻到底。   “那就把猪肉做成腊肠, 猪骨头卖给部队,鸡鸭做卤鸡卤鸭卤鹅,或者风干了卖。赚到钱自己买机器加工食品。也可以卖给大型国营单位食堂。”叶烦道。   苏远航还有一个顾虑:“政府要自己干呢?”   叶烦从没有过这方面的担忧:“先不说整个省有多少地方可以种橘子、黄桃,只说甬城市,大大小小的岛屿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吧。上面扶持横山岛,别的岛就不管了?”   苏远航恍然大悟。   “你父亲跟上面谈的时候就说跟种地一样,赚了钱给上面一部分,剩下的集体分, 好比干活拿工分。工分可以换钱粮吧?上面要是犹豫不决,就让你父亲找上面要救济款。人命重于一切。这年头谁敢罔顾人命?”   两袖清风都有可能被公报私仇的人斗下去。何况本身就有把柄。想到这里, 苏远航不自觉点头。   叶烦又说:“有了食品厂,你们晒干的大虾, 晒干的鳗鱼才好卖出去。”考虑到改革开放, “我不知道能帮你们几年, 不过五年没问题。五年后我爱人有可能调走。也有可能换个岛驻防。五年足够食品厂打开销路。”   苏远航:“就这么简单吗?”   叶烦:“有货源的话, 食品厂最大的问题就是销路。毫不夸张的说, 回去就可以叫你父亲申请食品厂。如果想年前赚到钱, 务必在农历十一月底攒够一火车皮。你父亲当了十几年书记经常进城,租个火车皮不难吧?”   “我——不懂,得找人商量商量。”   叶烦点头:“我理解。但现在最合适。你父亲肯定得出岛汇报灾后情况, 趁机哭哭穷,十拿九稳。据我所知各地财政都挺捉襟见肘。”   苏远航有一点很好奇:“我今天不来找你呢?”   叶烦:“听我爱人说每年都有台风。阴雨连绵也不能出海。你父亲会来。除非我看走眼。这样的人我也不敢帮。”   苏远航心说怪不得她一点也不急。   苏远航:“我说说各生产队具体情况?”   叶烦微微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苏远航:“你说的海鲜、水果, 鸡鸭这些东西, 我们每个生产队都有。可是要攒够一火车皮,今年不现实。”   “说出这话说明你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山上有冬天成熟的橘子吗?”   苏远航这几天陪父亲下午查看灾情:“有年底熟的, 也有阳历十一月熟的。不过不下雪的话能放到农历十一月。”   叶烦点头:“橘子可以占半车皮。家家户户都有笋干吧?”   “笋干也能卖?”苏远航惊呼。   叶烦吓一跳,抬手示意他淡定:“不知道怎么吃自然无人问津。如果供销社附送一份食谱,竹笋老鸭汤,笋干炖肉,必然有人买。猪肉限购,一家一斤不够塞牙缝的,必须买配菜。干虾可以煮面,可以给全家改善改善伙食。虾皮紫菜可以煮汤——”   苏远航又忍不住问:“我们给孩子当零嘴的紫菜?”   叶烦点头:“还有干海带、干鳗鱼、鱿鱼这些。有了食品厂才能出面找工厂定做纸盒纸箱。如果供销社不需要包装,头一年你们只需要出租车费。市里帮帮忙的话连租车费都省了。你平时多去杭城和甬城市区问问供销社要不要首都特产。回来拉一车是净赚的。”   苏远航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叶烦说的这些不论哪个环节都离不开食品厂。就是收购站也办不到,收购站只能收本地的。食品厂可以跟全国各个单位打交道。   “我回去就告诉父亲。”   叶烦:“收东西的时候我希望你亲自把关。”   “这点您放心,看我不顺眼的人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这一点叶烦相信:“也不用把品相不好的退回去,分高中低三个等级,像小块的笋干紫菜,可以叫供销社特价处理。”   “供销社还有特价的东西?”苏远航不禁说:“首都不愧是首都。”   叶烦心说供销社以前没有,她去了以后才有。以前菜蔫了,糕点碎了,售货员当添头送给熟客。叶烦向主任建议,丁是丁卯是卯,下班前半小时特价处理,刚开始主任不乐意,碍于叶烦姓叶,就答应让她试试。   当天下午剩菜剩点心,就连冰糖渣都被抢购一空。   以前熟客拿到添头当面说谢谢,心里不以为意,有人还说不给她们也是被供销社的人分掉——这一点叶烦听她婆婆说的。有了特价,下午四点就有很多人在门口徘徊。平时见到耿致勤这类临时工也客客气气。   供销社不卖贵又不好存放运输的樱桃,家里有樱桃树的街坊就摘一些送过去。   主任也成了方圆五里的善人。   话说回来,叶烦觉着该说的都说了,就问苏远航一会去哪儿。   苏远航下意识想说告诉他父亲,猛然想到他骗了叶烦,他父亲压根没想到叶烦有办法,估计在家等着看笑话,顿时不好意思提父亲:“我先回家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叶烦起身,苏远航跟着起来才意识到叶烦“送客”,“不不用送,你留步。”   前世养成的习惯,叶烦不在意地笑笑,送他到门外,在廊檐下看着他骑车离开才回屋。   大宝跑出来:“妈妈,你又要做生意啊?”   叶烦抱起大儿子:“妈妈不做生意。妈妈陪你和妹妹。”   二宝伸手:“妈妈,抱抱。”   大宝要下去:“你抱妹妹,不要抱我。”   叶烦把他放地上,朝他脸上拧一下:“天热不准我抱,天冷也别找我。”   “不找!”以前可以找奶奶姥姥,现在可以找爸爸。大宝爬到长椅上,“妈妈,我听见啦,你说供销社。”   叶烦:“我说首都供销社。去把妈妈房间里的信纸和钢笔拿过来,妈妈给主任伯伯写信。”   大宝太小,以前不许碰这也不许碰那,大概把孩子憋狠了,现在很喜欢干活,有成就感。叶烦话音落下他就下去,趿拉着鞋拿来信纸和笔就问叶烦还需要什么。   叶烦把二宝放他身边:“看着二宝别摔下来。”   大宝拉着二宝的手:“妹妹,你傻吗?”   二宝不傻:“妈妈傻,二宝不会摔。”   叶烦:“那你和哥哥玩,不要打扰妈妈写信。”   二宝认为写信用手用不到嘴巴,就问:“妈妈不喜欢玩?”   叶烦无意识地回答:“不喜欢。”   “喜欢二宝啊?”   大宝先回答:“妈妈喜欢我。”   “妈妈喜欢我!”二宝大声说。   叶烦吓了一跳,无奈地看一眼闺女,换张信纸继续。   大宝眼尖看到妈妈的表情,担心他妈生气起来连他一起揍:“你敢跟我走吗?”   谁怕你!二宝立刻转身趴长椅上一点点往下滑。   大宝去卧室,拿出他爸的象棋:“你会吗?”   “不会啊。”二宝不明白,象棋又不是妈妈的,跟妈妈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啊。   大宝:“我比你会的多,妈妈喜欢我。”   “我——你教我!”   大宝的目的是跟妹妹下棋。没直接说是因为二宝喜欢瞎捣乱,看到爸爸哥哥气得想打她,她乐得嘎嘎笑。有一次叶烦在厨房听到她的笑声都想给孩子一顿皮带炒肉丝。   大宝:“你学不会!”   “学得会!”二宝又扯开嗓子吼。   叶烦又差点写错字:“大宝,我头疼。”   大宝赶忙说:“知道啦。”瞪着眼睛看着妹妹,“小声点。你吓到我我不教你。”   二宝捂住嘴巴,眼巴巴看着他。   大宝其实认不全象棋上的字,但他知道先把颜色不一样的字分开,然后按照字的形状摆放,在心里默念一遍爸爸说的口诀——马走日,象走田……将帅不出九步宫,双士不离将帅边。   大宝确定自己记住了,让妹妹先走。二宝拿起一个就跟大宝的碰上:“吃!”   “不可以这样!”大宝想打妹妹。   叶烦一听口气不对,放下笔进来:“大宝,爸爸怎么教你的?二宝,想学就听哥哥的话,不能你想怎样就怎样。否则我们都不教你。以后我们什么都懂,就你什么都不懂。”   “不要!”二宝哭给她看。   叶烦指着她:“把眼泪憋回去。缸里没水了,妈妈得打水,没空教你。”   既然装可怜没用,二宝就当刚才的事没法生过,把她的棋拿回来:“哥哥,你教我。”   叶烦看着闺女变脸的速度,心说你是忘了喝孟婆汤吗。   大宝挥挥小手:“妈妈,忙去吧。”   叶烦带上门,二宝捂住嘴巴小声说:“妈妈打我。”   “你不要胡说!”大宝拿起卒往前一步,“该你了。”   二宝很失望,哥哥也不帮她。   没关系,她还有爸爸。   傍晚,耿致晔回来,二宝扑上去:“爸爸!爸爸!”   耿致晔拉住她的小手:“爸爸身上臭。怎么了?”   “妈妈打我。”二宝指着自己的脸。   耿致晔心说你换个地方我说不定还信。   虽然叶烦懒得面面俱到,但她从来都是做人留一线,打人不打脸。这辈子说过最狠的话就是对她生父生母。那俩是个什么东西,哪配跟他女儿比。   “我看看,好像红了。”耿致晔仔细打量一下。   二宝睁大眼睛,爸爸这么好骗啊。   大宝在厨房帮妈妈看着灶里的火:“妈妈,爸爸信了。”   叶烦:“我不信。”   大宝想说你没听到爸爸说什么吗。他又听到爸爸说:“需要吃药吧。爸爸带你去医院。”   兄妹俩相隔两米同时惊呼一声。   大宝不敢置信:“妈妈,爸爸说什么?”   二宝问:“爸爸去医院?”   耿致晔摇头:“爸爸带你去医院。让医生伯伯和医生姨姨帮你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伤到骨头要住院打针。”   二宝吓得甩开他的手:“妈妈没有打我,二宝不去医院。”   “二宝不怕,爸爸陪你。”耿致晔拉闺女的小手。   二宝吓得往后退两步就往厨房跑:“妈妈,妈妈没打二宝,妈妈,你说!”   叶烦:“不是你说的吗?爸爸信你不信我啊。”   二宝傻了:“哥哥,哥哥,哥哥,你说!”   大宝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就是卉卉姐说的将计就计啊。他爸不愧带过兵打过仗。   大宝爱莫能助:“爸爸疼你,爸爸信你。”   “可是——”二宝真要急哭了。   大宝:“你问问妈妈怎么办。”   “妈妈,二宝不要吃药,不要打针。”二宝拉住叶烦的衣袖摇晃。   叶烦点头表示她听见了:“你爸疼你,你说你错了,跟他解释一下,他也信。不敢承认的话,你爸会认为你跟以前一样病了不想吃药。”   二宝找她哥,这样行吗。   大宝点头,心说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二宝抿抿小嘴,跟慷慨赴义似的找爸爸认错。   大宝小声问:“妈妈怎么知道爸爸这样说?”   叶烦:“你爸知道小孩不能惯。你敢这么说,你爸也敢带你去医院。”   “我不怕打针!”大宝的神色仿佛说这招对我没用。   叶烦笑问:“我喊你爸了啊。”   “你吓唬人!”大宝不怕,“奶奶说药不可以乱吃。”   叶烦见锅里的水开了,把挂面、大虾、花蛤和苋菜依次放锅里:“你奶没说不可以打针。”   大宝用烧火棍把木柴往里塞一下:“我洗手。你自己玩吧。”   “你爸在压水井边?可以问问爸爸。”   “问就问。”到外面就说他没生病,妈妈也要带他去医院打针。   耿致晔下意识想说叶烦烦胡闹,“是不是该打防疫针了?”   大宝愣了一下:“防疫针?打了。妹妹没打。”   二宝吓得抱住爸爸:“二宝没生病。”   耿致晔猝不及防差点被她撞倒:“二宝,松手,爸爸压水。哥哥逗你呢。”   大宝点头:“就像妈妈吓唬我。”   叶烦把面都盛盆里,担心锅热把面煮断了,她家没人喜欢吃太软的面:“吃饭了。”   大宝甩甩手上的水进来:“妈妈,爸爸说你吓唬我。”   叶烦:“你爸忘了医院可以打葡萄糖。因为你爸需要的时候直接喝。”   耿致晔确实没想到葡萄糖,牵着女儿进来听到这话,笑着点头:“大宝,你不听话,妈妈就给你一针葡萄糖。对身体没坏处。不过打在你屁股上疼不疼,我就不知道了。”   “当然疼!”大宝气得大声问,“你没打过针啊?”   耿致晔挑眉:“真想来针葡萄糖?”   大宝顿时不敢大吼大叫,小声嘀咕:“你和妈妈是一家的。”   叶烦夹个大虾,剥掉壳送到他嘴边。大宝下意识想笑,一想到妈妈吓唬他,又板起小脸:“我自己会。”   叶烦:“有人剥好给你不好?有福不会享!”   死要面子活受罪吗?大宝不是,大宝张嘴咬走。   二宝把她的小碗推到她爸面前。耿致晔明知故问:“给爸爸吃啊?”   二宝指着虾:“爸爸,剥。”   耿致晔剥好不给她:“然后呢?”   二宝不懂怎么还有然后。大宝教她说谢谢。二宝听哥哥的话说声谢谢,耿致晔把虾塞她嘴里,又把花蛤壳去掉,才把小碗还给她。   二宝一口面一个虾,花蛤一个没碰。叶烦见状问大宝吃不吃,大宝摇头,说没有蛏子肥嫩不好吃。叶烦又问耿致晔:“以后不买了?”   耿致晔:“你想吃就买。”   大宝抬头翻个白眼,不等他爸妈看过来就低头吃面。   叶烦:“没有香螺好吃。”   耿致晔:“那就挑你喜欢的买。”   大宝忍不住看他妈。   叶烦没理他。   翌日清晨,叶烦去买菜的时候俩孩子醒了在床上玩,就问大宝去不去菜市场。   菜市场在耿致晔看来不远,大宝觉着很远,问爸爸去不去。   耿致晔端着洗脸盆从外面进来:“我去你就去?”   大宝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爸爸去我就去。”   叶烦不放心二宝一人在家,给二宝换上衣服:“我抱着二宝,你跟着爸爸。”   大宝去时拉着爸爸的手指头,回来叫他爸抱。耿致晔抱起胖儿子叹了口气:“难怪问我去不去。”   “我还小啊。”大宝搂着爸爸撒娇。   耿致晔笑着点头:“大宝这个时候最乖。”   大宝趴他肩上跟妈妈怀里的妹妹打招呼,装没听见爸爸的调侃。   耿致晔做早饭,叶烦带着儿女在客厅强身健体。   早饭简单,耿致晔把粥煮上,菜洗好备用暂时没事,倚着厨房门框看着大宝比划的似模似样,等叶烦停下就问:“那几天台风出不去,你们仨就在屋里练太极?”   叶烦摇头:“风大雨大哪有心思练这个。”   “那没几天啊。”耿致晔稀奇,“儿子,再来一遍爸爸看看。”   大宝以为爸爸故意刁难他:“我不知道累吗?”   “爸爸发现你很有天赋。”耿致晔蹲到他面前哄,“让爸爸长长见识?”   大宝机灵归机灵,但很好哄,立刻从头开始。   叶烦没想过把儿子培养成武林高手,见大宝比划起来像那么回事,不会扭伤就没怎么管。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宝从头练完。如果换上练功服,真有点小宗师的味道。   叶烦不禁看耿致晔,真有天赋啊。   耿致晔微微点头。大宝停下,耿致晔摸摸小孩的腿,“大宝,朝爸爸手上踢一下。”   “打你啊?”大宝不敢信,爸爸的要求好奇怪啊。   耿致晔起身比划个侧踹,又比划一下弹踢:“试试。”   大宝好奇地问:“爸爸教我武术吗?”   耿致晔半真半假地说:“你还小,容易摔倒,过两年再学。先跟妈妈打太极。这两年爸爸给你找老师,爸爸没空就叫老师教你。”   大宝后退,叶烦提醒他不着急,先站稳。大宝点点头,学爸爸握紧小拳头,使出吃奶的劲朝他爸手上一下。耿致晔一动没动,大宝惊了一下,又给他爸一个侧踹。耿致晔的手臂依然没动。   大宝惊呼:“爸爸,你的手臂是石头吗?”   “现在知道自己急也没用了吧?”   大宝乖乖点头。   二宝见爸爸跟哥哥玩很羡慕:“爸爸,我会。”   耿致晔愣了一下,给叶烦使个眼色,叶烦到女儿身后,像提醒大宝一样提醒二宝站稳再踢。二宝跟哥哥一样乖乖点头,攥着小拳头,脚没碰到爸爸,身体后仰,哪怕叶烦有所防备还是慢一拍,二宝摔倒在地。   叶烦把她抱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二宝还是懵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摔倒。叶烦问她屁股疼不疼,小孩摇摇头,还要再来一下。   叶烦这次蹲下,大宝在妹妹另一侧,母子俩及时抓住身体不稳的小孩。二宝要气哭了,爸爸的手动了,往前迎她的腿,她的脚依然踢空了。   耿致晔一看要哄孩子:“粥好了。我把馒头热上。”   大宝不想一早起来就哄妹妹,“爸爸,我可以烧火。”   叶烦抱着闺女去卧室,问二宝大宝几岁了。二宝伸出四根手指。叶烦拿掉俩:“你两岁啊。你像哥哥这么大就会了。”   “为什么,要像哥哥啊。”二宝抹掉眼泪红着眼眶问。   叶烦:“你腿短啊。哥哥腿长不是因为他厉害长得快,他比你多吃两年饭。”   “我吃好多。”   叶烦摇头:“那也追不上哥哥。吃太多撑得难受晌午和晚上不想吃,更没哥哥长得高。所以我们二宝不哭,过两年叫爸爸教你。如果爸爸忘了我提醒他?”   二宝伸出小手:“妈妈拉钩?”   叶烦跟她拉钩盖章:“就像哥哥学写字,二宝就拿不住笔。吃饭需要勺子,对不对?”   二宝会用筷子,叶烦夹到她碗里的菜,她可以送嘴里。叫她从菜盆里夹了送嘴里,她夹到一半就掉了。除非把菜放她抬手就能夹到的地方。哥哥不需要,哥哥还可以夹花生米和鸽子蛋,可把他厉害坏了。   “妈妈,我不是大宝?”   叶烦心说你是二宝啊。看着闺女疑惑的样子,叶烦好像懂了:“你说为什么你不是姐姐,大宝不是弟弟?”   二宝点头:“为什么?”   惯会胡扯的人哑口无言,沉默片刻问二宝饿不饿。   二宝不饿。   叶烦:“妈妈饿了。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妈妈再告诉你。”   吃饭的时候叶烦提醒大宝领妹妹玩儿去。大宝故意问妈妈不一起去吗。叶烦瞪他:“你爸中午不回来,你做饭?”   大宝不敢挑战他妈的耐性。   放下碗筷,大宝跑出去跳起来拽毛巾,给自己和妹妹擦擦脸擦擦手,就拉着她去廖家。   家里没人玩无聊,二宝还记得妈妈的话依然选择先出去。可她忘了她不记事,玩到天热回家,二宝把早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耿致晔到部队就收到总部批示,总部认为耿致晔想法的很好,允许他见机行事。耿致晔令勤务兵开着三蹦子找各队队长询问谁有大渔船。   大渔船相当于大地主,在这年头也是被批判的对象。最先被找到的队长以为渔船主惹到耿致晔,没等勤务员说完就承诺,他立刻把人叫过来如何如何。   勤务兵拦住说明来意——随舰出海捕鱼。   有机会开自己的船捕鱼,大船主们肯定乐意。可问题来了,甬城收购站不缺海鲜,自家吃不完也不能喂猪,像螃蟹海胆海螺猪也不吃。   耿致晔说不强制,勤务兵还要去下一个生产队,没空跟队长说后续,他又不清楚团长为什么这样安排,就说去不去随便他。   队长立刻借车子找书记。书记去市里汇报灾后情况。苏远航在家,问他急不急,急的话先告诉他,他想想办法。队长寻思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说部队要带他们出海。   公社书记早上吃饭时还说岛上没有多少橘子,就算把各家各回存货都掏出来也凑不够一火车皮。苏远航叫他父亲先去市里问问,成不成还两说。   听到队长的话,苏远航不禁感叹:“难怪她那么笃定。”   队长:“谁呀?”   苏远航摇头:“你不认识。这是好事。不用担心碰到秃子的人,也不用担心碰到小鬼子。我们还能捕到大鱼。”   “喂猪?”   苏远航差点心肌梗塞,真不怪叶烦生气。   “去不去随便你。”苏远航没好气道。   队长拉着板凳坐下准备等书记回来。   叶烦跟苏远航说那么多都没问一句书记近况,或提出跟他碰个面,苏远航不找别人分析也知道叶烦不待见他父亲。苏书记显然也意识到这点,不敢承诺队长什么,就说打鱼危险,他不能命令谁去谁不去,一切皆自愿。   海上天气瞬息万变,跟着舰艇也可能出事。书记真不敢强迫。这位队长无功而返。半道上遇到隔壁大队队长,就问他是不是去找苏书记。   那位停下跟他一对眼就知道勤务兵也找过他,干脆直接问这事苏书记怎么看。苏书记还没苏远航有担当,苏远航还说俩字——可以。苏书记直接说你们自己看着办。   两位队长觉着不好卖没必要跟着军舰出去,回去也没征求村民意见。   对军人盲目信任的队长认为耿致晔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这事,就算知道部队不缺海鲜,不会找他们买,远远看到部队舰艇出海,他就叫上船主,又叫两个老渔民,又找两个年轻力壮的,六人出海。   认为这位队长见多识广的队长听说他出海也叫上人出海。   军舰去的地方对渔民来说算远航,多年少有人去,海上没多少污染生态好,结果船没装下,拖着网回来。回来他们不担心,就没等军舰。不过还是把船停在离部队最近的渡口,冲哨所招手。在训练基地的牛副团长率先看到,以为渔船搁浅,带着一群寸头小伙过去帮忙。   两船渔民要把网里的鱼送给部队。   牛副团长直脾气直说人家希望他犯错误。   帽子太大,渔民吓得赶紧拉着网回家。   稻谷种下去,苏远航闲着没事,就骑着他爹的车四处转悠。听说两艘船出海,他就在离那俩个大队最近的渡口等着。等人上岸,看到大鳗鱼,他交代两个队长可以晒干的都晒干留着卖。   大船原主人忍不住问:“卖给谁?”   苏远航:“以后就知道了。”   昨天公社书记回来对儿子说食品厂有门,领导说岛上有这个关系不用白不用。不过往首都运货不是小事,他们需要开会讨论。   书记依然认为叶烦年轻,大小姐没经历过挫折想当然。警告他儿子出去不许提这事。苏远航一个字没提,但给俩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两位队长拉住他问听说书记今天去市里了。   苏远航:“跟我爹无关。”   市领导看出公社书记优柔寡断,公社书记汇报此事时又反复提他儿子和叶烦,革委会开会讨论,决定苏远航担任厂长,叶烦担任会计,他俩是正式工,其他人选由他俩决定,工厂定名横山食品厂,由市政府和横山公社共同创办。   苏远航和叶烦代表市里,他俩用的临时工必须是横山岛上的人,这些人代表横山公社。市里又令人来岛上帮着办相关手续。公社书记对办事人员一个劲说苏远航没到而立之年,不可委以重任,叶烦比他还小,不够稳重,可以让叶烦当个顾问,他再推荐两个。   办事员心说要不是叶烦姓叶,还在供销社几年,市里可不敢这个节骨眼上搞个跟公私合营没区别的厂。亏他还是书记,这么拎不清。   办事人员担心他拖后腿气得叶烦撂挑子不干,叫苏远航陪她去叶烦家。   叶烦之前说她不做生意陪大宝二宝,确实是心里话。看到苏远航和市里来的工作人员,叶烦聪明的脑袋停止运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拒绝。   苏远航忙问:“你当厂长?可以!”   叶烦想翻白眼:“我一个军属当什么厂长。”朝卧室喊,“大宝,二宝。”   大宝怕打扰妈妈聊正事,他对苏远航和办事人员喊一声叔叔阿姨就拉着妹妹回屋。   “妈妈,又要铅笔吗?”大宝拿着本子和笔出来。   叶烦指着大宝:“大的四岁,小的两岁,我没法去供销社工作。”   苏远航赶忙解释:“这一点我跟这位同志说过。我们也四处看过,菜市场有空房间。我俩的意思先在菜市场过渡两年,赚到钱再盖厂房。你不用每天去,厂里有事我可以来这里找你。你懂得多,你天天在家也方便我们找您请教。”   办事人员很意外那样的父亲能生出这么果断的儿子,都不给叶烦说不的机会:“我们没去过首都,也不清楚岛上有多少农副产品,你们自己定。”笑着补一句,“交给你们我们也放心。” 第20章 万事俱备   话说到这份上, 叶烦无法拒绝:“我不知道他——”看向苏远航,“有没有跟这位同志说过我为什么帮你们?”   办事人员点头:“应该的。军民一家亲。我此次过来还有一事, 代表市里和小苏,现在要叫苏厂长,和苏厂长跟耿团长谈这事。”   叶烦不禁问:“口头约定啊?”   太草台班子了吧。   办事人员笑:“哪能啊。古人都知道击掌为盟。”   叶烦:“那你跟他签五年吧。上面不可能让他在这里太久。”   公社主任向上面汇报的时候虽然不是说“叶烦说”就是说“我儿子说”,但重点一点没落,包括叶烦说她只负责五年。   革委会讨论此事时算过,苏远航平均每年跑两次首都,五年也足够他拿下首都市场。届时有没有叶烦这条线都无关紧要。   办事人员:“耿团长没出去吧?”   叶烦:“没说晚上不回来。”   天气炎热,岛上还没招待所, 办事人员不想去书记家住,看到他磨磨唧唧又固执的样子就不痛快, 闻言起身告辞。   苏远航怕她不知道路,骑车陪她过去。   俩人一走, 大宝拉开门, 瞪着眼珠子看着妈妈。   叶烦朝他招招手。   大宝一动不动:“说话不算话!”   叶烦:“你问妈妈要不要做生意, 妈妈说不做。现在也是啊。”   “可是, 可是——”   叶烦摇头:“上班不是做生意。苏远航还说我不用天天去菜市场。我就算不上班也要买菜啊。再说了, 菜市场离咱家这么近, 在那边不是跟在家一样吗?”   “可是你,你是会计啊。我听见了。会计很忙,我知道。”   叶烦过去抱起儿子:“二宝呢?”   “你又说别的!”   叶烦抱他进屋:“二宝睡了?热不热啊?大宝, 先下来,妈妈抱妹妹去客厅睡, ”一手抱着女儿, 一手拉着儿子的小手,“你见过这里的供销社吧?”   叶烦去供销社买汽水的时候大宝看到过:“又要说什么?”   叶烦把女儿放椅子上, 给她盖上肚子:“这里的供销社是不是很小?因为人少。人少东西少,妈妈想忙也忙不起来。”   “我小时候你就这样说。”   叶烦哭笑不得:“敢问你现在几岁?”   “我,我跟二宝一样小的时候。”   叶烦心说你那时候还不记事:“妈妈骗你你就叫苗苗帮你写信告诉姥姥奶奶?”   大宝气鼓鼓的小脸瘪下去,爬到她腿上:“你说的啊。”   “骗人小狗!”叶烦捏住他的小脸:“还要汪汪叫!”   大宝立刻跟妈妈和好。   叶烦:“困不困?”   苏远航来之前大宝的鞋都脱了,准备爬到椅子上睡午觉。   “困了。妈妈,我睡着了,你会走吗?”   叶烦:“椅子这么窄,你俩睡着滚下来摔伤了怎么办。妈妈在这里看着你俩,顺便给首都供销社主任伯伯写信告诉他这事定了,再告诉他这里有什么。”   “为什么啊?”   叶烦:“海带对身体好,可首都没海带,这里多得吃不完,苏远航的这个厂就是把这里的东西运往首都,在妈妈以前工作的供销社卖。放心睡吧,妈妈真不用天天上班。”   其实首都有海带。可是渤海、黄海的海产经过几手送到海店供销社没有东海直达便宜。渤海要用火车皮送干海鲜,运输成本下来了,一车皮太多又不好卖。横山有吃不完的干笋和橘子,价格便宜,正好首都稀缺,连同海鲜一车皮送过去几天就卖光。   不得不说也是巧了,换个省叶烦都不敢承诺五年,因为往北的特产在首都不稀奇,往南路远不合算,还没用直达的车。   天一擦黑耿致晔就回来了。   叶烦正在做晚饭,大宝和二宝蹲在院里数蚂蚁。   耿致晔到厨房看一眼,叶烦用炉子煮面,不需要他帮忙,他就出去把俩孩子拉起来洗手。   大宝趁机问他爸知不知道他妈要上班。   耿致晔点头:“苏远航跟我说了。不希望妈妈上班啊?”   “妈妈好忙。”大宝不希望妈妈忙的不着家。   耿致晔:“岛上事少,你妈没什么可忙的。”   大宝的眼睛一亮,爸爸也这样说,看来妈妈这次没骗他。   七八里外的苏家可不像叶烦家这么和谐。   苏远航比叶烦大两岁,但他没叶烦上学早,又因岛上没高中,他爹担心他年少心性不定跟人学坏了,叫他小学留一年级,结果正好跟叶烦一样,高考那年高考停了。   谁都没想到的事,苏远航不能怨他爹。   现在又有机会出人头地,他爹担心这担心那,苏远航没忍住跟他爹顶几句,他爹倔脾气上来,爷俩差点大打出手。   邻居听到动静过来把爷俩拉开,就问苏远航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哪能跟他爹吵闹。   苏远航就把食品厂的事告诉街坊四邻。   邻居们一听这是天大的好事,又埋怨老书记不该数落儿子。苏远航不光有工作,还是正式工,他应该高兴。公社书记就问邻居万一卖不掉拉回来怎么收场。   苏远航还没说话,邻居说做生意没有稳赚不赔的。试过至少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再者说了,革委会都不怕给苏远航和叶烦发工资,他们怕什么。   退一万步说,没成也没什么损失,山上挖的笋,摘的橘子,赶海捡的东西,都没花钱买。权当被台风吹走了。   公社书记无言以对,就很失望地说:“随便你们吧。我不管了。”   邻居拉着苏远航出去问什么时候去首都。   面对邻居的殷切希望,苏远航不敢吹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现在骗人,以后真没脸出门。苏远航就说相关手续还没下来,食品厂连个牌子都没有,还要打扫办公室,现在食品厂又只有他和叶烦两人,叶烦要照顾孩子——   邻居打断,叫苏远航明天一早来找他们,缺什么大家一起想办法。   翌日,苏远航还没吃饭邻居就在门口等着。   苏家所在的大队队长还把手扶拖拉机开出来,载着苏远航和邻居们去菜市场。   菜市场全称农副产品市场,有三间空房间,大队长就说用木板隔出一间当办公室,两间当仓库。江南雨水多,房顶墙壁都要修,地上再铺石子和木板,以防积水返潮。这些东西家家户户几乎都有,邻居们七嘴八舌替苏远航定下来。   邻居们这么积极不光因为他们没钱,还因为苏远航昨晚说以后缺人手就从各大队找,赚的钱上交一半,一半所有人平分。   两天,三间办公室焕然一新,办公室门口有一个牌匾,苏远航找下放到岛上的老师写的。两张办公的桌椅是两个大船主赞助的。   十几个参与改造的爷们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确定万事俱备,叫苏远航请叶烦。   叶烦家离菜市场不远,可一来一回也要十几分钟,大队长就开车送他过去,又开车带叶烦娘仨过来。   大宝看到办公桌就瞪他妈,这就是你说的不一样吗。   苏远航疑惑不解:“大宝怎么了?”   大宝很生气:“我不想和你说话!”   还没到众人腰身的小豆丁说出这话只会令人发笑。众人忍俊不禁。大宝气得小脸通红。   叶烦赶忙放下二宝蹲下哄他:“大宝担心我忙起来顾不上他和二宝。大宝,妈妈答应你,无论忙不忙,等你放寒假咱们都去姥姥家。好吗?”   大宝问:“今年吗?”   叶烦点头:“放心了吧?可以亲自告诉姥姥妈妈骗你。”   大宝大声澄清:“我不是告状精!”   当着众人的面小孩要面子,叶烦点头:“妈妈知道。大宝最讲道理。”   大宝点点头,还算妈妈了解我。   叶烦起身:“和妹妹在门口玩一会,妈妈跟叔叔伯伯们说点事?”   苏远航的远房弟弟说:“我去外面看着他俩。”   苏远航给叶烦介绍:“他是我一个叔叔的儿子,叫苏运城,今年二十一,还没结婚,有需要的话可以在这边看仓库。”指着办公室旁边两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仓库。够吗?”   叶烦点头:“堆满够装一火车皮。我可以留在办公室看着。你负责外面的事。他可以跟车,但一个人太少。虽然今天出发明天到,可火车上不安全。”   开车接叶烦的大队长问:“你看我们谁合适?”   叶烦:“只用自己人难以服众。”   门外的苏运城往后踉跄一下撞到墙上,疼痛让他清醒过来,犹豫再三,走到门口:“那,我算了吧。看仓库谁都能看。”   叶烦很意外,不错,是个好小伙子。叶烦笑道:“我还没说完。我一开始找的是苏书记。不是你哥出面这事办不成。凭这一点也该给他个名额。”问大队长等人,“还不知道吧?”   苏远航的邻居笑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老书记说你俩年轻成不了事。爷俩因为这事差点打起来。要不是我感觉不对跑得快,他还在医院躺着呢。”看着苏远航问:“没敢告诉叶,叶会计吧?”   叶烦:“还有这事?那现在呢?”   大队长摇头:“老书记固执。还是觉着不成。前几天过来看一眼,正好牌子没安,桌椅都在外面,说咱们就是一草台班子。”   父亲这么不给面子,苏远航很不好意思,脸色慢慢变得通红通红,跟八年前乍一听到停止高考时一样难受。   叶烦见他这样心里有气,被老书记气的,“我原计划慢慢来,看来不快不行。你爹天天唱衰,没等咱们开始大家的心气就散了。我回去就给首都写信,赶在八月十五前出一批货。”见大队长想说什么,“别急,出货需要运输车,运输车得找运输厂或车队。这里离码头近,就用岛上的车。装卸货都用岛上的人。这些年工资几乎没涨,以前装卸货多少钱,现在也是多少钱一天,对外就说临时工。船先不给钱,我记下,收了钱给大队。现在大船都是公家的吧?”   大队长点头:“我们队的大船属于我们队。谁要用就给点租金。”   叶烦:“大概需要五六个装卸工,还需要挑货整理货物的。还需要一两个跑造纸厂买纸箱买纸的。不过咱们刚起步,买纸箱的事,苏远航,交给你。顺便问问市里的供销社要不要首都特产。需要多少都让主任跟你签合同,货到付全款。概不赊账!否则都是替他们打工。”   苏远航点头:“还有吗?”   叶烦对大队长说:“除了苏运城,再招十个临时工,一个村一个。包装挑货的可以找女人。知道人选该怎么选吧?”   苏远航所在的莲华大队的大船主今天也在。叶烦一听说公社书记为难他儿子,瞬间火气上来,这点和他投脾气,以至于八年不敢冒尖的大船主忍不住说:“先挑穷的。”   叶烦:“只是这样?”   大船主被问住。   叶烦:“穷分很多种,有人因为懒,有人因为惹是生非家产都赔了。有人因病致穷。如果家里有能出海打鱼的壮劳力,这样的家庭也不考虑。老弱妇孺最艰难。老人女人不能搬货,就来这里看仓库挑货。”提醒苏远航,“以后这么挑人。但是也不能因为同情心把人都招过来。”   大队长赞同:“货卖出去家家户户都能分到钱,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再说,还有大队部。就是大队部没钱,坐山靠海也饿不死。”   叶烦:“苏远航,你没经验,慢慢来。特快信一来一回也要十天。对了,跟车人——”看向那个大船主,“你和苏运城。”   大船主不敢信,简直眼冒金星:“我?”   叶烦对大队长以及其他人解释:“苏运城年轻,能撑一天一夜不睡。夜里火车到站的时候他可以下来看看有没有人扒火车。虽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可生意还是生意,必须找个见多识广的跟他去首都。不是这位同志也是别人。”   众人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人说:“可以学啊。”   大队长:“去哪里学?现在哪还有人四处跑生意。再说了,我们去首都,一火车皮东西,出点岔子怎么跟乡亲们交代?都不够老书记自己骂的。”   叶烦点头:“苏远航,第一次你也去,钱货都由你和书记谈。我改天把去年供销社卖的海鲜干笋橘子价格写下来,你抽空背下来,谈的时候心里有底。还有,第一次可以只拿押金。我以前工作的供销社有钱,主任要说付全款你也别客气。主任说他吃不下那么多货趁机压价,你就说没关系,可以找别的供销社问问。我一会就把东城西城供销社地址写给你。问谁介绍的,就说叶烦。这两家不搭理你也不用慌,还有申城。”   陈小慧那么好心提醒她耿致晔心里有人,又替她在乡下待七年,自己也该有所表示。   叶烦神色笃定,不慌不忙,苏远航就像有了主心骨,“那边你熟,听你的。我明天去运输队。运城识字,他可以和,这位叫苏多福,也算我们本家。”   那位大船主笑笑:“谢谢叶会计——”   叶烦摇头:“不用谢。你恰好在这里罢了。谢我不如说你运气好。”   苏多福:“对对,说谢太虚了。叶会计,你放心,去的时候运城看车,回来我看车。”   叶烦:“钱放好。”   苏多福点头:“钱在我在,我不在钱也在。”   可真贫啊!叶烦笑着摇摇头,问苏远航办公室有没有纸和笔。   办公室很干净,除了桌椅什么也没有。   叶烦见他一脸抱歉,不在意地说:“改天去我家拿吧。先统计货物,需要纸箱就出海,需要木箱就找岛上的工匠。该多少钱给多少钱。你没钱找我拿,我先垫着。包括去首都的路费和伙食费。我先拿五百。”   苏远航慌忙说:“不用这么多。”   苏多福:“叶会计这么说是怕你回头不敢问价。先去车队问问从码头到火车站需要多少钱。出发前再找叶会计拿钱也不迟。”   叶烦点头:“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大队长要开车送她。叶烦也没客气。   到家叶烦就问大宝:“妈妈有没有骗你?”   大宝:“妈妈下班了?”   叶烦点头:“妈妈七天前就上班了。”   一周前叶烦成为食品厂正式工,工资从七天前开始算,再过几天就能拿到这个月工资。七八块钱,下个月买菜钱有了。   “小叶,在家呢?”   叶烦:“是不是苗苗妈妈?”   大宝跑到门边看一下就回头说:“是的。”接着朝外喊,“庄姨姨,我妈妈在家,你进来吧。”   庄秋月进来,大宝才看到她身后还有一人,“妈妈,还有花姨。”   叶烦拿出两个玻璃杯倒两杯水,请两人坐下。   刘桂花直性子,快言快语:“你知道我俩来啊?”   叶烦笑着说:“我刚到家,椅子还没坐热你就来了,肯定盯着我呢。没事盯着我干嘛啊?”   刘桂花见她没生气,就放心问:“听说菜市场旁边新开了一个食品厂,你是会计?”   叶烦:“说是食品厂,其实是贸易公司。”   公司对二人而言太高大上,两人不由得坐直,听她细说。   叶烦:“食品厂需要加工食品,有自己的食品吧?我们不是。我们找村民拿货,卖给供销社。说难听点就是二道贩子。”   刘桂花震惊:“现在能这么干了?”   叶烦笑着摇头:“当然不行。所以叫食品厂啊。二道贩子赚钱揣自己兜里。我和厂长苏远航拿工资,上面发工资,赚的钱所有渔民平均分。你俩肯定好奇既然是横山公社的事怎么叫我当会计。因为他们没门路,需要我的关系把东西运到首都。”   刘桂花脱口而出:“不是因为耿团长?”   叶烦:“外面都这么传的?”   庄秋月惊讶:“你知道?”   叶烦哪能不知道,笑着说:“谁人背后无人说。我还知道有人嫉妒我。因为不遭人妒是庸才啊!”   刘桂花惊得没坐稳身体后仰:“你,你都不生气?”   叶烦:“大宝刚刚还担心我有了工作没空陪他和二宝,我哪有时间生气。再说了,跟一群不如我的人置气,犯得着吗。等我拿到工资,我就叫去首都送货的同事帮我买烤鸭卤鸡。大宝,二宝,以后你俩左手拿着鸡腿右手拿着鸭腿,哪里人多去哪里吃。”   庄秋月失笑:“你会气人!”   刘桂花问:“送货需要人吧?”   叶烦:“您别想了。岛上上万人等米下锅呢。”   刘桂花听多了风言风语,以为食品厂是耿致晔帮叶烦办的:“渔民以后不打鱼了?”   叶烦:“实话告诉你,厂长家也只有一个名额。还没敢给近亲。其他人一个大队一个。算上我,十三个人。五成老人小孩,四成渔民出海,还剩一成在家也有上千人。”   庄秋月拍拍刘桂花的手:“人家靠天吃饭也不容易。咱们家再难还有工资。”   刘桂花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叶,让你看笑话了。”   叶烦:“我理解。要是我自己的厂肯定优先考虑咱们自己人。”   刘桂花点头:“你想知道我们怎么知道的吗?”   叶烦果断摇头:“不想!”   刘桂花噎了一下。   叶烦道:“知道了想气她们的时候还得在她们跟前演戏。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二人哑然。   大宝忍不住问:“妈妈,不写信了吗?”   庄秋月下意识问:“什么信?”   叶烦:“在食品厂跟苏厂长说我回来就给首都供销社写信,出货前给他们拍电报,由他们出钱租车去火车站接货。”   庄秋月起身:“这事要紧。你忙吧。改天来——明天不上班吧?”   叶烦摇头:“工资少,需要我帮忙卖出去,还要我管账,苏厂长怕我不想干就叫我在家办公。”   庄秋月说句挺好就拉着刘桂花告辞。   叶烦揉揉儿子的小脑袋:“大宝不说妈妈都忘了。”   大宝其实不想听俩人絮叨:“妈妈,你说烤鸭,真的吗?”   “当然!但不是现在啊。”叶烦起身:“二宝,别坐地上,地上脏。”   大宝把她拉起来,扶着妹妹爬到椅子上,兄妹俩肩并肩看小人书。   叶烦拿着信纸出来看到俩孩子手里的书,决定再给小姑子写封信,叫她挑几本小人书,届时叫苏远航捎过来。   叶烦给主任的信简单,就说农历八月初可以出一批货,如有需要,尽快回复。   供销社最近可不好过。   叶烦走后耿致勤去过收购站——抢货。   收购站苦“叶”久矣,听说叶烦走了,认为供销社其他人不足为惧,等耿致勤过去,他们就派人捣乱。   耿致勤嘴巴会说,可她毕竟年轻脸皮薄,因为大哥二哥岳父遭到打压,不如叶烦底气足,没收到东西,还被气哭了。   这么丢脸的事耿致勤谁也没说。等到供销社眼泪干了,谁也不知道她哭过。大家见她车里干干净净,脸色不好,猜到小姑娘受委屈了,第二次就换个人去。   这人厉害,可是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比耿致勤还没底气硬碰硬,自然无功而返。   陈小慧终于弄清供销社的帐,就说她去。可她认为这年头四处闹革命,没人敢不讲理。   都有人敢公报私仇,耍无赖算什么。陈小慧跟他们讲道理差点被气晕过去。到供销社就骂那些人。骂累了就找耿致勤,问叶烦碰到这种事会怎么做。   耿致勤难得心平气和地说:“他们说嫂子不讲理,嫂子就叫他们去革委会。他们不敢动手,就吓唬卖东西给我嫂子的人民群众,说我嫂子违法乱纪。嫂子就说出了事她负责。后来他们告到上面,说我嫂子扰乱市场。上面来人核实,我嫂子就说老百姓穷得揭不开锅,以后上你们家吃去。”   陈小慧震惊:“这不是耍无赖吗?”   耿致勤:“上面的同志也是这样说的。能让人吃饱饭,无赖就无赖。她不怕挨骂。有本事就把她抓起来。她也想知道她犯了哪条法律法规。要是没有,就向上面提意见,禁止供销社同情吃不上饭的老百姓。禁止供销社买收购站不要的东西。收购站不是有本事吗,那全收了。”   陈小慧见主任出来,问主任:“收购站不能收下卖给我们?”   主任:“收购站的东西到我们手里得加油费和人工费吧?最便宜也没我们直接找农户买便宜。我们找收购站买的东西贵就没法特价处理。那我们就不能买那么多。”   陈小慧:“收购站不能分三六九等吗?”   主任点头:“平时需要一个小时,分开挑选的话需要忙半天。”   耿致勤:“收购站不卖东西没奖金。除非你给他们发奖金。”   主任点头。   陈小慧纳闷:“我们找农户买东西也没少找收购站买啊。”   耿致勤:“怎么说呢,没面子吧。还有一点,觉着我嫂子故意挑衅吧。”   主任:“以前他们来送货,咱们得客客气气的,端茶倒水递烟。不然晚半天,街坊邻居吃不上菜得气的骂娘。他们说车坏了,我们就算知道他们故意的也不能说什么。”   陈小慧想象一下他们在别的供销社当大爷,到这里就当他们送货的,这种落差确实让人怪难受的。   主任坐下:“也不知道叶烦怎么样。有了鲍鱼大虾,还有海带紫菜,数九寒冬有橘子,谁还去收购站。”   就在这个时候,卖花露水雪花膏的大姐跑过来:“叶会计来信了。”看陈小慧还没回办公室,猛然停下,“叶烦,叶烦来信了。”   主任接过去:“陈会计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忙去吧。”   大姐提醒:“两封信。还有一封写给小勤的。”   主任仔细一看,差点把耿致勤的信撕了:“就在这儿看。”说着话把叶烦给他的信拆开,看个开头,主任就露出笑意,“成了!我去给叶——小勤,你嫂子信上说什么?”   耿致勤:“大宝的小人书看包浆了,叫我再给大宝挑几本。”   主任:“你这就去。小陈,下午没事吧?”   陈小慧为了今天出去昨晚忙半夜:“没事。”   主任:“你家——我是说叶家离西城的供销社不远吧?你提前下班,跟那边说我有一火车皮南方海鲜,问他要不要,届时给他一半。”   耿致勤:“下个月中秋,咱们自己卖不完?”   主任点头:“年轻人,眼窝浅啊。现在想着他们,哪天真卖不完,人家也愿意帮咱们。现在吃独食,回头他们得拍手叫好。” 第21章 大卖   无人问津的海带紫菜可以远销首都, 全岛渔民都很兴奋。即使个别渔民心里不踏实也愿尝试。这种情况下苏远航父亲依然认为一车货物摊子太大也不敢强烈反对。但他没忍住泼冷水。   苏远航担心迟则生变,就让大队长和他一起找运输队, 尽快把货送出去。   以前有运输队,后来车被分到各个工厂,运输队取缔,大队长泄气:“这该怎么办。”   苏远航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挫折是高考停止。那时大家都一样,对他来说也不算挫折。兴冲冲上岸,结果运输队荒草及膝,苏远航心灰意冷,忽然又打起精神:“我们去罐头厂。”   “罐头厂?”   苏远航:“我是食品厂厂长, 跟罐头厂算兄弟单位。等山上种满橘子、黄桃,免不了跟罐头厂打交道。咱们打开销路, 他们也能跟着沾沾光。咱们只有黄桃橘子罐头,他们不一定。”   莲花大队大队长如梦初醒:“难怪叶会计要办食品厂。我们这就去罐头厂。”   苏远航见到厂长就说他租车运货, 不过岛上只有橘子和黄桃, 不会跟罐头厂抢生意。如果他们的橘子和黄桃有机会直接销往首都, 罐头这个份额就让给罐头厂。   厂里效益上去, 厂长有机会升上去, 说第一次就当他帮一把兄弟单位。   大队长回到横山岛还不敢相信:“免费给咱们用?”   苏远航点头:“一次。”   “一次也行。市里是不是说多挂一节火车不耽误事, 给咱们用到年底,明年再谈租车费?这不就是无本的买卖?”   苏远航:“车费和伙食费、住宿费,三个人一来一回最少五十。”   “你是厂长, 你出公差,招待所肯定能便宜点。”大队长拍拍他的肩, “没想到一个食品厂, 男男女女总共十三个人的食品厂这么好用。”   运输方面谈妥,销路由叶烦负责, 苏远航一头扎进各大队,以至于耿致勤收到叶烦的信的第二天,苏远航就把全岛挤压的货物统计出来。   苏远航去苏多福家里,请苏多福帮他算算需要多少纸箱木箱,苏多福叫苏远航去找叶烦拿钱,去造纸厂定做有“横山食品厂”字样的包装纸和纸箱。   叶烦听说暂时不需要运输费就给苏远航两百块钱。   苏远航拿到钱到苏多福家,他已经算好。纸箱贵,木箱可以重复使用,苏多福尽可能用木箱,结果包装这块只花十几块钱。   苏远航从市里回来又找叶烦,还给她一百块钱。叶烦叹气:“苏多福在岛上呆久了脑子也不好使。一车货没有箱子卸下来放哪儿?他是不是说箱子不能留给供销社,不然还要做新的?”   苏远航点头:“多福大哥是这么说的。”   叶烦揉揉额角:“从首都食品厂拉货人家不给你包好?如果他们用箱子装,回来我们的木箱放哪儿?”   “这——可是我已经叫木工做了。”   叶烦:“放仓库留着装东西。你明天再去一次造纸厂。先别走,帮我寄封信。我叫供销社主任帮咱们问问糕点月饼面包厂能不能匀给咱们几箱。”   苏远航赶忙说:“我忘了去市供销社问他们缺什么。”   “不着急。到时候天凉面包糕点可以放十天半月,甬城不要就去杭城。”叶烦说完就去写信。   叶烦只要几箱货对海店供销社主任而言很简单,他一句话的事。这次也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星期天主任骑车去各大食品、日用品厂转一圈,把他认为渔民可能需要的物品写信告诉叶烦。   叶烦收到主任的加急特快信那天在食品厂盯着四位老人女人挑捡海货包装入箱。这一天苏远航也从杭城和甬城几家供销社拿到他们需要的货物清单。   这几家供销社不是没想过弄些首都的新鲜玩意卖。可一家要四五箱,赚的不够出差费。有人替他们跑,他们只需在车站等着接就好,给人一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   苏远航敲定这事很兴奋,对叶烦说他算过供销社这边能赚多少多少钱。   叶烦不好泼冷水,供销社要的东西看起来多,其实不赚钱。比如甬城供销社要的货物里有一箱肥皂,一箱有两百块,不少,可他要的肥皂三分钱一块。一箱最多赚一块钱。赚钱还得是大件。可惜这年头大件都限购。不过总得来说还是赚了。   叶烦等他冷静下来才说:“供销社有辆三蹦子,你过去就能看到,让他们借给你用两天,你帮他们加油,这样一来省得租车。”   苏远航:“可是我没开过三蹦子。”   叶烦笑道:“公家的东西主任不敢叫你一个外乡人开出去,届时一定会叫我小姑子,或别人跟你一起去,他还会冠冕堂皇的说,怕你初来乍到不认识路。”   苏远航心说至于吗。他一个外乡人都不知道大会堂在哪,让他跑也跑不出四九城。可叶烦肯定比他了解供销社主任,听她的准没错。   苏远航:“我们什么时候发货?”   叶烦:“首都干燥阴凉,可以早几天,但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有日历吗?”   食品厂办公室没日历,但农副产品市场主任的办公室里有。苏远航立刻去拿。叶烦翻两页就定下来:“后天初六上午装车出发,初七下午到供销社。”   苏远航:“这么急来得及吗?”   “你和苏多福、苏运城都没什么事了吧?明天过来包装产品,后天一早上船。大宝该放学了。晚了又该埋怨我说话不算话。”日历给他就冲仓库里面招手,“二宝,下班了。”   自从大宝开学,二宝就只能跟叶烦玩。妈妈不在身边,二宝想妈妈。天天看到妈妈,二宝好烦啊。这两天临时工上班,仓库里有很多她不认识的鱼虾,还有人跟她聊天,以至于比叶烦上班还积极,在仓库一待就是半天,也不嫌腥味重。   二宝学临时工小手往身上蹭几下就算擦干净:“妈妈,抱抱。”   叶烦嫌弃:“真不想抱你。你的手帕呢?”   二宝拍拍裤兜:“在呢。”   叶烦问:“怎么不用?”   “用脏了。”   叶烦无语:“用手帕手帕就脏了,往衣服上蹭衣服不脏?难怪你爸担心你以后被人骗。小傻瓜!”   二宝摇头拒绝这个称呼:“不是小傻瓜。”   叶烦看一下手表,必须得走:“行,二宝是个大聪明。”对苏远航说,“一会儿就回去吧。山路不好走。”   苏远航点点头,等她走远就进仓库帮着一起包装。   有个女工是莲花大队隔壁大队的,下地干活挖笋都能看到苏远航,也是四人当中唯一一个跟他说过话的。女同志忍不住问:“会计说后天发货?”   苏远航点头:“这样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这两天辛苦一下,等我从首都回来就给你们结工资。”不放心又叮嘱一句,“无论谁问都不能说按天结。外面没这么算的。按月算我们刚起步付不起,就说临时工工资低,一个月七块八块。”   四人连连点头,就怕因为他们这厂黄了,连七块八块都没了。   六点钟,苏远航锁门,开着找莲花大队租的手扶拖拉机载着四人下班。   翌日上午,叶烦把大宝送到学校,抱着二宝到食品厂,仓库里还有四分之一没包。苏运城抓一把没比指甲盖大多少的紫菜,“会计,这也要啊?”   叶烦点点头放下二宝。   苏运城一脸嫌弃:“我家的鸡都不吃。”   叶烦失笑:“可是你手里这一把能做一碗汤。放点虾皮,打个鸡蛋,够一家人五口泡饭。小心包好。”   二宝拿起一张印着“横山食品厂”五个字的纸:“给我,二宝包。”   叶烦:“把纸给叔叔,你帮大家拿东西。”   二宝摇头:“我会!”   叶烦:“你没他们包的快,他们没你拿东西快。二宝,做自己擅长的事。”   二宝似懂非懂把纸给苏运城,叶烦指着不远处的箱子,二宝把箱子拉到离她最近的女同志身边。女工见她小脸通红,下意识夸一句,说出口才意识到她听不懂。然而二宝甜甜地笑着回她一句本地话。叶烦没听懂,愣了一下,问苏运城:“二宝说什么?”   苏运城想也没想就说:“不要谢。”说出来一愣,“二宝回我们本地话?”   叶烦不会,也听不懂,叫苏运城跟二宝说几句,二宝真会,但只会几句。叶烦看着像只小蜜蜂的女儿若有所思,   傍晚,耿致晔到家,叶烦在厨房煮海鲜年糕汤,不用他帮忙,就叫耿致晔教二宝俄语。耿致晔怀疑她忙糊涂了:“二宝才两岁,叶会计,揠苗助长!”说完又觉着无语,“俄语不是英语,就弹舌都得看天赋。”   叶烦:“你先试试。”   耿致晔闲着也是闲着,到客厅冲女儿招招手:“二宝,听说你又干一天活?累不累?”   二宝点头:“爸爸,二宝好累啊。”   耿致晔把她抱腿上:“听说你还会本地话?”   大宝趴在桌上写作业,没听清:“二宝会什么?”   耿致晔:“本地话。”   大宝不敢置信:“二宝,跟谁学的?”   二宝现在可忙了,有点忘了,她得好好想想:“爷爷,姨姨。”   耿致晔:“你妈说请了四个临时工,两个老人,一男一女,还有两位三四十岁的女同志。二宝,是不是他们?”   二宝点头:“爸爸会不会?”   耿致晔摇头:“爸爸会别的,想不想学?”   二宝工作很累,二宝什么都不想学,二宝要下去。耿致晔见状立刻说她妈不会。二宝立刻要学,紧接着就问学什么。   大宝拍桌大笑,笑够了就朝厨房喊:“叶烦烦,你听见了吗?”   叶烦把烧水壶放炉子上,端着一锅海鲜年糕出来:“听见了。不光妈妈不如二宝,你也一样。你爸要教二宝俄语。”话音落下,耿致晔说出来,二宝像个小鹦鹉,学的有点像,但叶烦个外行人都知道不标准。即便如此,耿致晔也十分震惊,用极为不确定的语气问:“二宝的天赋在这方面?”   叶烦点头:“现在看来是这样。”考虑到女儿两岁,“以后不一定喜欢。你抽空就教她说几句,也省得你忘了。”   大宝收起作业本:“妈妈不会吗?”   叶烦上中学那会儿国家跟北边老大哥闹得不好看,她上学学的英语:“妈妈没学过。”   大宝:“可是姥姥姥爷,舅舅舅妈都会啊。”   耿致晔说:“你妈本姓陈,陈家没有这方面天赋。”   叶烦笑着点头:“对啊。因为他们我都不会俄语,就这也好意思叫我回申城。做梦!”   大宝感觉他妈重点错了,一看到妈妈递来的年糕海鲜,管他呢!大宝饿了,大宝先吃饭!   晚上,俩孩子睡了,耿致晔说:“早知道他俩这么有天赋,就,我就想办法回首都了。”   叶烦:“担心在这里没人教他们吗?一个两岁多一点,一个未满五周岁,你想累傻他们吗?十岁再学也不迟。上面又不敢让你在这里呆一辈子。”   呆一辈子跟占山为王差不多了。耿致晔听出她言外之意,笑着转过身:“是我忘了。今天累不累?”   叶烦按住他的手:“明天一早出货。”   耿致晔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这么快?”   叶烦:“中秋好卖。”   耿致晔拉灯:“睡吧。”   一夜无梦,叶烦醒来心情极好,耿致晔去买菜,看到苏远航领着一群人往外搬货,有人用板车,有人开手扶拖拉机,连买菜的都上去帮忙。耿致晔到家就叫叶烦去看看。叶烦到食品厂门口吓一跳:“怎么这么多人?”   苏远航跑过来解释:“大家说闲着也是闲着。”   叶烦:“他们知道装车上车有钱拿?”   苏远航点头:“知道。都是自愿帮忙。叫咱们请的临时工回家吃饭,留着力气等船靠岸卸货。”   叶烦看一眼忙得满头大汗却十分兴奋的渔民,决定等苏远航一回来就把钱发下去:“到车上该睡睡该吃吃,这不是一锤子买卖。”   苏远航点头:“我们知道。家里给我们准备很多东西,到首都都吃不完。”   叶烦:“我给你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收好。”   苏远航担心自己粗心大意搞掉了,又抄两份,一份给苏运城,一份给苏多福。苏远航正想告诉她,苏运城跑过来:“远航哥,好了。”   叶烦诧异:“搬完了?”   苏运城点头:“可以开船了。大家都等急了。”   叶烦:“那我们去码头。”   农副产品市场后面就有个渔民自己修的小码头。叶烦没走几分钟就看到几艘大渔船。苏远航解释:“我原本想安慰大家就算不好卖,拉回来也没多少损失,因为运输车不要钱。大家就说不能叫外人比下去,也免费帮咱们运一次。”   叶烦点头:“以后该多少是多少。天天讲人情,生意干不长。你不好意思的话,等到首都多听多看多问,他们缺什么,我们种什么。”   苏远航想起一件事:“你知道我们大队为什么叫莲花大队?”   叶烦:“莲花大队有一块低洼地,可以种水稻,可是清明时节阴雨连绵,水位太高没法插秧,面积太大也不好排水,什么都不种又可惜,现在那边是一片莲藕。”   苏远航震惊:“你连这都知道?”   叶烦心说你当我油钱是白给的:“你想卖藕?不现实。首都有人种藕,周边也有。除了留够自己吃的,改种产莲子的吧。让擅长种这些的人多琢磨琢磨,比人家的好就不愁卖。”   苏远航想说都吃不饱,谁有心思喝莲子粥:“我们可以做藕粉。”   叶烦:“你有机器?”   苏远航闭嘴。又想起一件事:“隔壁村有个老师,好像就是什么农学院的。”   叶烦点头:“那就给人换个舒服的环境,改善改善伙食。”   苏远航:“您好像不意外?”   叶烦:“这几年听多了见多了。也别太谄媚。有真本事又被下放到岛上,应该不是阿谀逢迎之辈。找他请教的时候别提食品厂,带上会种果蔬庄家操劳半生的老人。”   苏运城拎着行李在两人身后,闻言忍不住问:“会计,有什么讲究?”   叶烦:“大多数人看到弱者都会放下戒备,不由得升起同情心,比你俩好烟好酒好肉奉承有用。”   苏远航顿时相信听她的收莲子也能成。   叶烦见货都上船:“有什么事找陈小慧或耿致勤都行。”   苏远航停顿一下上船冲她挥挥手,去看货物有没有放好。苏运城拎着包跟上去,小声说:“哥,陈小慧不是那个人吗?”   兄弟俩这些天经常来菜市场,听人说过叶烦本姓陈。苏远航一度担心首都供销社因此变卦。可事已至此,总要试一次,否则他一定抱憾终身。   结果叶烦自己主动提起。   苏远航搞不懂:“到首都就知道了。”   一天一夜再加半天,几十个小时,听起来很漫长,头一次进京的三人异常兴奋,反而觉着沿途风景没看够怎么就到了。   同叶烦说的一样当天下午到海店供销社。   自打叶烦走后特价商品一天比一天少,街坊四邻很有意见,可她们也不敢招惹负责收购农副产品的收购站,只能没事就在供销社周围徘徊,希望有一天把叶烦盼回来。   今儿周末,供销社附近很多人,一看拉来很多东西,明显不是收购站的,跟耿致勤比较熟的街坊大妈挤开苏运城三人,“耿同志,什么东西啊?”   耿致勤:“海味。”   大妈很失望,买不起啊。   主任不经意间瞥到这一幕,立刻大声说:“门外这些东西不限购,大家不要慌不要囤货,这是叶会计叫人送来的,以后还有。”   限购的东西大家疯抢,一说不限购,试图偷偷掰开纸箱的大爷大妈立刻停手。   西城供销社主任和会计此时也在,他们担心北方人吃不惯南方海鲜,没敢答应海店供销社主任分走一半,就说先看看都有什么。西城主任就叫海店主任打开一箱看看。   海店主任低声说:“还没说价钱,急什么。”冲苏远航三人招招手,“去我办公室喝点水。”   西城来的俩人跟进去给三人倒水,海店主任把早已准备好的价格单拿出来。苏远航看到后脸色微变,主任想说什么,苏远航忙说:“可以!”   苏多福顿时想躲出去,简直没眼看。   主任给的价不高,没想到还是高了。可他扫到苏多福的表情就知道他懂行,顿时不好耍赖改口说这是对外售价。主任翻出空白页,拿着钢笔:“那就过称吧?”   苏远航连忙起身,就怕主任后悔。   主任想笑:“不着急,我跑不了。证件给我看看。”   苏远航:“我是——”   主任:“我知道你是食品厂厂长。让我看看发证单位,回头上面问起来,我说不过他们也好叫他们找你们领导。”   苏远航赶忙把文件递过去。主任一看确实跟平时给他们送货的食品厂一般无二,放心下来。到外面就叫耿致勤过称,陈小慧记账。   生在江南,因为各种原因到首都的大妈问:“主任,什么时候卖?”   主任:“我先看一下。”   耿致勤过一样,主任看一样。东西称完,主任心里有个大概。   渔民包装时在箱子外注明高中低三类,主任不用叫他的人把东西倒出来再定价。他又从头看一遍,这次边看边在本子上写售价。大概十来分钟,主任考虑再三确定没什么疏漏,就指着箱子对大家说那些最便宜,这些最贵,有海带紫菜还有鲍鱼。   大爷大妈们一听鲍鱼就七嘴八舌地说吃不起。   主任不慌不忙地解释鲍鱼不贵,顺便说出价格。苏远航脸色微变,因为比给他的价格高出五成。苏远航压着嗓子问苏多福:“这么贵有人买吗?”   这年头谁都不敢冒尖,有钱想吃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   陈小慧想说什么,主任一把把她拽回去,这姑娘看起来聪明,也只是看起来。主任大声提醒众人中秋节快到了,正好用来招待新女婿或未来儿媳妇。鲍鱼还可以孝敬长辈。   这种理由一出,不差钱的大爷大妈立刻叫屋里的售货员拿秤称一斤。   陈小慧见状明白主任为什么不叫她开口,她没想到可以这样讲。陈小慧不好意思问主任,就问耿致勤:“那些海带怎么卖?”   苏多福打开装海带、干大虾、虾皮的纸箱,告诉大爷大妈们怎么做,多少钱一斤。   不舍得买鲍鱼的人还是大多数。这些大爷大妈一听比去年的便宜一半,立刻你一把我一把,跟买大白菜似的。   苏运城两眼发直,喃喃道:“首都人民真有钱……”   海店供销社附近很多双职工家庭,有些父母健在的一家有三四个吃商品粮的。再说了,海带泡发后成年人巴掌大一块就能做一小碟菜。又有吃海带可以防大脖子病的说法,以至于家家户户都不介意买几斤。   半个小时,金乌西坠,海带抢购一空。   见多识广的苏多福也没见过这么买东西的,仿佛看到二十年前百废待兴,人人充满干劲的场景。   西城供销社主任拉着海店主任退到店里:“不能再卖了。”   海店主任:“大鳗鱼、干鲍鱼给你留着。”   西城主任张口结舌:“我——我卖给谁?”   海店主任:“皇城根下还怕没人买?你那边的人比我这边的人有钱。”   西城主任冷笑:“你离工厂近,我那边都是大杂院!”   “大杂院里头就没工人了?”   “有钱谁住大杂院?你必须给我留点海带,还有还有虾皮紫菜那些小东西。”   海店主任不松口:“先看看。今明两天能卖完,就叫他们回去再拉一车。”   西城主任问:“岛上还有?”   岛上还有。很多渔民一开始支持苏远航。可听说书记不看好,苏远航在大队部收货的时候他们就没去。苏远航想找这些人问问什么情况,苏多福就说可能有事耽误了。都来一车装不下,不来正好。其实他心里没底,怕苏远航和叶烦卖不出去没法收场。   海店供销社主任陪西城主任问苏远航岛上还有多少海货时,苏多福替苏远航回答,还有半车。接着又说最近渔民天天出海收获颇丰,岛上比首都热,几天就能晒出许多大鱼大虾。   两个主任一听这话就知道再来一车不难,于是叫他们明天上午回去,八月十三前再送一车。   几人在耿致勤身后,耿致勤听到这话就叫屋里的同事帮她看着,她回家拿大宝的小人书,还有她妈给大宝二宝做的衣服鞋子玩具等等。   翌日清晨,陈小慧跟耿致勤一起去三人下榻的招待所。两人走后,苏运城看着一大包衣物和一小包吃的,不禁问:“不是说叶家和耿家都不待见叶会计吗?”   离开压抑的环境,苏多福不由得暴露本性:“放屁!哪个被娘家婆家嫌弃的人敢干这种事。一不留神就得进去蹲几年。”   苏远航这一次真看明白了,岛上那些娘们就瞎扯淡。   昨晚苏多福给苏远航上课,主任最先拿出的报价其实是最低价。他可能准备了好几份。苏远航就说在人家地盘上,肯定得听人家的。苏多福就说凭叶烦这层关系,主任就不好刁难他们。苏远航假装为难,再掉两滴泪,主任最少得加一成。   苏远航纵然不信,也觉着苏多福比他懂得多,就说:“回头你俩过来?”   苏运城点头:“可以。我一点也不累。”   苏多福:“想累也累不着你。昨天好卖是因为快过节了,亲朋好友齐聚一堂不买不行。往后可能一个月一次。到年底可以多跑几趟。”   苏远航想起一件事:“甬城和杭城供销社的货。”   苏多福:“今天车不走。”   苏远航不禁问:“那你昨天怎么不说?”   苏多福:“那俩主任正在兴头上,我说不能回去,他们心里肯定不舒服。运城,你留在这里看着东西,我和远航去供销社结账买东西。咱们明天一早拉了货就走。”   果然跟苏多福说的一样,俩人到海店供销社,主任就说忘了往他们跟车来的那班车明天发车。苏多福趁机提出想买点首都特产,主任就叫耿致勤开着三蹦子陪他们去。   苏远航心说跟叶会计说的一样。   因此愈发佩服叶烦。   翌日上午,三人坐上南下的火车还跟做梦一样。   第二天上午下了火车,苏多福给供销社打电话。等到傍晚,三人回到岛上,苏远航直接去叶烦家,把贴身藏的钱都给她。   叶烦接过去,苏远航瘫在她家长椅上,感叹:“这一路上我都没敢眨眼。”   叶烦把布包还给他:“快回家吧。明早通知各大队到办公室拿钱。”   耿致晔:“晚上不睡了?”   叶烦:“看起来很麻烦,临时工、船钱,租手扶拖拉机的钱,还有他们来回开销,其实没多少,一个小时搞定。”   隔行如隔山,耿致晔不了解,怀疑叶烦为了安慰苏远航才那么说。然而人家愣是赶在家属区统一熄灯前把账理好了。   耿致晔感叹:“我家叶烦烦真厉害。”   “我家耿团长不怎么信任我啊。”   耿致晔搂着她:“还不是怕你打肿脸充胖子。这几天也没睡踏实吧?”   叶烦了解主任,不担心他反悔。叶烦担心特殊时期有人捣乱。   “毕竟头一回啊。睡吧。我估计明天一早就得有人来咱家门口转悠。”   耿致晔点头:“可能还不少。”   然而两口子都没想到打开门就看到篱笆院外很多人聊天。耿致晔手里还拿着痰盂,赶忙趁着他们还没发现跑去厕所。   叶烦揉揉眼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刚起来,清清嗓子才开门:“怎么起这么早?”   门外这些渔民的家离家属区不远,在自己家都能看到叶烦家烟囱。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他们出来遛弯,叫叶烦不用在意,他们一会就走。 第22章 转业   叶烦家门外非公园, 又不是名胜古迹,来这里溜什么弯。叶烦无语又想笑, 还得装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实在不忍拆穿生活窘迫的人。   今儿大宝得上学,因吃饭晚了去迟了是要闹的。叶烦得买菜做饭,真就不管他们。他们像是确定叶烦没跑路,等她家烟囱冒烟就三三两两回家。   饭后耿致晔送大宝去学校,叶烦挎着包抱着二宝去食品厂。   十个大队队长早已经等候多时。叶烦把二宝给苏运城:“跟叔叔玩儿去?”   二宝摇了摇头,下来就往菜市场里面跑。   这个市场里的职工多是岛上渔民,渔民自家和亲朋好友家的东西被叶烦卖出去,他们因此待二宝极好, 不是给二宝个小鱼,就是给她个小海螺。二宝认为这些人同她玩, 就觉着比跟妈妈在一起有意思。   苏运城说:“叶会计,我看着二宝, 你忙吧。”   叶烦叫大队队长进来, 叫苏远航在门外看着, 以防有人偷听。   家属区所在的这个大队队长头调侃:“怎么跟做贼似的。”   九个大队队长一起瞪他, 瞎说什么大实话。   该队长张口结舌:“真——真是啊?”   叶烦把钱和账本拿出来:“东西是苏远航在各大队部从部分渔民手上收上来的, 各位认为钱怎么分?”   莲花大队队长帮苏远航忙前忙后的时候听叶烦和苏远航聊过几句, 虽然没说具体怎么分,但他大概知道怎么分不会出事:“多少钱收的给人多少钱。赚的钱去掉本钱,各大队平分。”   叶烦点头:“只能这样。如果不把渔民的那份钱去掉, 那些卖给我们东西的渔民今天就敢上告革委会。如果其他社员,我是指没卖给我们东西的渔民, 不给他们分点, 他们也敢搞破坏。”   有个大队队长不禁问:“这样分的话到每个人手里可没多少。”   叶烦:“什么都没干都能分到钱,一百他们不嫌多, 一分他们也不嫌少,就怕没有。不过也不能因此过度捕捞。不是担心你们把近海的鱼都捞绝了。”停顿一下,见大家都有认真听,“咱们这个厂,干过买卖或有学问的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咱们可以利用漏洞赚钱,人家也可以。”   莲花大队队长不禁说:“咱们过了明路的。”   叶烦:“革委会不是横山岛革委会,是全市人民的革委会。”   十人瞬间明白,上面可以为横山岛大开方便之门,也可以对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烦:“回去之后跟社员说清楚。往后需要什么东西需要多少,我会为大家列个清单。十位自己商议,比如这个大队山上种各种竹子,春挖春笋,冬挖冬笋。那个大队种黄桃,卖给罐头厂,别的大队种橘子等等。大家发挥各自长处。不靠海不靠山也不用着急,踏踏实实种粮食,无论赚多少都像今天一样分。”   十人下意识点头。   叶烦:“都没意见那先这样。我已经去掉各种成本和该上交的那部分。这次我家这边的山西大队最积极,光卖给我们海味的就有二十多家,先从山西大队开始。”   叶烦给山西大队两沓钱,一沓多,一沓少,她指着多的说:“这是渔民的。少的这是大队部的。你可以征求全体社员意见,是今天分了,还是等苏远航八月十五回来再分。”   山西大队大队长不禁问:“我们自己决定啊?”   叶烦点头:“顺便提醒他们这事不许传到岛外。”   莲花大队大队长说:“你放心。平时没人出去。”   叶烦:“知青?”   众人如梦初醒,连忙表示他们会交代下去,并非每个知青都是五好青年,每个被下放到此的知识分子都心甘情愿。   山西大队大队长感叹:“您想得周到。要让我们干,最多一锤子买卖。”   叶烦:“回去吧。早上我还没起,你们队的社员就把我家大门堵了。”   这事大队长有所耳闻,笑着把钱塞兜里,到外面看到自家社员,招招手,几十号人直奔大队部。大队长跟大家说明利害关系,众人都发誓无论谁问都说不清楚。   大队长先发卖东西给食品厂的渔民的钱。最后一个渔民拿到钱就问:“大队长,全村平分还有我们的吗?”   大队长点头:“都有。今天分还是回头分?”   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天上掉钱,众人异口同声——分!   队长拿出他这几天统计的社员名单:“每人几分钱啊?”   渔民立即表示他家八口人,够八月十五买一斤猪肉。   大队长:“都不嫌少那就分!”   话音落下,从外面进来一人:“大队长,我的呢?”   大队长下意识说:“还没分。”   来人指着自己:“不是,我,我帮食品厂干活的钱。”   大队长无语:“叶会计还能卷钱跑?各大队的钱还没分好。大队找咱们租船的钱还没给。”   等着拿钱的社员问:“现在分的不包括租船的钱?”   大队长:“船是集体的,租船钱归大队部,留着以后修船加油应急。”   上过学的社员忍不住问:“加一起的话赚得蛮多的。”   大队长点头:“很多。叶会计的包这么鼓,就是报纸我也不敢塞这么多。”   社员等急了:“大队长,赶紧的。我家还欠着学校钱呢。”   山西大队分好,莲花大队队长也到大队部。   叶烦把最后一个大队长送走,叫苏远航进来,“把大家的工钱和租船钱租车钱分了。”   苏远航:“船不是免费吗?”   叶烦:“送货那次不要钱,这些天你们来来回回坐那么多次船都不给人钱,以后谁还特意在码头等你们?”   苏远航想起昨天到码头天都快黑了还有渔船。苏远航上了船才知道这几天都有人在码头等他们,顿时很是羞愧:“我这就发下去。”   叶烦:“没你的。”   苏远航点头:“我知道。我们工资归上面发。”   叶烦:“钱发下去跟他们说下午过来打包。包装纸还有吧?”   苏远航点头:“纸箱快没了。”   叶烦:“用木箱。这次回来大概得空车,正好拉木箱。”   苏远航拿着钱出去又退回来:“海店和西城主任要二十箱罐头。”   叶烦:“各二十箱?”   苏远航点头:“我们到首都第二天中午在供销社吃的。主任花钱开了两瓶罐头,一个苹果,一个山楂,真不咋地。这话是主任自己说的。”   叶烦记得有黄桃罐头:“黄桃呢?”   苏远航:“也有黄桃罐头,八毛一瓶。这边罐头搭咱们的车运过去可以便宜两毛钱。”   叶烦:“告诉主任卖七毛。否则明年需要租车费,成本上去,再涨价就不好卖了。等一下,没跟主任说租车费吧?”   苏远航忘了。   叶烦:“别提这事。想好我们给他们多少钱一瓶了吗?”   苏远航问“罐头?出厂价加运费?”   叶烦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白做工?加上你去首都来回路费。主任要说太贵了,就把回来路费去掉。等等,你没跟主任说零卖多少钱一瓶吧?”   苏远航:“没想到他们第一次就要罐头,一时忘了出厂价,说咱们这边五六毛一瓶。”   叶烦:“那就五毛五一瓶给他。他去掉运费,卖七毛还能净赚一毛。”   五毛五能买一斤偏瘦的猪肉。苏远航嫌贵,可至今为止听她的都没错:“我一会去罐头厂。回来晚了就叫运城和多福大哥帮您收货?”   叶烦分不清海味好赖,必须有个当地人帮忙。苏运城年轻力气大,可以往仓库搬,苏多福以前有个大船,什么海鲜都懂,用他俩很合适。   叶烦点点头就把门锁上找二宝回家。   看摊的职工笑着打招呼:“叶会计,下班了?”   叶烦:“钱都分下去了。”   职工又问:“听说过两天还有?”   叶烦:“明天还有一趟。再晚的话过了八月十五就没人要了。我家二宝呢?”   职工朝里面喊:“二宝,你妈找你。”   “妈妈,我在这里。”   叶烦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不得不循声找过去。二宝个不知道怕的蹲在装海螺的盆边玩螺。叶烦看着螺一会儿露头一会儿缩进去就瘆得慌:“二宝,怕不怕?”   二宝抱起一个螺:“不怕。妈妈,给你玩。”   叶烦不敢接:“吃的,不能玩。饿不饿?”   卖螺的职工说她渴了,苏运城去主任办公室帮二宝倒水。叶烦朝主任办公室看去,苏运城正好端着搪瓷缸子出来。叶烦拉起闺女:“小小年纪学会使唤人了。”   苏运城到跟前解释:“不是。二宝要去,我叫她在这里等着。”   二宝点头:“妈妈,擦擦。”   叶烦掏出二宝的手帕给她擦擦。二宝气得跺脚:“脏啦!”   叶烦:“脏了再洗。带着不用你带手帕干嘛。自己喝!”   二宝气得鼓着小脸接过搪瓷缸子:“就自己喝。”   叶烦问苏运城怎么回去。苏运城说他走回去。他走山路习惯了,到家最多半小时。   叶烦:“下午跟苏远航一起过来。明天出货。”   苏运城吓结巴:“明,明天——”   叶烦笑道:“你放心,不到天黑就能凑够一车。”   苏运城想说怎么什么事到你嘴里都特简单。碍于叶烦是会计,又确确实实帮了他们,苏运城不好当众质疑她:“远航哥知道吗?”   叶烦点点头,抱着二宝回家。   午饭后,苏运城到苏远航家拿到这几天的工资才知道苏远航并不知道明天出货。   苏远航顾不上喝水,接过妻子递来的水壶就骑车载着苏运城拼命往食品厂赶,简直争分夺秒。   到食品厂门口,哥俩吓得差点从车上摔下来——菜市场大门都被各种干海产堵死了。   渔民们一看见苏远航就喊:“来了,来了。”   苏运城吓得不会走:“怎,怎么这么多人?”   苏多福小声说:“都来卖东西。”   苏远航诧异:“你家还有?”   苏多福有,留着过节的。这次陪他叔来的。他叔听了苏远航父亲的话,苏远航去大队部收货那天他决定先观望。听说苏多福和苏运城工资加海货一次就赚十几块钱,苏多福他叔别提多后悔。   苏多福朝他叔那边看一下。苏远航低声骂:“老东西!不是不卖给我?”   苏多福担心他叔听见:“进去吧。我和运城帮你称。”   苏远航发现跟食品厂合作的临时工都来了,叫这些人在一旁等着分装。   常言道:一回生,两回熟。   苏远航和苏多福以及苏运城都知道一车厢装多少,大概差不多了就喊停。等了大半天的渔民不乐意。叶烦来得晚,见里面人多就没进去,正好听到渔民抱怨。   叶烦:“只有一节车厢。装不下叫苏多福和苏运城帮你们背去首都?”   渔民被怼,脸色不好:“可是,我们才知道——”   叶烦摇头:“不可能才知道。昨天苏远航到我家天都黑了,今天一早都知道他回来了。没到晌午你们就拿到钱,怎么可能才知道。大队长发钱的时候没说下午收货?”   苏多福叔叔家离食品厂八里,能赶在苏远航之前到食品厂,怎么可能有人才知道。   叶烦:“你们不如说等半天了。”   渔民立即说:“我们就是等半天了。”   叶烦:“别人没吃晌午饭就来了。”   渔民张张嘴:“哪能这样。要是下次他们一早来排队——”   叶烦道:“没下次。下次去大队部收。收谁的不收谁的由大队长决定。大队长偏向自家人,明年选举不选他。还有,我们不止要海鲜,还要好的橘子和笋干。在这里干耗着,不如上山看看今年橘子甜不甜。”见众人脸色好很多,“北方没橘子,有多少我们收多少。”   擅长摆弄果树的渔民问:“还跟现在一样收?”   叶烦问:“橘子林是个人的?”   橘子林跟地一样是集体的,大家干活拿工分换橘子和粮食。想到这点,众人又很失望。   叶烦:“北方冬天橘子贵,就是集体平分也可能比卖海鲜多。”   渔民们忽然想到一箱海带没有半箱橘子重。叶烦可能真没骗他们。   叶烦见有人露出愉悦的表情:“回去吧。都挡在这里没法做事。明天出不了货,回头都分不到钱。”   众人终于想到他们的东西没卖掉,过几天大队部分钱也有他们的。虽然很少,也够给孩子买本子铅笔。   苏远航透过办公室窗户看到众人离去,松了口气:“幸好叶会计在外面。否则都不知道怎么办。”   苏多福:“你是厂长,刚才应该你出去。什么都指望叶会计,过两年她随耿团长调走了呢?”   苏远航站起来:“你要给我时间。”   苏多福:“明天你和运城跟车去首都?”   苏远航顿时有点尴尬:“不急,卖橘子的时候再去。”   苏多福白了他一眼,到外面对叶烦说他知道怎么分装挑选,叫叶烦回家休息。   叶烦摇头:“二宝在菜市场里面,等她玩累了我再回家。还有多少没装?”   苏多福指着门口堆的海鲜:“七点左右能装好。不耽误回家吃晚饭。”   叶烦扫一眼,感觉六点多就能包好,便放心去里面找二宝。   二宝这次没玩海螺,拿着筷子戳八爪鱼。   叶烦好奇她哪来的筷子,没等叶烦问出口,卖海产的职工说他给的。叶烦不得不说别惯二宝。职工表示八爪鱼不值钱,玩死了也没关系。   叶烦想起什么立刻去找苏多福。苏多福还在市场门口,见她很是匆忙:“叶会计,二宝没在里面?”   叶烦摇头:“不是。岛上有人会做,就是鱿鱼烤干了直接吃吗?还有鳗鱼别的什么鱼,你每样买几斤,叫主任试卖。岛外有没有加工这些鱼干的食品厂?找他们要几瓶放在海店供销社里试试。以后跟罐头厂三家装一车,可以平摊运费,我们也不用凑够一车才能走货。”   苏多福想象一下过了八月十五还能一个月去两次首都,就算一次五块钱,一个月也有十块,还不耽误出海捕鱼下地挣工分,他立刻找苏远航拿钱买即食鱼干。   二宝以为妈妈嫌她贪玩不要她,趴趴跑过来:“妈妈!”   叶烦抱起她:“哥哥该放学了。”   二宝挥着小手:“接哥哥放学!”   叶烦抱着二宝出来,不远处东边路口聊天的几人突然噤声。叶烦本打算先回家,歇一二十分钟再接大宝。看到这一幕,叶烦朝南去学校。   在学校门口跟住在附近的渔民闲聊几句,下课铃声响起,二宝异常兴奋地喊“妈妈”。   叶烦:“去门口等着。”   二宝欢快地跑到门口看到大宝就大喊:“哥哥,哥哥,我在这里,哥哥——”   大宝的同学齐刷刷转向他,笑着“哎呦”、“呦吼”起哄调侃,大宝顿时想装不认识妹妹。可惜不行,到门口二宝就扑上来:“哥哥,我接你放学!”   大宝捂住妹妹的嘴巴,他同学问:“耿焱焱,你妹妹几岁?好小啊。”   二宝掰开哥哥的手:“我叫二宝!”   大宝:“谁问你叫什么?你咋来的?”   二宝没发现她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和妈妈,妈妈在那儿。妈妈,哥哥来了。”   叶烦过来抱起二宝,要帮大宝拿书包,大宝躲开:“我都大了。”   叶烦失笑:“回家吧?”   大宝先一步跑出去。   二宝又大喊:“哥哥,等等我。”然而她越喊大宝跑得越快。   大宝不等他妈进屋就说:“以后别去接我。我同学都不要妈妈接。”   叶烦:“你同学比你大啊。我看跟你说话的那个,比你高半头。”   大宝摇头:“那也不要。”   叶烦笑着说:“下大雨妈妈送你?你撑不住伞,衣服淋湿容易着凉。课本淋湿没法上课。”   大宝点头。   叶烦给他倒杯水,拆开苏远航昨晚捎来的包,里头有午餐肉罐头,有奶糖,有奶粉,还有面包。应该是她妈陶春兰同志去友谊商店买的——供销社没有肉罐头。   苏远航说陈小慧跟耿致勤一起送过去的。看来陈小慧就算缺心眼也不想同她交恶。   叶烦问大宝吃什么,大宝指着午餐肉。叶烦:“午餐肉煎一下香,明早吃。先吃面包?”   大宝:“姑姑说,面包夹肉。”   叶烦摇头:“馒头片可以,烙饼也行。用东西夹着吃是因为午餐肉油。也可以像吃咸菜一样就粥。一块肉没有那么多说法。”   大宝奇怪姑姑为什么那样说:“姑姑不知道吗?”   叶烦:“她认为那样洋气。跟以前电影里放的一样。电影里狼吞虎咽不雅观。我们又不是拍电影。”   大宝伸手:“给我一个面包吧。”   叶烦拆开一个,给他一大半,给二宝一小半,又往俩孩子兜里装几个糖:“吃点垫垫,妈妈去做好吃的。”   二宝想跟哥哥换换,听到“好吃的”,立刻打消这个念头。   叶烦又道:“出去玩儿吧。”   大宝在学校憋半天很想出去,但他还是先问要不要烧火。   叶烦摇头:“用炉子做饭,很慢,你和二宝可以多玩一会。”   大宝拉着妹妹出去。   叶烦想到什么又往大宝兜里塞个小面包。   兜里鼓鼓的,大宝很开心,到门外就拆,给妹妹掰一半。二宝为了吃好的摇了摇头。大宝叼着面包,给妹妹剥个糖。   贪玩的小孩这个时候还没回家,在苗苗家门口玩闹。大宝就拉着妹妹跟人玩。小孩心思简单,想到什么问什么:“耿焱焱,你吃的什么啊?”   大宝:“姥姥给我买的面包。”   几个小孩问面包什么包。大宝想想妈妈说的话:“馒头。”   苗苗妹妹从屋里跑出来:“馒头为什么叫面包?”   大宝:“洋人的馒头。”   随后出来的大弟问:“是不是有的番茄叫洋柿子啊?”   大宝年少懂得少,嘴巴那么会说还是跟长辈学的,有些话他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意思:“是的吧。”   廖家小妹好奇地问:“好吃吗?”   大宝摇头:“没有蛋糕好吃。没有鸡蛋饼好吃。”   几个小孩很羡慕,问大宝是不是吃过蛋糕和鸡蛋饼。   陶春兰爱给大宝二宝做鸡蛋饼,于文桃和耿致勤爱买洋玩意。大宝就说以前吃,这里没有,要姥姥寄。   大宝吃完面包,把糖果掏出来给大弟一个给小妹一个。   叶烦担心他吃太多不吃饭,给大宝三个糖,大宝还剩一个塞自己嘴里,对其他小孩摊手:“没啦。”   二宝有,只够二宝自己吃的,就跟哥哥学摇摇头:“没啦。哥哥,我们回家吧。”   大宝:“妈妈还没做好饭。”   二宝想回家吃糖,不跟哥哥废话,转身就走。   大宝习惯性追上去:“回家干嘛?”   二宝回头说:“就回!”说完往家跑。   大宝气得跺一下脚,无奈地追上去。   几个小孩看到廖家兄妹手里的糖果纸很是羡慕,以至于到家忍不住跟妈妈说耿大宝有很多好吃的,有面包有糖果,耿大宝还吃过鸡蛋饼、鸡蛋糕等等。   昨晚苏远航拎着两个包裹去耿家有人看到就问他拎的什么。苏远航故意说一包是大宝奶奶准备,一包是大宝姥姥和陈小慧准备的。   有人觉着陈小慧挺好的,叶烦应该也不错,否则陈小慧不可能给大宝二宝准备好吃的。有人无法理解,认为陈小慧缺心眼,竟然给抢她美好人生的叶烦买东西。有人没有亲眼看到,认为“以讹传讹”。   叶烦之前从菜市场出来看到几人在路口聊天,那几人就是聊这事。其中一人就是田小凤。她不信叶烦这么幸运。听到女儿说大宝的面包很软,大宝还有奶糖,给廖大弟和小妹吃不给她吃。田小凤心里非常不痛快,脱口而出:“洋玩意吃多了活不长!”   大宝晚饭后出去一会哭着跑回来。叶烦问谁打他,他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他要死了。   耿致晔连忙拉过儿子检查:“哪里不舒服?”   大宝哽咽着说出被人说他要死了。叶烦问谁说的,大宝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小手指着外面。   叶烦抱起大宝:“我倒要看看谁嘴巴这么贱!”   耿致晔忙说:“童言无忌!”   叶烦:“小孩子知道什么死不死,还不是大人说的。你在家看着二宝,别过来碍事!”   耿致晔点头:“好,我们在家。”   叶烦给儿子擦擦眼泪:“平时那么聪明,怎么人家说什么你都信?”   大宝:“她妈妈说的啊。”   叶烦:“她妈妈懂得多你妈懂得多?”   大宝只顾得跟人讲道理,没讲过认为真活不长,以至于把他妈叶烦烦很厉害忘得一干二净。叶烦到门口问:“谁说洋玩意吃多了活不长?”   玩闹的一群孩子安静下来,反应过来看向同一个小孩。叶烦走过去:“你说的啊?”   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胆子大不怕叶烦,理直气壮地说:“我妈说的。”   叶烦心说果然是大人嘴贱:“回去告诉你妈,就说叶烦说她放屁,不舍得给你买,实话实说死不了人。再让我知道她胡说八道,我撕烂她的嘴!”   小女孩顿时觉着丢脸,羞得脸通红,跑到家泪流满面。   田小凤慌忙问:“谁欺负你了?”   小女孩下意识说:“大宝妈妈。”   田小凤皱眉:“叶烦?我没找她麻烦,她居然敢欺负我闺女?走,找她去!”   小女孩下意识挣扎。田小凤指着她额头:“没出息的东西。”甩开她往外走,走着走着跑起来,到叶烦家门口就喊:“叶烦,出来,大人欺负小孩,要不要脸?”   叶烦刚给大宝洗好脸:“叫我呢?”   耿致晔:“我出去——”   叶烦抬手把毛巾扔给他:“泼妇不讲理,你怎么讲理?不许出来!”到院里就喊:“我出来了。你谁呀?”   田小凤没成想她这么嚣张,噎了一下:“我,你管我是谁!”   叶烦:“既然不说,那我当狗叫!”   田小凤大怒,上去就撕叶烦。   庄秋月慌忙跑过来拉住她:“你干嘛?小叶,她叫田小凤。小田,有话好好说。”   田小凤甩开她:“这么大人欺负我闺女,还骂我是狗——”   叶烦:“我都不知道你闺女是谁,你到我门口骂我不要脸,我不骂你是狗,说你是畜生?”   田小凤抬手给她一巴掌。   叶烦练了多年太极,身体柔软灵活,轻松躲开回她一巴掌,正好打在脸上。田小凤忘记呼吸,庄秋月吓蒙了——打人不打脸,要完!   田小凤回过神恨不得生吞了叶烦,手脚一同上。叶烦已有防备,转身揪住她的长发。田小凤想抓叶烦的头发,然而她短发及肩,又用头绳扎起来,导致田小凤什么也没抓到。   田小凤气得蹦跶着惨叫“我不活了”。   叶烦:“不活死去!”   庄秋月回过神:“小叶,别这么说话。小叶——”   廖苗苗一把拉开她妈:“甭管。她活该!谁叫她在家说大宝洋玩意吃多了活不长。”   田小凤停止惨叫:“我什么时候说过?个小丫头——”   廖苗苗:“你闺女说的。找你闺女去!你闺女把大宝吓哭,叶姨就说,你再胡说八道,撕烂你的嘴。我在院里听得一清二楚。”看到从西边走来俩人,“你闺女丈夫都来了,自己问去。”   叶烦松手往后退。田小凤转过身就要打叶烦。然而又被人拽住。田小凤扭头骂人,明亮的月光让她看清来人:“刘嫂子?”   刘桂花找自家孩子回家写作业,听到田小凤要死不活,好奇谁这么厉害把她逼成这样就来看热闹:“田小凤,别人不信,我信你能说出这话。”   田小凤瞬间消停下来。   刘桂花放开她:“回家去!”   田小凤不服气:“可是——”   她丈夫大吼:“回家!别在这里丢人。”   田小凤习惯性反驳:“我给你丢人了?我——”   叶烦:“回你家吵去!”   田小凤噎了一下,指着叶烦:“你给我等着。”   到家田小凤问闺女怎么回事。小女孩不敢骗她妈,叶烦确实没碰她。田小凤要打闺女被她丈夫拦住,她快气死了,趁着丈夫洗漱就拿出信纸写举报信,第二天一早就去邮局。   苏多福和苏运城到首都那天信送到总部,田小凤告叶烦投机倒把,耿致晔包庇。   收到信的同志不认识叶烦,但知道耿致晔。不久前耿致晔低于肉联厂许多的价格弄到二十头猪,横山岛驻防部队留五头,剩下的都送到总部,总部分到各地。   如果猪是叶烦倒腾的,甭说耿致晔,他们也是同伙。不过总要核实一下。查到叶烦是食品厂会计,几位负责此事的同志很无语。食品厂归地方管,不找地方找他们,脑子有病!   岛上寄信的人极少,那几位同志没费什么功夫就查到田小凤。这种小事没法处罚,几人找到田小凤丈夫,管好他媳妇,别再干浪费人力财力的事。   那几位同志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往菜市场跑,其中一人拉过一个渔民问:“出什么事了?”   渔民见其穿着军装,以为耿致晔手下的兵,想也没想就说:“苏运城和苏多福回来了。叶会计发钱。我们看看这次有多少。”   几人查叶烦时查到她往首都运货,也看出食品厂“挂羊头卖狗肉”。可是渔民这么高兴,首都人民也高兴,横山公社因此愿意跟部队合作,三方有利,无人受损,他们只能当不知道。   不过来都来了,看一眼也无妨。   几人到菜市场门口看到一个人揣着手从里面出来,十几个渔民呼啦啦跟上,高兴的像过年。几人很好奇,想问还没问,听到一旁渔民说:“这次又是他们村最多。”   几人相视一眼朝渡口走去。   到岸上,其中一人问:“他们如果知道田小凤举报叶烦?”   另一人道:“轻则赶出横山岛,重则,不好说。”   最后一人道:“没脑子!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何况上万人财路。”   田小凤没脑子她丈夫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耿致晔现在不知道不等于以后不知道。第二天她丈夫就打报告去地方。   耿致晔回到家问叶烦:“你没再找田小凤吧?”   叶烦不明所以:“找她干嘛?”   耿致晔:“奇怪。她丈夫今天要转业。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把人逼走的。” 第23章 叶烦回京   叶烦不管田小凤丈夫申请转业是怕耿致晔挟私报复, 还是他家中有事赶巧此时必须转业,她都决定先下手为强。   叶烦问耿致晔:“他转业的话还有人开车吗?”   耿致晔:“还有几个驾驶员。”   叶烦:“那就别管那么多。对了, 他转去哪里?”   耿致晔:“听说还想留在南方。政委说帮他问问周围哪个厂需要驾驶员。”   叶烦不禁说:“最好不是罐头厂。”   耿致晔摇摇头:“不可能!罐头贵不好卖,不用天天出货,应该不缺司机。”   叶烦:“先吃饭。你中秋节不在家,特意为你做的。”   耿致晔朝桌上看看,顿时好气又好笑,一盘凉菜,菜还是从自家院里摘的,一盘清蒸石蟹, 一盘白灼虾,还有一条红烧鱼, 三凉一热,她也好意思说“特意”。   耿致晔意有所指地说:“谢谢烦烦。叶会计辛苦了。”   叶烦笑纳:“自家人不用客气。吃吧。”给他一个蟹, “大宝, 二宝, 想吃什么?”   俩宝一起指大虾。   叶烦把虾放到耿致晔跟前:“让爸爸剥, 爸爸剥的快。”   耿致晔笑着摇头:“爸爸不行, 爸爸手笨。妈妈会打毛衣, 她手巧。”   大宝瞥俩人一眼,小脸上尽显无奈,自己伸手拿俩, 给妹妹剥一个,自己剥一个, 还不忘蘸蒜汁。   为人父母者终于有那么一点羞愧, 叶烦伺候二宝,耿致晔伺候儿子。   饭后耿致晔刷锅洗碗, 拉开炉子烧热水。叶烦给俩小孩洗脸洗手,让他们出去玩一会。   现在还算昼长夜短,六点多天还没黑,庄秋月见叶烦在院门边站着就过来同她聊天,问她是不是终于可以歇几天。叶烦点头:“首都有需要就给我们发电报。也正好岛上的存货快掏空了。”   庄秋月:“听说了。也快割水稻了。”   叶烦不禁问:“还没割吗?我老家都种冬小麦了。苏运城跟我说他早几天回来的路上看到很多人犁地。”顿时忍不住感叹,“南北差异真大。”   庄秋月:“我早几天也听渔民说首都暂时不要海味,他们正好收庄稼。还叫我问问你要不要稻杆。”   最近很忙,叶烦没心情搂树叶:“要点也行。”   庄秋月:“回头把麻袋给我,我帮你装一麻袋。”   叶烦点头:“嫂子,问您件事。”   庄秋月失笑:“你说。这么客气干嘛。”   叶烦问她这两天有没有见过田小凤。   刘桂花从两人身后闪出来:“我见过。”   俩人吓一跳。   刘桂花哈哈笑。   庄秋月一脸无语:“你故意的?”   刘桂花平时说话不会轻声细语,走路也不捻手捻脚。俩人没能及时发现她,因为她故意踮着脚走路:“小叶,田小凤又找你了?”   庄秋月又一脸无语的表情:“你这耳朵。小叶问我有没有见过田小凤,肯定因为她没见过啊。再说了,小叶这几天多忙。前两天我都准备睡了,她家还亮着灯。”   叶烦:“就那一次。晚饭后大宝二宝跑来跑去没法算账,他俩睡着我才腾出空。”   刘桂花这些天看到食品厂确实不需要人,对食品厂兴趣大减,问:“找田小凤啥事?”   叶烦摇头:“我没啥事。听大宝爸爸说她爱人要转业。这个节骨眼上,不知道是不是我心思重,总感觉有点巧。”   庄秋月不假思索地问:“怕耿团长公报私仇?他一个驾驶员,耿团长至于吗。老刘——”扭头一看刘桂花神思不对,“你,不会吧?”   刘桂花摇头:“不,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转业。也不对,跟耿团长和小叶有关,但不是因为那天的事。”   庄秋月不由得看叶烦,这几天又出什么事了。   叶烦实话实说:“就是不知道才问嫂子。看样子桂花嫂子知道。”   刘桂花一脸为难,不知该不该说。   庄秋月朝她胳膊上掐一下:“再吞吞吐吐的,别叫小叶帮你捎东西。”   海风吹得厉害,没几天刘桂花女儿的小脸就皴了。庄秋月叫刘桂花给孩子抹美加净或百雀羚,刘桂花家有蛤蜊油,问她行不行。庄秋月数落她,抹手的东西哪能往小孩脸上抹。   供销社离这边五六里路,刘桂花不会开三蹦子,也不会骑车,犹犹豫豫不想去。叶烦就说苏运城和苏多福到首都一定会去供销社,海店供销社什么都有。刘桂花就叫苏运城帮她捎一瓶花露水,两瓶风油精和几袋美加净。   刘桂花本来就想找机会告诉叶烦,庄秋月一吓唬,刘桂花立即压低声音说:“小叶分钱那天,就前两天,总部来人了。”   庄秋月看叶烦:“耿团长不可能不知道吧。”   刘桂花摇头:“耿团长不知道。那仨人一登岛就直奔后勤。那天去的时候我看见了,以为咱们的人,没在意。昨儿我才知道是总部下来的。”   庄秋月很是好奇:“找谁?”   刘桂花朝田小凤家的方向睨了一眼:“田小凤早些天偷偷写信上告小叶投机倒把,耿团长包庇,肯定不能找——”   庄秋月惊得抽气,见刘桂花看她,赶忙捂住嘴:“继续,继续。”   刘桂花看叶烦,叶烦只是皱了皱眉,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她又继续:“食品厂又不是小叶个人的。再说了,部队也不能插手地方内政。甭说部队稽查处的,首长也没法不经地方同意就把小叶弄下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不,我不就知道了。田小凤丈夫肯定怕耿团长知道后见面尴尬,先主动提出转业。”安慰叶烦,“别多想。”   庄秋月:“听谁说的?不是田小凤吧?”   刘桂花摇头:“她跟小叶打架那天我吓唬她两句,她这几天看见我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她不提这事庄秋月都忘了:“你那天啥意思?”   刘桂花下意识看叶烦。   叶烦:“跟我有关?田小凤那张破嘴说我什么呢?”   刘桂花想说又不好意思,田小凤嘴太脏。   叶烦见状道:“不提这事。说嫂子听谁说的。”   刘桂花朝廖家看去:“住你家后面,我家邻居高营长爱人柳晴,是柳不是刘啊。她跟田小凤最好,田小凤跟她说的。还说反正她快走了,不怕人知道。”   庄秋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就这?”   刘桂花:“田小凤还说官官相护。”   庄秋月点头:“这就对了。她那张嘴咋可能不趁机说点别的。”   叶烦皱眉:“不对!算算时间,柳晴刚见过田小凤就把这事告诉桂花嫂子,她这张嘴——嫂子,柳晴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   刘桂花下意识摇头:“咋了?”   庄秋月顿时反应过来:“田小凤以前没少在背后说小叶?那时候柳晴不学给你听,怎么田小凤一走,她就什么都告诉你?再说,田小凤还没走。”   刘桂花恍然大悟:“知道我早晚会告诉你们?奶奶的,敢把老娘当枪使!”说完转身就走。   叶烦下意识拦住她。庄秋月慢了半拍,开口叫她“等等”,然后劝说:“先消消气,听听小叶怎么说。”   刘桂花:“小叶,不用劝我,我最烦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叶烦:“给高营长个面子。以后跟她说话小心点就是。闹得人尽皆知,牛团长和耿致晔见着高营长都尴尬。”   庄秋月点头:“我觉着田小凤的丈夫提出转业就是一看到耿团长就觉得不好意思。他能说田小凤丢人,说明他有脑子,跟田小凤不是一路人。”   刘桂花嗤笑一声:“一个被窝里面睡不出两种人。”   这话庄秋月也赞同:“没上过大学,又没什么特长的军人不好找对象。她爱人肯定觉着自己就一驾驶员,有个知道过日子,相貌还算齐整的女人愿意跟他就行了。”看叶烦,“要不是高考停止,小叶不一定能看上耿团长。”   叶烦笑了:“我一开始没打算找军人。耿致晔说以后我当家,他会洗衣服做饭,我就想可以处处看。处了两年没催我结婚,每次回家探亲都给我买很多东西,恨不得住我家,我妈就说差不多行了。”   刘桂花不禁问:“耿团长真会洗衣服做饭啊?”   庄秋月:“你没见过?耿团长在家都是他买菜做饭洗衣服。说实话,小叶,比我还贤惠。”   叶烦朝屋里看一眼。   庄秋月压低声音:“在屋里啊?”   叶烦:“应该在洗澡。”   话音落下,堂屋门打开,耿致晔拎着水桶去压水。刘桂花赶忙转移话题问庄秋月苗苗中学毕业后干嘛。   叶烦挺喜欢这个懂事的小姑娘:“先好好上学。我最近打算教苏运城算账,可他居然不会用算盘。”   庄秋月和刘桂花都认识苏运城,尤其刘桂花,还想找机会谢谢他。刘桂花诧异:“不是书记的侄子吗?”   叶烦:“远房侄子。他爷爷跟苏远航的爷爷是一个曾祖母的。”   庄秋月:“出五服了?”   叶烦不会算这关系:“他觉着上到初中毕业也没什么用,就没好好学。也没好好学外语。虽说老师说的不标准,可他好歹认识啊。结果现在就小学水平。”   庄秋月点头:“是该好好学。那现在怎么办?”   叶烦:“苏远航给他补课。这十个大队像他那么大还没订婚又上到初中毕业的就他一个。也有上过高中的。可都跟苏远航一样,上有老下有小。到副食厂当个临时工还行。没法经常跟车去首都。”   庄秋月心想要是苏运城学不下去,过两年说不定可以叫她家苗苗顶上。心里一旦有这个想法,庄秋月越想越觉着可行。苗苗洗澡的时候,庄秋月坐在她身边唠叨她好好学。   聊苗苗想说她才十二岁:“妈,食品厂要不了那么多人。”   庄秋月:“刚开始不需要。以后赚了钱买机器加工食品,叶烦忙不过来,你看需不需要。上面不可能叫耿团长在这里一辈子。最多十年。十年后你才二十二!”怒其不争地朝她额头上戳一下,“别看眼前!你看眼前,三年后你才十五。你想下乡人家都嫌你小。”   廖苗苗:“那我以后经常去叶姨家看她教二宝打算盘?”   庄秋月点头:“这就对了。”   一向不爱搞小动作的刘桂花为了儿女也有了小心思。   翌日上午,看到叶烦在院里洗衣服,二宝一个小孩在菜地边抓虫揪草,她就过去帮叶烦压水。   刘桂花不擅长讨好人,叶烦一眼就看出她非闲着无聊来找自己打发时间:“嫂子,出什么事了?”   刘桂花愣了一下,摇头:“没,没事。”   叶烦:“这里只有二宝,还不记事。你放心说吧。”   刘桂花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吞吞吐吐说道,“你懂得多,嫂子想跟你学学,以后老牛转业工资没现在高,我也能干点啥。我啥都不懂,到时候人家想照顾老牛给我安排个临时工作,我都干不来。”   这才对啊。叶烦点头:“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教你啊。”   刘桂花:“不用特意教我。你去食品厂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打下手。”   叶烦把丑话说在前头:“没钱的啊。”   刘桂花摇头:“不用,不用,俩孩子上学去了,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叶烦点头:“可能得过些天。”   “我知道。”刘桂花想过中秋刚过家家户户都不馋,也不舍得再花钱。   海店和西城供销社确实没什么人问有没有便宜的海带紫菜虾皮等等。然而海店和西城弄了几车海味的消息传到东城,东城供销社主任不乐意,同在皇城根下,怎么还厚此薄彼。   上面开会,商店、供销社等等许多国营单位领导碰到一起互相寒暄时,东城主任才知道海味是人家自己跑的,并非送货上门。   东城主任就叫海店主任给叶烦发电报,海店主任叫他等几天,九月初海店和西城需要进货的时候给他三成。东城主任就说给他弄一车,回来他分给国营饭店和百货商店等单位。   不用叶烦挨家挨户推销,叶烦农历九月初给他安排一车,其中有四十箱橘子罐头。这四十箱橘子罐头是今年年初产的,罐头厂打算过些天特价处理。横山食品厂帮罐头厂原价卖出去,罐头厂领导一高兴,汽车运输费算他的。   九月中和九月底又出两批货。要不是有罐头和即食鱼干都凑不够车。这个时候也没人抱怨食品厂要他的东西不要他的。   期间食品厂没事苏远航没能闲着,叶烦叫他去百货商店问问需不需要棉衣。   农历九月中旬的江南有了秋意,需要厚衣服,苏运城和苏多福从首都拉回来半车棉衣秋衣。   冬天的衣服贵,甬城和杭城的百货商店吃不下,想先给一半钱。叶烦料到这点,叫苏远航接车,然后跟商店负责人签合同。   有合同约束,十月初苏远航到市区拿到尾款。   十月初没出货还有钱拿,以至于渔民比第一次分到钱还兴奋,议论好几天。   一个月出三批货,还卖给商店一批棉衣秋衣,叶烦很忙,把田小凤一家忘得一干二净。   山上的蜜桔熟了,农历十月初四,叶烦抱着二宝,庄秋月拉着大宝带着自家孩子到山脚下摘桔子,半道上碰到刘桂花,刘桂花告诉叶烦,田小凤搬走了。   叶烦:“这么快?”   庄秋月:“一个多月了。你不知道?”   叶烦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就算耿致晔和政委当天同意他转业,也得跟工厂交接。他先过去安顿下来,田小凤才能带着儿女转过去。这样算下来一个多月很快了。   庄秋月想想从她听说廖政委调到岛上到她搬过来,中间隔了两个多月:“是很快。不过走了也好,那女人就是个搅家精。”   刘桂花:“她嫌岛上出来进去不方便,看见什么都烦。又被小叶打一巴掌,不走的话指不定又整什么幺蛾子。”   廖苗苗掰开一个橘子给她妈一半给叶烦一半:“别说她。吃橘子。这棵树上的甜。”   叶烦:“找根草绳做个记号。回头都改种甜的。”   刘桂花:“要是皮薄还没籽就更好了。”   叶烦点头:“记下了。改天就告诉苏远航。”   翌日上午到办公室,叶烦见着苏远航就把此事交给他。   苏远航没见过无籽的桔子树,忍不住抱怨:“给我出难题啊。”   叶烦:“找市里或省里的农业专家问问。不是有个下放到这里的老师吗?找他同学同事问问。人要是被下放到别的地方喂牛种水稻,就把人要到这里伺候果树。这事叫你爹去。你不好使。”   苏远航:“咱们生意越好,我爹脸色越难看。”   刘桂花在门口看着二宝在院里玩,听到这话朝屋里说:“前几天老书记来过一趟,就是分卖衣服的钱那天。我听人说他嘀咕着食品厂不能卖衣服。在路边等着分钱的社员说他年龄大了说胡话。咱们根本没卖衣服,好心帮商店捎的。那点钱是商店给咱们的辛苦费。”   叶烦笑着点头:“就是这样。”   苏远航笑不出来:“可是——”   叶烦:“你爹不搭理你,叫你叔伯兄弟出面。对了,你爹的长辈,堂叔表姑还活着吧?”   苏远航如醍醐灌顶,兴奋地说:“我这就回家。”   叶烦叫住他:“等等。叫你堂爷爷穿着全是补丁的衣服住着拐杖,到他跟前就说生活艰难,最好掉几滴眼泪。”   苏远航忍不住同情他爹,但只同情一秒就笑嘻嘻开车走人。   刘桂花问:“这是他们大队的手扶拖拉机吧?”   叶烦点点头:“以前按次租,最近好像他们大队社员开会同意,只要是苏远航开,给点油钱就行。”顿了顿,“嫂子,这两天没啥事,要不你忙去吧。我一会儿接大宝放学。”   刘桂花刚才听苏远航说了,两天后出货,半车橘子和半车海味:“那我过几天过来。对了,大宝不是不叫你接吗?”   小屁孩心口不一。前些天叶烦忙没去接他,交代廖家大弟跟他一起回来。等她到家,小孩嘴巴能挂油壶,埋怨她骗人,说好不忙,天黑了还不回家。   叶烦笑着说:“小孩一天一个主意,不能全当真也不能不当真。”   刘桂花不懂,又觉着叶烦太宠孩子。可耿大宝未满五周岁就上一年级,这样的孩子宠点也无妨。   刘桂花冲二宝伸手:“姨姨抱你?”   姨姨没有妈妈身上香,二宝抓住妈妈的手往她妈身上爬。叶烦无奈地抱起她:“不能自己走吗?”   二宝屈膝伸手勾住自己的脚:“坏了。”   叶烦轻笑一声没理她。二宝自己觉着无趣老老实实坐好。   橘子不比缠成一把一把的海带,怎么扔都不会坏。出货那天叶烦叫苏远航盯着装车。   发车前,苏远航叮嘱两人这次辛苦一下,到大站停的时间长,他们下来打开车门透透气。   这样运到首都,压坏碰坏捂坏的寥寥无几。   桔子只比本地种的苹果梨贵一分钱,还可以放十天半月,以至于西城和海店的大爷大妈又跟东西不要钱似的,五斤十斤的往家搬。   苏运城又忍不住感叹:“首都人民有钱。”   正好一大妈从他跟前过,笑着说:“这就有钱了。”   苏运城:“十斤啊。”   大妈:“一人一天两个,几天就没了。”   苏运城下意识问:“吃几天啊?”   大妈奇怪:“不一次买够吃几天的,天天买啊?”   苏运城下意识点头。   大妈不禁说:“不嫌费事。”说出来想起什么,“我们这里不长桔子。卖完就没了。”又想起什么,摇了摇头,“以前也有,但是贵,一斤能买这样的三斤。”   不清楚南北差异多大,苏运城决定闭嘴。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老太太骑车停在两人跟前,问他们是不是苏运城和苏多福。两人点头,老太太递给他们一个包裹和一封信,收信人叶烦。   苏多福见她长得像陈小慧,开口叫一声婶,然后问他还不是叶烦的妈。   陶春兰笑着问:“烦烦跟你们说过我啊?”   叶烦很少说娘家人。苏多福至今不知道叶父做什么工作,陶春兰退休前干嘛的。苏多福笑着点头转移话题:“婶,还有别的事吗?”   以前不知道江南什么样,陶春兰很担心。这些天经常能见到从南方来的人,陶春兰放心多了,摇了摇头:“没事。你们忙吧。”   苏运城等他走远就问:“上次叫陈小慧捎过来,这次怎么自己跑一趟?”   苏多福也不明白:“吵架了吧。就当不知道。信收好,东西先放主任办公室,这里人太多,别搞丢了。”   苏运城先看一下陈小慧,确定她没出来,就偷偷摸摸钻进主任办公室。   叶烦也觉着奇怪,她妈病了或者家里出什么事,陈小慧不说,耿致勤也会告诉苏运城。干嘛特意写信啊。   叶烦把卖橘子的钱发下去,下午没事了才拆信。   二宝抓住她的手勾头看。叶烦递给她:“认识吗?”   “妈妈看!”二宝还给叶烦。   叶烦把她抱到腿上,搂着二宝看信。   二宝好奇地问:“妈妈,姥姥想二宝?”   叶烦看到“陈小慧”三个字,自动换成耿二宝:“是的。姥姥很想二宝,叫咱们回去过春节。”   陶春兰的这封信是问叶烦什么时候回首都。但是不是因为耿致晔春节期间值班,叶烦留在岛上也是娘仨单过,陶春兰心疼。   陶春兰最近没空心疼叶烦,她被陈小慧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海店供销社生意好奖金多,陈小慧拿到奖金就去旧货市场。叶家房子是标准的四合院。因为人少南边几间空着,现在被陈小慧塞满各种家具。   陶春兰每天一看到房门开着,或者买菜出大门看到两边屋里堆满破烂她就头疼。   陈小慧不学盲流抽烟喝酒,也不乱花钱,也没听说她往申城寄钱,陶春兰劝自己该知足。可惜叶烦这几年太听话,陶春兰忍不住拿陈小慧跟她比。   叶烦也提醒过陶春兰,陈小慧脑子不行不怪她,怪陈宽仁和赵茹萍。可人的耐心有限,陶春兰不敢数落陈小慧,儿媳妇又不在家,她只能写信给叶烦。   叶烦看完她妈的信,很想把陈小慧抓过来控控她脑子里的水。   如果喜欢旧物件,旧怀表,旧玉佩,什么不能买。买到手装兜里,被人看见大做文章,可以随手扔下水道或老鼠洞里。弄那么多旧家具回去怎么藏啊。   叶烦叹气。   二宝抱住妈妈的脸:“妈妈,不难过。二宝疼妈妈。”   叶烦哭笑不得:“妈妈不难过。我们看看哥哥放学了吗。”   抱着二宝到路口,听到下课铃声,叶烦等几分钟,大宝跟廖大弟和廖小妹过来,一旁还有牛副团长俩孩子。   廖小妹大概说一句“大宝,你妈来接你了。”   大宝飞快跑过来。   叶烦伸手:“累了吧?妈妈帮你拿。”   大宝把书包递过去,冲妹妹伸手:“下来自己走。”   二宝下来拉住哥哥的手:“哥哥,我们去姥姥家。”   大宝回头问:“姥姥来了?”   叶烦:“姥姥来信了。我们腊月二十去姥姥家。正月初十回来。不过爸爸还不知道,还得跟爸爸商量。”   耿致晔不同意,叫她过了南方小年再回去。   叶烦说北方小年前走一批货,她跟车的话苏运城和苏多福就不用去了。   耿致晔问:“你不在他们怎么算账分钱?”   叶烦:“苏远航高中毕业还算不清账?再说了,早点送过去,说不定年底还能再走一次货。”   耿致晔点头:“初六回来。”没等叶烦拒绝,“北方冷,出去玩受罪。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大宝二宝想想。”   叶烦点头:“那就二十。我回头叫苏远航帮我问问火车票。”   大宝忍不住说:“妈妈,还有很多天呢。”   叶烦:“我把时间定下来好给姥姥回信啊。”   叶烦没跟耿致晔提陈小慧,否则他得抱怨,“陈小慧又不是你闺女,叫我丈母娘自己烦去。谁叫她给你取名叶烦。活该!”   做晚饭的时候叶烦趁耿致晔不注意把信烧了。   翌日把信写好,叶烦交给苏运城,等苏运城往首都送桔子的时候给陈小慧,由她转交。   叶烦信里没提陈小慧,就说自己北方小年前能到首都。母女俩多年来的默契让陶春兰看到这句话就知道叶烦言外之意,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大宝认为还有很多天,其实一点也不禁过。   山上的桔子卖光,还走半车新鲜莲藕,算好账钱发下去,腊八了。   叶烦叫苏远航给十个大队开会,年前准备三车货。   苏远航忍不住说:“没那么多。”   叶烦摇头:“你放心去,一定有。”   苏远航心说我前些天刚统计过。可叶烦太笃定,苏远航只能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翌日借用供销社的办公室给队长们开会,一问才知道到年底能出三车。苏远航震惊:“你们不睡觉吗?晚上都出海捕鱼?”   山西大队大队长低头说:“前几天,我丈母娘送来一包海带,叫我们帮着卖。”尴尬地咳嗽一声,“叫叶会计看见了。叶会计没说什么,我觉着可以,就,就让我小舅子又送一筐过来。”见苏远航变脸,慌忙解释,“不是我一家,之前就有社员这么干。我问他们怎么回事,就说他们家亲戚吃不完。这,我能说什么。”   苏远航叹气:“三车,最多三车。要是因为你们的东西太多,别人——”   山西大队大队长:“我说了,先一家十斤。凑不够车再用亲戚的。”   苏远航:“这还差不多。我估计也就半年好时候。”   莲花大队大队长说:“听说靠海边的几个大队也准备搞食品厂。”   苏远航:“既然都清楚,那散会。那边来电报我再通知大家。”   海店供销社账上的钱能吃下一车货,主任又想着冬天冷,鲜鱼都能放到年底,就叫苏远航早早把货送过来,以防年底下大雪路上不好走。   腊月十五,苏运城和苏多福跑一次首都。腊月二十,叶烦和大宝二宝跟车。苏远航和苏运城以及苏多福送娘仨上车。   下了车陶春兰和于文桃把俩孩子接走,叶烦跟着货去供销社。   供销社门口早已排起长龙,等着买便宜的海鲜。   主任笑着抱怨:“也看看鲍鱼啊。”   大爷大妈们摆摆手就拉着叶烦嘘寒问暖。有人说怎么黑了,这江南也不养人啊。有人说是不是水土不服,怎么还瘦了。   大爷大妈太热情,在岛上清净半年叶烦很不习惯,就说找陈小慧有点事。   陈小慧和叶烦俩人的事,闲着没事瞎打听的大爷大妈都知道,不好掺和,就放叶烦进去。   叶烦先问陈小慧习不习惯。   陈小慧点头。   叶烦又问:“快过年了,米面油都备齐了吧?要不要买几斤鲍鱼,做鲍鱼炖红烧肉。”陈小慧说买了,吃过一次。家里还有几斤肉票,等大宝二宝回来再做。   叶烦沉吟片刻问有没有买新衣服。   饶是陈小慧迟钝也看出叶烦有事,叫她去后院说。   在院里说话不用担心隔墙有耳,可是陈小慧不是她闺女,叶烦不好直接数落她脑子有坑,又问:“申城那边,你怎么想的?”   “妈让你问的?”陈小慧恍然大悟:“我,我打算给他们寄二十块钱。”   叶烦再也忍不住翻个白眼。   陈小慧习惯性想出口伤人,可她以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叶烦对事不对人,并非瞧不起她:“我知道,不该给他们钱。可是,你不了解他们。我就觉着,给钱省事。” 第24章 骗子   陈小慧可能只听说过钱能搞定的事情都不是大事。忘了财帛动人心。   叶烦叹了口气:“现在给钱以后呢?”   陈小慧想也没想就说:“先这样。”   叶烦想挠她的头:“今年你刚到这边, 过年给二十块钱,陈宽仁和赵茹萍可以理解。明年端午或中秋, 赵茹萍叫你回去过节,你说没空,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陈小慧:“我不会给太多,让他们以为我人傻钱多。”   叶烦心说您还不傻呢。   叶烦深吸一口气,又问:“你吃住都在家里对吧?又没结婚。一个月十五块钱也能剩十块。你说没钱赵茹萍信吗?”   陈小慧:“可是,我总得自己留点吧。”   叶烦点头:“那我问你,你又用不着钱。你怎么回答?”   “怎么用不着了?”陈小慧皱眉。   叶烦:“买衣服鞋子百雀羚,牙刷牙膏喝可乐?以赵茹萍的性子会不会说你不会过日子?会不会认为你学坏了?然后坐车来找你。”   “我——”陈小慧想说他们没空。两口子都退休了, 就算有孙女孙子要照顾,陈宽仁也能顶两天。从申城到首都坐特快, 今天出发明天能到。   以叶烦的性子一分不给,惹怒那俩老东西, 趁机跟他们断了。可这是陈小慧的事, 她不说断谁敢替她做主。叶烦沉吟片刻:“你想孝敬他们就买衣服鞋子吧。钱是一分都不能给。”   陈小慧眉头微蹙:“好的衣服鞋子也不便宜。”   叶烦无语:“……你没钱买什么好的?赵茹萍要问钱呢, 就买衣服了。赵茹萍要说找人问过, 衣服才多少多少钱。你就说爸妈偏心不给你一分钱, 你吃穿用都是花自己的, 还不如回申城。”   陈小慧瞪大双目,她说什么呢。   叶烦耐心告罄,不禁皱眉:“听我说, 你到申城没工作对吧?一顿一碗米汤也得赵茹萍和陈宽仁花钱买?他们肯定不乐意你回去。你回去谁给他们买衣服?”   陈小慧顿时如梦初醒,还可以这样吗。   叶烦:“陈宽仁和赵茹萍撺掇你跟爸妈闹, 你就说叶烦厉害, 你不敢。再说临时工工资低干着没意思,叫他们给你找个工资高的, 你回申城。”   “可是他们会怎么看你?”陈小慧很是疑惑,叶烦难道不知道一旦她这样说,陈宽仁和赵茹萍得天天扎小人诅咒她吗。   叶烦点头:“那又如何?他们现在就不骂了吗?他们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吗?我是他们生的,他们骂我我听不见,他们能听见,是骂我还是骂他们自己?我是瘪犊子兔崽子,他们是什么?”   陈小慧想说什么,竟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叶烦:“你是不是怕他们来找你啊?他们也怕你这个时候回去。过十年二十年,他们需要人床前伺候,你不回去他们都得一天三个电报催你。十年二十年后你还不结婚生子吗?到时候说钱养孩子了,孩子小离不开人,他们能奈何你?”停顿一下,补一句,“敢去你家闹,你公公婆婆是好欺负的?除非你拦着不让,人家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他俩一般见识。可他俩只会蹬鼻子上脸。”   陈小慧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可是她怎么知道用婆家人对付娘家人:“你,叶家和耿家好像,就你婆婆厉害点,是不是——”   叶烦打断:“不是,我婆婆只是刀子嘴。我公公比大宝爸爸工资高,她有退休金,小勤偶尔还给她几块钱,人比我们有钱。人带着大宝二宝或耿致晔的侄子侄女去友谊商店从不问价。”   “那你怎么会懂这么多?”   叶烦心说我二十五,不是十五岁,更想说我又不是你:“欲壑难填!你高中混毕业的?”   陈小慧脸色难看:“你你——”   “我说话难听。”叶烦打断,“赵茹萍写信问你在这边咋样,你就这样说。不用担心传到爸妈耳朵里。就算赵茹萍在供销社门口赌咒发誓也没人信她。因为她品行不端!”   陈小慧:“她要是撞墙上吊呢?”   “她敢?”叶烦冷笑,“不是我瞧不起她,陈宽仁敢她都不敢。陈宽仁敢死也不是因为他有种,而是他没脑子,冲动行事。”越说越不能理解,“这样的人,你怕什么?”   陈小慧想说,我又不是你。可她人在叶家,怎么就不能像叶烦一样。陈小慧烦躁,朝自己脑袋上一巴掌。   “你干嘛?!”   惊呼声响起,陈小慧吓一跳,回头看清来人是耿致勤,她松了口气,问:“你怎么不在前面?”   耿致勤拉着叶烦后退:“大白天发什么疯?”   陈小慧赶忙解释:“不是,我,我气我自己。”   耿致勤看叶烦,真的吗。   叶烦点头,应该是。   耿致勤无法理解:“气自己也不能朝自己脑门上打。你有个好歹,我嫂子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陈小慧下意识说:“不——算了,别管我,让我一人静静。”   耿致勤拉着叶烦就走,怕她又自残,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嫂子逼的:“你不介意的话说出来,我们帮你一块想办法?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叶烦朝小丫头头上敲一下。   耿致勤忙说:“我臭皮匠,您诸葛亮。”   叶烦:“陈小慧,记住你才来半年,还没转正,没钱。一人一身衣服,面料不用太好,普通工人穿的就行。”   陈小慧一看她要走,忙问:“鞋呢?”   叶烦又想翻白眼,需要她说几遍:“你没钱!”   陈小慧下意识点头。   耿致勤到前面店里就忍不住问:“她的钱呢?虽然还没转正,可我们这个几月——”   叶烦:“她要给申城钱,问我给多少,我叫她装没钱。”   耿致勤脱口道:“她真有病啊?”   叶烦想笑:“有点,看样子还有救。”   耿致勤不禁回头,陈小慧已经从刚才的站着变成蹲下,双手抱膝,跟没人要的小可怜似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叶烦:“陈宽仁和赵茹萍造孽。对了,生意好吗?”   耿致勤点头:“我说这是年前最后一车,等着特价处理的大爷大妈也不敢等了。嫂子,是最后一车吧?”   叶烦:“还有一车。”看到买东西的人停下,“西城和东城供销社的货,不往这里运。”   耿致勤:“两家一车?”   叶烦点头:“岛上只有这么多。”   话音落下,叶烦身侧的客人顾不上挑三拣四,随便抓一把糖付了钱就往外走。   叶烦见状轻笑一声。   耿致勤奇怪:“嫂子笑什么?”   叶烦摇了摇头:“没什么。夜里几乎没合眼,你开车送我回去。”   耿致勤扭头看她的神色,她嫂子不是晒黑了,是一夜没睡脸色蜡黄:“怎么不早说?快,上车。对了,围巾帽子戴好。”   叶烦到家就睡,一觉到傍晚陈小慧下班。叶烦醒醒困出去,陈小慧在院里洗菜,陶春兰在厨房擀面条:“大宝二宝呢?”   陶春兰忍不住抱怨:“你婆婆接走了。”   叶烦挑眉:“她要接您就叫她接啊?”   陈小慧不禁朝厨房看,因为她刚才也想这样问。   陶春兰:“她说你公公想二宝,二宝不回去也行,她把你公公送过来。她什么意思?你公公身体不好,再病了,别人怎么看我?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陈小慧点头,于文桃故意的。   叶烦笑:“衣服鞋子啥也没拿?”   陶春兰诧异:“你忘了?我问你大宝二宝的衣服在哪儿,你说包里。”   叶烦完全没印象:“可能太困了。”   陶春兰:“回去的时候我送你。”   叶烦赶忙拒绝:“您病了别人怎么看我?你这么想带孩子,这半个月你带,我正好清静清静。”   陶春兰又一次被拒绝很不高兴:“我明儿就去耿家!”   叶烦点头:“您去。住下也行。我和耿致晔的房间空着,正好——”   陶春兰打断:“一边儿去!别在这里烦我!”   陈小慧吓得刚刚捞起的菜掉盆里,急忙看叶烦,叶烦转身离开,淡定从容仿佛事不关己。陈小慧想问你都不生气吗。叶烦从她眼前飘去正屋拿暖瓶,倒水洗脸刷牙。   陈小慧纳闷,她心咋那么宽啊。   就算她不认陈宽仁和赵茹萍,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陶春兰生的。怎么没有一丝介怀啊。   因为叶烦早已不是叶烦,为她张罗亲事,照顾孩子和她的一直是陶春兰,出钱的是叶父。无论发生什么,在叶烦心里都只有一对父母。   除非叶家不要她。   陶春兰朝陈小慧走来:“菜好了吗?”   陈小慧收回视线:“好,好了。”   陶春兰好奇:“看什么呢?”正屋没人啊。   陈小慧莫名心虚,就说:“二宝那么小不会闹吗?”   陶春兰诧异:“这啊?不会。二宝知道烦烦在这里。想她了过来就能见到烦烦。”   不愧是叶烦的闺女,小小年纪跟她一样心大。陈小慧服:“二宝真乖。”   陶春兰点头:“回屋等着吧。”   陈小慧跟她去厨房拿三副碗筷,陶春兰端锅。   叶烦把毛巾洗脸盆放好:“妈,嫂子晚上不回来了吧?”   李明月娘家离单位近,平时不想住单位就回娘家,天气好又赶上星期天会回来。前些天听说叶烦最近回来,李明月想大宝二宝,要周末回来。天寒地冻的,陶春兰担心她骑车冻着,叫她过年再回来。   陶春兰知道叶烦为什么这么问:“锁门吧。我明儿就去耿家。”   叶烦无奈:“去去,谁拦着不让你去。要我陪你吗?”   陶春兰给她盛一碗面:“你不去。你去的话你也得被留下。”   叶烦好笑:“耿致晔是我丈夫——”   陈小慧忍不住打断:“妈说得对!”   陶春兰得意地笑:“听见了吧?听小慧的。”   叶烦心说陈小慧跟你不一样,她认为耿致晔心里有人,早晚跟我离婚。   就这事,叶烦没问过耿致晔,但仔细观察过,耿致晔心里绝对没人。再说,以耿致晔宁缺毋滥的性子,真有那么一位,他不可能跟自己结婚。除非他父亲时日无多逼他结婚。   可是她和耿致晔相亲时,耿致晔二十六岁,搁军人里头不算晚婚。耿父只是不能劳心费神,离阎王殿还远着呢。   陈小慧看起来也固执,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跟她解释恐怕是徒废唇舌。何况过日子冷暖自知,没必要向别人交代。叶烦就笑笑:“听你们的。”   陶春兰露出笑意。可她一扭脸看到陈小慧,笑容凝固。   翌日上午,陈小慧前脚出门上班,后脚陶春兰拽着叶烦打开南边两个房门:“你看看,烦烦,咱家都成废品收购站了。”   叶烦走进去,浓浓的怪味扑面而来,不怪老太太气得跳脚。老太太当年住窑洞都比这干净。   叶烦拍拍她的手臂:“您先出去,我看看都有什么。”   陶春兰在门口抱怨:“不是桌椅就是柜子。还有首饰盒。说什么古董。就算都是古董,金银瓷器都不值钱,破家具卖给谁。再说了,你看那个长几,桌子腿那么细,能放什么?”   叶烦顺着老太太的手看过去,像古人练字的长几,可以放文房四宝。可是她也说不准,仅仅上辈子住国风民宿时见过:“摆着看的吧。”   陶春兰抱怨:“吃都吃不饱,谁有心情看这些?”   叶烦:“图书馆还开着吧?”   陶春兰摇头:“不清楚。你干啥?”   叶烦:“那我去旧货市场看看有没有介绍这些家具的书。你就是扔了,劈开烧火,也得她心甘情愿。比如你说她被骗了,总要拿出证据吧?”   陶春兰去推车子:“你先去还是先洗澡?”   叶烦:“先去吧。下午再洗。”   旧货市场离叶家挺远,叶烦累得身上冒汗才到。旧货市场看起来破败,里头也尽是破烂。有的东西堆在院里,有的东西堆在屋里。只有一个人照看。叶烦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理货,看到叶烦瞥一眼就说:“买什么自己挑。”   叶烦:“就你一个?”   女同志点头:“其他人出去了。”   叶烦:“我找几本书。怎么卖?”   女同志:“论斤称。”   叶烦指着屋里屋外的东西:“都按斤称啊?”   女同志点头。   叶烦终于明白陈小慧怎么天天往家弄东西,就算是假的,劈了烧柴也不亏。   整个旧货市场翻个遍,叶烦灰头土脸也没找到专门介绍古代家具的书。叶烦只能挑一些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书,希望里头有提过古代家具特点,或者配图里头有家具。   “三分钱。”女同志称一下递给叶烦。   叶烦诧异:“可是我——”没敢带太多钱,可惜面值最小的是一毛。   中年女同志不耐烦进屋找零:“你再挑几样?”看一下叶烦穿着,军绿色裤子和外套,脖子上围着红围巾,带着厚厚的棉帽子,手不像干过重活,“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画,还有什么诗词。那边,那几个箱子里都是。”   叶烦:“箱子里还有东西?”   女同志点头:“还有什么摆件。前些天收的。好像家里等着用钱。我不想买,领导知道了还得数落我们乱收东西。你要的话原价给你。”   叶烦心说不会叫我遇到真古董了吧。   叶烦把屋檐下靠墙的几个箱子打开,说是香炉不是香炉,说是古代的樽也不像。叶烦挑一个掂量掂量,像铁的。这东西买回去老太太又得急。   叶烦朝中年女同志看去,女同志连连点头,一脸殷切。看女同志的样子没什么文化,不知托了多少层关系才弄到这份工作。叶烦叹了口气:“大姐,帮我找个袋子吧。”   女同志高兴地应一声就回屋找麻袋。   叶烦瞳孔地震,老太太要气炸啊。   “不,不用这么大。”   女同志拨开叶烦的手:“不值钱。像这些,看完了可以点煤球。”说着话往袋子里塞几样卷轴,看起来里头像画。叶烦看她手指头开裂,手背上还有冻疮,别过脸无奈地说:“放吧,放吧。”   女同志一见她看别的,趁机往里头塞一把零零散散,不好回收再加工只能当柴烧的东西。最后放几捆书。不等叶烦看清几本,女同志就把袋子系上。   女同志放磅上:“同志,你这里头有铜,我按铁的价格给你?”   叶烦点头:“行吧。”   女同志看清楚多少斤,不禁露出笑意:“五块六,算你五块五。”   叶烦真想告诉她我是会计,海店供销社前会计叶烦,天天跟秤磅打交道,明明没到五块四。叶烦给她五块五:“你帮我捆一下。”   “好嘞。”女同志早已准备好绳子。   叶烦心说把我当肥羊了啊。   但愿老太太找大宝二宝去了。   叶烦到家门口累得满头大汗腿脚发软,一看门锁上了,顿时不累了。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把东西推进去,叶烦就把麻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看到里头零零散散的东西,叶烦顿时想骂人,这女同志可真是,说她不好,她看人艰难什么都收。说她好人,逮住自己坑。   叶烦把书挑出来,其他东西分类摆齐。放到以后兴许值钱,可现在很容易成为祸端。叶烦犹豫片刻朝南看,要不塞陈小慧的家具里头。   叶烦摇摇头,算了,好不容易听她一次劝,不给赵茹萍钱,改买衣服。要让她发现自己干的事,又该胡思乱想。   叶烦朝厨房旁边的杂物房走去,这里头有个樟木箱子,放着她中学小学课本,还有她小时候的玩具。以前破四旧的人来她家确定过她家没有旧物,应该不会再查。   叶烦把东西拿出来,把她买的东西放进去,上面依然放她小时候的课本玩具。   杂物房门关上,一麻袋东西只剩一个麻袋和几捆旧书,叶烦心里踏实了。   叶烦感觉她妈快回来了,大概翻一遍,三捆书里头只有五本提到家具。叶烦把这五本书挑出来,其他书放她房间书桌底下,刚放好大门被推开。   叶烦心慌,跟做贼似的。再一想东西都放好了,叶烦深吸一口气,淡定地出去:“妈,大宝二宝呢?”   陶春兰气得骂:“俩白眼狼。说爷爷奶奶家好。”   陈小慧推着车子进来:“不是的。大宝说爷爷奶奶家有人玩。小勤二哥的孩子。”   叶烦:“你也去了?”   陶春兰很不自在:“我我习惯走供销社那条路。到门口看到小勤才想起来去耿家不用往供销社拐。”   陈小慧:“我跟小勤到耿家妈还没走,我骑车带她回来的。”   叶烦无奈地说:“我婆婆想带他俩出去显摆,可她还没显摆你就去要人,能给你才怪。大宝二宝在屋里待不住,她和我公公被他俩闹累了,自会叫小勤把他俩送来。”   陶春兰白跑一趟心里不痛快,闺女的话也不想听,敷衍一声就回屋。   陈小慧忍不住说:“她——”   叶烦打断:“甭担心。我去做饭。”   陈小慧想说就让她一个人生闷气吗。没等她说出口,叶烦钻进厨房。陈小慧气恼,心想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管这些干嘛。这么一想心里舒坦了,回屋休息。   冬天北方青菜极少,叶烦用电饭锅煮红枣粥,热几个杂面馒头,用炉子做一碟醋溜白菜,又用猪油炒个萝卜丝。   陈小慧很意外叶烦做饭挺好吃。她以为叶烦以前上学,后来上班生孩子,没空学做饭,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所以陶春兰才不放心她随军。   叶烦见陈小慧看她:“菜不合口?”   陈小慧摇头:“不是。萝卜没水汽。”   叶烦:“我没放水。妈,是不是太硬了?”   陶春兰闻到醋溜白菜的香味气就消了,可是心里还是不痛快:“我吃着行,你公爹不行。”   叶烦咂舌:“怎么又提?后天,后天我去接他俩回来过小年行了吧?”   陶春兰:“你的意思春节在你公公家?”   叶烦:“往年不是这样?我年初一过来,住到年初五?”   陶春兰勉强满意:“二十八再回去。”   叶烦心说你怎么不叫我年三十再回去:“听你的。吃饭吧。”   饭后叶烦就收拾东西去洗澡,不想听她妈诅咒她公婆。   叶烦走后,陶春兰才想起来只顾得跟耿家俩不懂事的置气,险些忘了正事。叶烦回来,陶春兰就指着南边房子,叫叶烦抽空劝劝陈小慧别再买了。她早上去买菜左右邻居还调侃,明天星期天,小慧是不是又要去旧货商店。   叶烦点头:“明天就说。”   翌日上午,陶春兰随便找个理由去邻居家。叶烦拿着扫把扫地,看到陈小慧往南边去,叶烦假装好奇跟过去:“这屋里也脏——怎么这么多东西?”   陈小慧转过身,笑的很是得意,虽然她看起来已经很尽力控制了。   叶烦:“你买的啊?”   陈小慧点点头,还知道这年头外面正闹革命,不能叫人听见,小声说:“都是明朝家具,古董。”   叶烦想搞清她怎么想起来买家具:“古董人家卖给你?”   “急需用钱啊。没人舍得花钱买这些。现在特便宜。”陈小慧指着长几,就是叶烦说摆着看的那个:“五斤全国粮票。”   居然没花钱?叶烦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怕左右邻居说你思旧?”   陈小慧没想那么多,以为家具上没字,也没有□□的画,被革委会看见也没事:“我——那怎么办?扔了?”忍不住肉疼。   叶烦:“你就说你在农村呆久了,喜欢这些旧物件。回头挑几件可以用的放你屋里坐实这事。”   陈小慧想说用坏了怎么办,可是好像也只能这样:“那就这个长几。”   叶烦帮她抬到偏房:“放书本笔墨刚好。”   陈小慧不禁说:“我怎么没想到。”把不看的书放上面,平时不碰它自然不会坏。   叶烦:“我刚才看一下,南边房间好像塞满了。别再买了。过犹不及。”   陈小慧也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不,不——我忘了,我跟人约好了,下周末去看,最后一次。要不邻居问起来,就说你也喜欢旧的?”   今年农历二十二,下周末二十九?叶烦有个不好的预感:“你确定是下周末?第二天是除夕,衣不蔽体的家庭也该准备年夜饭了。”   叶烦什么意思?陈小慧想问:“他不会骗我。我帮过他。”   叶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陈小慧气得脸通红:“你——我不想跟你吵架。你不了解他。”   可我了解你,缺心眼!叶烦不禁腹诽,面上微微点头:“说说看。”   陈小慧觉着她行得端坐得正,事无不可对人言:“他家孩子想吃糖,他偷拿供销社的糖不巧被我看见了,我偷偷提醒他放回去,又花钱给他买几个。他特感激我。听说我喜欢旧东西,他找很久才帮忙找到一家愿意低价卖的。”   叶烦心累:“提醒他的时候他是不是特羞愧?”   陈小慧点头:“我觉着他也不想,都是穷闹的。”   叶烦:“羞愧只会让人恨你。因为你看到他不堪的一面。你说感激不是感激你买糖,而是感激你没把他送进去。算了,到时候我陪你去吧。”   陈小慧脱口道:“不用了。”   叶烦不跟她废话,回屋恶补古玩知识。   陈小慧以为叶烦答应了。   翌日,陈小慧前脚刚走,叶烦就叫她妈把陈小慧的旧家具搬出来。陶春兰很着急:“烦烦,不能扔啊。”   叶烦无语:“谁扔了?拿出来我看看有多少东西。可以用干布擦的擦擦,省得一开门一股怪味。她怎么弄过来的?”   陶春兰:“大件她请人送。小的她骑车驮回来的。”   叶烦无语,真行!也不知道跟她一起下乡的知青都是些什么人,把好好一单纯学生变成缺心眼。   “您去拿扫把抹布,我把小件搬出来,十一点前收拾好,我去接大宝二宝。”   陶春兰一听大宝二宝要回来,顿时干劲十足。娘俩十点半就把几个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叶烦又进去仔细看一遍,大概记下所有家具样式,就换身衣服收拾一下去公婆家。   耿致晔父亲要留叶烦吃饭,叶烦说二十八过来,她公爹才松口。   农历腊月二十八下午,叶烦带着俩孩子回公婆家,陈小慧愈发认为叶烦相信她没看错人。翌日清晨,陈小慧刚吃过饭,叶烦推着自行车进来,陈小慧傻了。   叶烦明知故问:“不去了?”   陈小慧不敢说实话,她看出陶春兰不赞同她收旧家具,胡乱找个理由从家里出来。路上跟叶烦东拉西扯,说她听叶烦的,给陈宽仁和赵茹萍买的两套衣服都寄了。加上运费不到十五块钱,今天就该到了。   叶烦点点头,没说,看,比你给钱合算吧。   陈小慧又扯别的,家里买肉了,年初一做红烧肉。   叶烦问:“快到了吧?”   陈小慧拐进胡同里,走过两家,停下朝院里喊:“任大哥,在家吗?”   门打开,叶烦朝里看一眼,是个大杂院,难怪呢。   紧接着出来一个男同志,跟陈小慧高矮差不多,长得尖嘴猴腮。叶烦眉头动了一下,那个男同志先开口:“陈会计,这是?”   叶烦:“小慧邻居。好奇,陪她过来看看。”   任姓中年男子笑道:“同志怎么称呼?”   叶烦抢先说:“姓耿。”   陈小慧一听到“耿”就忍不住皱眉。叶烦哪能让她开口,又问:“在院里吗?”   任同志见她很好奇,指着前面:“这家。我带你们过去。”   陈小慧把车子靠近叶烦:“还不信啊?”   叶烦笑道:“信不信一会不就知道了吗。”   三分钟后,三人走进比叶家小一圈的四合院。四合院男主人看起来四十出头,叼着烟介绍自家东西:“都是老辈儿留下来的。要不是等着钱用,无论你们是小任什么亲戚我都不能卖。”说完打开厢房门。   任同志指着屋里的家具:“陈会计,你看,这方几,这供桌,全是红木。没骗你吧?都是明朝的。”   陈小慧点点头,朝叶烦看去,又不禁露出得意,没骗你吧。   叶烦走过去,摸摸供桌:“这包浆,看起来是老物件。但不是明朝的。”   任同志脸上的笑容凝固,接着又笑着说:“这可都是清水货。这位同志,只有明朝家具这样。”   叶烦笑道:“谁说清水货只能是明朝家具?”看向家具主人,“打眼一看确实像明式。可惜是清朝的,还是雍正往后的。康熙朝的家具跟明朝的差不多,风格简洁。”指着供桌四周雕花:“明式家具就没这样的。这么豪华繁缛,极有可能是乾隆往后的。看样子说不定慈禧那会儿的。”说到此,看向姓任的,“再说这个矮方几,四条腿这么粗,桌面厚重,明朝也有,可惜四边边缘都有雕花,回字纹吧?两位也可以说我孤陋寡闻。不过我们也不是非要不可。小慧,走了。”   家具主人下意识喊:“陈会计,不是,陈会计,你说要我才叫你看的。这人——”   叶烦看向姓任的:“跟小慧在供销社认识的?那应该知道供销社之前还有个会计吧?”   姓任的男同志张口结舌:“你你,你是叶烦?你不是走了吗?”   叶烦点头:“我是叶烦,我又回来了。”对家具主人道,“非让我们买也行,我明儿找个历史教授和考古专家过来,一起看看,真是明朝家具,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如果不是,合伙诈骗,咱们公安局见!” 第25章 回到岛上   陈小慧百思不得其解, 叶烦怎么那么笃定姓任的骗她。   叶烦连人都没见过。   走到大马路上,陈小慧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他是骗子?”   叶烦:“哪个好人家年三十卖东西。不嫌晦气吗?你再想想, 着急用钱为什么不定在上周末?”   陈小慧:“我当时说那几天忙。”   叶烦回头看一眼又朝供销社方向抬抬下巴:“二里路,中午下班晚回去半小时够了。”   陈小慧无言以对。   叶烦叹气:“不要一听到老物件就头脑发热。”   陈小慧:“那你怎么知道明清家具什么样?”   叶烦:“我这几天找书恶补的。来前又仔细看过你买的那些,都是明式家具,但不一定都是明朝的。顺治和康熙早期跟明朝家具没两样。”   陈小慧很是意外:“你,那天直接回屋,就是看书啊?”   叶烦瞥她一眼,不然呢。   陈小慧的脸发烫:“那你说的专家教授?”   叶烦:“胡扯的。别人说这话他俩不信,我姓叶, 还没被叶家赶出去,想找几个教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陈小慧有点不服气:“我也回来了啊。”   叶烦:“你高中毕业就下乡, 根本没接触过古玩圈的人,他不怕被你看出来。其次你给他的感觉太迫切了吧。晾他三个月, 最终的结果也是他不卖。像那样的家具, 不说这皇城根下家家户户都有, 十家里头能找出三家。现在是买家市场, 买谁的不是买?”   陈小慧想到后年革命结束, 离改革开放不足四年, 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她就不由得着急,像是过一天少赚一笔钱。   叶烦担心她没死心:“家里那些东西没买亏是你比较幸运。要是不充实自己, 靠运气弄到那些东西,早晚也会因为不走运赔进去。”顿了顿, “如果认为钱留着也是被赵茹萍和陈宽仁要走, 那就去旧货商店。虽然比你满世界淘贵,起码国营商店没假货。也可以去废品收购站。那里的东西论斤卖。买百斤淘出一个好东西也值。”   陈小慧:“可是废品弄回家, 左右邻居又得跟妈瞎白话。”   叶烦心说原来你知道啊。   “那就去商店。”叶烦提醒,“买小件。往包里一塞谁都看不出来,不就没人说了。”   陈小慧点点头没说话。   叶烦见状不再废话。到家趁着陈小慧回屋,提醒她妈别给陈小慧钱。陈小慧要面子,不可能找人借钱。她自己的工资随便她怎么折腾,不折腾将来也有可能便宜了陈宽仁和赵茹萍。   今年耿家跟往常一样,耿二哥一家四口,叶烦娘仨和耿父以及于文桃母女。年夜饭倒是有很大区别,多了鲍鱼海带,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还有鲜虾和海鱼。叶烦来前叫耿致晔买半桶,底下放冰块,上面也放冰块。寒冬腊月,江南气温也没到零下,表面的冰化了许多。好在车开过申城天气越发寒冷,到首都冰天雪地,冰不再融化,等叶烦收到货还很新鲜。   苏多福脑子灵活,说水桶能便宜点也可以整车整车运。   叶烦问:“卖不完怎么办啊?北方有河虾有螃蟹,有草鱼鲫鱼鲤鱼。不一定吃得惯海鱼。除非成本降下来,供销社有个超大冰柜可以慢慢卖。”   木箱和纸箱不能放冰,要定做泡沫箱,还要找冰场买冰。成本增加了不说,还不能卖太贵。首都人多,普通工人更多,普通工人舍得买一包海带也不舍得买一斤大虾。想到这些,苏多福意识到不行,起码现在不行,以后工资上涨或许可以试试。   话说回来,耿家三十晚上跟往年一样包饺子。   年初一,大宝二宝拿到压岁钱就催叶烦去姥姥家。   叶烦骑着二八大杠一前一后带着俩孩子到家,正好碰到她爸回来。叶父下车就抱坐在前面椅子上的二宝。二宝伸出小手就说:“姥爷新年快乐。”   叶父刚从部队回来,脑子里全是工作,愣了一会,从兜里掏出一沓钱。   二宝惊呼:“好多啊。”   叶烦伸手夺走,给她十块,给大宝十块,剩下的又塞她爸兜里:“有钱也不能都给。”   陈小慧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场景,心说果然无论哪辈子叶家都偏疼叶烦。前世这个时候她的孩子跟大宝二宝年龄相仿,她爸就没这么大方过。   然而陈小慧忘了大宝二宝是叶父叶母看着长大的。她的俩孩子只是逢年过节来一趟姥爷家,对姥姥姥爷不甚热情,也没像二宝一样开口就拜年。   谁愿意冷脸贴热屁股。   叶烦转过身见陈小慧直愣愣的,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她无奈地微微摇头:“小慧?”   陈小慧打个激灵:“啊?”   叶烦叹气:“你让一下,我把车子推进去。”   陈小慧点点头让开路,大宝伸手:“姨姨,抱我下来。”   陈小慧下意识把他抱下来。大宝乖乖地说一声“谢谢”就往屋里跑,“姥姥,姥姥,过年好。”   陶春兰:“姥爷没给你压岁钱?”   大宝点头:“姥爷给的是姥爷给的。”   陶春兰故意刁难他:“给我磕头了吗?”   大宝跪下就磕。   陈小慧瞠目结舌:“大——大宝,怎么——”   叶烦奇怪:“怎么了?”   陈小慧不知如何表述:“说磕就磕啊?”   叶烦还以为大宝磕破头:“不是,今儿年初一啊,今天不磕,饭后,还是明天?”   陈小慧摇头:“我的意思他好干脆,都不犹豫。”   叶烦难以理解:“大宝给妈磕头,又不是外人,犹豫什么?”   陈小慧见叶烦十分困惑:“我也说不上来。”   叶父叮嘱司机开慢点,今儿年初一很多工厂放假,路上都是出来玩或走亲戚的人,然后抱着二宝进来:“小慧,是不是觉着给长辈磕头难为情?”   陈小慧两辈子没跟人磕过头,不由得点头。   叶父笑:“因为你跟长辈不常走动。以前是不是不经常去你——不经常走亲戚?”   陈小慧仔细想想,在她的印象里这辈子没走过几次亲戚。   叶父见她需要思考:“看来是的。不常走动,亲姥爷也没邻居亲。亲戚也有不对,孩子吗,不想磕就不磕。因此不给压岁钱,小题大做,孩子也会变得不爱走亲戚。”   大宝伸手:“姥姥,还有二宝的。姥爷说了,磕不磕都行。”   陶春兰又掏十块钱:“我一个月工资啊。”点点他的脑门。   大宝捂住脑门说:“才不是。我妈妈说你比她工资高。”给二宝十块钱,“姥姥给的。”   二宝塞自个兜里就奶里奶气地说:“谢谢姥姥。”   陶春兰笑了,“下来,姥爷累了。”   二宝下来就把钱掏出来给妈妈。陈小慧诧异,二宝太懂事了吧。   叶烦接过去:“给我用啊?”   二宝:“妈妈买糖吃。”   叶父故意逗她:“这是姥姥姥爷给你的。”   二宝点头表示知道,依然说给妈妈。   叶烦装兜里,二宝不放心,使劲拍一下,裤兜被她拍平看不出去有钱,满意地点点小脑袋:“好啦。”   叶烦抱起她:“小机灵鬼。爷爷奶奶给的怎么不给我?”   二宝:“二宝买糖。”   陈小慧忍不住开口:“二宝,你妈有钱。”   二宝想想:“妈妈没有压岁钱啊。”   大宝点点头:“对啊。妈妈,够吗?”   叶烦:“我帮你收着?”   大宝果断摇头:“我会自己收着。”   于文桃在他棉袄里面缝个小兜,还有个扣子,大宝把钱揣怀里:“妈妈,你衣服里面有兜吗?叫姥姥给你缝一个。”   叶烦:“我自己会。”   叶父招呼大家都进屋。   叶烦到正房才意识到不对:“大哥呢?”   陶春兰说起这事就心烦:“你大嫂弟弟弟媳妇吵架。平时不吵一到过年就吵,不知道怎么想的。我不叫他俩去,你哥丈母娘一会一个电话,一会一个电话,跟电话费不要钱一样。”   陈小慧点头:“早上还没吃饭就打电话,说要离婚。”前世陈小慧这个时候在婆家,平时不常回娘家,不清楚最后离没离,不敢表态,问叶烦要不要打电话问问。   叶烦问她妈:“没说因为什么?”   陶春兰不客气地说:“这几年年年吵,能因为什么?闲的。你和致晔都有工作,还要带孩子,不就不吵架。”   陈小慧诧异,耿致晔的脾气这么好吗。   叶烦在陈小慧对面坐下,抬眼就能看到她的表情,顿时感到无语,她就没想过耿致晔的白月光有可能姓叶名烦吗。或者耿致晔以前不想找对象随口编的瞎话。   叶烦:“他经常不在家,我想跟他吵也找不到人。就像今天肯定在部队。”   大宝不禁说:“中秋也是。”   叶烦给她爸倒杯水:“爸早上吃的什么?”   叶父:“白菜猪肉馅饺子。快中午了吧?”   大宝二宝昨天睡的晚,吃早饭的时候九点了。叶烦感觉不早了,看一下表,十一点多:“爸,妈,你们坐着,我做饭。”   陈小慧说她洗菜。没等她爸妈说什么就跟上叶烦。叶父很奇怪,小声问妻子:“这俩孩子,好像比以前好了?”   陶春兰:“可能我跟小慧说烦烦在家没事把她买的那些破烂清理了一遍吧。”   叶父神色大变:“又买?”   陶春兰摇头:“不知道烦烦怎么忽悠的,说不买家具了。”   叶父心里咯噔一下:“买别的?”   陶春兰想起叶烦的话:“随便她。工资花完也没多少。”看到俩孩子睁大眼睛听,“大宝,不许跟姨姨说我和姥爷说她爱买东西。”   大宝摇头。二宝跟哥哥学也摇头。   然而陈小慧找叶烦不是因为叶烦帮她清理家具:“大嫂弟弟弟妹的事,就不管了?”   叶烦没听明白:“管?”   陈小慧:“就说说,就算了?”   叶烦递给她一把芹菜:“两口子的事亲爹娘都管不了,远房亲戚怎么管?我知道大哥大嫂回去干嘛不就行了。”看到橱柜里的虾,“昨天没吃?”   陈小慧朝橱柜看去:“吃一半。加了姜葱清水煮的。嫂子说好吃。妈说留一半留她回娘家。早上走的时候妈叫她拿,她说不给他们吃,做给大宝二宝吃。”   耿致晔叫苏多福和苏运城捎的海鲜叶烦给婆家一半给娘家一半。   于文桃和耿父经常抱怨陶春兰抢大宝二宝,陶春兰嫌耿父跟她抢孩子,两家长辈却没说过叶烦什么,就是她有什么都是一家一半。要么两家都没有。   叶烦把虾放回去:“这几天大宝二伯二妈在家,我婆婆把鲜鱼虾都做了,他俩吃够了。放冰箱里——忘了,爸还没吃,做吧。”说完又拿出来。   陈小慧:“带鱼呢?”   “红烧吧。你准备点八角、花椒、干辣椒。”   陈小慧把她要的东西找出来:“照你说,大哥大嫂去也白去啊。”   叶烦把炉子打开:“本来就白去。要不妈也不会说起大嫂娘家的事就烦。”   陈小慧:“要是真离呢?”   叶烦想也没想:“离就离呗。谁离了谁不能活。”   陈小慧剥葱的手僵住,她跟叶烦说耿致晔心里有人,叶烦明显没当回事,难道是因为她不怕离婚,甚至想过离了耿致晔说不定能找个更好的。   陈小慧觉着自己真相了。   可是叶烦怎么不怕离婚啊。   陈小慧想不通,就像她刚才不明白大宝给陶春兰磕头竟然毫无心理负担。   大概这就是她和叶烦的区别。   在这个家久了,她也许慢慢就明白了。   陈小慧问一根大葱够不够。   叶烦点头:“妈没买菜吗?”   陈小慧:“外面挂着一条鲫鱼,用盐腌过。”   叶烦:“拿过来我用热水洗洗煮汤吧。芹菜炒肉,再来个油渣炖白菜,四菜一汤,够了。”   “多做点吧。”   叶烦和陈小慧吓一跳,扭头看陶春兰拉着脸过来,叶烦好奇,笑着问:“谁又惹咱家老太太生气了?”   话音落下,听到车子进院的声音。叶烦诧异:“大哥大嫂回来了?”   叶紧朝厨房看:“烦烦来了?”   大宝二宝从屋里出来:“大舅,舅妈,新年好。”   李明月笑出声:“过年好。”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舅舅十块我十块。你俩自己分。”   大宝给妹妹十块,自己十块。   叶紧停好车子抱起大外甥:“又聪明啦。”   大宝要下来:“我是小学生,你不可以抱我。”   叶紧抱着他去厨房:“烦烦,大宝上个月才满五周岁,这么早上学能记住拼音吗?”   叶烦:“三岁就记事了。大哥,你小舅子离了?”   叶紧冷哼一声,没好气道:“离个屁!当年我就不赞同,你嫂子非说不是跟我过日子,我同不同意不重要。现在——李明月,还这么想?”   李明月抱着外甥女过来:“我弟没出息,全家反对他也会娶。”   陈小慧皱眉,李明月的小弟不是很有本事吗。   陶春兰转过身正好看到陈小慧的表情,一时无语又好笑:“你嫂子的意思她弟怕老婆,不是一事无成。”   陈小慧恍然大悟:“可是,怕还敢跟人吵?”   叶烦同样好奇,眼神示意她哥说说。   叶紧叹了口气才说小舅子丈母娘和老丈人都是普通工人,小舅子的两个小舅子一个跟叶烦年龄相仿,一个未满十八岁。叶烦需要工作的时候,他小舅子不声不响把工作给了自家小舅子。叶紧可以理解,一个是姐姐的小姑子,一个是自己媳妇的亲弟弟,换成他也是偏向自家人。   陈小慧突然明白上辈子李明月怎么那么烦她。她上辈子不敢当兵不想下乡,陶春兰叫叶紧想想办法,没过多久叶紧就说他小舅子那边有个工作。今生她没抢李明月弟弟小舅子的工作,两口子都能年年吵,要是上辈子,不得天天吵。   陈小慧不禁叹气。   叶紧好笑:“你叹什么气?该叹气的是我小舅子。”   叶烦:“哥,是不是你小舅子不答应,认为吃相难看?”   叶紧点头:“现在工作多紧张。哪容他安排一个又一个。我过去说叫他小舅子试试空军,体检能过能在部队待半辈子。那老两口心疼,说开飞机危险。”   李明月很无语:“我弟妹也这样说。叫我弟找你,找你哥。你哥以前叫我弟帮你找个工作,他偷偷把工作给他大舅子了,现在哪好意思麻烦你和你哥。”   陈小慧心说果然是那个工作。   叶烦:“你弟妹说你弟要面子,还是不想出力?”   李明月:“说我弟看不起她娘家人。我过去就说,我也看不起她娘家人。她气得要死不活。我就说,今天死,我明天就给他介绍对象。”   陈小慧张大嘴巴,怎么跟叶烦一个脾气。   叶烦:“不吵了?”   李明月点头:“开春下乡!”   陶春兰在厨房外面,闻言又到门口:“早上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催你俩过去,就是叫你俩安排工作啊?”   李明月:“我爸妈巴不得他们早离早清净。我觉着,过不长。”   谁也没想到这个过会那么快。   眨眼就到年初五,叶烦带着大宝和二宝到耿家过一天,傍晚回娘家收拾行李。翌日,娘仨踏上南下的火车。叶烦这次坐卧铺,没带多少行李,没叫耿致晔去杭城接。   耿致晔坐渔船乘公交到甬城火车站,看到叶烦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抱怨:“还知道回来。”   叶烦叫他抱大宝,又把提包给他,自己挎着挎包抱着二宝:“说得好像你一个人过年似的。”   耿致晔昨儿才回家,叶烦到家一看就能看出来,米面油没怎么少。耿致晔可不敢在这上面继续:“一夜没睡吧?”   叶烦:“半夜车不停,我放心睡几个小时。这几天没人找你吧?”   耿致晔想到食品厂第一次卖货,很多渔民堵自家大门:“没空。不是上山挖笋,就是出海打鱼,恨不得元宵节前出一批货。”   叶烦扶着二宝的脑袋,让她睡好:“不能吧?”   耿致晔摇头:“天气不好,湿冷湿冷晒不干。年三十下雨,初一下雪,昨天才转晴。春天雨水多,二月二能出货,都算老天赏饭吃。”   到公交站牌,耿致晔把儿子放下,接过二宝叫叶烦歇歇。   叶烦叫大宝靠她腿上:“还困啊?”   大宝不困,大宝累。从杭城下来转车,叶烦抱着二宝提着行李,大宝自己走。怕妈妈担心错过火车,叶烦问他累不累,小脸通红笑着说不累,大宝小学生,长大了。   耿致晔宽慰儿子:“到家就好了。回头爸爸跟你们一块回去。”   大宝抱着妈妈的腿仰头问:“爸爸可以回去啊?”   耿致晔:“爸爸有年假——车来了。”拎起提包,“烦烦,你抱大宝先上去。”   叶烦抱着大宝坐到车上没松手。   渔船晃晃悠悠把大宝晃睡着,叶烦把他放床上,大宝又睡一个小时才醒。   二宝嘲笑他懒虫。   大宝把妹妹从被子里挖出来,给她穿上外套:“爸爸妈妈呢?”   二宝指着外面:“爸爸上班去啦。妈妈种菜。”   叶烦听苏远航说过岛上很少下雪,也不常有“倒春寒”。陶春兰给叶烦很多菜籽,叶烦睡一觉起来没什么事,决定先种一半,剩下一半等清明前后天暖和了再种。   廖苗苗拿着小锄头帮忙,问叶烦要不要花。   叶烦:“什么花?”   廖苗苗:“爬墙的蔷薇花。我同学给的。我妈不许我种,说遮阳菜长不大。我种墙外面,就算花开到墙里面能遮多少太阳啊。”   叶烦笑了:“我种你就可以种啊?”   廖苗苗点头:“我妈说了,跟你学没错。”   叶烦:“可以。不过要是还没长大就被调皮的小孩摘了,你别跟人打架。因为一株花打起来,你妈以后更不许你种。”   廖苗苗扔下小锄头就去渔村找同学。   大宝拉着二宝出来看到妈妈跟前有个小锄头,大宝拿起来:“妈妈,我帮你。”   叶烦哪敢叫他动,胳膊没有锄头长:“带着妹妹跟大弟小妹玩儿去。”   大宝叫妹妹等等他,他回屋翻提包——提包里有李明月去友谊商店给他和二宝买的好吃的。大宝翻出一瓶可乐,双手抱着出去:“妈妈,可以吗?”   叶烦点头:“去大弟家,不许在外面喝。”   渔民为了一块钱忙半天,大宝几口喝完,太招恨。想到这点叶烦不放心,又提醒儿子:“告诉大弟和小妹偷偷的喝。不然又会像田小凤那次,说你活不长。”   大宝乖乖点头:“二宝,快点。”   二宝扔下土坷垃往身上蹭蹭,干净的小手拉着哥哥的衣角跟他去隔壁。   叶烦看着闺女的新外套上的手印不禁皱眉,人家都是小子比闺女邋遢,她家怎么正好相反啊。   叶烦叹了口气,继续挖坑填土,等着两个月后吃菜。   听到脚步声,叶烦以为俩小鬼又回来了,抬头看到苏远航:“真有人盯着我啊?”   苏远航推门进来:“您自己说过初六回来。耿团长因为你早走一天很不高兴,你肯定不敢拖到正月十五。”   叶烦:“看不起谁呢?”   苏远航:“你不舍得耿团长生气。”   叶烦气笑了:“来调侃我?”   “不,不是。”苏远航先说甬城很多都有水果和海鲜,接着又说,不过叶烦没叫他说下去,先打断:“他们不是你的责任。”   苏远航点头:“可是——”   叶烦:“每个人都有一个英雄梦,达则兼济天下。我理解。可你只是一个人,能照顾好父老乡亲就可以了。我们只往首都运货吧?当地书记心里真有人民群众,早去申城或杭城跑销路。你没答应吧?”   苏远航摇头:“我爹说——”   “甭理你爹!找他的人跟他一个德行。事没成抱怨你年轻不懂事,事成了最多口头表扬你几句。你第一次去首都不舍得买吃的,一路上喝水吃冰凉的卷饼,有谁关心过你?”   苏远航很意外她连这都知道:“运城说的?”   “苏多福说的。到大站停的时间长,苏多福叫你下车买点吃的,你说凑合一下就到首都了。”叶烦道,“甬城离申城多近?赶巧的话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回来。这都不想去,等着你把饭端到嘴边,做梦!回去就跟你爹说,就这一个岛上的东西,多了不伺候!拿着普通工人的工资,干着市革委会主任的活,我脑子有病?”   苏远航怀疑叶烦骂他脑子有病。   叶烦:“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首都市场吧。告诉苏多福和苏运城,下次送货找供销社的普通职工问问最近有没有人找主任。别找主任,嘴里没实话。”   叶烦一吓唬,苏远航顿时不敢揽事。结果到家又跟他爹吵起来,他爹数落他,当三天厂长就摆臭架子。幸亏他不是公社书记,否则眼里哪还有爹娘。   苏远航左耳进右耳出。他爹又不敢找叶烦,这事便不了了之。   耿致晔所料不错,老天不赏脸,正月底也没凑够一车海产。罐头厂有去年冬天做的橘子罐头,加六十箱罐头才凑一车。   这次依然是苏运城和苏多福跟车。   二月雨水更多,农历三月才出一车货。海店供销社主任见着俩人就说:“以为你们二月还得来一趟。我还愁那么多怎么卖。最近也没什么节日。”   苏多福解释天天下雨,有时候海上风浪大,渔民都不敢赶海。   主任以为叶烦根据往年销售量算到供销社生意不好,一车货能卖几个月:“四月雨水多吗?”   苏多福:“黄梅时节家家雨啊。”   主任:“尽量四月底来一次吧。五月底再来一次。农历六月七月不用,天气热懒得开火。进了八月得抓紧。”   苏多福问西城和东城要不要。主任说他已经叫人过去通知他们,然后问他们要不要去办公室歇一会。   苏运城说白天睡着晚上就不困了。等主任跟苏多福进去,苏运城找耿致勤,问她最近供销社有没有来操着南方口音的生面孔。   耿致勤说没见过。   西城和东城职工来拉货,苏运城过去帮忙,跟闲聊天似的问有没有人跟他们谈生意,比如罐头。他帮罐头厂问的。   他们也说没有,苏运城奇怪。回到岛上就把这一情况告诉叶烦。   叶烦想不通。   苏多福跟罐头厂的人聊过几句,把他的猜测说出来:“是不是现在这世道没人敢学咱们挂羊头卖狗肉?不止一人说咱们胆子大。我感觉岛外海边公社弄个食品厂也不敢往首都卖,担心人生地不熟,出点事回不来。”   叶烦:“有可能。不过还是要多留意。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比如桔子,一旦发现很多人种,我们就要早做打算,能卖多少卖多少。再或者多跑几个地方。”   苏多福有一个大渔船,有经验,不住地点头:“是这样。对了,这是陈小慧给你的信。我差点忘了。”   叶烦接过去:“我爸妈没事吧?”   苏多福摇摇头:“你小姑子没说。”   叶烦:“那你们回去早点休息。”   两人骑着叶烦家的车子回去——耿致晔新买的。   耿致晔从俩孩子房里出来,冲叶烦伸手。叶烦笑着把信递过去:“信上又没长牙。”   “她自己都顾不好自己能有什么事。”耿致晔一边拆信一边说:“只会给你添堵。”看清内容,微微睁大眼。   叶烦移到他身边,耿致晔把信递过去:“我大舅子的大舅子离婚了。”   “还是他妻子提的?就因为她小弟下乡?”   耿致晔:“你娘家那边,每家都有个缺心眼。”   叶烦朝他腰上拧:“你家没缺心眼?”   耿致晔点头:“于姨那么多事也不会叫小勤离婚。肯定说,不用管我们,你自己过好就行。”   叶烦:“她肯定会后悔。”   耿致晔起身去厨房封炉子:“也许人家认为有情饮水饱,无情金屋寒。”   叶烦跟过去,把信扔炉子上烧了:“我不这样认为。她爹娘可能说,现在敢不管你弟,将来你病了,他也敢不管你。不如趁年轻早点离,找个对她言听计从的。”   耿致晔放下烧水壶:“睡觉吧。”   叶烦:“不用值班啊?”   耿致晔摇头:“原本以为秃子一死,会有人趁机搞事。结果一个多月严阵以待,啥事没有。”   叶烦:“你说新王上台会做点什么震慑一二。我说一盘散沙,你还不信。”   耿致晔关上厨房门:“不可小觑啊。”   叶烦嗤一声:“就是军舰少。否则一艘接一艘围他三个月,顺便演习,他比谁都老实。就是欠收拾!”   耿致晔不禁苦笑:“想法很好。哪有那么多火力。” 第26章 利人利己   翌日清晨, 叶烦从菜市场回来发现廖苗苗种的蔷薇活得很好,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可能近十年二十年都没什么用, 不过不是还有句话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吗。   叶烦到屋里见大宝二宝趴在长椅上说悄悄话,就叫耿致晔烧火。   耿致晔刚洗好衣服。大宝抬头:“妈妈,爸爸累了。”   “好儿子!”耿致晔十分高兴地摸一把儿子的小脑袋,“烧火就是坐下盯着火,爸爸不累。玩吧。”   大宝叫妹妹教他俄语,他教妹妹太极。   三分钟后,兄妹俩决定握手言和, 不为难彼此。   叶烦听到动静朝客厅看一眼,无语又想笑:“他俩真有自知之明。”   耿致晔见炉子上煮粥:“一早就炒菜?”   “不炒。还有点咸菜。我没买到鸡蛋鸭蛋, 煮一斤虾。”地锅里加水,让耿致晔先烧着, 她洗葱姜, 然后拿碗搞点咸菜, 淋上芝麻油:“现在不用所有人严阵以待, 那不巡逻值班的人干嘛?”   耿致晔:“我们?训练。”   叶烦又问:“淘汰下来的枪, 还有其他东西怎么处理?”   耿致晔眉头微皱:“你是在刺探军情吗?”   叶烦:“不能说?”   耿致晔点头:“这可以。多了不能说。看情况, 比如用的时候有危险,那就销毁。只是老旧,就给有关部门。”   叶烦好奇地问:“没有一些地区?”   耿致晔摇头:“看不上我们的东西。人家嫌我们落后, 像刚出土的。”   叶烦见他提起火力问题就难受,便说正事:“炸山采石帮渔民铺路呢?”又说一句证明自己非心血来潮, “不用修的像国道。就是用石头把坑坑洼洼填平。以后你们买水果蔬菜鸡鱼肉蛋方便, 渔民也不会像现在一到下雨天就寸步难行。”   耿致晔沉吟片刻,他可以打报告, 上面应该不会反对,问题是他跟叶烦一样烦公社书记。再说了,上赶着不是买卖。何况公社书记是横山岛父母官,此事应当由横山公社领导班子找他合作。   耿致晔说:“人民子弟兵应该帮助人民群众。可是突然找上门跟人合作,你不觉着像无事献殷勤?”   叶烦:“驾驶员有没有抱怨过山路不好走?”   耿致晔不清楚。年前忙着安排巡逻以及训练,年后还没来得及放松,秃子死了,耿致晔只敢中午回来吃顿饭,晚上睡值班室都恨不得睁只眼。   耿致晔问:“然后呢?”   叶烦:“回头驾驶员再去村里拉杨梅或别的东西,你跟过去看看。如果路坑坑洼洼的,你就趁机问大队长要不要修一下?”   耿致晔:“谁跟你说什么了?”   叶烦摇头:“上面叫你守岛,你就整天盯着海面啊?”   跟总部的战友比起来岛上的生活堪称清静又安逸。耿致晔不习惯。即便经常值班训练,也有一种虚度光阴的错觉。让他在这个岛上几年,期间什么都不做,耿致晔可以确定自己会跟大部队脱节。   可是耿致晔没跟任何人说过岛上枯燥,有时候都羡慕别的战友自给自足——种菜养猪。   “难得清静几年,挺好。”耿致晔故意这样说。   叶烦诧异:“你真这样想?”   耿致晔又故意说:“咱俩结婚几年一直分居两地,你知道我怎么想的?”   叶烦摇头:“直觉告诉我你不满现状。”   耿致晔终于忍不住露出笑意。   叶烦朝他脚上踩一下:“逗我好玩吗?”   耿致晔跳脚:“谋杀亲夫!”   “疼吧?”叶烦问,“疼就对了。以后少逗我。不过话说回来,你觉着这事廖政委、牛福团长他们能同意吗?”   耿致晔思索一会:“老牛没问题。前些天一听说秃子死了,他特兴奋,当时就问我有多少家伙事儿,是不是可以随机应变等等。要不是我拦着,他当天就敢开着舰艇登岛吊唁。可那个时候秃子的儿子肯定防着我们——”突然明白那边怎么那么安静,合着这些天彼此都怕对方趁机搞事。   叶烦见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不禁问:“所以,这事可行?”   耿致晔:“应该可行,但不会那么快。”   叶烦:“我知道。哪能说风就是雨。”   耿致晔点头:“那我改天跟驾驶员聊聊。”   说是这样说,饭后到部队,耿致晔往炊事班方向移几步看到两辆运输车,脚步一顿,过了几十秒,在远处看像思考着什么,然后朝运输车走去。   他走到车尾,忙着往下卸菜和海鲜的炊事员慌忙立正敬礼。耿致晔回个礼示意他们继续,然后问驾驶员:“听说山路不好走,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翻车?”   驾驶员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团长关心他。不过驾驶员认为不能给团长添麻烦,说自己技术还行,翻山越岭不在话下。   耿致晔顿时想到部队驾驶员个顶个的好,转到地方工厂简直屈才。耿致晔就问赶上阴雨天呢。   驾驶员瞬间想到“黄梅时节家家雨”,团长一定担心过些天连阴雨炊事班断粮,团长就是团长,深谋远虑啊。驾驶员相信那样的天气难不倒他,可他又担心太颠簸糟蹋了粮食,就说有两段路有点麻烦。   耿致晔顺势表示回头跟他去看看,又叮嘱一句注意休息,然后才去训练场。   驾驶员没等他走远就忍不住同炊事员说:“团长真好。”   炊事员:“团长今年才三十四岁,首长敢让他来这里肯定有过人之处。”   驾驶员点头:“我以前一直以为他能压牛团长一头靠的是学历高,父母是老革命。”   炊事员:“听那些老娘们说的吧?真是因为这些,牛团长的暴脾气会对他马首是瞻?”   驾驶员恍然大悟:“我好像前天还是大前天看到牛团长开着三蹦子载团长和政委回家。”   炊事员:“没有参谋长?”   老班长见几人在外面聊上了,忍不住出来吼:“搬东西!”   驾驶员赶忙说:“休假了。就早几天的事。我进村拉菜听到一个渔民说参谋长搭他的船走的。”说完就把菜筐递给炊事员。   老班长搬一筐菜:“不许在外面说部队的事。生人进不来不等于岛上的人都是好的。”   几人连忙保证没说过,他们知道哪个地方都有居心不良之辈。   再说耿致晔,回到办公室看到牛副团长,他故意问政委呢。牛副团长一听这话就知道团长找政委有事,十分好奇地问找政委什么事,叫他说来听听。   牛团长是个很传统的男人,认为女人该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不该掺和老爷们的事。耿致晔了解他,当然不能提叶烦,就说听驾驶员说有几段路不好走,他跟政委商量商量向上面请示一下,军民合作修路,与人民群众方便与己方便。   牛团长不假思索地说:“好事!我去找政委。”   廖政委认为耿致晔想一出是一出。可这事确实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廖政委没意见,耿致晔立刻打报告。写好后叫文笔最好的政委帮他润色润色就递上去。   隔几天下小雨,耿致晔随拉菜的驾驶员出车。有一段路特难走,跟在海上遇到大浪似的。过了那段路饶是耿致晔有心理准备都心有余悸。   耿致晔问驾驶员有没有担心过车胎陷进去。驾驶员经历过一次,说去年台风过后路上积水多,幸好当时空车,又碰到赶海的渔民,渔民又是搬石头又是帮忙推才把车弄出来。   耿致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什么也没说。   到村里,小队长过称,种地的社员帮忙往车上搬,耿致晔跟大队长抱怨路窄不好走。大队长苦笑着说以前岛上没有运输车,最宽的是手扶拖拉机,就没想起来把路拓宽。正好最近种田的社员都闲下来,他叫大家把路修一下。   耿致晔沉吟片刻问哪里的山可以炸,部队提供炸药,还可以抽一个连帮队里运石头石子。   去哪找这么好的事?简直天上掉馅饼!大队长双手握住耿致晔的手表示感谢。耿致晔微微摇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大队长固执地又说几声谢才松手。   回去的路上驾驶员问:“团长,您来之前是不是就想过路难走的话叫老乡们和咱们一起修路?”   耿致晔点头:“但是不能直接说。就算现在他们天天走,我们几天走一次,由我们提出修路,还是有很多人认为路是给咱们修的。”   驾驶员不理解,可他想到那个大队长那么激动,便对耿致晔的话深信不疑。   这事过去不到五天,公社领导班子找到部队,请部队多提供一些炸药,还有几个地方的路没法通车。这些天往食品厂运海鲜全靠人挑或自行车驮。可自行车很贵,一个大队一两辆,消耗不起。   耿致晔没出面,而是叫廖政委跟他们打太极。估计路修好后五年横山岛上上下下都会感激部队,廖政委才松口。送走横山公社领导班子,廖政委到办公室就问耿致晔为何故意刁难他们。   耿致晔:“太容易得到反而不懂珍惜。指不定今天修好明天就说是他们自己的功劳。这样还算好,就怕他们反咬一口,说我们抓壮丁修路。”   廖政委想想几人的衣着十分朴素:“不至于吧?”   耿致晔瞥他:“升米恩,斗米仇。你当老祖宗说着玩的?不是我说,今儿换个人,我都不会叫你出面。这公社书记,我不得不这么做。”   廖政委:“因为叶会计好心找他办厂,他还嫌叶会计年轻人瞎折腾?”   耿致晔震惊:“你怎么知道?”   廖政委坐下喝口水:“岛上没秘密。你嫂子听菜市场职工说的。还说因为这事苏远航和他爹差点大打出手。不是以讹传讹吧?”   耿致晔摇头:“有这事。苏书记的年龄能当我爹,能当你叔,要不说这事难办,以后真敢把我们当苏远航使唤。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认死理,到时候就是兵遇到秀才,有理说不清。”说完起身,“叫老牛安排一下。”   牛团长推门进来,门撞到墙上咣当一声,耿致晔吓得差点没站稳,气得吼他:“坏了你修?”   牛副团长心虚,绕到廖政委身边拿过他的搪瓷缸子喝水。廖政委嫌弃:“讲不讲卫生?”   “瞎讲究!”牛副团长见耿致晔没打算一枪毙了他或给他一拳,嘿嘿笑着说自己忘了门是木头做的。   耿致晔坐下:“何事?”   牛团长:“可以拿出去用的家伙事儿清点完毕。什么时候行动?”   耿致晔无语:“炸个山,又不是炸碉堡!”瞥他一眼就叫廖政委带队,“务必通知到每一个社员。挑孩子上学的时候。必须拉警戒线,炸之前再上山检查一遍,确定所有社员都在山下。”   牛副团长不禁说:“这么点事——”   耿致晔看向他,牛团长立即说:“我服从命令听指挥!”   翌日,大宝拿出笔准备写作业,放学到家就不用写了,轰隆隆一声,大宝吓得笔掉地上,老师慌忙叫学生躲桌子底下。她自己也抱头蹲下。然而没有地动山摇房屋倒塌,也没有飞机投弹的声音,老师意识到什么,很是尴尬:“没事了,都坐好。”   大宝想起爸爸跟妈妈说过,这几天别上山,有什么石头掉下来:“老师,是不是山上炸石头啊?”   老师点头:“老师忘了,咱们岛上有一个团,敌人上不来。不用害怕,看书吧。我出去看看。”   同桌等老师出去就小声问:“耿焱焱,是不是你爸爸炸的?”   大宝摇头:“我爸没上山。我爸爸中午回家。”其实他心中没底很不踏实。   跑到家见爸爸在家,大宝松了口气,扬起笑脸喊:“爸爸!”   耿致晔抱起儿子:“半天不见想爸爸了?”   大宝搂住他的脖子指着远处高山:“爸爸,还炸吗?”   耿致晔点头:“下午还有。但不是在这边。”指着西边,“离这里七八里路。明天再炸一天。”   叶烦拎着菜抱着二宝进来恰好听到最后一句:“明天还炸?”   耿致晔:“有些地方路只能走人,都没法过木板车。趁机把路拓宽。”   叶烦:“会不会有石头掉下来?”   耿致晔点头:“他们有法子,好像用藤条编的网固定。以后有了钱再用水泥砌。”放下大宝接过菜,“今天怎么比我还晚?”   二宝跟她爸显摆玩儿去了。   大宝羡慕,耿致晔疑惑不解,父子二人一起用眼神问叶烦,不在食品厂吗。   叶烦一边朝屋里去一边说:“莲花大队不是种藕吗?今年决定划出一片地种莲子多的莲。我这几天没事,他们叫我过去看看。”   大宝顿时不羡慕了。   耿致晔:“你又不会种。”   叶烦:“叫我欣赏接天莲叶无穷碧吧。也许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他们很听话,我一定要帮他们把莲子卖出去。”   耿致晔:“我印象中我家没做过莲子。有人要吗?”   叶烦点头:“种的不多。有把握。他们不放心可能也是认为现在饭都吃不饱,谁买莲子啊。”   大宝不禁说:“妈妈好厉害。”   耿致晔下意识看儿子,大宝立即说:“爸爸也厉害。”   耿致晔无语又好笑:“你呀。跟妹妹在客厅玩儿,我们做饭。”   饭后,耿致晔去隔壁找廖政委,跟他去炸山的地方看一眼才回部队。   耿致晔也没叫哪一个连天天修路,轮到哪个连不需要值班巡逻,耿致晔就叫哪个连上。上千人轮着来,忙了两个月也没觉着累。   常用的大路修好,还是很多山皮石子,耿致晔把运输车借给各大队,各大队拉几车碎石子铺村中低洼处。家属院这边原本属山西大队,路是石子路,但不平整——年年阴天下雨人踩的板车压的。山西大队一直不知如何感谢叶烦,就借这个机会拉两车石子,把容易积水的地方铺平整。刚铺下去很难看,阳历八月台风过后,雨水冲刷几遍路上很干净。太阳出来廖苗苗就可以在门口踢毽子。   叶烦叠几个纸飞机,大宝二宝在门口玩飞机。   廖政委爱人庄秋月见叶烦在路边看孩子,拿着毛线过来,一边织毛衣一边说:“老廖说耿团长为了糊弄他修路什么话都说。我说他不如耿团长有想法。他还说耿团长纯粹闲着无聊。这不挺好的。”   雨后空气清新,人的心情也极好。廖苗苗蹦蹦跳跳过来:“妈,多种点花就更好了。你看——”指着叶烦家的院子,“你看多好。可惜都被台风挂掉了。”   叶烦:“还有花骨朵,过几天就开了。”   廖苗苗又高兴了:“妈,再种点吧?”   连着几天大雨把气温降下去,外面屋里空气新鲜,参谋长爱人也从屋里出来朝叶烦走来:“早几个月没感觉。最近一出门就能看到花,是挺好的。”   叶烦:“明年你家也种点?种院子外面不碍事。”   刘桂花从胡同里过来,跟叶烦说她家也种点,然后指着胡同:“雨水一冲真干净。早几天我闺女还说石头路不好走。要不是铺了这些石头,今天我可不敢出来。一不小心就踩一脚泥。”   叶烦点点头说明年给她留花种。   刘桂花问:“我家老牛过几天休假。耿团长今年什么时候休假?”   庄秋月不禁说:“过了中秋老廖休假。耿团长再不休假今年就没时间了。”   大宝顿时急了:“妈妈,爸爸休假,我怎么办?我不上学了吗?”   叶烦:“可以请假。”   大宝摇头拒绝:“不要。我有寒暑假,不可以请假!”   叶烦心说你才上一年级:“这样想就对了。不过你爸前些天太忙确实需要休息。但我们不回首都,姥姥过来。” 第27章 婆婆妈妈   叶烦和陈小慧同样没接触过古玩, 陈小慧听到老物件迫不及待地买下来,叶烦选择先查资料再看货, 显得陈小慧像智力不全。可把陈小慧刺激的不轻。   当着叶烦的面陈小慧不好承认这点,她走后陈小慧立即找资料,问耿致勤认不认识历史系教授或考古专家。平时晚上看书,星期天不是拜访学者,就是去废品收购站或旧货商店长见识。   陶春兰很担心她故态复萌。仔细观察发现她学好了,陶春兰放心之余,又因她整天不着家,家里只有自己一人很没意思, 忍不住想大宝二宝想叶烦。   叶烦在家那几天陶春兰清楚地看到陈小慧跟她关系尚可,趁着吃饭气氛轻松的时候, 陶春兰念叨不知大宝二宝怎么样,真想去看看。   陈小慧想也没想就说去呗。说出口感觉回答太快, 仿佛她巴不得陶春兰不在家, 陈小慧赶紧表示自己星期天有时间可以送她上车。   陶春兰确定陈小慧没意见, 笑着说得给烦烦写信, 她还不知道。陈小慧就说写信太慢, 特快信一来一回也要半个月, 不如发电报。   陈小慧帮陶春兰发电报,叶烦回一封信,提醒陈小慧不要买特快, 特快直达是硬座,妈年龄大坐硬座难受, 买卧铺, 她去杭城接人。   陈小慧吃一堑长一智——差点用明式的价格买下清末的家具,不敢再自以为是。这次全听叶烦的。然而她还是智力欠缺, 或者说前世见识有限,又不曾真正独自打拼过,不如叶烦考虑周到。陶春兰出发前几天她直接问耿致勤要不要给大宝二宝捎东西。   耿致勤有心眼,偷偷买一包,准备偷偷送去叶家。结果还是被她妈发现了。   叶烦到杭城看到婆婆妈妈肩并肩,头晕脑胀,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来了?”   于文桃抬起下巴:“你妈能来我不能来?”   候车室人来人往的,叶烦怕她不懂事大声嚷嚷:“那你和妈再等会儿。”   于文桃见她要走:“干嘛去?”   叶烦无力地说:“给你买票。跟我一起去?”   于文桃这辈子没来过南方,以前也不敢来。一车一车山珍海货运到首都,给于文桃的感觉江南不远不可怕。于文桃上过几天学,听说过“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也学过“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于文桃对江南充满了好奇,就问丈夫想不想大宝,她可以替他去看看。这算盘拨的,耿父不屑戳破,只问她她走了谁照顾两个小的。当晚耿致晔二哥二嫂回来说最近不忙,没什么意外的话,二哥可以在家休息一周。   第二天于文桃去买票,给小孙子小孙女买吃的。   因为时间赶,来不及通知叶烦,于文桃这一路上想起这点就担心叶烦给她买回程的火车票:“亲家母,你看着行李。我看看江南火车站跟咱们那边有啥不一样。”说完就问叶烦售票处在哪儿。回头她们自己买票,省得叶烦送她们到杭城再回去。   叶烦心说你还挺体贴。   既然这么体贴,你还不声不响地跑过来。   来都来了,叶烦又不能把她赶回去,也懒得出口伤人。   于文桃见叶烦买到甬城的火车票,可算有心情打量南方人跟北方人有啥不一样。   叶烦不知道她这么闲,见她四处张望:“看什么呢?”   于文桃:“都说江南出美人儿,也没有多美啊?”   叶烦无语:“先上车。”   于文桃收回视线:“对,上车。还得坐船?我还没坐过船。”   叶烦有个不好的预感,到船上就盯着于文桃。果然没叫叶烦失望,她还没坐下就伸长脖子往水里打量。叶烦叹气:“你坐下,站不稳容易晕船。”   于文桃立刻坐下,然而眼睛还一个劲往水里看。   陶春兰赶了两天路身体吃不消,羡慕她精神好:“你不累吗?”   于文桃摇头:“睡了一路累啥。我快憋死了。”趁着叶烦给陶春兰倒水顾不上她,手往海里伸,掬一把海水闻闻,“真腥!”   渔船不大,开船的渔民离几人很近,见状实在忍不住,问:“叶会计,这是你姨啊?”   于文桃转向叶烦,很好奇她怎么回答。   叶烦白了她一眼:“大宝二宝奶奶。”   渔民诧异:“真年轻!”   叶烦:“我爱人生母去的早。于姨是他继母。不过我爱人是她养大的。”   于文桃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满脸笑意说着谦虚的话:“其实也没干嘛,就洗洗衣服做做饭。”   叶烦心说把笑容收一收更有说服力,嘴上说:“家里人多,蛮辛苦。”   于文桃终于有点羞愧,因为她就头两年洗洗衣服做做饭。从有了女儿,不是她兄弟姊妹就是她母亲过去帮忙。这两年退休在家要伺候一大家子,可她用上了电器自来水。   于文桃娘家在城郊,现在还要挑水吃。电灯和油灯两用,小孩写作业用电灯,老人心疼电费用油灯。因此她娘家人每次到耿家都说除了院子小一点,哪里都好。回回不忘提醒于文桃好好过日子,别给耿家父子添堵。   于文桃当然知道她老头子一身病,快七十了,也有年轻姑娘愿意嫁给他——老干部遗孀有补贴,攀上耿家没坏处。就说她,兄弟姊妹没技术,也没上过几年学,嘴巴还笨,不好安排工作,一直在村里种地。可是因为于文桃嫁到耿家,村里没人敢欺负于家。耿父工资高,不在乎于文桃赚多少,于文桃月月补贴娘家,给侄子侄女交学费买衣服,也没人说什么。   刚到耿家那年于文桃觉着委屈。没人在意她的想法,她怄气也只能跟自己怄,时间一长又觉着不能这么折磨自己。心态调整,于文桃发现她这个后娘比人家亲娘还舒服自在。   要不是怕耿家老大,于文桃这几年能跳上天。也是因为怕耿家老大,于文桃时不时担心老头子没了,老大把她和耿致勤撵出去。所以迫切希望耿致勤有个铁饭碗,找个好人嫁了。万一真有那一天,她就去闺女家。   话说回来,于文桃怕渔民继续问,她无地自容,就问还有多远。   渔民指着青山:“就是那里。”   于文桃诧异:“这么小?”   叶烦:“这个岛俯瞰像长方形,我们现在在岛西边,一会到南边就大了。”   渔民调转船头,不一会儿就到岛南边。于文桃心说也没多大啊。等船靠近,于文桃诧异:“岛好像变高了。”   叶烦扶着她妈下来:“船在海里,海面不是平的,给你的错觉。快点,人家等着回家呢。”   渔民笑着说:“不着急,我家离得近。”   于文桃见他也下来:“你跟我们一起啊?”   渔民:“我家在家属区后面。”   陶春兰:“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渔民见她脸色不好,叫她快回家休息。   于文桃提着大包小包:“烦烦,远吗?”   “姥姥?”   于文桃脚步一顿:“大宝?”抬眼看去,正往这边跑的大宝停下,回头看爸爸,我看错了吗?耿致晔摇头。大宝不敢信,还是跑过去:“奶奶?”   于文桃的包往地上一扔,三两步迎上去抱住大宝:“想不想奶奶?”   大宝:“你咋来了?”   “小混蛋!跟你妈一样。我不能来?”于文桃把他放下,冲二宝拍手:“奶奶抱抱。”   大半年不见,二宝不敢认。于文桃佯装生气:“我是奶奶,不记得?”   有爸爸妈妈撑腰,二宝不怕,笑着伸手:“奶奶!”   于文桃抱住香香软软的小孙女,终于有了到家的感觉:“我的二宝啊。想死奶奶了。你姥姥还不让我来。凭什么?”回头数落陶春兰,“要不是我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耿致晔纳闷,坐车又转车又乘船,她不累吗。   于文桃很兴奋:“这里跟咱们那边不一样。咱们那边风是热的,这里是凉的。”   耿致晔捡起行李:“先回家。”问陶春兰,“妈,没晕车吧?”   陶春兰不晕车:“有点晕船。”   耿致晔叫叶烦扶着她:“走慢点。不到一公里,一会儿就到。”   于文桃一听这么近,就叫大宝带路。   大宝很兴奋——姥姥来了,奶奶也来了。他大喊一声:“跟我来!”   二宝要下来。于文桃放下她,拉着她的小手追大宝。   此刻天还没彻底黑下来,屋里黑下来,家属区家家户户拉亮电灯,门口的路被洒出来的灯光照亮,庄秋月没等于文桃到叶烦家门口就看见她。   庄秋月问参谋长爱人万思芹:“小叶母亲这么年轻?”   话音落下,大宝跑过来:“奶奶,这里就是。”猛一下推开门,“奶奶,快来。”   庄秋月和万思芹相视一眼,不是接妈吗?怎么把婆婆接回来了?要出事啊。两人默契十足一左一右分开,各回各家。   万思芹到自家门口,不禁停下,叶烦扶着一个老人从西边过来,耿致晔在两人前面时不时回头,像是担心她们突然倒下。万思芹十分好奇,等耿致晔又过来几步就问:“耿团长,大宝姥姥来了?”   耿致晔停下,顺便等等叶烦和他丈母娘:“是的。有点晕船。吃饭了吗?”   万思芹:“刚吃饭。你还没吃吧?”   耿致晔点头:“做好了。”对叶烦高声说:“烦烦,我先回家盛饭。”   叶烦抬一下手,耿致晔先回家。   万思芹借着屋里的灯光看到大宝姥姥脸色不好,就催叶烦快回家歇息。她又往东去,到庄秋月家门口,庄秋月从屋里出来。万思芹低声说:“婆婆妈妈都来了,叶会计有的烦了。她妈也是,怎么给起名叶烦?繁花的繁不好吗。”   庄秋月打量她:“怎么瞧着你有点幸灾乐祸?”   万思芹摇头:“没有。就是,就是——”岛上日子无趣,都没人来放电影,好不容易有点乐子,哪怕是耿团长家的,万思芹也不想错过,“幸好小姑子没来。否则婆婆妈妈小姑子,老天爷,要命!”   庄秋月:“小姑子来没什么,不是陈小慧就行。”   万思芹恍然大悟:“对,差点忘了,叶烦不是她妈亲生的。我记得谁说过,耿团长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了。这——后妈对上养母,啧——”越说越兴奋,“我去看看!”   庄秋月一把把她拉回来:“以前田小凤经常跟几个女人在路口议论叶烦也没见你过去。”   万思芹:“那几个女人见天诅咒叶会计,我说什么?丢份儿!再说了,我也不是想看热闹,我怕婆婆妈妈打起来。”   庄秋月也好奇:“人家还没吃饭,你过去看着人家吃?”   万思芹想象一下那个场景:“那明天,明天再说。”   庄秋月踮起脚朝屋里看,只能看到耿致晔忙前忙后。她心下好奇,到家打开窗户,睁大眼睛朝叶烦家厨房看,只能看到大宝奶奶忙前忙后。   廖政委奇怪:“该洗澡不洗澡,看什么呢?”   庄秋月吓了一跳,赶忙关上窗,压低声音:“大宝奶奶姥姥都来了。”   廖政委脸色猛一变,移到窗前想开窗又担心看到不该看的尴尬:“这——耿团长,辛苦了。”满眼笑意。   庄秋月诧异:“不是说你能提到政委,还是耿团长说他希望跟你搭班子?你这人怎么——”   “不一样。你不懂。舒服!”廖政委笑着躺床上,“他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没人能算计他。终于能看到他吃瘪,我不得高兴高兴。”   庄秋月无语:“什么战友?损友吧。”白了他一眼就去厨房倒水洗漱。   然而还没完。翌日清晨,廖政委洗漱后就去耿家门口,看到大宝二宝在院里玩,他移到叶烦家院门边:“大宝,吃饭了吗?”   大宝把奶奶带来的风车给妹妹:“没有。伯伯吃了吗?”   廖政委:“没有。你爸爸呢?”   于文桃从屋里出来,廖政委立刻进院:“您是大宝奶奶?”   “你是老三——致晔战友吧?”于文桃走过来。   廖政委同她寒暄,问她一路上累不累,怎么起这么早等等。   陶春兰跟于文桃挤一张床,一夜没敢翻身难受死了,见于文桃啥事没有,忍不住抱怨:“她怎么跟谁都能聊?不累吗?烦烦,你不该叫她来。”   耿致晔蹲在一旁洗菜:“不是您叫她来的?”   陶春兰噎住。   叶烦朝他腿上踢一下,提醒他对他丈母娘客气点:“今晚你跟大宝睡?他和二宝的床挺宽。二宝跟我婆婆睡也不挤。”   陶春兰点头:“你把她叫进来。说什么大宝二宝是她带大的,一天不见就想的难受。她也好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亲婆婆。”   叶烦点头:“行,叫进来。您把柴点着。”给耿致晔使个眼色,赶紧炒菜。   耿致晔微微点头。叶烦出去:“廖政委,早啊。”   “早。”廖政委心里很失望,他以为耿家有热闹看,没想到人家很和睦,“家里住得下吗?”   叶烦心说住不下也得住,岛上又没招待所:“住得下。昨天麻烦你了。”   学校还没开学,大宝二宝都在家,耿致晔留在家照看他俩,昨天一早就叫廖政委盯着训练——平时盯着训练的牛副团长休假了。廖政委笑着说:“客气。有事您说话。我家该吃饭了。”对于文桃说,“婶子,我家在隔壁。我爱人天天在家,叶会计忙的时候,您有事可以找她。”   于文桃说声谢谢,等他回到隔壁就说:“烦烦,你邻居挺好。”   叶烦点头:“洗脸刷牙吧。”   廖政委到客厅门口停下朝隔壁看,于文桃比他家小妹还听话,立即回屋洗脸。廖政委诧异,到厨房就说:“叶会计家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庄秋月冷笑一声:“没热闹可看?”   廖政委:“我以为婆婆遇到妈,针尖对麦芒。结果叶会计是长枪大刀,一个人能压倒俩。不简单啊。”   庄秋月很意外。不过仔细想想,若非婆媳和睦,继母也不敢一个人登岛。若非母女情深,以叶烦的脾气不可能还姓叶。既然这样,就算婆婆跟妈不对付,为了共同的人也会收敛脾气。   可惜有人不这样认为。   昨儿一早叶烦出岛,别人问她干嘛去。叶烦觉着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说接她妈。   家属区的军属们都知道叶烦非叶家亲生的,很好奇她跟她妈怎么相处,所以昨晚不止庄秋月和万思芹刻意等她,还有很多人在路口胡同里装聊天盯着叶家。   听到大宝喊“奶奶”,跟田小凤比较好的军嫂兴奋的半夜才睡着。今儿一早,买菜挑水去厕所,无论远近都从叶烦家绕一圈。   于文桃和陶春兰睡得早起得晚,除了廖政委,没人看到她俩,别有目的的人愈发失望。   饭后,叶烦去食品厂,耿致晔去部队,家里肯定只剩陶春兰和于文桃以及俩孩子,柳晴拎着扁担和水桶到耿家门口。   于文桃在院里洗她和大宝二宝的衣服,叫陶春兰洗她自己和叶烦以及耿致晔的。于文桃的理由是老三都快成你叶家上门女婿了,给他洗衣服怎么了。   陶春兰很无语,让她先洗,自己在一旁看着大宝二宝玩儿。   柳晴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压水井要用啊?那我去挑水吧。”   于文桃立刻把水桶拎到一旁:“暂时不用。”   柳晴笑着过去。不巧廖苗苗从屋里出来:“柳姨,干嘛呢?”   柳晴的笑容凝固。   于文桃爱东家长西家短,以前又在文工团工作,很会看人眼色,见状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把她刚洗好的几件衣服放压水井底下:“忘了,我再用一下。”   柳晴回过头,于文桃已经开始压水,同时廖苗苗蹦蹦跳到叶烦家门口。柳晴眼角余光看到廖苗苗进来就把水桶拎起来:“我还是挑水吧。水井离这边不远。”不待婆婆妈妈开口就往外走。   廖苗苗故意问:“不压水啦?”   柳晴在心里暗骂一句“该死的小丫头”,面上挤出笑:“都一样。”说完就走。   廖苗苗双手叉腰,跟骂街的小老太太似的:“我呸!”   婆婆妈妈互看一眼,陶春兰问:“你是廖政委的女儿吧?”   廖苗苗放下手,笑着过来:“奶奶好,我叫苗苗。”   陶春兰点头:“你好。刚才那个谁啊?”   廖苗苗听她妈和刘桂花说过几次,但每次声音都很小,廖苗苗只听到零星几句:“反正不是好人。不要跟她说话。她平时不来叶姨家压水。这个压水井就叶姨,我家,那边参谋长家,还有后面牛副团长家,我们四家用。”   陶春兰:“大宝,她没来过?”   大宝摇头:“没有。”   于文桃好奇:“她跟烦——大宝妈妈不对付啊?”   廖苗苗不敢胡说八道:“我就知道她跟田小凤好。田小凤是驾驶员的爱人。她丈夫转业了。叶姨不是叶家亲生的就是田小凤说的。田小凤看大宝吃面包,还说他洋玩意吃多了活不长。”   大宝使劲点头:“她最坏。”   廖苗苗:“还把大宝吓哭了。”   大宝瞪她,不许说!   于文桃很生气,见状又想笑:“咱家大宝还不好意思?不怕,奶奶来了,奶奶给你报仇!”   廖苗苗吓得变脸:“奶奶,你——叶姨要是知道——”   于文桃:“跟你无关。今天的事你知我们知,我们不说谁知道?”   廖苗苗不安:“可是打架不好。”   于文桃摇了摇头:“不用打。我肯定打不过她。我故意气她。”   廖苗苗放心了,又很好奇她有什么好办法。   这年头祖上有钱有权不值得炫耀。于文桃也没空跟人比惨。物资贫乏年代,人最在乎的是吃穿。有些时候一张大团结也不如一张全国粮票有用。   于文桃洗好衣服到屋里歇一会,看日头该做饭了,她去厨房翻箱倒柜,没找到海鲜和菜,想起叶烦说这里暖和,一年到头都有青菜,几乎天天都能买到新鲜海鲜,随吃随买。   于文桃拿着买菜的小竹篮,到外面就喊:“大宝,奶奶给你买好吃的去。”   大宝:“奶奶,我也去。”   陶春兰给他洗洗手,见二宝起来:“二宝,咱不去。你奶奶没法抱你。”   二宝:“妈妈,我找妈妈。”   于文桃冲二宝招手:“奶奶带你找妈妈去。”   出了门于文桃才发现篱笆院外有很多蔷薇,含苞怒放,有好几种颜色,道路平整,根本不是她以前以为的荒凉小岛。不过看路面石子颜色和花枝大小,像是去年或今年才弄的。   听廖政委女儿的意思以前也没压水井。   她儿媳妇不愧是她儿媳妇,真会过日子。   于文桃与有荣焉,心情很好,听出有人故意问大宝干嘛去,她也停下来说:“买菜去。听说海鲜便宜,我看看究竟多便宜。”   无论谁问她都这样说,以至于搞得不对叶烦家好奇的人也忍不住在路口等她。   一个钟头后,于文桃和大宝走前面,叶烦抱着二宝拎着一兜子虾跟在后面。大宝手里还拎着一串螃蟹。   横山岛海产丰富,渔民懒得吃浪费时间又没多少肉的螃蟹。有人看到螃蟹心说,不愧是北方来的,没吃过好东西。然后故意问:“中午吃螃蟹啊?”   文工团工作过的多多少少有点敏感,于文桃感觉不对:“先养着给大宝玩。我家大宝玩够了晚上再做。”   问话的人顺嘴问:“中午吃什么?”   叶烦为了给她妈接风,这个月肉票没用。于文桃买两斤五花肉却不直接说,故作苦恼:“好吃的太多,很多我都不认识,先买一条大黄鱼,两斤小鲍鱼,鲍鱼跟五花肉一起炖。   “听说蟹黄包、烧鳗鱼也好吃,改天试试。大宝,喜不喜欢吃奶奶做的小鲍鱼红烧肉啊?”自问自答,“不喜欢也没关系,奶奶给你煎午餐肉,夹面包。奶奶还给你买了可乐。奶奶好吧?哪像你妈,天天说你们零食吃多了就不吃饭。能吃多少?”很是不满地瞥一眼叶烦,“还说牛奶没豆浆有营养。懂不懂啊?”   叶烦张口结舌,哪跟哪儿?她什么时候说过牛奶不如豆浆?   陶春兰同志又数落她?真是,还得一个屋檐下住十来天,数落她干嘛。   自家妈搞出的事,叶烦不好跟婆婆计较:“先回家。”   于文桃见儿媳妇这么给面子,舒服的像三伏天喝冰可乐一样,高兴地说:“大宝,回家做鲍鱼红烧肉喽。”   叶烦经常跟于文桃吵吵,大宝习惯了,妈妈没反击说明不是吵架,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往前跑:“回家吃红烧肉啦。”   不到半个小时,整个家属区的小孩都知道耿大宝中午吃红烧肉。   廖小妹也要吃红烧肉。庄秋月说大宝奶奶姥姥昨儿才到,大宝妈妈买肉招待她们。等自家来客她也做。   叶烦很少这么大张旗鼓地告诉大家她家吃什么。廖苗苗觉着不对,出去看看叶烦家什么情况,听到耿大宝跟他同学说:“对啊,我家吃红烧肉。让你妈买去吧。”   廖苗苗无语,合着就是这种办法。   陶春兰同样感到无语,她在廊檐下乘凉,勾头朝屋里说:“你真幼稚。”   大宝说的话正是于文桃教的。于文桃此刻忙着喂二宝喝奶粉,头也不抬地说:“我乐意。又没花你的钱。”   叶烦正准备出去刷鲍鱼:“妈,不是因为你啊?”   陶春兰:“因为我什么?她特意买给我吃?”   叶烦问她婆婆:“谁又气你了?”   于文桃见叶烦关心她,笑着说:“小事一桩,我能搞定。做饭去。我还没吃过鲜鲍鱼。”   叶烦不禁提醒:“过年我寄回家的你没吃?”   “那都冻死了。”于文桃叫她赶紧做,“黄鱼清蒸啊。卖鱼的同志告诉我清蒸就行。”   叶烦:“你想吃什么吃什么,但不许惹事。”   于文桃摇头:“不惹事。”   因为离八月十五只剩一个月,首都要四车厢山珍海味,苏远航到各大队盯着别因为抢东西打起来,叶烦去供销社收货,所以饭后她就去食品厂。   于文桃不会做蟹黄包,问陶春兰会不会。陶春兰多年前吃过一次,她觉着就是包蟹肉。于文桃又带大宝买两兜子螃蟹,买一条大鳗鱼。回来的路上碰到渔民,她很自来熟地问蟹黄包和鳗鱼怎么做。她要做给儿媳妇吃。   那个渔民不会,就帮她问熟人,然后几个人去叶烦家教于文桃做菜,还帮她挑蟹肉。   于文桃使唤陶春兰和面。陶春兰希望闺女下班就能吃饭,不想配合她还是老老实实和面。于文桃做好就给大宝一个小碗,碗里装四个,对她说:“屋里热,去外面吃。”   六点多天没黑,外面很凉爽,叶烦家门口很多小孩,大宝贪热闹,一手抱着碗一手吃蟹黄包。   叶烦到参谋长家门口就听到好几个小孩问“大宝,好吃吗?”然后问“耿焱焱,真是蟹黄包啊?你奶奶好厉害啊。”   叶烦停下叹气。   参谋长爱人万思芹拿着几根黄瓜从院里出来调侃:“你家的黄瓜和洋柿子都没人吃了。”   叶烦:“她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   万思芹确定耿家没热闹看,这两天就没留意:“不清楚。反正你婆婆,我感觉,不是我挑拨,她,不好惹。”   又不是给叶烦添堵,回到家就能吃到热汤热饭,叶烦就当不知道。   叶烦不在意不等于耿致晔没意见,饭后,于文桃叫叶烦跟耿致晔出去消消食,她和亲家母刷锅洗碗。   大宝二宝起身,她一手抱一个:“奶奶陪你们玩儿。爸爸妈妈累一天了。”   耿致晔眉头一挑,拉着叶烦出去。门口都是大人小孩,耿致晔拉她去南边海边。   军港的夜晚静悄悄,耿致晔踩着被月光照亮的沙滩,听海风拂过,看海浪轻摇,心中无比平静,没有一丝枯燥。突然他发现这一幕很熟悉。仔细想来,他到岛上的第一晚,在哨所望着神秘的大海心里就想,叶烦也在就好了。   耿致晔停下情不自禁地拥住叶烦。   叶烦这一刻无比确定,耿致晔心里没别人。叶烦不由得回抱住他,耿致晔心如擂鼓,眼角露出笑意,为了初恋要下乡又如何,现在不照样人跟心都是他的。   幸好没听发小的说什么初恋难忘不能娶。   不娶什么都得不到。   娶了才有可能。   退一万步说,得不到她的心也不亏,至少拥有过,还有一对聪慧可爱的儿女。 第28章 羡慕吧   陶春兰看着女儿女婿出去才反应过来:“你让他俩, 那个啊?”   于文桃:“约会啊?”   大宝好奇地问:“爸爸妈妈这么晚还开会啊?”   于文桃被自己的口水呛着。陶春兰瞪一眼她:“不是。爸爸妈妈想出去玩儿。好比,你有时候想跟同学一起玩。”   大宝睁大眼睛:“爸爸妈妈那么大了啊。”   陶春兰:“大人小孩都想玩。”   于文桃真怕教坏小孙子:“就像你爷爷, 找人下棋都忘了回家吃饭。”   大宝一脸懵懂地点头。   于文桃怕小孩学给叶烦听:“大宝,不要告诉爸爸妈妈,他俩会不好意思,因为那么大人了。以后多让他俩自己出去,你和二宝在家玩。不过你很想跟妈妈爸爸出去也可以。你爸你妈疼你,不会扔下你和二宝自己跑。”   大宝摇头:“妈妈没有扔下我和二宝。”   于文桃:“那你和二宝在客厅玩。”   大宝乖乖点头:“妹妹,妈妈累了,我们让妈妈歇一会。妹妹, 想玩什么,哥哥陪你?”   家里人多热闹吃饭香, 二宝不声不响吃多了不想动,伸出小手:“哥哥抱。”   陶春兰以前天天带她很了解二宝, 把她抱长椅上:“大宝, 妹妹困, 看着妹妹别掉下来。”   大宝拉着小板凳坐到椅子边守护妹妹。   于文桃和陶春兰从厨房出来, 大宝还坐在板凳上趴在椅子上盯着妹妹, 像是没动过。   二宝睡着了, 陶春兰抱她回房,于文桃拉着大宝出去。   于文桃跟叶烦一样在门口看着大宝,大宝有仰仗不怕人, 朝廖大弟跑过去,问人家玩什么。   廖大弟掰着腿跟小伙伴斗鸡, 而耿大宝比他矮太多, 叫大宝跟小妹玩。耿大宝找廖苗苗。今儿月亮极好,廖苗苗跟小姐妹跳绳, 耿大宝不会,自告奋勇帮人家撑绳子。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耿大宝不由得跟着唱,小脸上挂满了笑容,于文桃不再担心聪明的小孙子在岛上呆久了变成小猿人。   翌日清晨,陶春兰去菜市场,到路口看到几个中年女子说说笑笑走进菜市场。陶春兰刚来几天只认识其中一人,还是廖苗苗告诉她的——柳晴。   从杭城到甬城的火车上,叶烦告诉婆婆妈妈家属区的人都知道她本该姓陈。于文桃震惊,江南和首都相隔几千里,岛上的军嫂如何知道。   叶烦就说管她们怎么知道的。反正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之所以告诉她俩是不希望有人阴阳怪气的时候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过于被动。   陶春兰当时认为闺女杞人忧天,军人不在家,军嫂一人洗衣做饭带孩子,哪有空嚼舌根。没成想第二天就来个柳晴。   陶春兰年轻那会儿比于文桃性格冲,否则她一个姑娘家哪敢闹革命。这些年被复杂的工作磨平了棱角,不等于她骨子里好欺负。不然于文桃听了廖苗苗的话嚷嚷着报仇,她不可能一声不吭。   于文桃用好吃的馋的左右邻居的小孩都跟父母闹,真的很幼稚,对柳晴本人和她狐朋狗友伤害性极小。   田小凤说大宝洋玩意吃多了活不长,是真以为洋玩意吃不得还是羡慕,自然是后者。柳晴故意去叶烦家压水,要不是因为羡慕嫉妒,难不成替陈小慧打抱不平。   对于柳晴之流,解释就是掩饰,不解释就是心虚。   陶春兰在路口停一分钟才进菜市场,饶是陶春兰有心理准备,也被各种各样的海鲜惊得一愣一愣。   卖鱼的职工不禁问:“您是叶会计的母亲吧?您要点什么?”   不远处的柳晴几人看过来,陶春兰回过神就有所察觉,但她装不知道,指着鱼问:“什么鱼?怎么做啊?”   职工告诉她小黄花鱼,如果烧汤,可以买点雪菜。   陶春兰挑六条,用颇担心的口吻说:“也不知道烦烦喜不喜欢吃。”   职工把鱼递给她接过钱:“叶会计说不让她做,她吃什么都行。”   陶春兰笑道:“听她胡说。难养着呢。打小就这不吃那不吃。这么说是怕你们笑话她。”   卖鱼的同志对叶烦的事很好奇,尤其她和陈小慧抱错这事:“你一定没少费心吧?难怪把叶会计养得那么好看,个头也高,又厉害。”   陶春兰点头:“是呀。不会做鞋不会做衣服,也没做过几次饭。幸好我身体好可以帮她照顾大宝二宝。”   卖鱼的同志暗暗咂舌,竟然这么疼叶会计?可是也不能这么疼:“那您要是病了怎么办?”   陶春兰:“我有工资啊。我可以请护工。我和她爸这些年攒了一些钱,等我们老了钱没花完就给烦烦一半,留她以后请护工。平时不想做就去食堂打饭,不会做衣服就买。也花不了多少钱。”   卖鱼的同志心里极为震惊:“可是,鞋不难做吧?总买也不合脚。”   陶春兰点头:“商店卖的不合脚可以找老师傅做。衣服不合身可以找裁缝铺修。咱们国家也没有法律规定女同志必须会做这些。我们那边姑娘小时候上学长大进工厂单位没空学,不会做鞋做衣服的多着呢。”   卖鱼的同志羡慕又忍不住问:“耿团长也买着穿啊?”   陶春兰心说你想问耿致晔会不会有意见吧。他天天军装何须自己买衣服。陶春兰笑笑,故作不知:“我女婿啊?跟我们家烦烦相亲的时候就知道她只会煮粥下面。我女婿头回去我们家,那时候我还没退休,不在家,她逞能和面,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结果越和越多,等我回来,大半盆,擀成面条我们一家几口吃了三顿才吃完。”   卖鱼的同志顿时想笑。   陶春兰嘴上嫌弃,满脸笑意:“也是我跟她爸惯的。”   “那后来呢?”卖鱼的同志早忘了陈小慧,只想听乐子。   陶春兰:“后来她想做我就教,不想做就买挂面。平时上班那么累,还要带孩子,没必要把自己活的那么辛苦。又不是没条件。”   其实后面那句是叶烦说的。陶春兰节俭半生,不舍得买电饭锅,不舍得买冰箱。以叶烦父母的职位可以合法弄到,但这两样是进口的,对他们来说太贵。   叶烦伙同哥嫂全家投票表决,结果自然是三比二。叶烦把东西弄到家,陶春兰唠叨得用多少电费,叶烦就说你不累吗。   陶春兰说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叶烦像是怕钱过夜发霉,能买的绝不自己做,除非心情很好。说实话,早几年陶春兰不习惯,也无法神色坦然地说出口。这两年习惯了,反而认为人活着就该如此。   要说钱花没了得了重病怎么办。有钱也不一定能治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呗。   陶春兰问卖鱼的同志:“您说是吧?”   同志想象一下他有了钱,“对!不知道哪天被台风刮走了,存着钱干嘛。”怕同事笑话他,又慌忙补一句,“不是说我。叶会计可以,耿团长工资高,这个月把钱花完了下个月还有。”   陶春兰点点头往旁边移几步:“我女婿也好。他吃蟹黄包没吃够,给我来二十只蟹吧。”   用草绳绑螃蟹的同志惊得瞪眼:“这白蟹,二十只?”   陶春兰:“我女婿饭量大。回去探亲到我们家我们一家都吃不过他。我亲家还说每次都先去我们家,像上门女婿。他也不想想一天三顿在我们家,给他们老耿家省了多少粮食。”   绑蟹的同志手一顿,不是耿团长和叶会计搭伙过日子,平时看起来浓情蜜意的都是装给大家看的吗。娘希匹!谁说的?装用得着装到这份上吗。   这要是装的,将来他宁愿要这么会装的女婿,也不要懒得装,天天等着他闺女做好端到嘴边的。   “他不想叶会计吗?”绑蟹的同志说。   陶春兰下意识:“烦烦在家啊。”然后故作恍然大悟,“你是不是不知道?烦烦和大宝二宝这几年跟我住。我亲家想大宝二宝了,烦烦才会带他们过去住几天。”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叶家又不是没儿子,居然叫嫁出去的女儿住娘家,这得多疼叶烦啊。   陶春兰感觉差不多了,接过蟹又买四条玉秃鱼,菜篮子也满了,她直接回家,没往菜市场里面去,自然不清楚柳晴几人的脸色像打翻了调色盘,十分精彩。   于文桃见大清早就有雪菜黄鱼汤,红烧玉秃鱼很是满意:“大宝姥姥,怎么不把白蟹蒸了?”   陶春兰:“吃得完吗?”   “吃不完你买来干嘛?”   陶春兰不想说她故意的:“致晔吃不吃?”   耿致晔摇头:“早上没时间。”   于文桃立即说:“我有时间慢慢吃。”   陶春兰:“不吃。先吃鱼!”   于文桃起身:“到中午就不新鲜了。”   陶春兰想说她放屁:“那我一会洗洗生腌,我昨儿下午听人说的。蟹肉腌好跟凉皮冻差不多。没吃过吧?”   耿致晔慌忙提醒:“妈,腌了您自己吃。烦烦没吃过,大宝二宝肠胃弱。”   陶春兰脸色变了变,瞪一眼耿致晔:“吃饭!”   于文桃顿时扑哧乐了,夹一块小黄鱼:“二宝,奶奶喂你吃热乎的啊。让你姥姥吃生腌。来这里没几天,还学会生腌了。看把你能耐的。”   陶春兰一向懒得理她,何况她不会生腌有点心虚更不想跟她废话:“烦烦,一会还去食品厂啊?”   叶烦点头:“这几天苏远航不在,我得过去收货。”   陶春兰:“我听小慧说,她也是听苏,苏运城吧,那个小伙子,说找大队部收货,不是从个人手里买。你现在这样容易出事吧?”   叶烦:“我们自己下去收的话要找大队租手扶拖拉机,还需要两个人。现在他们出海或赶海,或者上山割草,绕到食品厂给我就行了。不过以防万一,社员也会告诉大队长,大队长那边记下,真有人举报,大队长会说他叫社员直接送过去的。”   于文桃皱眉:“要是有人——那你不是很危险?”   叶烦摇头:“这里跟城里不一样。一个大队其实就是一个大家庭,社员之间都沾亲带故。就算有几个外来户,除非不想在这里呆了,不然不敢背后使坏。”   于文桃不禁说:“难怪你敢搞食品厂。”   陶春兰:“烦烦,外面没人这样干,你还是得小心点。不是小心社员,小心其他人。”   叶烦笑着安慰她:“我知道,仙女也不可能人人都喜欢。有时候讨厌可能就因为看着不顺眼。就像于姨以前说的,一看见我就喜欢。”   于文桃笑着直点头。   陶春兰嫌弃:“夸你了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为什么这样说。”   于文桃:“你说啊。反正又没外人。”   陶春兰怕闺女和女婿因为她的话闹矛盾:“我得吃饭,吃好饭再说。”   叶烦自然知道她妈想说什么,于文桃说看着她就喜欢有几分真,但更多的是因为她姓叶,她父亲能帮到耿致晔,她母亲兄嫂可能帮到耿致勤。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家给儿女找对象不都得看看合不合算。没人爱扶贫,除非脑子有病或天生圣人。   叶烦递给耿致晔一个玉米面馒头:“汤不管饱。妈,于姨,想去哪儿玩?回头我陪你们去。部队有几辆三蹦子,耿致晔给他们几十块钱加油,应该还没用完。你们想去海边也行,离这边近。走着去就到了。但是别下水。”   陶春兰:“不用管我们。你忙去吧。”   家里收拾干净,于文桃抱着二宝,陶春兰牵着大宝出去闲逛。陶春兰说认认路,叶烦忙的时候她们自己玩,其实想巧遇柳晴那些人。   柳晴没工作,往常吃过饭哪凉快往哪儿钻。今早陶春兰在菜市场的那番话,字字不离叶烦,句句都像嘲笑她,她气得难受还没法诅咒陶春兰早死。   陶春兰没了,她存的钱给叶烦一半,叶烦不就更得意。   那就诅咒叶烦和耿致晔早死,他俩的孩子成为孤儿?可是于文桃和陶春兰只会愈发疼孩子。柳晴只能希望陈小慧别那么窝囊,把叶家搅得鸡飞狗跳。   这样想心里舒坦了,结果柳晴出来就碰到于文桃和陶春兰带着俩孩子在树下。陶春兰身上挎着军绿色的包,包里鼓鼓的,肯定都是有钱有资格才能买到的洋玩意。   柳晴又觉着喘不过气来。   陶春兰淡淡地瞥她一眼,问大宝想去哪儿玩。   大宝每次跟爸爸妈妈到海边只能玩沙子,想玩水就得被爸爸妈妈牵着。大宝可烦了。大宝问:“姥姥,你见过大海吗?我可以陪你去。”   陶春兰感动:“真乖!”   到了平静的海边,大宝脱掉鞋就往水里跑。于文桃一把抓住他:“小坏蛋!我防着你呢。给我回来!一个大浪把你卷进去,我和你姥姥都不会游泳谁救你?”   大宝很失望:“奶奶,干嘛那么听妈妈的话?你是长辈!”   于文桃:“你少给我挑拨离间。跟二宝堆沙子去!”   大宝气得躺在地上把沙子往身上拨。   于文桃笑道:“对,就这样,玩吧。”   大宝震惊:“我的衣服脏啦!”   于文桃:“脏了再洗呗。”   大宝爬起来跪在地上:“我告诉妈妈。”   于文桃想笑:“你坐地上玩泥巴你妈都不管。沙子比泥干净多了。”拨掉他脸上的沙子,“不玩了?不玩跟二宝玩儿去。”   大宝怀疑奶奶故意激他,他再次躺下把两边的沙子往身上拨。二宝觉着好玩,捧一把沙子盖大宝身上:“哥哥,我帮你。” 第29章 大宝小师傅   大宝心说还是妹妹好:“妹妹, 不要放我脸上,放衣服上。”扭头瞥一眼奶奶, 我衣服脏了,看妈妈凶谁。   于文桃坐下吹着海风舒服地眯上眼睛:“陶大姐,那边就出国了吧?”   陶春兰朝东南方看去:“没有。那片海域现在归秃子。”   “你说秃子都不在了,小秃子干嘛不回来?”   陶春兰:“谁知道。可能还没死心。”   大宝见姥姥奶奶都不理他,很着急:“姥姥,我的衣服脏啦。”   陶春兰不假思索地说:“脏了姥姥洗。”   大宝怕衣服弄脏挨揍吗?大宝不怕:“可是我不想姥姥辛苦啊。”   陶春兰想笑:“给大宝洗衣服姥姥不觉着辛苦。姥姥还能给大宝洗衣服,姥姥高兴。”   碧空如洗,大宝只觉着天是黑的, 任由妹妹往他身上堆沙子:“姥姥,你变了。”   陶春兰变了。   大宝自从学会走就在屋里待不住, 出去玩一会就得换衣服。陶春兰气得把他关家里,大宝见着叶烦就告状, 说姥姥坏。叶烦劝他妈, 看着大宝别吃土就行, 随他怎么玩。爱玩是人的天性, 大人都忍不住, 别为难大宝。   陶春兰一开始面上答应叶烦, 叶烦上班去了,她依然把大宝拘在眼皮子底下。叶烦有了二宝,陶春兰一个人看不过来, 不得不放手。   两年多了,大宝也没长歪。陶春兰依然嫌闺女心宽, 年轻人养娃还不如她老年人仔细, 不过不再阳奉阴违。   陶春兰看一眼二宝,没把沙子往嘴里塞, 就不管她往谁身上堆。   沙子不脏是真的,夏天衣服也好洗,随便搓搓就好。   可是二宝累了,她蹲下起来起来蹲下,忙活半天也没把哥哥埋起来:“奶奶,你来。”   于文桃过去:“干嘛?”   二宝抓沙子往哥哥身上推:“奶奶帮我堆。”   大宝眼珠一转:“奶奶,你想玩沙子吗?”   于文桃:“你看我像傻子吗?”   大宝:“二宝,玩水吗?叫奶奶带你去。”   二宝正好想歇息,拍拍手上的沙子:“奶奶抱!”   于文桃脱掉鞋抱着二宝朝大海走去,大宝见状翻身起来跟上去,陶春兰立即脱掉鞋追外孙。大宝的双脚碰到水,小胳膊被姥姥攥住。大宝气得跳脚:“在边上也不行?”   陶春兰:“要是你爸在这里,你下海游泳我都不管。”   大宝没姥姥力气大,挣扎不动不再为难自己:“我爸爸过几天休假,叫我爸爸带我来。你和奶奶都别想来。”   陶春兰面上点头,心想怎么没听烦烦说过。   中午吃饭陶春兰问耿致晔什么时候休假。   耿致晔:“牛副团长回来我就休假。政委和参谋长镇不住那些人。”   于文桃诧异:“我一直以为被弄到这里守岛的兵都是没身份没背景的。”   陶春兰顿时无语。   叶烦:“您别乱讲。没背景怕转业的不敢跟首长直眉瞪眼,首长反而喜欢这样的。这里有一部分人不怕岛上寂寞,主动要求来。还有一部分是随机抽调。还有一部分刺头。刺头敢拼敢打本领过硬,不舍得让他们转业,看着就烦,索性打发的远远的。”说到这点忍不住笑了,“耿团长也符合吧?”   耿致晔掰一块螃蟹堵住她的嘴:“我是刺头能当团长?”   叶烦:“你不是刺头首长敢给你一个营刺头?”   于文桃张口结舌:“一个——这么多?”   耿致晔摇头:“别听她的。哪有什么刺头。这年头谁都不舍得儿女下乡吃苦,就往部队塞。有些人性子直看不下去便到这里。”把蟹腮、蟹肠、心脏和胃都剥掉,蟹肉给大宝,“眼不见为净吧。”   于文桃问:“老三,你来这里不是因为首长烦你啊?”   叶烦见她婆婆还真信,赶紧说实话:“山中无老虎,他就是霸王。到这里不用三天两天打报告。非要写报告,字迹潦草首长看着烦也不能把他叫过去骂一顿。对吧?”   耿致晔又掰一个螃蟹:“知我者烦烦也。吃吧。”   于文桃:“你也给我剥一个。”   耿致晔直接把盛螃蟹的碟子移到她跟前。   于文桃气的,差点七窍生烟。   陶春兰做饭的时候还是没胆子生腌,早上买的蟹全清蒸。她拿个螃蟹想到柳晴。“致晔,真没刺头?”   耿致晔:“政委枪法不错,但体力不行,有人就不太服气。”   陶春兰问:“普通兵肯定不敢,几个营长吧?”   于文桃好奇地问:“有个叫柳晴的,早两天还特意来和我们打招呼。她爱人干嘛的?”   叶烦听苗苗说过柳晴来过她家。叶烦听到“柳晴”两个字抬头,看一眼她妈又看一下她婆婆,俩人绝对不是随口一问。可这俩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一个开头一个直奔主题。   耿致晔不知道田小凤走后,柳晴希望跟叶烦搞好关系,借刘桂花之口告诉叶烦田小凤举报过她。也不知道柳晴一听说叶烦婆婆妈妈都来了就想看热闹,还想借打水之便近距离看热闹,有机会再挑拨几句。柳晴可能还不知道很多人都看出她两面三刀,包括十来岁的廖苗苗。   甭管什么跟什么,叶烦都没跟耿致晔提过,不希望他看到高营长尴尬。   耿致晔神色如常剥个虾塞二宝嘴里:“一个营长。”   于文桃脱口道:“刺头?”   耿致晔摇头:“他还真不是。”又剥一个虾塞大宝嘴里,“烦烦刚说随机抽调,他所在的营就是。要不是到这里越不过牛团长,他肯定是副团。”   于文桃很意外:“还不错?”   耿致晔想笑:“他那时候当兵的人上战场的可能性极大。他也知道。不怕牺牲,在部队这么多还能晋升为营长,必须不错。要说在家怎样,这谁知道。除了他老婆孩子。”   于文桃好奇心重:“比你大很多?”   耿致晔摇头:“比我大一岁,五七还是五八年入伍,我记不清了。反正军龄比我长。”   于文桃:“那怎么——”   陶春兰打断:“我觉着他媳妇配不上他。瞧着相貌说话都很一般。”   耿致晔很是诧异:“您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俗?”   正说柳晴,扯她干嘛?陶春兰没好气道:“你不以貌取人?”   耿致晔点头,他一直以貌取人。当年跟叶烦相亲也是因为听说叶家大小姐身高相貌都出挑,他觉着见见不亏才去的。可他仅仅是第一面以貌取人。耿致晔不禁说:“你又不了解人家。”   陶春兰没想了解她,就想知道柳晴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给叶烦添堵。听耿致晔的意思他和高营长没矛盾。柳晴之前也不认识叶烦,干嘛见不得叶烦好。难道真是岛上太闲。   陶春兰想不通就问:“你了解?”   耿致晔奇怪:“我了解她干嘛?打住,先吃饭。吃凉的大宝二宝闹肚子。”   陶春兰下意识看大宝,大宝嘴里砸吧着虾仁,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等着听。陶春兰想数落他又想笑:“看什么呢?”   大宝很可惜:“咋不继续了啊?”   叶烦剥个虾仁塞他嘴里:“打你吗?”   大宝顿时不敢贫嘴。   叶烦:“出去不许说我奶奶说,我爸爸说,或我姥姥又说谁。”   大宝点头:“背后说人坏话还叫人知道,好丢脸的。”指着自己的小脸看他奶奶和姥姥,就是你俩!   于文桃朝他脑袋上一下。   大宝防着奶奶这一手,脑袋一歪,轻松躲闪,于文桃的手差点甩桌子上。叶烦吓一跳,不禁皱眉:“不饿?”   老老小小下意识拿起筷子吃菜。   耿致晔见状顿时想笑。叶烦瞪他一眼,耿致晔低头垂眸,又拿个螃蟹,挑出蟹腿肉塞闺女嘴里。   二宝咽下去就摇头:“爸爸,饱了。”   耿致晔把螃蟹往桌上一扔,拉着女儿出去洗手洗脸。   叶烦吃好饭,二宝已经躺在长椅上睡着了。叶烦把二宝抱起来:“于姨,上午去哪儿玩了?”   于文桃:“在海边。刚开始二宝玩沙子,然后跟我下水,再后来就捡贝壳,没停过。累的吗?”   叶烦点头,把二宝递给她:“你也睡会吧。妈,你和大宝也去吧。我俩收拾。”   耿致晔拿着扫帚和抹布从外面进来:“你们去吧。”   从海边回来的时候大宝累了,陶春兰抱他一段。小胖小子在这边一年没变成大胖小子,但比以前高了重了,陶春兰累得胳膊酸,到家歇许久才缓过来。   叶烦一说休息,陶春兰想到躺床上,又觉着饭前没歇过来:“大宝,困吗?”   大宝吃困了,跟姥姥回屋睡觉。   两个老人和俩小孩醒来看到叶烦还在家,都忍不住问她怎么没去上班。   叶烦:“苏远航在外跑几天累了去办公室歇半天。知道你们来了,说明天也由他盯着。正好咱们跟渔船出海。妈,您不晕了吧?”   陶春兰:“远不远?”   叶烦:“不清楚。不过渔船走走停停应该还好。”   于文桃抢先说:“明天出海。”   叶烦:“上午出海,下午上山。其实这个时节山上也没啥。”   于文桃问:“水果什么的也没有?”   叶烦摇摇头:“早些天有当地人种的樱桃,有野枇杷,野杨梅。山上也有野橘子,但是还没熟。”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可是离得远,今天下午来不及了。   翌日中午,耿致晔回家吃饭把三蹦子骑回来。陶春兰问叶烦下午去哪儿。叶烦问她想去哪儿。陶春兰上午没晕船,因为渔船撒网收网停的久,没有大风大浪并没有很晃。可是鱼腥味重,她不习惯受不了,说哪都不想去,她留下看家。   叶烦哪舍得把她妈一个人留家里,就说歇半天。   下午,叶烦没有教大宝二年级知识,担心他学会了老师上课的时候不专心听还影响他人。叶烦找几本耿致晔的书读给大宝听。二宝见妈妈眼里只有哥哥,爬到妈妈腿上,听不懂也不跟奶奶姥姥玩,窝在她妈怀里睡觉。   于文桃就叫陶春兰出去透透气。   俩人到门口正好碰到庄秋月,庄秋月问她们去不去树下乘凉。俩人暂时也不知道去哪儿,就回家拿板凳,到路口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下听人聊天。   比起话家常,庄秋月等军嫂更好奇耿、叶两家的事。庄秋月就问俩人家里忙不忙,能不能多住几天。   陶春兰:“我家不忙,她家不行。致晔二哥最近休息,可以在家照看孩子。过几天忙了,她得回家给孩子做饭。”   于文桃也担心耿致晔二哥二嫂忙起来住单位,她家老头子带着俩小的下馆子。于文桃不是心疼钱,而是担心老头子天天红烧肉血压飙升进医院。   于文桃就说大宝二宝开学她就回去。   庄秋月:“二宝今年也上学?”   陶春兰:“上幼儿园。烦烦说先上两天试试,二宝要是不愿意就等过两年直接上小学。”   庄秋月问:“那您一块回去?”   陶春兰敢一个人坐车,但她累狠了睡着什么也不知道。于文桃比她精神好,三四点钟车停她都会醒来看一眼:“一块。”   抱错这种事太罕见,庄秋月很问问她来叶烦家,陈小慧有没有说什么。可她不是自以为是的田小凤听风就觉着有雨,认为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就可以对别人指手画脚。   庄秋月问:“有人去接你们吧?”   陶春兰:“有公交车。”   庄秋月不好再旁敲侧击:“那还好。”   于文桃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就转移话题问岛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庄秋月跟于文桃中间隔着陶春兰,她没看见于文桃看出她也是一俗人,免不了八卦,就直接回答:“这个岛上没啥。那边岛上有观音寺,还说是观音道场。从这边坐船就能过去。不过我觉着还是别去为好。”   庄秋月另一边的军嫂不禁问:“怎么了?”   陶春兰:“现在不是好时候。”   庄秋月点头:“外面闹革命,咱们拜观音,让人知道了影响不好。”   于文桃想说去拜拜,给小勤求个好姻缘好工作,闻言吓得慌忙把话咽回去,小勤的事还是指望叶烦吧。   翌日上午,叶烦往二宝的小包里塞一些吃的,让大宝挎着水壶,她载着老人小孩去莲花大队。   叶烦跟苏远航说过她去莲花大队,而今儿周末苏远航不上班便早早在路口等她。叶烦不想见公社书记就没去苏远航家,苏远航上车,她直奔藕塘。   这片藕有上百亩,于文桃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荷花莲叶,以至于刚看见就忍不住惊呼“这么多”。   大宝拍拍妈妈的肩膀:“妈妈,停车,可以停车啦。”   叶烦没理他,不过速度慢下来,靠边停下。大宝立刻伸手:“妈妈,抱我下来。”   叶烦把他抱下来,大宝立刻朝藕跑去。到跟前他才发现里头有水,离地面有一个他高。大宝很想自己下去,可他担心摔断腿,只能原地跳脚:“妈妈,可不可以快点?”   叶烦:“稳重!”   大宝张张嘴:“我六岁!小孩不稳重!”   苏远航忍俊不禁。   大宝顿时很不好意思,但他不认为自己有错:“本来就是!大舅说小孩不是小老头。”   陶春兰:“你大舅什么时候说的?”   “过年的时候啊。”大宝看她,“你忘了吗?姥姥,你年龄大了。”   陶春兰要揍他,大宝立刻躲到苏远航身后。   叶家的热闹于文桃必须不能错过:“你大舅怎么说的?说来听听。”   叶紧不是这么说的,大宝怎么说啊。   正月初一下午,胡同里的小孩要滑冰。大宝没玩过好奇就叫大舅带他去。叶紧因为大舅子的事心烦,正想出去散散心,思索几秒就叫大宝回屋拿围巾拿帽子。   陶春兰怕大宝太调皮叶烦不好带,让他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数落叶紧不够稳重。叶紧就说大外甥天天在屋里待着早晚变成小老头。   大宝摇头:“我大舅说的,问我大舅去。妈妈,我们怎么下去啊?”   叶烦:“不下去,在这边看看。”   大宝不能接受:“看什么?”   叶烦:“藕还没长大,你下去干嘛?”   大宝被问住:“我——我想要大叶子,二宝想要花。二宝,你要不要?”   二宝果断摇头:“我要大叶子。”   虽然目的不一样,但结果是好的。大宝盯着他妈,您听见了吧。   苏远航翻出他上午带着孩子过来玩藏在草丛里的镰刀,问大宝要几个。   大宝依然看妈妈,等妈妈松口。   叶烦:“一人两个?”   大宝高兴地蹦过来抱住她的腰:“妈妈,你给我起名大宝是不是因为,因为我是你的宝啊?”   叶烦问:“二宝呢?”   二宝搂住妈妈的脖子:“我是妈妈的宝。”抬脚踹哥哥,“你不是。”   大宝抓住妹妹的脚:“还踢吗?”   叶烦拉开大宝的手把二宝放地上:“想不想要大叶子?”   兄妹俩互相瞪一眼,哼一声,一个跟奶奶一个跟姥姥,都不要妈妈。   苏远航又想笑:“二宝也要俩吗?”   陶春兰担心:“割掉会不会影响藕生长?”   苏远航摇摇头:“不会。不割下个月也开始黄了。”   叶烦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荷叶茶。现在人饭都吃不饱不可能喝茶,越喝肚子里越寡。但她可以告诉苏远航。即便以后岛上的人看不上卖荷叶的那点钱,她说出来也没什么损失。   叶烦问苏远航知不知道怎么把鲜荷花烘干。   苏远航:“像烘烤鱿鱼干那样?”   叶烦:“就是不清楚才问你。”   陶春兰:“烦烦要干荷叶干嘛?”   于文桃好奇:“还能驱蚊啊?”   叶烦摇了摇头:“荷叶泡茶可以缓解疲劳。不过喝多了润肠刮油。有的中药店有卖。可咱们守着这么多荷叶,何必去中药店。”   苏远航:“我吃过荷叶包饭,听人说过荷叶包肉裹上泥烤熟也好吃,没想到还可以泡茶。”   叶烦:“没打药吧?”   苏远航:“没人愿意花这个钱。我多割几个回头问问谁会。”   嘴上说几个,其实割很多。   于文桃拿一把荷叶,陶春兰拿一把花掉落的莲蓬,叶烦拿一把花。大宝二宝头顶一片大荷叶觉着特美,遇到莲花大队的小孩还问人家好不好看。   陶春兰给当地小孩莲蓬,小孩下意识躲开。陶春兰笑问:“不好意思啊?”   苏远航解释大队年年种藕,这些孩子都吃腻了。   叶烦又想起一样东西:“藕粉呢?”   苏远航点头:“也有藕粉。吃不完怕坏了就做成藕粉。家家户户分一点留青黄不接的时候吃。”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么问,“叶会计,你是说藕粉——”   叶烦摇头:“我们吃不惯藕粉也不会吃。藕粉想卖高价就得装盒装袋。咱们厂没钱买机器只能把藕卖给别人。卖给工厂还不如卖给农副产品收购站。不过要是外来人多了,可以叫大队部印一批包装纸包起来交给菜市场,由菜市场出面卖。”   苏远航:“除了探亲的谁往这边来啊。”   叶烦:“探亲也行啊。我妈和于姨这次回去必须得带点岛上特产。”   于文桃和陶春兰一起点头。   亲戚邻居都知道她们下江南,托了叶烦往首都倒货的福,大家也知道岛上有很多好东西。空着手回去肯定被揶揄调侃。   苏远航灵机一动:“那我回头就跟我爹——我爹算了,一找他他就说,你不是很厉害,找我干嘛。我找大队长,叫大队长弄些可以坐火车的干货放菜市场,在菜市场门口竖个牌子,肯定有军嫂买了寄回老家。”   叶烦:“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苏远航要找大队长要问谁会烘干藕叶,就没上三蹦子。叶烦几人回家,苏远航绕去大队长家。   大队长问是不是跟苏书记商量商量,苏远航说不用,但得跟其他队长说一声,否则你卖一块,我降到五毛,几个大队又得因此动锄头镰刀。   山上有野猪,有的大队配有枪。万一打红了眼动枪,他就罪过大了。   叶烦到家就挑两个莲叶洗了,晚上煮荷叶粥。   于文桃帮她压水:“这个可以包粽子吧?”   叶烦:“端午节没吃粽子?”   于文桃摇头:“没买到糯米。”想起那天的事就想笑,“我弟给我送一捆芦苇叶。说大宝舅老爷家一把,给你妈一把,再给小勤姑姑,你姨你舅舅家,省得买了。结果都没想起来买糯米。”盯着客厅以防陶春兰突然出来,“你妈不会包还说自己会。以前你家都是谁包?”   叶烦下意识想说她妈:“好像我嫂子。陈小慧也不会?”   于文桃懒得理陈小慧,就没问陶春兰她会不会:“谁知道。有没有糯米,包点尝尝。”   叶烦感觉荷叶薄会煮烂。先答应她,下午买糯米红枣,晚上睡觉前把糯米泡好,翌日清晨起来就叫她婆婆包粽子,然后放箅子上蒸。   于文桃给大宝二宝包几个放红糖的,兄妹俩吃得很开心,问奶奶可不可以不走。   岛上清净,海鲜丰富,空气湿润,于文桃喜欢这里,可是更放心不下家里   八月底牛副团长回来,耿致晔休假,给两位长辈买两提包当地特产。叶烦说莲子还没熟,等莲子收上来就叫苏多福给她们捎两包。   耿致晔买票的时候算了一下日期,俩人到首都那天正好周末。   俩人下午到首都,耿致勤上午收到电报,然后叫陈小慧跟她一起去车站接人。   耿致勤接过她妈的大提包吓一跳:“多少东西?”   于文桃:“很多吧。你嫂子收拾的。我看你三哥拎着轻松以为没多少。”   到家打开提包,耿致勤总算明白怎么那么重,全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耿致勤发愁:“吃到什么时候啊。”   于文桃:“你嫂子说亲戚们分一下就没多少了。”   耿致勤想起她舅她姨。为了确定这一点,耿致勤把东西都拿出来,果然没有干鲍鱼、干鱼肚,那些比较贵的。包里的东西都适合接济亲戚。   叶烦也没给她妈买鲍鱼鱼肚,但她的包比于文桃的轻,因为放了很多紫菜干虾皮,海带只有一把。有了干紫菜做饭方便,陈小慧很开心。   大宝二宝不开心。   于文桃和陶春兰回去那天走得早,到对岸大宝二宝才行醒。兄妹俩睁开眼看到彼此吓一跳,滑下床就喊姥姥奶奶。   家里只有妈妈一个,兄妹俩抱着叶烦的手嚎啕大哭,吓得想去公厕的廖苗苗先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叶烦无奈地说:“我妈和我婆婆回去了。又不是见不着了。”   兄妹俩像没听见,趴她怀里继续哭。   廖苗苗给叶烦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去厕所。   叶烦:“再哭放寒假不回去了啊。”   哭声戛然而止。   叶烦把俩孩子放椅子上:“耿大宝,耿二宝,是不是忘了,你俩今天要上学。”   大宝慌忙下来往外跑。二宝不明所以跟过去,大宝压水洗脸,她也接水洗脸。叶烦拿着毛巾过去:“先擦擦。”拿盆接半盆水,又给俩孩子洗一遍。进屋抹上美加净,叶烦叫他俩出去玩,她做饭。   大宝:“妈妈不练太极了吗?”   叶烦摇头:“我要洗衣服。等你爸下午回来洗衣服就搜了。你想练跟妹妹在屋里练。”   大宝嫌屋里闷,又怕人家看出他哭过,就和妹妹在院里练。大宝很认真,二宝瞎比划。叶烦不要求儿子学俄语,大宝也不要求妹妹动作标准。   廖苗苗从厕所回来看到兄妹俩练习“切西瓜”,到家就说给她爸听。   廖政委想夸大宝二宝乖,会自己玩。一看苗苗比划的,廖政委大步跑出去,踮起脚看到大宝还在院里比划,回屋就训闺女:“那是太极。还切西瓜?你都不如大宝。”   庄秋月问:“大宝会太极?”   廖政委:“叶家不缺资源,他们家孩子会什么都不奇怪。将来又是个好苗子。”   庄秋月摇头:“我这几天跟大宝奶奶和姥姥聊天,听她们的意思不希望大宝当兵。不过也说看大宝喜欢。将来随便找个班上也行。没想到耿家叶家这么养孩子。”   廖苗苗羡慕:“这样不好吗?”   廖政委:“大宝二宝爸妈双职工,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有退休金,大宝二宝什么都不干都有钱花。你行吗?”   廖苗苗好笑:“我还没说你没耿叔叔工资高,妈妈没工作,您还嘲笑我?您和我妈比耿叔叶姨有本事,我也行!”   廖政委顿时有口难言,气的吼她:“一堆歪理!”   “检讨吧你。”廖苗苗说完就跑出去,去隔壁跟大宝学太极。   大宝指着自己,望着比他高很多的大姐姐:“跟我学?” 第30章 家庭煮夫   廖苗苗很确定, 她要跟大宝学:“不想教我啊?”   大宝摇头:“可是,我是小学生啊。”言外之意廖苗苗是初中生, 小学生哪能教初中生。   叶烦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大宝,三人行必有我师。你会的苗苗不会,苗苗会的你不会,很正常。”   大宝立刻答应:“好吧。”   大宝年幼脑子新转得快,叶烦担心他一时教不会就不耐烦:“大宝,姐姐没学过,你慢慢教啊。不许着急。”   大宝头回给中学生当老师,很兴奋:“不着急。二宝, 你看着,再学不会, 我打你!”   二宝咕噜出一句话。大宝没听懂:“你说什么?”   “再学不会,我打你!”二宝大声说。   大宝听明白了, 妹妹又说俄语:“我怀疑你骂哥哥。你等着, 爸爸回来我学给爸爸听, 问爸爸什么意思。”   二宝才不怕, 哥哥学不上来:“问吧。”   廖苗苗也听出二宝说的俄语, 她爸试图教过她, 没等她开窍她爸先受不了,嫌她笨。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他亲生的一样。把她生这么笨她都没说什么,她爸也好意思倒打一耙。   大弟和小妹出来玩, 看姐姐比划的很有意思,也过来叫大宝教他们。   大宝一早上收三个徒弟, 累得小脸红彤彤的依然耐心十足。   叶烦做好饭叫他吃饭, 大宝还没尽兴。   “这么喜欢当老师啊?”叶烦一边给他擦汗一边问。   大宝摇头:“好玩。”   叶烦:“不可以出去显摆。人家不会就你会容易招人恨。你现在小,打不过他们。长到苗苗那么高随你显摆。”在心里补一句, 习惯低调到时候就不想显摆了。   大宝知道很多时候听妈妈的没错:“妈妈,不显摆。”   叶烦:“如果同学说你吹牛呢?你就说,吹牛就吹牛。你又不是我爸爸妈妈,也不是我好朋友,我才不要耍给你们看。就像耍猴。”   大宝还没见过耍猴:“耍猴是什么啊?”   叶烦想一想:“拿根骨头逗狗。”   大宝不要当狗,态度十分坚决:“想都不要想!”   叶烦拉着他进屋,看到二宝上抓菜:“耿二宝,没筷子?”   筷子不好用,二宝要挨揍,抓个馒头塞妈妈手里:“妈妈,吃饭。”   叶烦用另一只手揪住她的耳朵,二宝难以置信,怎么还会挨到身上啊。   大宝哈哈笑。   二宝不敢打妈妈还不敢打哥哥吗,朝他手臂上一巴掌,大宝的筷子被打掉,叶烦放下馒头板起脸,二宝吓得站起来。叶烦也不想挑吃饭的时候训孩子:“给哥哥道歉。”   二宝一说对不起大宝就原谅她,让她坐下,自己去厨房拿双筷子。他回来看到妈妈妹妹都不说话,又劝妈妈别生气,妹妹跟他玩儿呢。   叶烦:“耿二宝,不许动手。耿大宝,不许嘲笑妹妹。”   大宝心说你做饭的时候妹妹还用俄语骂我呢。可他又不希望妹妹被妈妈打的哇哇哭:“妈妈,吃饭。妹妹吃菜。”   二宝很有眼力见儿,学哥哥给妈妈夹菜。   叶烦气笑了。   二宝不管妈妈因为什么笑,只要笑就说明她气消了,就把虾推到妈妈面前。   考虑到二宝三岁不甚懂厌恶,叶烦一边剥虾一边问:“大宝,妈妈经常做虾,你会不会觉得怎么又是虾,大宝都够够的?”   大宝:“妈妈可以做红烧肉吗?”   叶烦问:“是妈妈不想做吗?”   大宝懂,要肉票。   叶烦:“吃不吃牡蛎?”   大宝慌忙说:“不要。好腥好臭好难吃。”   叶烦想笑:“可是你爸爸喜欢啊。”   大宝很无语地翻个白眼:“妈妈做什么爸爸不喜欢?”   叶烦想笑:“那还是吃虾?”递给他一个虾仁。大宝接过去边吃边说:“明天可以不吃吗?我不想天天吃。”   “当然可以。明天买花蛤和泥螺,再买条鱼。”叶烦又给儿子剥个虾,“早上煮鸡蛋还是蒸鸡蛋啊?”   大宝喜欢蛋黄的味,但嫌蛋黄噎人:“蛋羹。妈妈,你会鸡蛋青菜炒年糕吗?大弟家昨天做的年糕很好吃。”   叶烦点头:“晚上吃炒年糕?”   大宝顿时很满足。   叶烦问:“二宝,你呢?”   二宝跟哥哥一样想吃红烧肉。既然没有,什么都一样啦。二宝仰头笑:“妈妈最好啦。”   大宝朝她脑门上敲一下:“马屁精!”   叶烦喝一口粥,感觉不烫,就叫俩孩子喝粥。大宝二宝一人拿一个咸鸭蛋,自己剥干净用勺子捣碎就粥。   要说咸鸭蛋,还要从去年说起。   叶烦跟苏远航聊天提到养鸭,起初苏远航除了他爹没告诉任何人。食品厂做成第一笔生意,苏远航认为叶烦可靠,就把她的提议告诉各大队。   然后方便养鸭的大队家家户户都有十几或几十只鸭。养多了鸭子长大有些人家鸭圈小需要把以前的处理了,苏远航就以食品厂的名义直接卖给供销社。自然不能卖活鸭。早早起来杀了收拾干净,上午送到供销社。鸭蛋就做成咸鸭蛋,问就是食品厂自己做的。   叶烦也趁机跟当地人学腌两坛鸭蛋。陶春兰和于文桃在的这些天叶家每次煮粥都会煮几个咸鸭蛋。   这次回去叶烦要给她们拿一坛两人都没要——吃够了。   叶烦担心大宝二宝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没刻意提醒过他们吃咸鸭蛋。大宝想吃就吃便不觉着厌烦,一边喝裹着咸鸭蛋的粥一边问:“妈妈,奶奶和姥姥为什么不喜欢咸鸭蛋?蛋黄好吃啊。”   叶烦:“因为跟你一样想吃肉。”   大宝摇头:“不是。你骗我。”   叶烦说实话:“以前没钱买肉,也没肉票,你姥姥就腌咸鸭蛋,一个鸭蛋我和舅舅姥姥姥爷四个人分。虽然一个人就这么一点——”比划给俩孩子看,“可是年年吃这么小一点也够了。”   大宝很是不明白:“奶奶姥姥吃够了,你还煮啊?”   叶烦:“咸菜她们也吃够了。不煮咸鸭蛋就粥,就要炒菜。可是油跟肉一样需要票。肉票没了,油也吃完了,这个月天天清蒸鱼水煮菜吗?”   大宝摇头:“还是吃咸鸭蛋吧。”   叶烦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心说我儿子真好哄。突然想到大宝二年级,该懂生活不易了。叶烦琢磨片刻,说:“大宝,以后看到一个人天天做某件事,比如顿顿吃杂面窝窝头,你不要问人家为什么不吃肉不吃菜。”   大宝:“为什么不吃啊?”   “没钱买啊。你看苗苗家,她妈妈没工作,就不如咱家有钱,对吧?还有很多人父母都没工资,他们家小孩只能吃最便宜的杂面。知道他们家父母为什么没工资?”   大宝不知道,请妈妈说。   叶烦:“不识字啊。他们的爷爷奶奶很穷,没钱供他们的爸爸妈妈上学。他们的爷爷奶奶也想赚钱,也很努力赚钱,可钱都被黄世仁那样的恶霸,还有比他更坏的人和洋人抢走了。”   大宝:“他们抢过姥爷姥姥的钱吗?”   叶烦点头:“你姥姥拿刀跟他们拼命侥幸没死。这个岛上很多渔民的祖辈和兄弟姐妹不如你姥姥幸运,被打死了钱也没抢回来。”   大宝低头看着碗里的粥,像在思考着什么,叶烦便不再继续。   叶烦喝两口粥,大宝抬头:“妈妈,我以后不跟同学显摆你又做什么好吃的。”   叶烦很是欣慰:“可以显摆。跟说你坏话和欺负你的同学显摆。”   大宝点头:“我也不说他们的衣服有补丁。”   “没人想穿带补丁的衣服,就跟没人不喜欢吃肉一样。”   大宝很认真很认真说:“妈妈,我记住了。”   “吃饭吧。你还小,不懂不怪你。妈妈也是上了高中才懂。”   大宝很惊奇:“我才,五岁半!”   “大宝很厉害。”   大宝摇摇头:“我妈妈厉害。”   二宝不禁说:“马屁精!”   大宝:“知道我们说什么吗?”   二宝知道:“不可以欺负好同学。”   叶烦很意外:“二宝真懂啊?”   二宝:“大宝笨,二宝聪明。”   大宝抬手,叶烦赶忙抓住他的胳膊:“吃饭。再闹迟到了。”   兄妹俩慌忙看妈妈的手表,一看快八点了,风卷残云般吃完就走。叶烦赶紧拿毛巾给他们擦一下嘴,然后关上门追出去。   庄秋月在院里整理菜地:“怎么了这么着急?”   叶烦忍着笑说:“快迟到了。”   庄秋月错愕:“这么喜欢上学?”   叶烦想解释他俩不厌学,到学校还有人玩,一抬头,俩孩子拐弯了,叶烦赶忙追上去抱起二宝,拎着大宝的书包。   到学校门口,大宝看到校园里很多同学打闹,长舒一口气:“妈妈,以后不许吃饭的时候和我说话。”   叶烦把书包给她:“妈妈记住了。我送妹妹去幼儿园。”   大宝挎着书包挥挥手,变成稳重的小学生。   小学生放学早,大宝下午到家太阳还没下山。大宝写完作业就和二宝出去。叶烦此时在食品厂盯着工人包装顺便收货,耿致晔便拎着板凳坐门口看孩子。   庄秋月还在院里拾掇她的菜地,看到耿致晔就说大宝二宝在门口玩没人敢欺负他们。   耿致晔心想我和叶烦以前看着孩子玩在大家眼里就是怕大宝二宝被欺负吗。不能让她们这么误会。耿致晔关上门走过去说:“我怕大宝二宝好奇上山下海,或者往井里跳。”   庄秋月愣了一下。   耿致晔猜对了,顿时又无语又想笑。   庄秋月回过神:“大宝二宝不敢吧?”   “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不敢啊。看到炉火都忍不住摸摸。”耿致晔想起他小时候,国家还没成立,他跟父母住的地方偶尔能听到枪声,他非但不怕,还想循着枪声过去看热闹。现在想起来耿致晔都忍不住说一句,能活到现在全靠祖宗保佑。   庄秋月大概想到她家仨孩子以前也调皮,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问他家种不种萝卜。   耿致晔更想问她家只有五口人,满院菜吃的完吗。   “我不清楚。烦烦回来我问我她。”耿致晔见大宝二宝往东跑,便慢悠悠跟上去。   大宝看到爸爸没叫他和妹妹回去,就跟一群孩子去山边探险。   山边有人捡柴,看到耿致晔打声招呼,然后就问是不是找孩子回家。   耿致晔半真半假地笑着说:“怕他们往野猪窝里钻。”   捡柴的社员晔笑了:“这些孩子皮的很。就这么大什么都不怕。再小几岁不敢乱跑,再大几岁懂事了都好带。”   耿致晔点头:“也怕有毒蛇。”   社员一边捆柴一边点头:“对,蛇还没冬眠。对了,耿团长,你家的柴该烧完了吧?”   耿致晔:“两位老人走之前捡很多,厨房都堆不下,还有一部分放在屋檐下。”   山西大队在家属区后面,平时出来吃饭打水都能看到于文桃和陶春兰,俩人出去捡柴自然无法避开山西大队的人。耿致晔一说,社员想起来了,至今仍然想问:“你和叶会计都是城里人,城里人也烧柴?”   耿致晔摇头:“我岳母以前在农村窑洞住过几年,衣服自己做,粮食自己种,柴也得自己劈。我母亲城外农村的。”   社员心说怪不得俩人看穿着像城里人,种菜捡柴什么都会又像农村人:“以后还来吗?”   耿致晔:“来吧。她们挺喜欢这边。”   社员没想到城里人喜欢他们这个荒岛,闻言顿时很高兴。   大概因为耿致晔在路边盯着,一群无知无畏的小孩不敢往林子里钻,在山脚下玩一会觉着没意思又跑到路边,拿着小棍或小花小草一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边往村里去。   村里有野猫有大鹅有老牛,耿致晔怕一群小孩伤着牲口,也怕他们手痒招猫逗狗,所以继续跟过去。   一个渔民的孩子就问:“耿焱焱,你爸干嘛跟着我们?怕我们打你吗?我们不打架。”   大宝摇头:“爸爸不想我和二宝上山玩水。我都说不去爸爸还不信。”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管我多大,在爸爸眼里都是小孩子。”   一群小孩感同身受,顿时忍不住抱怨他们父母也这样,还没出家门就被叮嘱不许乱跑不许跟人打架。一到家就被数落天天就知道玩。   一群孩子说起父母滔滔不绝,也发现大家父母都一样,就觉着他们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姐妹,关系一下近了。   以前从大宝家门口过,渔民的小孩很好奇叶烦家什么样也不敢进去。现在知道叶会计也是俗人一个,翌日下午放学书包往家里一扔就出去玩,看到大宝家堂屋门敞开着就喊:“耿大宝。”   耿大宝抬头看他爸,可以出去吗。   耿致晔:“吃完饭写作业?”   大宝乖乖点头。   耿致晔起身:“走吧。”   大宝惊呼:“你也去啊?”   “我不靠近!”耿致晔给二宝穿鞋,“二宝去不去?”   二宝乖乖点头,自己从长椅上下来。   等在门外的几个小孩看到耿大宝身后的人,无奈翻个白眼,一副“我服了耿团长”的样子。   耿致晔说话算话,在门边盯着小孩玩。   起初几天小孩都不习惯。后来听说大宝爸休假中,一群孩子没法把人盼走,不得不习惯。这段时间也正好赶上中秋,首都那边三天两头来电报要货。   叶烦和苏远航起初只准备三车,海店供销社一车半,西城和东城两车。因为没有中间单位倒手,东西便宜,正好过节,自己不吃也得买点走亲戚,以至于一次两车皮,还走了三次货。   起初苏运城和苏多福担心海店供销社卖不完让他们拉回来。后来看到不止大爷大妈,还有年轻人,苏多福假装好奇问他们怎么都来供销社买东西,怎么不去百货商店。年轻工人先说这里东西便宜,然后又说去年都不知道,表情像错过了几万块钱。   八月十四,叶烦把钱分出去然后给临时工们发工资,苏多福就说明年可以多备货。   叶烦点头:“然后砸手里?”   苏多福顿时感觉呼吸困难。   叶烦:“虽然我以前说过,可现在看来还要再说一次,我们能赚钱不是因为我们的东西多好,而是没人敢这么干。你知道明年什么情况?其次这不是自家生意。不要看现在社员们见着咱们跟见着亲人似的。一旦卖不出去,你等着被戳脊梁骨吧。”   苏运城忍不住说:“不至于。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叶烦起身:“要不试试?就说未来两个月首都不要货。他要不跟你急,我跟你姓!”拿起自己的包,“明天过节,都回家吧。我也该买菜做饭了。”   苏运城看着叶烦的背影问苏多福:“你觉着呢?”   苏多福叹气:“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他们让我上交渔船时的凶相。”   苏运城不由得想起食品厂成立之初,叶烦要用苏多福,大队长第一个反对,队里也有很多社员颇有微词。因为怕叶烦撂挑子不敢,没人敢公然反对。   今年对苏多福很客气也是因为有钱进账。   苏运城不禁说:“他们太现实了吧。”   苏远航:“大家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干什么都离不开钱。没钱没好脸也正常。走吧,天快黑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叶烦拎着菜市场帮她留的一兜子蟹和一条黄鱼到家,耿致晔在院里洗菜。叶烦到他身边蹲下:“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再做吗。”   耿致晔抬头瞥她一眼就低头摘菜。   叶烦奇怪:“这菜有虫?”   耿致晔呼吸骤停,她眼睛落在菜市场了吗。   “没有。”   语气特别生硬,叶烦很好奇:“谁惹你生气了?”   “叶会计,知道现在几点吗?”   叶烦知道:“明天不是中秋了吗。”   原计划中秋上午发钱。然而苏多福和苏运城这次没在首都过夜,当晚回来的。那班车很慢,两人在车上住两晚。今天中午到甬城,下午两三点到岛上,叶烦就去食品厂算账分钱。   叶烦歪头打量他:“真没人惹你?语气不对啊。”   “哪敢啊。我不过一家庭煮夫,还指望叶会计赚钱养呢。”   叶烦好无语:“真生气了?”   耿致晔把菜往盆里一扔:“叶烦,从我休假到现在你在家几天?今天最后一天,你弄到太阳落山才回来,还说我语气不对。换你你不气?”   叶烦不生气。她生二宝那次预产期提前几天,耿致晔因为有事耽搁又迟几天,等他回来叶烦身上都没了孕相。于文桃和耿致勤担心她不高兴,帮耿致晔说好话。叶烦说了很多遍自己没生气,她俩都不信。   陶春兰叫叶烦说实话,叶烦说她能理解。李明月就说叶烦太冷静。   叶烦同样不理解,什么时候生又不是她和耿致晔能控制的,耿致晔是军人,部队又不是百货商店,想来来想走走,一时回不来不是很正常吗。   她生哪门子气。   叶烦:“如果我说——”   “洗菜!”耿致晔起身,   叶烦下意识问:“干嘛去?”   耿致晔:“找根面条吊死。”   叶烦又想笑,无奈地跟上去:“接下来半个月我都不用去食品厂。”   耿致晔回头叹气:“明天八月十五,我去部队!接下来一周我值班!”   叶烦拉住他的手,耿致晔甩开往屋里去。叶烦赶紧跟上去,一个大老爷们,一天天的,可真矫情。   殊不知这一幕正好落到挑着水从西边胡同往北去的几人眼中。   叶烦见耿致晔去厨房,立刻停下,等他出来。   耿致晔转身不见叶烦深吸一口气走出来,看到叶烦在客厅很意外,他以为叶烦真洗菜去了:“在这儿干嘛?”   叶烦:“等你拿剪刀和刷子刷螃蟹杀鱼。”   耿致晔不禁攥紧刷子和剪刀:“你——我要是不出来呢?”   叶烦过去抱住他的手臂:“我进去找你呗。”微微踮脚在他脸上亲一下:“耿团长,这些天操持家务辛苦了。”   耿致晔心里舒坦了:“没了?”   叶烦心说还有什么。抬眼看到耿致晔一脸期待,莫名想笑:“晚上听你的。” 第31章 训孩子   翌日清晨, 耿致晔醒来看到叶烦还没醒,情不自禁地亲亲她的唇角。   叶烦睁开眼, 耿致晔吓得僵住不动。叶烦眨了眨眼,确实不是做梦,伸手搂着他的脖颈:“不生气了?”   耿致晔反应过来有点心虚尴尬,轻咳一声避开她的视线:“再说!”   “再说?”叶烦挑眉。   耿致晔掀开毛巾被:“天亮了,该起了。”   叶烦下意识拽住他的手臂,耿致晔停顿三秒,翻身与她额头相抵,“继续?”   耿致晔昨天傍晚没胡说, 他今日确实要回部队。叶烦谅他不敢,捧起他的脸笑着说:“好啊。”说完, 将唇印上他的唇。   耿致晔面色僵硬,想拒绝又想继续, 慢慢地憋红了面色。   叶烦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耿致晔意识到自己被耍, 双手一起挠她腰肢。不巧叶烦的腰身极其敏感, 顿时忍不住躲闪。耿致晔慌忙说:“别动!”   叶烦想说什么, 腿好像碰到了什么, 满脸错愕地看着他。耿致晔抱住她平复片刻, 深吸一口气坐起来:“多大了还赖床!”   这会儿又不是你了?叶烦的手够不着他,抬脚就踹。   耿致晔轻松躲到衣柜边,拿起挂在墙上的军装:“大宝二宝该醒了。”   叶烦瞪他一眼起来穿衣服。随后到对面俩孩子卧室, 看到大宝二宝横着睡,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 想笑又后怕, 梦里跟人打架还是跑步了。   耿致晔倚着门框看着叶烦把俩孩子放好:“可以起了。”   叶烦:“睡到自然醒一天都不困。不过大宝二宝这样睡真容易出问题。改天我找木匠做个上下铺吧。”   耿致晔怀疑她昨晚太累还没睡醒:“上下铺?”   叶烦点头:“边上放栏杆挡着。二宝才三岁,不敢一个人睡。可你看这屋里, 一张书桌,两个衣柜,两把椅子,哪能再放一张床?”   耿致晔:“这张床呢?”   叶烦朝北边看一下:“放那边。回头于姨和我妈再来就不用跟他俩凑合。”   想到继母和岳母,耿致晔点头:“不把他俩分开也得再做一张床。听你的。我去洗脸做饭。你买菜?”   叶烦昨晚买蟹又买鱼就是考虑到耿致晔今天不能在家过节。可他不在家,她和大宝二宝也要过。   叶烦一家四口每月只有两斤肉票。这个月肉票还没用,叶烦到菜市场全换成五花肉,又买几样海鲜。   到家叶烦切一斤五花肉煸炒片刻就加一点水炖青菜和豆腐。随后又炒一碟鱿鱼。耿致晔把柴熄灭,就去院里喊大宝二宝吃饭。   先前叶烦还没到菜市场,大宝二宝就醒了。兄妹俩跟以往一样迷迷瞪瞪坐起来醒醒困,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自己穿衣服,趿拉着鞋出去。   到院里看到爸爸洗脸刷牙,兄妹俩蹲在廊檐下看他。从耿致晔那边看是俩孩子盯着他,不过他怀疑俩孩子没睡醒蹲着发呆。耿致晔看着他们刷牙,然后给他们洗好脸,兄妹俩终于清醒,从慵懒的小猫变成充满活力的小老虎。   耿致晔叫他俩玩儿去。兄妹俩不知道去哪儿,感觉邻居都没起,而他们正好听到训练的号角,大宝又要教二宝太极。兄妹俩正准备开始,廖苗苗带着弟弟妹妹过来。   紧接着刘桂花拿着扁担来压水。   刘桂花羡慕叶烦家孩子这么小就会太极,但她不嫉妒。比如柳晴跟田小凤一样认为叶烦要不是在叶家,她没这么出息。恰好刘桂花见过歹竹出好笋。父母教育固然重要,也得自己争气。   刘桂花本人也不清高,到家就叫自家孩子跟大宝学太极。她的俩孩子跟廖苗苗和廖大弟年龄相仿,认为他们是大孩子,给小屁孩当徒弟很丢脸。   刘桂花二话不说抄起擀面杖要揍他俩——没有富贵命倒有一身富贵病。兄妹俩吓得往大宝家跑,准备在这边绕一圈就回家,然后到胡同口隔着篱笆墙看到廖苗苗姐弟三人。   既然丢脸都有人作伴,那还怕什么。   耿致晔把五个孩子“撵走”,拉着儿女洗脸洗手:“早知道不给你俩洗脸了。”   大宝睁大眼睛:“你让我顶着眼屎带徒弟啊?”   耿致晔差点被口水呛着:“——你才几岁就带徒弟?说话跟孩子精一样。”拿着毛巾朝他脸上抹一把,“叫你妈给你涂美加净。”   大宝摇头拒绝。   叶烦挖一点放他脸上,大宝一脸无奈地揉揉搓搓:“我是男子汉。妈妈,知不知道同学怎么说我啊?跟妹妹的脸一样白嫩。”   “你现在是小孩。问问你爸希不希望他的脸跟豆腐一样。”叶烦给儿子夹一块豆腐。   耿致晔抱着闺女进来:“我这样挺好,有男子汉气概!”   大宝使劲点头:“妈妈,听到了吧。”   叶烦:“跟炭一样的气概吗?”   耿致晔张张嘴,想起什么:“正事要紧,改日再说。”   叶烦白了他一眼,问二宝喝粥还是吃肉。二宝指着菜盆要肉肉。叶烦给她夹一块:“有点硬,别逞强。还有一斤,妈妈中午做。”   大宝把嘴里豆腐咽下去就问:“妈妈,可以做红烧肉吗?”   叶烦想到卤肉饭:“我试试。”   可是一斤肉娘仨吃也有点少,饭后叶烦叫俩孩子在家玩儿,她又去菜市场买条鱼,顺便关心一下卖鱼的同志什么时候休息。   节前食品厂生意好,卖鱼的同志家也能分到一点钱,很开心地说:“十一点下班。叶会计,今儿过节就买一条鱼啊?”   叶烦又买十二只白蟹。中午卤肉饭和三只蟹以及一碟花蛤。晚上是红烧海鲈鱼和清蒸蟹以及一碟香螺。幸好没煮粥,不然吃不完。   大宝抱着搪瓷缸子喝口水,打个饱嗝:“妈妈,玩儿去了?”   二宝扔下筷子:“哥哥,等我!”   叶烦一把把闺女拽过来:“擦擦脸再去。大宝,等等妹妹!”   大宝停在门外,回头叹气:“二宝,吃饭用嘴巴,不是用脸。”   叶烦松开闺女:“你小时候也这样。”   大宝心说我闭嘴行了吧。   叶烦:“就在门口。”   “知道啦。天天说次次说,妈妈,你比姥姥还唠叨。”大宝说完拉着妹妹就跑。   叶烦不放心,客厅厨房收拾妥当就出去。   兄妹俩跟廖家姐弟三人,还有四五个孩子在叶烦家和廖家中间空地上玩儿。   炉火不旺,叶烦估计钢筋锅里的水烧热需要半小时,就在门口盯着孩子。   这些孩子被耿致晔盯习惯了,现在换成叶烦也不紧张,该怎么玩怎么玩儿。   庄秋月以前嫌吵。可叶烦一城里人都没她事多,她也不好把孩子撵去别处。不到七点睡不着,庄秋月出来找人聊天。看到叶烦,她就走过来,问叶烦各大队养的鸡鸭怎么不在菜市场卖。   叶烦:“菜市场有啊。要不是耿致晔不在家,我一个人又是杀又要做太累,我今儿也得买只鸡。”   庄秋月沉默许久,还是没好意思问杀鸡炖肉很累吗。   “太少。鸭子和鸡一共才八只。”   叶烦点头:“这也没办法。去年秋孵的小鸡还没长大,今年开春孵的小鸡还是小鸡崽。对了,你会吃鹅吗?改天我让他们弄几只大鹅。我不会做。”   庄秋月也不会:“我改天问问刘桂花。”   白天不谈人,晚上不说鬼。   昼夜交替时说别人,结果就是俩人吓得心怦怦跳。   庄秋月看清吓她俩的人是刘桂花,气得推她一下。刘桂花往后踉跄两步还咯咯笑:“俩胆小鬼。”   叶烦无奈:“心情这么好,这次休假回家遇到什么好事了?”   刘桂花摇头:“家里没啥好事。不过我听说一件关于你的事,想不想知道什么事?”   叶烦:“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刘桂花佩服:“不愧是叶会计。”怕大宝二宝胡思乱想,“听说你跟耿团上吵架了?”   叶烦:“哪个耿团长?”   刘桂花不想理她。   庄秋月见她一副要心梗的样子,顿时想笑:“说什么废话呢。她跟耿团长吵得起来?等他俩吵架,你和牛副团长得上演全武行。”   刘桂花也不信,可她压水的时候没看见叶烦:“你家今儿早上特别安静。”   庄秋月:“她早上买菜去了。耿团长在厨房做饭。我起来的时候人家都做上了。”   刘桂花奇怪:“那她们怎么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好,见着你最好绕道走?”   叶烦:“谁这么关心我?”   庄秋月冷笑一声:“还能有谁。当面想讨好你,背地里恨不得你跟耿团长离婚的几个。真不知道成天想什么,米面也没富裕到能让她们吃撑的地步啊。”   刘桂花点头:“喜欢你就跟你好好处,不喜欢你不搭理你就是。”摇了摇头。“搞不懂。可能她家没啥活。我这一天,早上挑水做饭,吃好饭刷锅洗碗洗衣服,还没歇一会,又做饭。下午捡柴洗菜,接着做晚饭。黄瓜藤黄了我都没空收拾。”   叶烦:“你儿子十几了?”   庄秋月:“跟苗苗同岁,比她小几个月。老二比我家老二大一岁。”   叶烦算一下:“一个未满十三岁,一个十周岁?可以烧火做饭洗衣服。”   刘桂花下意识说孩子小。叶烦也不说十三不小了,就问她几岁做饭洗衣服。刘桂花抬高声音:“我那时候哪能跟现在一样。我小时候成天躲扫荡,一个不留神就跟家人走散,必须得会洗衣服做饭。”   叶烦:“我家大宝去年就知道坐在灶前看着柴别掉火别灭。现在会自己刷拖鞋,还会自己洗脸刷牙。就是喜欢偷懒,他自己洗脸不出一周脸上就起皮。二宝也知道吃好饭把碗筷放好。”   刘桂花仔细想想:“二宝三岁?你不怕她把碗打碎?”   叶烦不怕:“打碎再买。怕这怕那,肯定一事无成。”   庄秋月很好奇:“你小时候也这样?”   前世今生小时候父母都忙,叶烦摇头:“我小时候爸妈很忙,不是叫爷爷奶奶照顾我,就是叫姥姥姥爷看着我。”   庄秋月:“苗苗也会洗衣服做饭。”   其实她也不舍得使唤苗苗。考虑到苗苗过几年要下乡,什么都不会到乡下肯定吃苦受罪。庄秋月恨不得把她前半生懂的这两年全交给闺女。   刘桂花十分震惊,比听到大宝会烧火还意外,因为她没见过廖苗苗洗衣做饭,庄秋月也没跟她显摆过闺女勤快,以至于她一直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不是新时代好母亲。   刘桂花看着俩人:“没诓我吧?”   叶烦奇怪:“因为你刚才故意吓唬我俩,我俩趁机骗你?”   庄秋月朝刘桂花翻个白眼:“谁跟你一样无聊。”   叶烦点点头,高声问大宝二宝累不累,要不要回家洗澡。   大宝热一头汗,挥挥小手:“妈妈先洗。”   叶烦看俩人一下,刘桂花摆摆手,叶烦回家洗澡。刘桂花拉着庄秋月手臂问:“我娘以前养孩子不上心,我们兄妹九个就活五个。我就觉着等我当了娘,千万不能学我娘。还有,不是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吗?怎么你和叶会计,跟我知道的不一样?”   庄秋月:“你家老大下乡还是当兵?”   说起这事刘桂花就忍不住叹气:“我以前想让他当兵。可最近不是说年底几个月精简部队,什么铁道兵归地方,部队和军区机关都整编。还有空军也整编,指不定裁多少人,部队哪还要人啊。”   这事庄秋月听廖政委说过。廖政委庆幸去年到岛上,岛上还没有冗兵,不然他们接下来几个月有得忙了。   也是这事打破了庄秋月叫廖苗苗入伍的希冀:“现在不学下乡也得学。到那时候谁有空手把手教他?”   刘桂花点头:“嘿,跟你和叶会计聊天就是能学到东西。我以后不跟那些娘们瞎白话。对了,刚才你俩说啥呢?”   庄秋月心道就这还不是瞎白话呢。   “我说菜市场的鸡和鸭太少,叶会计说还没养大。问我吃不吃鹅肉。可能哪个大队有鹅吧。”   刘桂花指着自己:“我会。我老家人爱吃鹅爱吃鸭。叶会计想学啊?”说着就朝叶烦家看去。庄秋月把她拉到自己家门口,以防她突然钻进去看到叶烦洗澡。   庄秋月:“叶会计喜欢吃烤鸭。我今天没买到鸡鸭,就买一点排骨,不够几个孩子吃的,我想买吃大鹅做一锅,给他们解解馋。”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刘桂花今天买的鸭子本来想吃两顿,结果一顿被她娘仨干光了。刘桂花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唠叨,要是在老家,一只鸭够一大家子人吃两天。   可她不是在老家。人家把孩子养得很水灵,自家孩子干瘪的跟现在的黄瓜藤一样,刘桂花只是想想就忍不住埋怨自己没吃够苦,还让孩子跟她一起吃苦。   刘桂花:“我也想买鹅。咋没卖的?照理说,这边山多沟多又靠海,该有很多鸡鸭鹅才对。”   庄秋月也想不通,她老家有这条件非得连树上都架鸽子窝:“改天问问叶会计。”   翌日正好周日,大宝二宝不上学,叶烦先去部队借三蹦子,然后载着俩孩子去莲花大队。叶烦没进村,在村口看到赶海回来的社员,让他们帮她喊一下苏远航。   社员先回自家,把小海鲜倒下来一半,另一半放盆里,然后放路边,再去苏家门口找苏远航。   苏远航端着半盆小海鲜跟叶烦汇合。   叶烦一脸无语:“你拿这个干嘛?”   “人家送你的。”苏远航放车里,“找我有事吧?”   叶烦点头:“边走边说。”   苏远航上车,叶烦把速度放慢,问他莲花大队除了种藕种水稻还种什么。   莲华大队不靠山,没种果树,家家户户的院子不大,也没法养几十只鸡再养几十只鸭。苏远航就说像现在农闲早晚赶海,平时划着小船或在岸边钓鱼。   叶烦:“鸡多的大队有没有养鸡场?”   苏远航:“这,家家户户都能养,没必要搞养鸡场吧?”   叶烦点头:“话虽如此,可有个养鸡场,比散养长得快。要是在北方,我不敢这样建议。岛上冬天都有青菜,不多养只鸡鸭浪费了。或者你跟大队说把养鸡时间错开,争取三两天出一次?”   苏远航点头:“可是,叶会计,你常说不着急,给我的感觉还是时不我待。”   叶烦:“我是不是不止一次说过,一旦有人跟风,咱们的生意就到头了?今年没有,明年没有,后年呢?现在养明年年底卖,或后年卖。明年养的大后年卖,你知道那时候什么情况?最近有没有看报?”   话题跳的太快,苏远航没反应过来:“看报?”   叶烦点头:“年初上面开会,再次提到发展经济,紧接着就大刀阔斧地整顿。部队已经开始整编。要多久不到地方?”   每个字都能听懂,可合在一起苏远航跟听天书一样:“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我爹好像也没说过。”   叶烦:“到你爹这里就晚了。”   苏远航:“是不是听你母亲和你婆婆说的?”   “她们不懂。”叶烦摇头,“切勿盲目扩大养殖规模,否则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对了,农历十一月中旬把莲子收拾出来。最迟十一月底送到首都。”   苏远航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腊八粥?”   叶烦点头:“平时推销莲子他们肯定不要。”   苏远航下车:“能不能再走一车藕?”   叶烦:“以食品厂的名义问问甬城供销社要不要。最近没事,去杭城问问,来回路费伙食费找我报销。对了,每天往菜市场放两只鸡两只鸭和两只鹅。”   苏远航:“卖给军属啊?”   这个岛上除了军人军属就是当地人。当地人偶尔去一次菜市场也不舍得买鸡鸭鹅。再说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只,也没必要买。   这种情况叶烦也知道:“对。没有不想吃,看到就想买。人都有这个心理。”   苏远航立刻找大队长——莲花大队有人养鹅。早上叫晚上叫,有时候太饿夜里也叫。苏远航睡不好,又不敢给人弄死,只能劝自己,习惯就好。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不用简直脑子有病。   大队长去养鹅的人家问卖不卖鹅,那家人立即抓两只给大队长。   翌日清晨,庄秋月和刘桂花一人拎一直大鹅来叶烦家。   叶烦心里咯噔一下,试探地问:“鹅有问题?”   刘桂花快言快语:“没问题。叶会计咋这样问?”   庄秋月慢半拍,反而明白了什么:“有问题也不找你啊。小叶,我们过会儿在你家门口收拾鹅。”   叶烦放心地长舒一口气:“鹅毛别扔。申城有一家服装厂,这两年一直试制羽绒服。攒多了叫人帮你捎到岸上卖。”   俩人异口同声地问:“鹅毛做衣服?”   叶烦:“鸭毛也行。我们最近不是往岸上卖收拾干净的鸭?鸭毛就没丢。”   话说到这份上,由不得俩人不信。   刘桂花盯着叶烦的脑袋打量,怎么长的啊。头型比她好看,所以比她聪明吗。   叶烦回屋做饭。   刘桂花转向庄秋月:“你信吗?”   庄秋月不敢相信,可叶烦没必要骗她,小声说:“回头问问山西大队社员。”   山西大队社员这些天卖的鸭子和自家吃的鹅的毛都留着,可他们也不太相信能卖钱。   叶烦打算等耿致晔不忙叫他在家看孩子,她和苏远航去申城做羽绒服的服装厂。这事还没告诉耿致晔,叶烦就收到一封信。   阳历十月初,廖政委假期结束跟牛团长值班第二天下午,耿致晔早早回家,正好碰到邮递员把信递给叶烦。耿致晔一个箭步过去:“谁的信?”   叶烦无语:“大宝二宝加一块十岁了,还怕我跑?陈小慧的。”   不是岳父岳母的信,叶烦不会回首都。耿致晔放心下来,顿时没好气道:“她找你干嘛?不知道你俩什么关系?”   叶烦:“小声点。”   耿致晔:“怕人知道?”   叶烦怀疑别人说他俩吵架,就是因为耿致晔经常大嗓门:“还没看呢。”   “我替你看。”耿致晔伸手拿走。   叶烦:“那你在门口看着大宝二宝。他俩在路口跟人玩。那边离井近。”   耿致晔点点头,心想水井有盖不会掉下去。可他这样一想反而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边拆信一边去路口。到路口不见俩孩子,耿致晔心慌,想也没想就往水井跑。等他看到俩孩子,顿时想抓过来打一顿——都趴在井边往下看。   耿致晔怕吓着他们,悄悄走到他们身后,听到一个小孩嘀咕“这是耿大宝妈妈跳的井吗?”紧接着一个小孩疑惑“不可怕啊。都能看到水。耿大宝,你妈是不是不会游泳啊。”   耿致晔一手抓大宝一手提二宝,快速把俩最小的放到一旁,朝其他孩子脑袋上一巴掌:“看什么呢?廖苗苗,你还小?回家帮你妈做饭去!”   七八岁的孩子不懂,廖苗苗可是知道因为叶烦不小心掉进去,耿致晔看到水井就来气:“我们以后不敢了,您别生气,我这就回家。”一手抓弟弟一手抓妹妹。   耿致晔看其他孩子:“井盖呢?”   五六个孩子见他板着脸很吓人,乖乖把拽下来的井盖放上去。   井盖边有个孔,加高的井口边有个钉子,绳子穿孔系在钉子上,还是死结,不用剪刀剪不断。耿致晔看着暴力拽开的绳子:“明儿就找你们父母开会!”   五六个小孩捂着脸就跑。   耿致晔气笑了,转向自家俩宝:“爸爸有没有说过不许来这边玩儿?”   大宝二宝互看一下,拉着手,默念一二三,跑! 第32章 回陈家   耿致晔到家迎接他的便是安静又空荡的客厅。耿致晔下意识朝厨房去, 余光看到儿女房门紧闭,脚步一转, 停在儿女卧室门前:“耿大宝,耿二宝,出来!”   脚步声隔着门缝飘出来,二宝惊呼:“哥哥!躲起来,我们躲起来。”紧接着扑通两声,重物砸床的声音传出来。耿致晔可以想象,他家俩宝快速爬上床缩角落里,用毛巾毯蒙上头。要说有没有顾尾, 耿致晔猜没有。   耿致晔悄悄绕到外面廊檐下,从窗户一角看到床上有俩小鼓包, 脚丫子露在外面,脑袋裹得严严实实, 顿时又想生气又想笑:“大宝, 二宝, 我进来了。”   俩小鬼猛然拉开毛巾毯, 朝房门看去, 然后扭头看着彼此问爸爸呢。   耿致晔推开虚掩的窗招手:“爸爸在这儿。”   俩小孩吓得抱住彼此哇哇叫。   叶烦不得不从厨房出来:“怎么了?”   大宝立刻告状:“爸爸故意吓唬我和妹妹。”   叶烦:“门打开, 我打爸爸。”   大宝想也没想跳下床开门。耿致晔在窗外不忍直视,捂着眼睛叹气:“大宝,爸爸又不在屋里, 你开什么门?”   大宝扭头看到窗外的爸爸反应过来又想关门,可惜晚了, 他妈进来了。耿致晔冲儿子挑一下眉就消失在窗外, 大宝顿时很慌,手足无措, 左右张望,无处可躲,就想上床,可死路一条,他抱住妈妈的腰:“妈妈,爸爸打我!”   话音落下,耿致晔出现在叶烦身后,二宝扁一下嘴就准备哭。耿致晔抢先说:“不哭不打!”   二宝硬是把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   大宝抱着他妈不敢松手:“妈妈,爸爸骗人!”   叶烦:“你俩干嘛了?”   兄妹俩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耿致晔替他俩坦白:“跟一群十来岁七八岁的小孩趴在井口往下看。”瞪一眼大宝二宝,“看什么?水井里有宝贝?你俩就不怕掉进去上不来?”   大宝二宝大海都不怕,又岂会怕一口水井。可惜现在不适合顶嘴,兄妹俩能屈能伸,使劲摇头。   叶烦问:“第几次了?”   兄妹俩不约而同地伸出一根手指。叶烦点头:“既然初犯,那先记下。下次一块算。”对耿致晔说,“连利息啊。”   大宝震惊:“利息?!”   叶烦点点头:“银行存钱都有利息。你俩犯错没利息?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松手,妈妈做饭去。”   大宝下意识抓住妈妈的胳膊:“妈妈,我——我才五岁半,妹妹才三岁。”说着话回头给二宝使个眼色,二宝下床抱住爸爸的腿泫然欲泣地望着他。   耿致晔经常不在家,担心俩孩子跟他生分,平时对他们很宽容。大宝二宝又跟叶烦小时候很像,以至于耿致晔不由得心软:“烦——”   叶烦打断:“就这么定了。耿团长,烧火!”拉开大宝的手臂转身出去。耿致晔给儿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大宝二宝气得跺脚,爸爸能不能出息点。   叶烦到厨房就训耿致晔:“咱能不能有点原则?”   耿致晔笑着说:“我不也没干嘛吗?”   叶烦:“还想干嘛?我这边训你那边哄,以后他们喜欢你讨厌我,我还怎么管?无论说什么都会认为我故意跟他们过不去。对了,你找到他俩打了吗?”   耿致晔摇头。   叶烦见他一副没想过收拾孩子的样子,不禁问:“你不会都没数落几句吧?”   耿致晔挠几下鼻梁,拿起火柴和树叶点火。   叶烦双手叉腰:“你——就这你能被他俩关在门外?”   耿致晔想追俩孩子,可石子路不平,担心他俩跑太快摔倒。横山岛的冬天来的格外晚,大宝二宝还穿单衣,膝盖着地肯定会磕破皮。   耿致晔:“我没想到他俩躲到屋里还知道从里面闩上。”   叶烦白了他一眼:“你儿女多机灵你不知道?”   机灵的大宝二宝人在卧室,扒着卧室门框勾头朝厨房看,听到妈妈训爸爸,无力地叹了口气,坐到地上,相顾无言。过一会儿,兄妹俩嫌无聊又爬起来贴着墙往外移,移到门口就往外跑。   耿致晔听到动静朝外抬头,正好看到兄妹俩的背影迅速消失在眼前,忍不住笑出声。叶烦好奇地问:“他俩又干嘛了?”   “你怎么知道就是他俩?”耿致晔问。   叶烦:“一家四口人,我们在这里,除了他俩还有谁?还是你想到什么高兴——等等,我的信呢?”   在耿致晔兜里,他自己都忘了。耿致晔拿出来,叶烦慌忙说:“不许烧!”   耿致晔气笑了:“我有那么不懂事吗?”   “你懂事我没看你先看?”叶烦把焯水的菜捞出来,“她找我什么事?”   耿致晔:“申城找她要钱。信上说她打算怎么怎么办,我感觉像是征求你的意见。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叶烦不想跟她好,心累!“还没给吧?”叶烦问。   耿致晔:“等你回信。我烧了?”   叶烦点头。   耿致晔颇为意外:“不看看?这么信任我?”   叶烦:“她看到我的回信像她说城门楼子,我回胯骨轴子,你说她会不会问小勤我什么意思?到时候我就告诉你岳父,你在我和陈小慧之间搬弄是非!”   耿致晔佯装生气:“跟谁一家的?”   叶烦:“跟你一家也不能是非不分。我把菜炒好就行。去叫大宝二宝吃饭。”   耿致晔把信烧了就出去找孩子。   大宝二宝听到“吃饭”本能跑回家,到院门口想起什么猛然停下,睁大眼睛打量耿致晔的神色。   耿致晔失笑:“不打你们。你妈说先记下就先记下。”   兄妹俩一蹦一跳进来,一左一右拉着爸爸的手。   饭后,耿致晔出去盯着孩子玩,叶烦给陈小慧回信,要钱没有,再要就回申城。写着写着想到岛上的农副产品,叶烦又写,如果她想回申城看一眼,就穿洗发白或起球的衣服,别坐特快,在车上两天,灰头土脸地过去。到了申城也别住招待所。可以买好吃的。陈宽仁问钱哪里去了,她正好说钱买吃的了。如果陈宽仁和赵茹萍见着她就要钱,也可以给,但临走前叫他们买车票,买路上吃的东西,再找他们要点钱以防万一。最好给他们十块,要回来八块。实在不知道怎么做,就想一想打秋风的穷亲戚。   叶烦最后写道,自己这么帮陈小慧,陈小慧如果想谢,等到申城就抽空去一趟供销社问问要不要岛上的海鲜。还有时间的话再去一趟服装厂。   十月中旬,陈小慧收到叶烦的信,看到一半又觉着叶烦的办法无耻,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真心帮自己。看到最后叶烦指望她帮忙,陈小慧认为叶烦不敢骗她。不年不节,供销社没多少事,陈小慧请六天假,算上前后两个星期天总共八天,足够她到申城烦陈宽仁一家。   陈宽仁收到陈小慧的信,一早就去火车站等她。陈小慧拎着两包东西,一包吃的,一包旧衣服——有的打补丁有的磨破一点,没有一件新的。   陈家俩儿媳嫌弃,陈小慧就说衣服很好,同事给的,比她在农村穿的衣服好,农村很多人一年四季只有一条裤子,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赵茹萍问陈小慧的钱呢。陈小慧就说用了——叶父和叶紧夫妻俩不在家,陶春兰去岛上帮叶烦带孩子,她吃穿用都得自己花钱。还补一句不知道为什么,陶春兰没问过她有没有钱用。   陶春兰确实不给她钱。陈小慧也不敢要,一来自尊心受不了——二十六岁还找长辈要钱,她嫌丢人。二来陶春兰至今都不知道她差点被骗,她心虚,不敢提钱。   赵茹萍就骂陶春兰偏心,后悔叫陈小慧回首都。陈小慧顺着她的话说在首都过不惯,那边冬天特冷,风跟刀子一样,手都生冻疮了。   赵茹萍心疼地拉着她的手,她两个嫂子变脸。因为陈小慧走后,她的房间就给俩侄女了。她回来她的侄女又得跟兄弟挤一间屋子。   陈小慧这样说的时候很怕赵茹萍脱口而出:“不想在首都就回来吧。”她一看到嫂子很慌,心说叶烦是鬼吗,怎么那么精,这都能被她料到。   她见叶烦的主意可行,愈发有底气,往叶家人身上泼脏水都不带思考的。   陈宽仁气得骂叶父狼心狗肺。陈小慧心虚低下头,陈宽仁以为她难过,要陪陈小慧去首都找叶父。陈小慧很慌,她大嫂比她先一步拦住陈宽仁,说自古民不与官斗。   陈小慧立刻说申城也有叶父战友。得罪他不好。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事。其实叶父很少说部队的事。最近空军整编,叶父半个月没回家了。   说谎这事,刚开始为难羞愧,说着说着就顺了。   陈小慧以前不爱说谎,陈家老老小小一大家子都不曾怀疑她。翌日,陈小慧说想看看申城变了吗,叫她妈陪她去。赵茹萍夜里翻过陈小慧的包,零零散散不到五块钱,去掉回去车费还剩两块钱。两块钱不够买一套衣服。陈小慧要是要衣服,还不得她掏钱。   赵茹萍就说自己天天做饭带孩子辛苦,叫陈小慧自己出去。陈小慧趁这个时候去供销社谈生意,用的自然是横山食品厂员工的名义。   陈小慧又去一趟服装厂,帮叶烦问服装厂要不要鸭毛鹅毛,全是干干净净的好毛,留的也是横山食品厂地址。   做完这些,陈小慧认为不欠叶烦什么,回到陈家看起来很开心,跟她昨天到的时候判若两人。   赵茹萍觉少,三四点醒来跟陈宽仁说陈小慧喜欢申城。又说之前不是为了工作,肯定不会留在首都。她在首都攒点钱都给咱们买衣服,来探望咱们,等于这一年多白干。还要看叶烦脸色,受叶家的气。陈小慧一定觉着不如回来。   早上吃饭,陈小慧喝两碗粥吃俩窝窝头,赵茹萍就劝她别撑着。   陈小慧以前胃口没那么大。陶春兰在饭桌上不知道跟她聊什么,就劝她多吃点,天天骑车上班,不吃饱十点就饿。陈小慧不想跟陶春兰闹僵,就不好意思拒绝,时间一长,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饭量大增。   陈小慧以为赵茹萍心疼她,就说碗小窝窝头小。说完又盛半碗粥,拿一个窝窝头。   赵茹萍愈发相信陈小慧在叶家不容易,就想劝她回来。陈家俩儿媳妇看到婆婆不落忍,抢先说邻居都夸陈小慧给父母买的衣服好看。接着俩儿媳妇就给公婆使眼色,她回来以后过年哪还有新衣服。   可是也不能让陈小慧这么吃,否则这个月得闹饥荒。下午,赵茹萍劝陈小慧回首都,还一副为陈小慧着想的样子,担心她的工作被人顶了。   陈小慧很难过,这次不是装的。哪怕她按照叶烦说的办法糊弄吓唬陈家人,内心深处还是不想承认叶烦很了解陈家人,也不相信把她养大的人那么狠心。   赵茹萍见她不想回去,就劝她结了婚搬出去就好了。   陈小慧看着赵茹萍很心疼她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前世。前世她找赵茹萍抱怨叶家偏疼叶烦,赵茹萍难受哭了。陈小慧那时真认为赵茹萍疼她。可仔细想想,除了嘴上疼她,赵茹萍没付出过什么。明知她工资低,她每次给赵茹萍钱,赵茹萍都不曾拒绝。反而叶家父母不止一次说别买东西,还经常说家里东西吃不完,叫她拿回去跟婆家人一起吃。   那个时候陈小慧认为叶家吃不完的东西才想起来给她。   今生她到叶家一年多,陶春兰没用她一分钱。李明月星期天回来还带她买衣服。陈小慧不好意思叫她掏钱,李明月就说妈给的钱。   要不是有李明月给她买衣服鞋,她的工资花不着,她也没钱弄一屋子明式家具。   叶烦是不是早就料到她这次到申城会很失望?怕她不回来,就用供销社和服装厂的事勾她?在她眼里自己那么蠢吗?之前陈小慧在火车上待两夜,其实假期才过去一天。在陈家三天,她还剩四天假。陈小慧决定当面问问叶烦。 第33章 突然出现   大宝跟妹妹手拉手到家, 见院门关着就打算去食品厂找妈妈。   叶烦要接送他俩,大宝嫌他妈把他当娃娃, 不许她去学校,他和妹妹跟廖家大弟和小妹一起上学。可是二宝太小,叶烦不放心,想个折中的办法,她一周接送四天,两天他们自己上下学。今天便是两天中一天。   大宝和二宝一边踢石头一边聊天,晃晃悠悠到路口,大宝突然停下, 还拉住要拐弯的妹妹。   “哥哥,怎么不走啦?”二宝不明所以, “不找妈妈吗?妈妈说放学不找她,天天接送我们。”   大宝看着越来越近的人:“二宝, 哥哥是不是眼花了?”   陈小慧到跟前:“大宝还记得我?”   大宝惊得张大嘴巴:“姨姨?你咋来了?”   跟在陈小慧身后过来的渔民问:“真是你姨啊?她说跟你妈是姊妹, 我见长得不像, 还以为为了跟叶会计套近乎故意这么说。”   大宝点头:“小慧姨姨。”   渔民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三个字——陈小慧。好心捎陈小慧的渔民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 让你烂好心!你可真对得起叶会计!   渔民想哭的心都有:“陈小慧?”   陈小慧点头:“你认识我?”   渔民不想认识她:“我, 我还有事, 大宝——你,你们忙。”连走带跑往队里去。   陈小慧奇怪:“刚才不还说不忙,陪我去叶烦家?以前没见过他吧?大宝, 他怎么知道我叫陈小慧?”   大宝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啊。   二宝:“哥哥,是不是奶奶姥姥说的啊?”   大宝不清楚:“可能吧。”   陈小慧哼一声:“肯定你奶奶说的。她的嘴跟被破鞋底呼过一样, 指不定当着不认识我的人怎么说呢。”   于文桃嘴碎, 大宝有时候也烦。可是奶奶很烦人也很疼他:“姨姨,你不要这样说我奶奶。奶奶没说过你。”   陈小慧:“能让你听见?你还小, 以后就知道了。你家在哪儿?”   大宝白了她一眼,你大也没见你多懂事。来之前都不知道先给我们来封信。大宝不想胡乱揣测别人,就问:“我妈妈知不知道你来?”   陈小慧心虚:“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老人,不用你妈去车站接我。”   所以不知道?大宝愈发无语:“我妈没在家,在食品厂。你要回家还是去食品厂?”   陈小慧:“你妈什么时候下班?”   大宝:“快了吧。也许我们到厂里——”   “哥哥,妈妈!”二宝指北边。   陈小慧扭头看去,叶烦跟什么人挥挥手,然后挎着包朝这边走,大概七八步,看清自己,停顿一下又加快步伐,一两分钟就到她跟前。   叶烦揉揉眼角,难以置信地拧着眉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能来?”陈小慧不自在,扭头打量周围环境,“路还是石子路?两边还挺干净?我以为跟农村一样,泥土路,到处都是鸡鸭粪便。”   叶烦见有人过来:“先回家!”   陈小慧点头:“我可以住招待所。”   叶烦没好气问:“还挺体贴?”抱起二宝,“我要是不在家呢?”   陈小慧:“等着就是了。大宝二宝要上学,你放心扔下他们自己回首都?”   “我是不是该夸你聪明?”   陈小慧前世今生第一次这么莽撞,非常心虚,不敢反唇相讥。再说了,叶烦的脑子嘴巴她也干不过。自己不请自来,让她说几句出出气也没什么。   陈小慧:“我以为中午就能到。”   叶烦扭头:“不是从首都——不对,你要是从家里过来,你不发电报妈也会叫我去接你。”   大宝很好奇:“姨姨不是在首都姥姥家吗?”   叶烦胡扯:“她到申城出差,从申城过来的。”   大宝:“我知道申城。我和妈妈坐火车,天没黑就到了。”   陈小慧想说什么肚子咕噜一声,一下子脸通红。   叶烦瞥她一眼忍着笑问:“包里什么?”   陈小慧:“包里没吃的也没喝的。”   说起这事陈小慧就来气。昨晚她说来岛上接陶春兰回首都,陈宽仁和赵茹萍双手支持。今早去车站的路上经过供销社,陈小慧要买点吃的喝的,因为要坐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怕饿肚子晕船,陈宽仁叫她忍一忍,到叶烦家再吃。   陈小慧想买汽水,赵茹萍数落她不会过日子。到车站,赵茹萍送她上车又难过想哭。陶春兰送她上车的时候干巴巴说一声路上小心,可是给她准备一包吃的,还煮鸡蛋烙大饼。   要是以前陈小慧肯定觉着赵茹萍更关心她。幸好不是以前。陈小慧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脏话:“他们也没说给我准备点吃的。”   叶烦怕她过几天又觉着陈宽仁和赵茹萍关心她,不好说你终于看清了:“你自己不会做?”   “我——”陈小慧忘了。   叶烦无语:“打开橱柜想吃什么做什么。你跟鬼子进村一样,回头你说给他们钱,他们都不敢叫你亲自送过去。”   “可是,左右邻居得怎么看我?”   叶烦很想翻白眼:“凭你过年被他们寄两套新衣服,邻居也不好说什么。你下次过去就这么干。问就说不敢在家大吃大喝。陈家跟叶家的关系,就算叶家对付陈家,别人也会说陈家活该。陈家在外败坏叶家名誉,知道真相的人只会认为陈家不识好歹!”   陈小慧把“抱错”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我——我下次这么干。”   叶烦见她还犹豫,顿时觉着头疼:“陈小慧,这两家所有人就你可以理直气壮大闹。尤其在陈家,你失手捅死陈宽仁都不用偿命。你怕什么?”   陈小慧不知道:“你,是不是到家了?”看大宝停下,“还有个小院,篱笆边上是蔷薇吧。”   叶烦不禁翻个白眼。   二宝捧着妈妈的脸咯咯笑。   叶烦推开虚掩的篱笆门,把二宝放地上,她去开堂屋门:“要不要洗澡?”   陈小慧点头。   叶烦先去客房铺床,然后把烧水壶拎到客房,又拎半桶凉水,又把洗澡盆放进去,最后又放一暖瓶热水:“洗好澡再洗头,我拉开炉子用钢筋锅烧水。”   到了私人领域,陈小慧有点拘束:“你,我自己会,你歇会儿吧。”   叶烦:“有什么事喊我。大宝,现在写作业还是饭后写?”   大宝一脸无语地朝客房看一眼:“不想写!”   叶烦心说咋把你烦成这样:“那你和二宝玩一会?妈妈洗菜?”   大宝:“不要我烧火吗?”   叶烦摇头:“你爸快回来了。”说出口脸色微变,耿致晔看到陈小慧不会气得连夜把人送到岸上住招待所吧。 第34章 搞事   耿致晔就算不把陈小慧送到岸上住招待所, 也不会给她好脸色。叶烦不想大宝二宝看到那种状况瞎担心,再次催他俩出去玩。   大宝又问妈妈要不要他压水。叶烦摇头表示先摘菜。大宝不喜欢摘菜, 就拉着妹妹出去。二宝甩开哥哥的手:“妈妈,我的肚子扁扁的。”说着话拍拍自己的肚子。   叶烦问:“饿了?渴不渴?”   大宝二宝一起点头。   家里的糖和糕点吃完了,叶烦想着她不忙,可以及时给大宝二宝做吃的就没去供销社补货。叶烦一手拉一个:“跟妈妈去厨房。”   麦乳精在橱柜里,叶烦先给俩孩子泡半碗麦乳精,然后拿一个杂面馒头,馒头是中午的,虽然凉了但不硬, 叶烦小心切出四片,又拿两个鸡蛋, 用热锅把馒头片考热,又煎俩鸡蛋, 用馒头片夹鸡蛋递给大宝二宝:“吃吧。”   大宝高兴的“哇哦”一声, 举起馒头片说:“妈妈, 好像面包夹午餐肉啊。”   叶烦:“用面包是西式吃法。”   大宝点头:“我知道, 妈妈说过, 馒头是我们的面包, 就是叫法不一样。我朋友说,像番茄和洋柿子。”   叶烦第一次这么做,还担心他和二宝不喜欢:“出去再吃。边走边吃容易呛着。”   大宝二宝立刻咬一大口, 然后才跟妈妈出去。   叶烦见状确定他俩真饿了,一刻也等不及, 她就假装没看见他俩不听话。   早上山西大队渔民要给叶烦几斤小海鲜, 叶烦已经买两条鱼,打算早上蒸一条, 晚上烧一条,就说她家有菜。渔民说拿回去也是砸碎喂鸡喂鸭喂鹅。他们家的人想吃米饭想吃肉,清水煮的海鲜越吃越馋,老人孩子不爱吃,也吃够了。   话说到这份上,叶烦只能收下。   渔民刚走,庄秋月来压水,叶烦问她要不要。庄秋月说不用,她在家没事,想吃可以去海边捡,光螃蟹都吃不完。然后又多嘴问一句叶烦打算怎么吃。   叶烦就说汆水后浇蒜汁。耿致晔教过她一个百搭的蒜汁。   庄秋月让她煮挂面,面香汤鲜。   叶烦前世厨艺一般般,有一次把自己吃的肚子难受,还有一次没做熟把自己吃的上吐下泻,以至于她对食物要求就是熟了能吃就行。   为了吃饱饭,叶烦很听人劝。这个习惯跟她来到这辈子,她就决定晚上煮海鲜挂面。   可是陈小慧登岛第一顿只吃面,叶烦过意不去——陈小慧是她妈生的,凭这一点也不能苛待她。   叶烦见大宝二宝也不出去,蹲在菜地边看她摘葱:“你俩想吃什么?”扫一眼菜园子问。   秋天很多菜都老了。大宝看一下老茄子,摇了摇头——没胃口,看到老南瓜,妈妈早上做了南瓜大米粥。大宝指着冬瓜:“妈妈,我们家还有猪油渣吗?我想吃猪油渣炒冬瓜。”   叶烦摇头:“这个月没熬猪油。不过明天一号,我可以买两斤猪肉,瘦肉做肉丝面,肥肉炼油。”   大宝:“那今天妈妈想吃什么做什么吧。”   二宝嘴里塞满鸡蛋馒头,没法说话就使劲点头。   叶烦也不知道做什么,忍不住犯愁,忽然想到一道菜:“在这里等妈妈?”   大宝二宝起来跟上妈妈。   叶烦到隔壁廖家问庄秋月有没有买藕。   先前陈小慧和叶烦在门口说话,庄秋月看见了,给她两节藕:“家里来客了?”   叶烦感觉瞒不住,就苦笑道:“陈小慧来了。”   庄秋月下意识点头,心下奇怪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等她想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烦:“她啊?”   叶烦点头。   庄秋月一脸的一言难尽:“你——我——”   “不用担心。没事。”叶烦被她的神色逗笑了,“还有没有别的菜?我明儿买了还你。”   庄秋月神色复杂地递给她两根白萝卜:“我刚挖的。你家的也可以吃了吧?”   叶烦种的晚,可以是可以,但水分不够:“要过几天。”   庄秋月觉着清炒没什么味,又给叶烦抓一把她自己晒的红辣椒。见叶烦拿不完,就给她找个小筐子:“你——”欲言又止还是没止住,问:“你爸妈身体不舒服叫你回去?”   叶烦:“她这人比较简单,不爱想太多,性子风风火火的,想来就来了。嫂子,我先回去做饭了。”   庄秋月习惯性点头,送她到门口反应过来,“比较简单”不就是办事不长脑子吗。庄秋月想说话,叶烦抢先开口叫她留步,问大宝二宝:“在伯伯家玩,还是跟妈妈回家?”   大宝:“我和大弟玩。”   叶烦听到“大弟”俩字就想笑:“乐乐是苗苗大弟,不是你大弟。”   庄秋月错过最佳时机不好再问,笑着说:“没事。大弟亲切。你俩吃的什么啊?”   叶烦立刻走人。   到廖家院门外,叶烦听到大宝说:“无糖面包夹鸡蛋。”   庄秋月很是疑惑:“怎么那么像馒头片?”   大宝:“就是啊。我们自己的面包。”   二宝把她的馒头片递给哥哥,大宝只顾说话,接过去才发现妹妹吃剩的:“不吃了?”   二宝点头:“我饱了。”   大宝不客气地问:“饱了还把鸡蛋吃得一干二净?”   二宝:“哥哥,妈妈说,不可以浪费。”   大宝塞她嘴里:“不许吐!不听话明天不做肉。妈妈听我的,不听你的。”   二宝可怜兮兮地把最后两口馒头咽下去。   庄秋月想夸二宝懂事,又想劝大宝对妹妹别那么严厉,结果到嘴边只想笑:“你爸今天回来吗?”还是忍不住担心叶烦和陈小慧打起来。   大宝摇了摇头,不经意看到熟悉的身影,朝门口走几步,看到他爸已经走到自家门口。   庄秋月顺着大宝的视线透过窗户看到耿致晔顿时放心下来,领着俩小孩去廖苗苗卧室。廖苗苗和她小妹奋笔疾书,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这样繁忙的结果是大宝二宝等三分钟,姐妹俩就写好了。   廖大弟听到姐姐妹妹往外跑,大叫一声:“等等我,我还差一道算术题!”   耿致晔此刻还没发现家里多一人。他到厨房看到叶烦洗了很多葱姜,案板旁边放着小海鲜,海鲜盆旁边是萝卜,叶烦正在削藕皮:“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叶烦:“跟你说件事,你答应我,先别急。”   耿致晔呼吸停顿一下:“我就知道没什么事你不可能准备这么多菜。你妈才走多久?就不能等——”   “说什么呢?”叶烦皱眉,“谁说我要回首都?”   耿致晔愣了片刻,问:“那你——”看看地上的菜,又看看案板上的挂面,“那你这是要干嘛?”   叶烦压低声音:“小声点。陈小慧来了。”   耿致晔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就霍然起身,叶烦赶忙抓住他的手,低声说:“坐下。人在客房洗澡。一会儿该出来了。”   耿致晔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纠结许久,问:“她来干嘛?”   叶烦:“谁知道。可能觉着申城离这边近。”   耿致晔:“陈宽仁和赵茹萍也知道?”   叶烦:“他俩不同意她也来不了。谁去街道帮她开探亲证?”   没有证明没法上火车。耿致晔想到这一点,紧接着又想到陈宽仁和赵茹萍很讨厌叶烦:“他们认为陈小慧来给你添堵?”   叶烦笑了:“要不你是团长呢。”   “少给我戴高帽。什么时候走?”   叶烦无语又想笑:“人刚到。你小声点。该出来了。”   话音落下,陈小慧出来朝厨房看,确定说话的男人是耿致晔就微微皱眉,然后冷着脸出去。   耿致晔正对厨房门,看清陈小慧的脸色,不禁问:“她什么德行?我得罪过她?这里是我家!”   陈小慧死心眼,认定的事叶烦磨破嘴也不好用。让陈小慧对耿致晔改观的唯一办法就是用时间证明。以免耿致晔立刻把人撵出去,叶烦也不能说实话说:“可能因为你对陈宽仁和赵茹萍太不客气。”   耿致晔张张口:“她长不长脑子?换成我非把那两口子送进公安局。”   叶烦:“她有这魄力都不用那两口子陪她去首都。知道我家地址,给陶春兰同志写封信,附上照片,陶春兰同志会亲自去接她。再说了,一样米养百样人。不能要求人人都跟你一样。”   道理他都懂,可是忍不住心烦。耿致晔禁不住说:“幸好你不是她。”   叶烦把藕给他:“放盆里洗洗。人家也看不上你。”   耿致晔冷笑一声,问:“怎么吃?”   叶烦:“醋溜藕片,炒萝卜丝,煮海鲜面。我不如你做的好吃,你做?”   耿致晔断然拒绝:“不做!”   叶烦:“……咱能不能不幼稚?你不吃我不吃吗?大宝二宝不吃?”   耿致晔把藕捞出来放盘子里,端着海鲜盆下意识往外走,到厨房门外又回来:“她洗好澡就洗衣服,还打算住几天?”   叶烦记得耿致晔说过,陈家住筒子楼,还不如大杂院环境好,大杂院好歹可以在院里晾衣服,出来是胡同,嫌屋里逼仄可以在胡同里待到天黑再回家睡觉。   叶烦:“在陈家没法洗吧。你少说两句。她不能离开太久,说不定明儿就走了。”   耿致晔跟陈小慧八字不合忍不住,又不希望叶烦左右为难,干脆无视她。饭后,耿致晔领着大宝二宝出去。叶烦收拾碗筷,陈小慧扫地擦桌子,然后把抹布送去厨房。   到厨房看到叶烦刷锅洗碗,陈小慧眉头微蹙:“你做饭你刷碗?耿致晔干嘛?”   叶烦:“早上他做的饭。”   陈小慧来气:“早饭有什么好做的?淘一把米扔锅里放炉子上就好了。平时谁洗衣服?”   叶烦:“他在家他洗。”   陈小慧登时感到心里冒火:“他能在家几天?你就该让他刷锅洗碗洗衣服做饭。否则等你七老八十,你还得做饭洗碗,还得给他端屎端尿。”   叶烦真的很想撺掇陈小慧去耿致晔跟前说。耿致晔要不连夜把她送到岸上,叶烦可以改姓陈!   “他工资高,比较辛苦。”   陈小慧:“你的工资不够自己用的?叶烦,你数落我那么会数落,轮到自己身上,你怎么,那么死心眼?”   叶烦张口结舌:“我——什么时候说落过你?我有时候语气不好我承认,因为我烦陈宽仁和赵茹萍,想到跟他俩有关我就不耐烦。可我哪次不是好心提醒你?”   陈小慧仔细想想,叶烦不曾无缘无故数落她。她差点被骗,叶烦都没数落她,而是抓紧时间回屋补资料,然后亲自陪她拆穿那俩人。   “我,算我说错了。我的意思你对付我爸——陈宽仁和赵茹萍那么精明,怎么——耿致晔给你喝了多少迷魂汤?”   叶烦转过身面对她,认真说:“我不怕离婚。”   “可是现在不辛苦?”   叶烦无奈地说:“我是心疼大宝二宝。”   陈小慧张张嘴,大宝二宝长得像叶烦,她要是叶烦可能也忍不住为孩子一忍再忍:“你和耿致晔因为家务活争吵,是不利他俩成长。你——可惜二宝才三岁。过几年,他俩大了,你别这样。耿致晔要是对你不客气,就跟他离。”   叶烦心说,真不怕耿致晔听见一枪崩了你。“我这都是小事。先说你,不发电报不写信,一声不响过来,你就不怕妈担心?”   陈小慧:“我下周一上班,还有好几天。后天从甬城坐特快到家还能歇半天。”   叶烦转过去洗抹布,心想还得住两晚待一天,耿致晔要疯啊。她嘴上说:“特意来看看我?”   陈小慧上辈子没主动探望过叶烦,叫她承认她心里别扭,也说不出口:“有件事,你一直希望我跟那边断干净,直接说怕我不听,所以就说等我到了申城帮你去供销社和服装厂问问人家要不要海货和鸭毛鹅毛?”   叶烦:“前半段正确,后半段真是顺便。我也想问你,陈家是不是有你什么把柄?”   陈小慧摇头:“光脚不怕穿鞋。陈宽仁混不吝,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在心里补一句,革命结束就好了。现在这年头,一点小事都能让叶家深陷泥潭。   陈宽仁易怒,能干出杀人的事。可是他远在申城啊。叶烦怀疑陈宽仁打过陈小慧,陈小慧骨子里害怕,“怕他到供销社大闹?”   陈小慧是怕他这两年闹。拖两年恢复高考,她辞职上大学,陈宽仁无计可施,她也不用给陈家钱:“我这次回去没给他们一分钱。”   叶烦:“他们这么容易相信你?”   陈小慧拍拍胸口,笑着说:“以防万一钱被我贴身放着。包里只有几块钱。”   叶烦心说,给陈家当闺女当到这份,你还好意思得意:“炉子上有一锅水,要不要洗头?”   陈小慧以前在农村干活不方便,不敢留长头发。这一年多没剪过,头发快到腰了:“明天洗。”   “那你休息吧。我叫大宝二宝回来洗澡。”   陈小慧这几天在陈家没睡好。   叶家房屋宽敞,她一个人两间,里头卧室,外面放书桌,还有单人沙发。屋里干净,没有一丝怪味,平时也没孩子大人吵闹。陈家陈小慧房间里堆满各种衣服鞋子粮食等物。屋里什么味儿都有。从早到晚,隔壁楼上楼下都不消停。   屋里好像还有老鼠,窸窸窣窣像是找吃的。陈小慧怕起来打一圈老鼠再睡不着,干脆蒙上头。可她忘记申城比首都暖和,睡着没多久又热醒。   陈小慧不敢跟叶烦说实话,因为叶烦肯定会趁机嘲讽她,比如,陈家都那样了,你以前还想跟陈宽仁和赵茹萍回申城。   陈小慧就说坐车累了,先去睡觉,还叫叶烦不用管她。   叶烦心道,你要不是我妈生的,上赶着跟我做朋友,我都懒得正眼看你。并非嫌陈小慧长相或工作不如她出色。叶烦烦陈小慧的性子,跟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叶烦到门外叫耿致晔回屋洗澡。耿致晔摇头:“你和二宝先洗。我最后。洗好直接睡觉。对了,我明晚有事。”   叶烦拉住他的手:“好巧啊。陈小慧一来你就有事。”   耿致晔:“一天?”   叶烦:“后天一早回去。满意了吧?”   耿致晔满意:“她过来没正事?”   叶烦叹气:“不想在陈家,可能跟妈说她后天回去,怕妈问她怎么突然回来了,干脆来咱们这里过渡两天。”   耿致晔震惊:“她——就算我丈母娘吃饱了,因为这点小事数落她,她听着便是。又不是外人。脑子——算了,不想说她。她也是闲的。来回转车坐船不累?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一点,她没有见人就说她是叶家亲生的吧?让大家认为你至今仍然鸠占鹊巢?”   叶烦好笑:“你可真能想。你觉着她有那个脑子吗?”   耿致晔摇摇头:“她没有,赵茹萍有。虽然你做饭的时候我说陈宽仁认为她来给你添堵,可总感觉有点孩子气。要是加上这点,值得来一趟。”   叶烦:“好了,大老爷们,大气点。”   涉及到叶烦,耿致晔大气不了。而他心里有气就吼孩子:“耿大宝,跑哪儿去了?”   耿大宝的小伙伴们吓一跳,回过神就抱怨:“耿大宝,你爸干嘛?”   “我爸吃饱了。”大宝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宝,回家了。”   二宝摇头:“不要回家。”   大宝过去拉她:“我们上次不听话,妈妈记着呢。你再不听话,加上利息,你要挨三鞋底。你想挨打吗?”   二宝噘着嘴把手递给哥哥。   大宝小声说:“二宝不生气。爸爸心情不好。吃饭的时候都没说话。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啊。”   二宝:“爸爸为什么生气啊?”   大宝也不清楚:“可能跟妈妈一样吧。妈妈说她每月都有几天不舒服。也许爸爸战友惹他生气了。”   二宝:“我也生气了。”   大宝心说,我还想生气呢。玩一会就不许玩。忽然想到作业还没写,大宝顿时不敢生气:“二宝,哥哥忘了写作业。爸爸不是不许我们玩。你在这里玩吧。”   二宝不爱跟哥哥玩,但是哥哥必须在她能看见的地方:“我也忘了写作业。”   三岁小孩没作业。不过她想,叶烦也能变出作业。叶烦握着二宝的手写英语单词。叶烦没打算教二宝拼音算术。也是担心她学会了上课走神,时间长了导致注意力难集中。   陈小慧还没睡,听到耿致晔说洗澡,叶烦看着孩子写作业,不禁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自己上辈子,当时的叶烦看她应该也忍不住叹气。   幸好这辈子她聪明没有选择留在城里。在城里二十多岁不结婚,街坊四邻亲戚朋友天天催,她肯定扛不住。然后又得跟上辈子一样被家庭生活磨平所有棱角,耗尽所有心气。   想着想着,陈小慧睡着了。   叶烦把二宝哄睡着,轻轻敲一下客房门,无人应答,她就关灯回屋。   耿致晔一把把她带入怀中。   叶烦吓了一跳,朝他身上拍一下,低吼:“放手!”   “不放。”耿致晔在她脖颈处咬一口。   叶烦赶忙拨开他的脑袋:“属狗的?想干嘛?明天得送大宝二宝上学。让人看见像什么?”还有一句叶烦没说,陈小慧的脑子向前不想后,指不定又怎么发散联想。   耿致晔:“一夜就没了。”   “我信你才怪!”叶烦掰开他的手躺下,“东西用完了。你给我消停点。”   耿致晔拉开抽屉:“补货了。”   叶烦睁大眼睛,他什么时候去的供销社。   耿致晔见状笑出声。叶烦怕吵醒大宝二宝,更怕吵醒陈小慧,慌忙捂住他的嘴。耿致晔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山西大队的妇女主任给的。”   叶烦另一只手朝他腰上拧,用脸骂他,不要脸!   耿致晔抬手把人抱到身上:“别骂了。不是我主动要的。早上我去部队,妇女主任挨家挨户发这东西,老人说她作孽。妇女主任解释孩子多养不起,流产伤身体。看到我她就说像咱家一儿一女一个‘好’字刚刚好。又问我要不要。我也不能说不要啊。”   “好巧啊。”叶烦不信,“真不是你看到人家拿着那东西主动过去,人家才问你要不要?”   耿致晔说实话:“我听到吵架,担心她们打起来,到跟前才知道因为这些小东西。叶烦烦,你那么会算计,不舍得浪费一分钱。你说不用的话——”   叶烦伸手夺走:“今天不行,明晚也不行。别给我搞事!” 第35章 掉茅坑   清晨, 叶烦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   叶烦脸颊下方有个很明显的红印,用手揉一下更明显。叶烦朝耿致晔身上一巴掌, 耿致晔起身躲开,叶烦拍到床上震得手麻,“耿致晔!”压低声音吼他。   耿团长下床穿衣:“你就说蚊子咬的。”   叶烦:“我说狗咬的。”   耿致晔点头:“爱说谁说谁。夫人高兴就好。”   叶烦顿时觉着一拳打在棉花上:“……滚!”   耿致晔噙着笑施施然出去。   叶烦气得抄起手边的东西砸。耿致晔转身关门之际伸手接住仍回床上。叶烦想说什么,看清床上的东西,只觉眼前一黑,倒在床上。   耿致晔从门缝里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推开门,叶烦听到动静本能睁开眼——俩人四目相对。耿致晔不待她起来就退到门外:“没事就起吧。我去刷牙洗脸做饭。”   叶烦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耿致晔不在意的笑笑带上门。   昨晚睡得不算晚,又一觉到自然醒, 叶烦实在睡不着,把那盒被扔来扔去的计生用品扔抽屉里就起来穿衣服。   叶烦从公厕回来陈小慧还没醒, 叶烦先去儿女房中。二宝在床上打滚揉眼睛,叶烦在床边坐下:“醒了还不起啊?”   二宝伸出小手:“妈妈……”   叶烦抱起她:“你和哥哥的上下铺快做好了。以后哥哥睡上铺, 你睡下铺, 想怎么滚怎么滚。”   二宝往她怀里蹭:“妈妈……”   叶烦:“再睡会儿?”   二宝闭上眼, 一会儿又睁开。叶烦确定她不困, 给她穿上秋衣秋裤。   大宝坐起来喊声“妈”又躺下, 打算睡个回笼觉。   离上课早着呢, 叶烦就没管大宝,领着二宝去公厕,回来给二宝洗脸的时候, 大宝趿拉着鞋晃晃出来。叶烦问他上厕所还是洗脸刷牙,大宝蹲在地上抠脚。   叶烦给二宝抹好美加净, 叫二宝玩儿去, 大宝还在原地蹲着。叶烦过去抱起他:“多大了啊。还要我抱。醒了吗?”   耿大宝在他妈怀里腻歪几分钟,大概院里凉风吹的, 醒了。   叶烦把他放地上,大宝拿着纸去厕所,回来就自己刷牙洗脸。这次换二宝蹲地上掐菜叶。   菜都老了,叶烦也没管她,看着大宝好好洗脸刷牙,给他涂上美加净,让他俩自己玩。   大宝到门口转一圈,可能好朋友都在家睡大觉,没人玩就回到院里拉二宝,要教二宝太极。二宝掐菜叶很开心不想动,大宝就说她懒说她笨。   二宝叽里咕噜反驳一句,大宝听不懂,大声数落她:“不许说鸟语,好好说话!”   陈小慧揉着眼角出来,被吓得脚步一顿,循声看去,菜地边有俩小不点:“大宝,别吓妹妹!”   大宝想说你怎么还没走。忽然想到她昨晚没走:“啥都不知道,你别说话。”   陈小慧瞪他:“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大宝点头:“有啊。我啊。”   陈小慧噎住:“我——我不跟你废话。我告诉你妈。”   二宝好奇地问:“姨姨这么大了还告状啊?二宝都不告状。”   陈小慧气得隔空指着小不点:“我就不该帮你!”转身去厕所。   大宝叫住她。   陈小慧停下:“不能用你家厕所?”   大宝:“妈妈说白天去公厕。”   陈小慧当没听见,到旁边厕所,里面只有一个带盖的痰盂,意识到跟首都叶家一样,痰盂只是以防万一,比如夜里突然拉肚子,突然下大雨没法去公厕时用的。   陈小慧出来,大宝笑着问:“姨姨,上厕所了?”   陈小慧瞪他一眼:“好的不学净跟你妈学怎么挤兑人。”   大宝大声喊:“妈妈,姨姨说你坏话。”   陈小慧顿时急了:“叶烦我——”   叶烦打断:“理他干嘛?”   陈小慧点头:“对,跟你个小崽子计较,跌份儿!”   大宝就想反驳,没计较过小崽子,你才丢脸。然而叶烦已经到门外,瞪着眼睛看着大宝。大宝捂住嘴巴。陈小慧得意了,轻笑一声出去上厕所。   大宝气得起来指着陈小慧背影:“她得意什么?我怕她?”   叶烦:“她以为你怕我。”   “我给妈妈面子!”大宝大声说。   叶烦脑壳疼:“你小声点,你妈也听得见。你妈今年二十六,不是六十二!”   大宝又蹲下去:“妹妹,菜都被你薅秃了。”   叶烦:“你管菜秃没秃?二宝高兴就行。”   二宝冲妈妈笑笑,拍拍小手不掐了:“哥哥,我们练太极。”   话音落下,廖苗苗和弟弟妹妹过来,身后还跟着刘桂花的一对儿女。大宝摇头:“不在家练。苗苗姐,我们去胡同里。”   廖苗苗下意识看叶烦,难道叶姨数落大宝了。   叶烦无语又想笑:“耿大宝,你个小心眼,跟你爸一样。”然后跟廖苗苗解释,自家来客了,大宝怕客人嘲笑他。   大宝哼一声,我怕她?可笑!   叶烦瞪他,能不能给我个面子?   大宝给妈妈个面子,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直接去叶烦家和廖家房屋之间的胡同里。没敢在篱笆院那边,他怕陈小慧透过篱笆看见他又发疯。   耿致晔拎着鱼、藕和萝卜到厨房,隔窗看到大宝:“烦烦,大宝这是要干嘛?”   叶烦:“练太极。”   “院里不能练?”   叶烦无奈地说:“会被陈小慧看见。你儿子刚才差点跟人吵起来。陈小慧也是睡饱了,大宝吼二宝,二宝还没说什么,她上去数落大宝。大宝听她的才怪。”   耿致晔:“也吃饱了。鱼就不做了?”   叶烦白了他一眼,切两节大藕,挑两个大萝卜,给隔壁送去。   庄秋月看到藕和萝卜比叶烦找她借的大一圈:“你也太客气了。”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叶烦道,“没买到红辣椒。”   庄秋月:“辣椒算了。本地人不怎么吃辣椒,菜市场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还要不要?我晒很多,吃不完,小妹不能吃辣。”   叶烦摇头:“大宝二宝也不能吃辣。我家做菜没放过辣椒。嫌味淡,就放点胡椒,或多放两片姜。”   庄秋月又问做饭了吗。叶烦说她回家炒菜。庄秋月登时不好跟她闲絮。其实叶烦估计陈小慧该回来了,担心家里只有她和耿致晔,耿致晔脾气上来,嘴上没个把门的,把人气哭了。   到家不见陈小慧,叶烦奇怪:“上个厕所要这么久吗?”   耿致晔:“那么爱管闲事,她兴许在哪儿管闲事。别担心,烧火,我烧鱼。”   叶烦坐下点火:“一早就红烧啊?”   耿致晔点头:“中午我不回来你随便做点,晚上还像昨晚,煮点挂面炒两个菜。”   叶烦心说哪能随便啊。“我还是出去看看吧。”叶烦说着话起来,耿致晔手上脏,用手臂把她按下去:“不是怕她看见你脖子上的印记吗?等她回来就消了。”   明知他胡说八道,叶烦依然坐回去,不然他只会更烦陈小慧。   陈小慧也没管闲事,但她听到几句闲话。   昨天陈小慧下了船就碰到大宝,然后跟叶烦回家,几乎没人看见她。她晚上倒是出来过,但是天黑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她在厕所蹲大号低着头,看身形穿着不像叶烦,倒痰盂顺便上厕所的三个女人就放心聊天,说听渔民说陈小慧来了。其中一个不知道陈小慧叫什么,就问陈小慧是谁。刚好这时陈小慧因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到一个女人满脸幸灾乐祸:“就是叶家亲生女儿。被叶烦鸠占鹊巢的那个。”   陈小慧想解释叶烦没鸠占鹊巢。叶烦自始至终都是说不用顾忌她,她是耿家媳妇。可陈小慧嘴拙,不如叶烦脑子转得快,还没张口就看到另一个人撇着嘴说:“陈小慧真缺心眼,还没种。我要是她,非把叶烦撵回申城。”   不知陈小慧是谁的女同志说:“她都嫁人了,怎么回申城?”   “那就把她闹的跟耿团长离婚。什么玩意!天天冷着一张脸,见谁都爱答不理的。我前几天跟她打招呼,她挤出一丝笑,跟施舍我一样。要不是这岛上耿团长最大,我搭理她?”女人越说越气,“你们是没听见她怎么训那些渔民的,跟训孙子一样。那些人也是贱骨头,还给她送小海鲜!”   不识陈小慧的女同志说:“渔民指望她赚钱,要看她脸色。”   另一人摇头:“又不是吃不饱。我可受不了这鸟气。陈小慧应该跟那些渔民一个臭德行。没见过这么没骨气的。叶烦不要的工作她也要。叶家那条件,什么样的工作找不到?”   就那工作还差点把陈小慧难为哭。要不是耿致勤帮忙,她至今甭想转正。陈小慧想说什么,一看自己还蹲着,立刻把火气咽下去,等肚子里舒服了,系上腰带,她走到三人跟前。   勾头聊天的三人下意识抬头,仿佛问你谁呀。   陈小慧心说我怕陈宽仁把我工作弄掉,我没叶烦反应快,不敢跟她吵,我怂我笨我认!我还怕你们?白活一辈子!   “陈小慧!”陈小慧居高临下的问:“没想到吧?我就是缺心眼,又没种,还没骨气的陈小慧!”   三人脸色周边,紧张到结巴:“你你想干嘛?”   陈小慧:“叶家那条件,我把你们打一顿,我父母也能帮我摆平?你们是这样想的吧。”摩拳擦掌,打人她真不敢,两辈子没跟人动过手,轻轻一推,三人坐到蹲坑里面,吓得惊叫一声,响彻寰宇。   一墙之隔的男人大声喊:“有话好好说!”   陈小慧对那边说:“我没打人。她们自己吓的掉坑里。你们快来把她们拉起来!”看到一个人想起来,陈小慧用手嫌脏,作势用脚踹她,那位下意识伸手档,忘记屁股底下是空的,又扑通一声坐回去。   陈小慧听到脚步声,迅速后退,一脸无辜:“你们看,我没动手吧。”   几人话慌忙转身出去,因为看到白花花一块,也不知是大腿还是屁股。到外面才敢说:“我们去叫人。”   陈小慧跑出去:“我也去叫人!”   三人下意识喊:“别走!”   陈小慧本能停一下,两辈子第一次做坏事心里不安。抬头看到四面青山,想起叶烦在这里,她怕什么。陈小慧又想要是叶烦会怎么做?叶烦得啪啪给她们几巴掌。陈小慧还是不敢动手,看到有女同志过来就大声喊:“有人掉茅坑了。”   往这边来的女同志先楞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跑过来:“人没事吧?”   陈小慧摇头:“脚滑。我去喊人。”下意识朝叶烦家跑去,可是她刚才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就转身朝菜市场方向跑,果然那边有很多人,有买菜的军嫂社员,还是刚刚赶海回来的渔民。陈小慧找了七八个人,跟那些人去公厕。还没到公厕就看到女厕所外边很多人,陈小慧确定仨人不会被屎淹死,就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家。   叶烦听到“亲家母,你坐下,咱俩说说心里话。”心想谁呀,还会唱豫剧《朝阳沟》。她勾头朝外看去,陈小慧拿着牙刷往外走。   叶烦心道,肠胃通了,心情也好了吗。   “陈小慧!”   陈小慧打个哆嗦,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干嘛?”   叶烦挑眉,干什么亏心事了:“你房间柜子里有刷牙喝水的缸子。妈用过。不过你别担心,我用热水烫过。”   陈小慧看自己手上只有一个牙刷,尴尬地笑笑:“忘了。”得意忘形了。陈小慧赶忙装没事人一样,回客房拿刷牙的杯子。   叶烦小声说:“耿团长,我怀疑陈小慧真管闲事了。”   耿致晔:“就她那个脑子,不管闲事才怪。锅里差不多了,不用烧,你过去刺探一下军情。”   陈小慧优柔寡断,胆子还小,肯定不敢杀人。除了人命,岛上没啥大事。叶烦不怕她闯祸,就怕别人欺负她。而她心情这么好,显然没挨欺负。那怎么去趟厕所去半小时。   大宝的太极课都结束了。   叶烦到院里,等她刷好牙开始洗脸:“昨晚睡得好吗?”   陈小慧下意识点头:“很安静,比家里还安静。”这几天第一次一觉到天亮。   叶烦:“岛上湿气重,毛巾毯可能有点怪味。我一会拿出来晒晒。”   陈小慧摇头:“我晒吧。你不是得上班?我又不是小孩子。”   叶烦点头:“知道食品厂在哪儿吧?有事就去那边找我。我上午上班,下午就不去了。菜市场有卖干货的,咱们买点,明天我送你上车。明儿周末。”   陈小慧想说不用,叶烦不一定听,就决定先答应:“听你的。”   叶烦感觉铺垫的差不多:“晚上要是很着急不用去公厕,用痰盂。我今晚把手电筒放桌上。”   陈小慧不由得笑了。   叶烦挑眉,看来去公厕的路上真有什么乐子。   “妈妈!”   叶烦顿时想把大宝的嘴缝上,早不来晚不来,等她说到重点他来了。叶烦没好气的说:“干嘛?”   大宝跑进来,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妈妈,有人掉进厕所了,妈妈,我还上厕所呢。妈妈——”   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叶烦皱眉:“掉什么?”   陈小慧擦擦脸:“大宝,别怕,是掉进女厕所,不是你去的男厕所。”   母子俩一起看陈小慧,大宝一副“真的吗?那就好”的样子。叶烦好奇“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陈小慧惊觉失言:“我——我听人说的。”   叶烦笑着点点头,我信你才有鬼!   “大宝,别担心,回头叫爸爸陪你去厕所。或者叫大弟一起。你去把二宝叫进来,别什么热闹都看。洗洗手吃饭。”叶烦摸摸大宝的小脑袋。   大宝这么担心是他很清楚蹲坑多脏,平时从厕所出来鞋都要在路边蹭几下才回家。不过有了妈妈的安慰,大宝不怕了,蹦蹦跳跳找妹妹。   叶烦抱着双手,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是不是你干的?”   陈小慧正想怎么糊弄过去,结果叶烦又不按理出牌——哪有直接这么问的。陈小慧装傻:“什么啊?”   叶烦:“你第一次到岛上都没脚滑踩到屎,岛上的人天天上厕所会突然掉进厕所里?”   陈小慧洗洗毛巾搭起来:“那要问她们。要是撞邪了呢?”   叶烦:“你没打人吧?”   陈小慧下意识摇头,听到一声笑,陈小慧双手捂脸,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脑子呢?   叶烦收起笑容:“那没事了。窗台上有百雀羚。岛上风大,不用容易起皮。”   陈小慧为了装穷都没敢带百雀羚。好几天清水洗脸,又没休息好,脸有点疙疙瘩瘩。可是此刻脸不重要:“你不生气啊?”   叶烦:“陈宽仁和赵茹萍把你我调换,你都不舍得报警。就你这脾气,怎么可能主动惹事。岛上有几个长舌妇。平时没少背地里说我。她们不敢给我脸色看,我就当不知道。说你什么?”   陈小慧见叶烦真不计较,就想从头学一遍。可她又觉着没必要给叶烦添堵,就说那些人骂她缺心眼,没本事,不如叶烦聪明,能带领渔民赚钱。   叶烦感觉不止,不过大概知道因为什么心里有底就没继续问:“你不是趁着她们擦屁股的时候把人推下去的吧?”   陈小慧瞳孔地震,她是鬼吗?   叶烦想象一下,忍俊不禁:“干得漂亮!会不会吃螃蟹?我中午买二十只,咱们一次吃个够。”   耿致晔端着菜出来:“你俩一人十只?是想吃完就进卫生院吗?”   陈小慧这次占耿致晔:“几只尝尝味就行。”   大宝二宝跑进来,叶烦出去拿毛巾,给俩孩子擦擦汗。   耿致晔问:“大宝,谁掉坑里了?”   大宝摇了摇头:“那边好多人,不知道。苗苗姐去了。苗苗姐说回来告诉我。”   大宝吃好饭,廖苗苗也没过来。叶烦拎着俩书包送大宝二宝上学,半道上碰到跟同学说小话的苗苗:“苗苗,再磨磨唧唧就迟到了。”   背后说人坏话,廖苗苗吓一跳,看清说话的人是叶烦,她拍拍胸口:“叶姨还不知道吧?柳晴掉茅坑里了。问她怎么掉进去的,她说脚滑。咋可能正好屁股全坐进去。”   叶烦假装意外:“可能蹲麻了腿软。”   廖苗苗摇头:“除了她还有俩呢。”然后说那俩的名字。叶烦没什么印象,就问是不是山西大队社员。   廖苗苗不清楚:“你问我妈,我妈知道。还不许我说。这么好笑的事我怎么可能不说。叶姨,我去学校了,我得告诉同学,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不待叶烦说什么,她拉着同学就跑。   叶烦心说,别乐出人命。   然而她这张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叶烦看着大宝二宝进学校就回家。虽然陈小慧说不用她照顾,叶烦也得交代几句。结果到廖家门口,就看到庄秋月和参谋长爱人一脸着急,正准备往北去。   叶烦问:“出什么事了?”   庄秋月一把抓住叶烦:“来得正好。咱们一起过去劝劝。柳晴嫌没脸见人正要死不活呢。”   叶烦心道,我过去怕不是火上浇油。   叶烦叹了口气:“你俩最好别去。因为你俩跟我走得近。”   参谋长爱人大惊失色:“是你?”吓得往后退两步,就怕叶烦伸手把她扔粪坑里。   叶烦苦笑。   庄秋月摇头:“怎么可能是叶会计。当时叶会计在家做饭。我听到她和耿团长说话了。”忽然想到一个人,她睁大眼睛,“不是吧?她这么厉害?”   叶烦点头:“柳晴不敢说因为什么因为她理亏。应该还有别人听见了。否则以她的性子肯定会倒打一耙。”说完叫两人等一下,到屋里骗陈小慧跟她去上班。等到门口,叶烦叫陈小慧告诉庄秋月和万思芹菜究竟怎么回事。   陈小慧本想糊弄过去,一听柳晴要死,顿时原原本本说一遍,最后又说当时一墙之隔的男厕所有人,好几个男同志都听见了。   陈小慧担心真把事搞大了,没敢说男同志可能看到她们没好穿裤子。   万思芹和庄秋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苦笑,这叫什么事。   刘桂花听到几人的声音跑过来叫叶烦跟她一起劝劝掉进茅坑的三人。   陈小慧不等叶烦说话,抢先说她们活该,然后又把此事经过重复一遍。   刘桂花瞠目结舌:“她——她还敢要死?不是——”她看着陈小慧,“当着你的面这么说?她脑子呢?”   庄秋月:“柳晴平时背地里说习惯了。她又不认识小陈同志。要不是昨天看到她,我今儿也认不清。”   刘桂花啧一声:“人在做,天在看!” 第36章 见好就收   陈小慧心里咯噔一下, 担心老天把柳晴收了,不知真相的人怪她, 继而责怪叶烦。陈小慧便拜托刘桂花、庄秋月和万思芹三人,如有询问就把事情真相告诉大家。   叶烦不禁皱眉:“此事到此为止!”   陈小慧:“可是——”   叶烦打断:“没有可是。”对刘、庄、万三人道:“嫂子,既然柳晴不敢叫人知道,您三位就当不知道。不然传到高营长耳朵里,他因此感到羞愧也要转业,总部定会认为耿致晔能力不足或无容人之量。”   陈小慧下意识说:“跟耿致晔有什么关系?”   庄秋月心说,你跟叶烦有关系,叶烦是耿致晔妻子啊。   万思芹直言道:“叶会计说得对。耿团长来这里一年多, 一位老驾驶员要转业,一位营长要转业, 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总部那边也会有说法。”   “耿致晔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没说。”叶烦转向陈小慧:“懂了吗?”   陈小慧觉着叶烦杞人忧天:“那这事就算了?”   叶烦张张嘴:“不是, 都把人推屎坑里了, 还想怎样?士可杀不可辱!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柳晴是会假寐的狼!”   好像有点道理。陈小慧“哦”一声勉强接受。叶烦不放心:“你老实在家待着, 我下午陪你买东西, 别给我添乱。”   这话她就不爱听了, 陈小慧忍不住反驳:“我又不是大宝!还用你提醒。”   叶烦:“二宝都知道见好就收!”   庄秋月赶忙打圆场:“叶会计, 上班要迟到了。小陈同志,去不去海边,咱们陪你一起去?我们都不上班。”   万思芹担心俩人打起来, 拉一下叶烦:“叶会计,忙去吧。”   叶烦又叮嘱一句:“别多嘴!”   陈小慧不耐烦:“知道了。”   叶烦把钥匙给她, 陈小慧接过去就摆手, 等叶烦走远她就嘀咕:“当妈当久了。”   庄秋月顿时想笑:“小陈同志,叶会计也是担心你。你让柳晴栽了一个大跟头, 她肯定千方百计找你报仇。她一个还好办,可她还有俩同伙,仨人堵住你一个,你肯定吃亏。”   刘桂花好奇地问:“你咋想到把她们往坑里推?”   万思芹也听人说过陈小慧很没种。要不是叶烦亲口承认,陈小慧对天起誓是她干的,万思芹也会怀疑陈小慧有帮手:“对啊。我们真以为她们脚滑自己掉进去的。”   陈小慧:“我一个人打不过她们三个,肯定不能等她们起来。”不敢说自己不敢打人,“把她们打坏了还得陪医药费。”   三人连连点头,确实只有这一个办法。   陈小慧问:“不去了吧?”   三人愣了愣,然后刘桂花问:“柳晴家吗?还去啥。越劝越来劲。捡螃蟹去。本地人懒得吃,正好便宜咱们。”   经庄秋月一说,陈小慧也不敢独自行动。家里就她一个,还没电视广播,她无聊,犹豫三秒就去拿水桶。   庄秋月好奇的问怎么陈小慧一个人来,她妈怎么没来。陈小慧胡扯出差经过甬城顺路来看看叶烦。   下了火车转公交,还要坐船,一点也不顺路。庄秋月心说,你俩关系这么好吗。   可是怎么可能啊。万思芹小心试探:“叶会计刚才那么说你,你别往心里去。”   陈小慧摇头:“是我自己考虑不周。她也是着急。”   庄秋月怕她心里有气,回到首都跟陶春兰添油加醋那么一说,陶春兰同志写信数落叶烦:“不觉着叶会计说话难听吧?”   陈小慧想了想:“没有很难听吧?哦,她口气不好。你们不知道?她就这脾气。这算什么,当初我——”赶忙把陈宽仁和赵茹萍的名字咽回去,“我有次差点被骗——”假装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她张嘴就吓唬那俩人,要把人弄去公安局。”   庄秋月:“这应该不是吓唬吧?”   陈小慧摇头:“还没开始骗我,就是有那个心。去公安局也是被数落几句,那俩人挨训,我也得挨训。传出去影响不好。叶烦不会这样做。不过那俩人被她不客气的样子吓唬住,差点没跪下给她磕一个。”   刘桂花没想那么多,感叹道:“叶会计真厉害。”   陈小慧点头:“我们那边很多人都怕她。她一走,就像,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还会仗势欺人。不是贬义词。她欺负的都是恶人。”接着又说自打叶烦走后,农副产品收购站的一些同志特猖狂,就跟小人得志一样。幸好叶烦搞个食品厂,月月往首都运海货。收购站的人因为想找供销社买海货,买便宜的罐头走亲戚,不敢跟供销社同志耀武扬威,供销社又可以在收购站门口买农副产品。   万思芹不禁问:“你们可以直接找人民群众买东西?”   陈小慧:“在收购站门口,有人问就说不劳烦收购站的同志,直接给我们就行。交给收购站,收购站也是转手给我们,多此一举。收购站不上报,群众拿到钱不上报,谁知道我们这么干。”   庄秋月:“刚才说又,那就以前这么干过?叶会计的主意?”   陈小慧点头:“除了她谁敢这么干啊。真没白姓叶。”   刘桂花顺嘴问:“你怎么还姓陈?”   万思芹和庄秋月一起瞪她,哪能直接问。   陈小慧愣住,反应过来也不敢说实话:“习惯了。就算改过来,需要提供档案材料的时候也会有个曾用名‘陈小慧’。到时候还要解释,麻烦。”   几人没改过名不清楚,庄秋月就转移话题,说非大潮天也能捡到小海鲜。   刘桂花不敢瞎问,就问陈小慧喜欢吃八爪鱼还是螃蟹,还是海螺。   陈小慧前世今生都没在海边生活过:“叶烦买的蟹挺好吃的。”   刘桂花:“现在正是吃蟹的时候。二宝拳头那么小的蟹都很重,里头满满的蟹黄。”指着远处石头:“去那边,犄角旮旯里多。”   石头缝里不止有蟹,还有海水冲上来没能回去的小海鲜。   陈小慧发现蛤蜊,小八爪鱼,随处可见:“这么多?”   刘桂花:“这才多少。大潮那天才多。对了,你啥时候回去?”   陈小慧:“我问过火车票,明天上午有票。”   刘桂花惊讶:“就在这里一天啊?”   庄秋月和万思芹互看一眼,一天还少?多待几天耿团长也能被她弄转业。   说起耿致晔,因为没听清叶烦和陈小慧对话,直到晚上回来也只知道有人掉茅坑里,不清楚具体哪几个。   耿致晔到家时见叶烦在厨房做饭,他过去搭把手,忙起来也忘记问,只记得陈小慧:“也不收拾行李,你确定她明天走?”   叶烦:“确定。再说了,她有什么行李?几件衣服,晚饭后半小时收拾好了。对了,你明天忙不忙?”   最近牛副团长、廖政委组和参谋长组一个在海上一个在陆地,耿致晔没有防守任务,不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部队:“可以不忙。”   叶烦:“我早上坐送货的渔船送她上车,你接送大宝二宝?”   耿致晔皱眉:“又不是小孩子。”   叶烦:“两提包东西,加上她自己的行李,不好上火车。”   “给我丈母娘买的东西?那,行吧。”耿致晔嘴上这样说,其实很不放心。翌日清晨看着陈小慧收拾行李,确定没叶烦的,耿致晔才说一句:“叫叶烦送你。”   陈小慧摇头:“不用,下了船就能坐公交车。”   叶烦提起装紫菜、干虾和小鲍鱼的包:“走了。人家渔船还得往收购站送货。”然后又提醒耿致晔,放学别忘了接大宝二宝。   大宝大声说:“妈妈,不用爸爸接,我和二宝认识路。”   叶烦:“我要是赶不回来,你俩也自己做饭?”   大宝转向他爸:“你中午不回来啊?”   耿致晔:“你不让我接,我中午回来干嘛?来回大半个小时晒太阳吹海风吗?”   大宝被他爸挤兑一句,很不高兴,挎着书包拉着妹妹:“我们上学去。”   叶烦到院里听到这话慌忙停下:“学校还没开门,上什么学?八点再去!”   大宝拉他爸的手臂,一看才七点,又长吁短叹:“怎么才七点。”   叶烦叫陈小慧快走。陈小慧边走边回头,见二宝没跟上来:“二宝不是跟你很亲吗?怎么一点也不黏你?”   叶烦:“他俩跟别的小孩不一样,都不缠人。”   那是因为大宝二宝知道妈妈走了还回来,不担心见不到妈妈。   在陈小慧看来俩小孩太理智,不符合年龄,堪称冷漠。可大宝二宝平时表现并不冷漠。叶烦下班回来,他俩就往叶烦怀里扑。在外面玩累了回来也是先找妈妈。   陈小慧想不通,不禁摇了摇头,不经意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叶烦见她慢下来,想问她看什么,结果一扭头看到柳晴几人:“一大早不买菜做饭,也没睡懒觉,在路口干嘛?”   陈小慧想起庄秋月的话:“堵我?”   叶烦冷声道:“她敢!”   陈小慧把提包递给叶烦。   叶烦没接:“别找事。直接走!”   陈小慧心说,人家不一定让我直接走。   往前几十步准备拐弯,陈小慧被叫住。陈小慧给叶烦个眼神,这可不是我找事,而是事找我。   叶烦不惹事也不怕事,问柳晴:“有事?”   柳晴:“我们找陈小慧说点事。”   陈小慧把提包给叶烦,自己走过去。叶烦感觉来者不善,东西往地上一扔就去追陈小慧。陈小慧到柳晴跟前想说话,柳晴二话不说就朝她脸上扇。陈小慧猝不及防忘记躲闪,本能闭上眼,脸上不疼,身上也不疼,陈小慧奇怪,怎么回事。   陈小慧睁开眼,柳晴的手臂被叶烦攥住。陈小慧下意识问:“你咋来了?”   叶烦朝后看一下:“后退!”   陈小慧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后退几步,叶烦使劲推一下柳晴的手臂才松开:“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柳晴:“与你无关!”   叶烦好笑:“陈小慧是我妈陶春兰同志亲生的,凭陶春兰把我养大,供我上学,帮我带孩子,就与我有关!”   柳晴面向叶烦盯着她:“你一定要管?”   叶烦:“你想动她除非把我打趴下。”   陈小慧终于意识到柳晴不是要找事而是要“报仇”,顿时火气上窜:“叶烦,你一边去!不就是打架,我怕你!”   叶烦心累:“你会打架?”   陈小慧不会,张张嘴想说什么,叶烦没给她机会,抢先问:“柳晴,不走是不是?”   柳晴:“我再说一遍,与你无关。否则别怪我们不给耿团长面子。”   叶烦叹了口气:“以为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找陈小慧?你该庆幸昨天是陈小慧。要是我,我不弄点屎抹你嘴上,我姓陈!”   柳晴脸色骤变,跟她一起来的俩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叶烦,仿佛问她怎么知道。陈小慧怎么连这事都告诉叶烦。叶烦鸠占鹊巢二十五年,陈小慧不应该借此机会搬弄是非吗。   叶烦挽着衣袖问:“还打不打?跟老叶学了几年军体拳,还没用过。正好借此机会试试。”   柳晴虚张声势:“吓唬谁!”   叶烦招招手,柳晴往前一步。叶烦朝她脸上扇,柳晴下意识抬手挡。叶烦故意放慢速度正好抓住柳晴的手臂,一拽一转,像四两拨千斤般把柳晴手臂别在背后,很是轻松的把人压下去。   柳晴两个同伙还没反应过来,柳晴就双膝跪地。俩人吓得惊叫:“你你干嘛?你快放手!   叶烦松手后退两步:“还打吗?不要听到几句风言风语就以为很了解我。既然知道我姓叶,就该知道我小时候摸真枪的时候,你们还玩泥巴呢。我跟着父辈学军体拳的时候,你们在跳绳。我懂的远比你们以为的多得多!”   四人下意识点头,包括陈小慧。   三人不敢言语,陈小慧忍不住问:“怎么没听你说过?”   叶烦:“你也没问啊。”   陈小慧:“可是,可是——对了,你说过以前身体弱。那天没在意,后来也忘了问,你现在身体这么好,就是练这些练好的?”   叶烦拎着提包,递给她一个:“走了。”   陈小慧追上去:“你慢点,你除了会军体拳,还会什么?妈会不会?我回去跟她学学。”学会了以后就敢跟人动手,“我现在学是不是有点晚?要学几年?我没有太多时间。”离恢复高考只剩两年,“两年够吗?”   唐僧都得叫她师傅。叶烦头疼:“先上船!”   陈小慧点点头。到船上又继续问,两年够不够。   叶烦:“我确实会军体拳,不过自打有了大宝二宝就没练过。”   陈小慧摇头:“你身体轻巧的很,我都没反应过来柳晴就跪了。”   叶烦:“那是太极啊。我经常练太极。你在的这几天我没练。早上炒菜没时间。平时早上不炒菜,咸鸭蛋或咸菜,或者水煮大虾,有时间练一会。”   陈小慧:“那你跟谁学的?”   叶烦:“嫂子会,妈也会太极,就是不如我顺畅熟练,已经形成身体本能。”   陈小慧决定回去就向陶春兰同志和李明月同志请教。忽然想到什么:“柳晴呢?”   叶烦无语又想笑:“才想起来?”柳晴要听见又得觉着你侮辱她。   柳晴被叶烦按在地上也认为被折辱了。不过她不恨叶烦。柳晴推己及人,认为陈小慧没有趁机搬弄是非是陈小慧无脑。陈小慧来探望叶烦也非本意,她受父母之命罢了。陈小慧告诉叶烦事情真相,因为她胆小不敢隐瞒。   柳晴要不是找陈小慧,也不会被叶烦按倒。所以都怪陈小慧。   柳晴从地上起来就骂陈小慧。她的两个同伴说叶烦过分。柳晴摇头:“叶烦不敢叫陈小慧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这一点是我没想到。就算叶烦恨不得陈小慧跳海去死,也不能在横山岛跳海。叶烦肯定会亲眼看着陈小慧上车,然后给陶春兰发电报。”   两人想起叶烦提到“陶春兰”时说的话:“对。我们也没想到叶烦能亲自送她。今儿周六,叶烦还得上班啊。”   柳晴:“食品厂那点事,随便什么人都能干,她仨月不去也没事。”一想到她们这么多军属,就叶烦有铁饭碗,柳晴心里就堵得慌,“也不知道上边怎么想的,给食品厂俩正式工。正式工啥时候这么好弄。”   三人当中最胆小的女同志说:“小声点。”   柳晴:“我又没说错。”说是这样说,可声音明显小了,“对了,刚才没人看见吧?”   另外两人一起摇头,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做饭,没人出来闲逛。   柳晴想想她叫陈小慧站住的时候周围没什么人,顿时放心下来:“回去。”   俩人异口同声:“算了?”   柳晴冷哼:“想得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陈小慧远在首都,柳晴真没办法。她丈夫是耿致晔手下的兵,除非万不得已,柳晴不想跟叶烦对上。   柳晴琢磨片刻:“我再想办法。”经过田小凤家门口,透过门缝看到院里都长草了,柳晴有了主意。   田小凤给她来过信,她知道怎么联系田小凤。   柳晴识字,不多,所以她等丈夫去部队,孩子上学,就抱着字典写信,信里大骂叶烦欺负人,陈小慧个蠢货,害她丢脸,仗势欺人等等。   没多久,柳晴就收到田小凤回信,田小凤回了整整五页,前两页大骂叶烦,第三页说自己近况,第四页说她爱人工作忙,但比以前轻松,不用成天待在部队,她也能进城买东西。最后一页前半张说人不可能一直那么幸运,诅咒叶烦倒霉,后半张的意思就是不要让她抓住机会,否则一定把叶烦往死里踩。   柳晴要的就是多个盟友,很是开心的给田小凤回信,三成恭维四成羡慕,最后三成内容是以后多多联系。   田小凤透过文字都能看到柳晴对她的羡慕,又回一封信,叫柳晴等她消息。   驾驶员家属能有什么消息。到阳历年,柳晴都没收到田小凤的信。柳晴可能也知道田小凤能力有限,一点也不着急。   庄秋月和刘桂花见到柳晴神色如常,柳晴还以为叶烦没告诉她们她是被陈小慧推进茅坑的。柳晴还跟以前一样,闲聊的时候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以前刘桂花不清楚她什么德行,听过就忘。现在知道这女人不是好东西,因为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好搞僵,就左耳进右耳出——柳晴别想借她的口给叶烦添堵。   不过叶烦最近心情不好,因为伟人去世!   耿致晔也因此没心情跟叶烦调笑。   大宝二宝见爸爸妈妈脸上笑容少了,十分听话,每天叫玩就玩,叫写作业就写作业。   岛上有个烈士坟,耿致晔挑清明这一天带着没有防守任务的军官干事等人上山扫墓修坟。   叶烦从岛上供销社仓库里翻出一些纸,在路口烧纸。   柳晴可算抓住机会,跟人说叶烦宣扬封建迷信。   大概刘桂花给柳晴感觉不长脑子,她说这话的时候没避着刘桂花。刘桂花快言快语,想也没想就问:“你没祖父长辈?”   柳晴胸口疼:“我说叶烦又没说你。再说了,人死如灯灭,又没有来世,用得着烧纸钱?”   刘桂花点头:“你说得对。你家地址给我,我写信问问你爹娘,你家是不是不用给祖宗修坟。你爹娘也这样说,我跟你一起去总部告叶烦。”   胆小的军嫂小声说:“你们别吵。我爱人昨晚还说今儿去烈士林园扫墓。”   闻言,柳晴感觉理亏又不想承认:“扫墓又不烧纸钱。”   刘桂花:“对,不烧纸钱。万一有鬼神,他们需要纸钱呢?烈士死了还挨饿受穷,你心里就好受了?”   柳晴急了:“你别上纲上线!我说叶烦你扯什么烈士?”   刘桂花:“你也知道上纲上线?烧几张纸钱就是传播封建迷信,你爹娘年年修坟是啥?反革命!” 第37章 劫富济贫   □□的帽子太大, 柳晴不敢接,还气得急赤白脸:“胡说八道, 不讲理!我没空跟你废话!”说完连走带跑回家去。   刘桂花问跟柳晴关系好的几人:“你们也觉着烧纸就是宣扬封建迷信?”   几人异口同声:“我们又没这么说。”   刘桂花心说谅你们也不敢。   上纲上线的招数对富农、地主、资本家的后代有用。对工人、农民和工人农民出身的军人子弟一点用没有。叶烦敢路口烧纸——不怕被闹大,可不是仗着耿致晔,也不是仗着叶家,而是出身——叶父祖上是读书人,陈宽仁是工人,无论生父还是养父家,都经得起明察暗访。   叶烦也没说给谁烧纸,她要说给陈家祖父母——陈宽仁父母是旧时代受压迫的工人, 甭管柳晴告到哪儿都会挨训——小题大做!   不过在刘桂花看来,烧纸这种事还是尽量别做。   刘桂花瞪一眼爱传谣的几人, 就去找叶烦。   叶烦身边还有一沓纸钱,刘桂花就说:“烧完这些别烧了。”   “谁说什么了?”叶烦问。   刘桂花惊得失态, 太聪明警觉了吧。可这样的叶烦在路口烧纸, 肯定因为不得不烧。难道她梦到先人了。   刘桂花梦到过两次, 一次房子漏了。刘桂花醒来看着房顶, 心说又没下雨, 往哪儿漏。她说给婆婆听, 婆婆带她到坟地里,牛团长奶奶的坟塌下去一块。之所以给她托梦,是因为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婆媳不和。还有一次是两年前, 梦到她死去公爹叫她随军。刘桂花醒来就嘀咕,有家属区可以随军, 没家属住房怎么随。大概过了四五天, 刘桂花收到牛团长电报,让她收拾收拾行李, 给孩子转校。   这样的事说出来比烧纸还像宣扬封建迷信。刘桂花担心被耳朵灵的人听见大做文章,就没问她原因:“柳晴说你宣扬封建迷信。”   叶烦轻笑一声:“她也就这点能耐。”   刘桂花点头:“幸好没上过学,给家里写信都要抱着字典查。还是生在农村。要在城里,就她的肚量,指不定公报私仇迫害多少人。”   叶烦:“不用理会。她那样的人你越在意她越来劲。我知道了却按兵不动,她做饭睡觉都得防着我。可比打她两巴掌折磨人。”   刘桂花性子直:“还是你脾气好。换我可忍不了。”   叶烦摇头:“她没到我跟前。到我跟前早把她嘴巴扇歪了。”   刘桂花心想她也不敢在你跟前胡说八道。想到这,刘桂花忍不住朝自己腿上拍一下:“我不该告诉你。这不是给你添堵吗。”   叶烦不在意地笑笑,把最后一沓纸钱烧了便起身:“走吧。”   刘桂花突然想起来今天周末:“你在这里,大宝二宝呢?”   叶烦朝北看一下:“跟山西大队社员孩子玩去了。本来我想跟着他俩,晚上再烧。大队长妻子说她在路边拾掇地,她看着那些孩子别上山。”   刘桂花:“我家那俩肯定也在。平时不写作业,一到星期天就不归家,你说能学到什么啊。”   叶烦想,自家孩子怎么嫌弃都行,别人嫌弃她肯定不高兴:“都一样。大宝看起来听话,也是看起来。他和二宝出去,不是我跟着就是耿致晔跟着,就是因为他俩喜欢阳奉阴违。”   刘桂花摇头:“你家大宝不是调皮,是胆子大。他今年是七岁吧?”   叶烦:“到年底七周岁。”   刘桂花算一算:“六岁半,他敢爬树。早几天我碰到过一次,他把书包挎二宝身上,要上树摘桃花。我数落他,叫他赶紧回家。他睁大眼睛看着我等我走。我就在那儿跟他耗。可能怕回去晚了你数落他,过一会嘴里嘀咕着什么拉着二宝走了。”   叶烦:“难怪不让我接送。”   刘桂花:“你得接送。二宝当时一声不吭,看起来很乖,其实胆子也不小。要是别的孩子,我吓唬两句早哭了。”   叶烦:“胆子大。可能因为我妈和我婆婆经常领着她和大宝出去玩,他俩一点也不怯生。”看一下手表,十一点了,叶烦打算进村找大宝二宝,就问刘桂花去不去。   刘桂花点点头,跟她去山西大队。   走过家属区,叶烦看到路上和路边都是小孩,但没有大宝和二宝。叶烦走到跟前问:“有没有看到耿大宝?”   坐在树杈上的小孩低头说:“耿大宝和耿二宝回家了。”   叶烦惊讶:“回家了?”   小孩指着小路:“刚回家。耿二宝饿了。”   刘桂花问树上的小孩,有没有见过她家俩孩子。那小孩摇摇头,树底下的小孩说跟廖大弟玩儿去了。   刚才叶烦和刘桂花从廖家门口过,廖家房门紧闭,肯定不在家。刘桂花心慌:“不会去海边了吧?”说完就跑,想起她和叶烦一起来的:“叶会计,我——”   叶烦打断:“快去吧。”   刘桂花再次往海边跑。   叶烦来之前把房门锁了,怕大宝二宝找不着她也往海边去,她不敢犹豫,连走带跑到家门口,听大宝说:“妹妹,等等我,我关门。”   叶烦叉着腰喘口气:“关门去哪儿?”   俩小孩转过身,惊呼:“妈妈!”   叶烦把门推开:“回家。”   二宝追妈妈,大宝关上院门。   叶烦到家就倒水泡奶粉:“你俩先喝点垫垫。”   大宝很惊讶:“妈妈怎么知道我们饿了?”   叶烦:“我去村里找你们,你们的好朋友说二宝饿了。还有,以后不许钻胡同,走大路。”   大宝顿时明白,他们跟妈妈走岔了。“妈妈,可以做饭了。”   叶烦问:“用鸭蛋煎蛏子?热几个窝窝头,再煮莲子汤?”   大宝点点头:“爸爸呢?”   叶烦:“你爸帮伯伯们修房子去了。”   大宝顿时不禁问:“爸爸今天这么忙?去了烈士坟,还要修房子?”   叶烦哑然,该怎么说?难道要说她说的房子就是烈士坟吗。叶烦避开房子,“爸爸下午还要训练呢。”   大宝:“团长也要训练?”   叶烦点头:“师长也不能天天坐办公室。”   大宝皱了皱鼻子:“难怪爸爸有时候身上臭臭的,衣服和鞋上都是泥。妈妈,咱家你最轻松。”   叶烦:“爸爸比我辛苦,你们天天上学也比我上班辛苦。可是,耿大宝,你是不是忘了,妈妈还要给你和妹妹洗衣服做饭?”   耿大宝忘了。   叶烦揪住他的耳朵:“小没良心的。给我道歉。”   大宝立即说对不起,然后叫妹妹也说。二宝摇头:“我没说妈妈轻松。妈妈最辛苦!还给二宝泡奶粉。”   大宝:“马屁精!”   二宝放下杯子:“妈妈,你做饭,我烧火。”   大宝起来就往厨房跑,抢到烧火的板凳,冲二宝得意地摇头晃脑。二宝气得跑过去朝他身上一下,又推他:“你起来,我的板凳!”   叶烦:“板凳上写你的名字了吗?耿二宝,客厅里还有小板凳,想坐自己搬去。”   搬就搬!二宝气鼓鼓地到客厅搬个板凳,挤到哥哥里侧。叶烦头疼,拎着她到外侧:“坐在这里。你又不会点火,哥哥点着你放柴。一次别放那么多。”   大宝点头:“放多了烟出不去就跟着火了一样。妈妈,对吧?”   叶烦扬起巴掌。   大宝慌忙捂住脑袋:“开玩笑啦。”   叶烦瞪一眼他,拉开炉子煮粥。莲子煮开,叶烦把箅子放上去热窝窝头,炉子封一半,小火慢煮,然后叫大宝生火,她往地锅里倒一瓢水,又加几片姜。水开后,叶烦把收拾干净的蛏子倒进去。蛏子开口,叶烦把肉取下来和鸭蛋液搅匀。   大宝看着鸭蛋壳问:“妈妈,还有几个鸭蛋啊?”   叶烦:“还有好多个。”   大宝奇怪:“怎么天天都有蛋啊?”   叶烦:“以前鸡蛋鸭蛋弄到岸上卖不够来回油钱,又要种地又要捕鱼的人就不爱养。现在食品厂统一收购送出去,一次几千个,还有皮蛋和咸鸭蛋,赚的钱足够付来回油钱,有时候还有的赚,大家因此爱养鸡养鸭。鸡鸭多了,蛋自然就多了。菜市场今年都不限购。你和二宝想吃多少吃多少。”   大宝不禁说:“难怪每天早上都有鸡蛋。妈妈,爸爸有吗?”   叶烦:“大概有的。一两天一个吧。”   大宝惊讶地问:“两天才一个?”   叶烦:“不是你爸吝啬,而是军费不允许啊。除了蛋,还要买肉。天天吃鱼吃蛋人没精神。还要买米面蔬菜。缺一不可。否则没法天天出操经常拉练。”   大宝大概懂了:“妈妈——”   二宝忍不住说:“好香啊。”   大宝吸吸鼻子,闻到香味,起来看到锅里的蛋两面金黄,想问熟了吗,就看到他妈拿盘子。大宝立刻拉着妹妹去拉桌子摆板凳,然后兄妹俩压水洗手。   叶烦把饭菜端上桌,拿起挂在墙上的毛巾给他俩擦擦手:“坐下。妈妈盛汤。”   大宝拿起窝窝头咬一口就夹菜。   二宝小手无力夹到一半掉了,她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叶烦:“这么饿啊?”   兄妹俩使劲点头,狼吞虎咽干掉半盘菜和半个窝窝头动作才慢下来。叶烦叫他们停一下,喝点莲子汤再吃。   正好兄妹俩吃累了,拿起勺子舀一点汤和一颗莲子,浅尝一口很是意外,异口同声地问:“甜的?”   叶烦:“莲子还是莲花大队种的。你们去年见过。”   大宝问:“奶奶姥姥也见过?”   叶烦点头:“好喝吗?喜欢的话妈妈经常做。”   大宝很喜欢:“比大枣好吃。软软的,糯糯的。妈妈,我们家还有莲子吗?”   “有的。”叶烦去年买了几十斤放木桶里,隔几天就拉出来透透风,以免发霉或生虫。   起初叶烦没打算买这么多。   莲子有莲心,叶烦担心首都人民嫌麻烦不爱吃,去年农历十一月中旬,叫苏多福和苏运城送过去一半,又叫苏远航去申城。陈小慧联系的两家供销社各要一百斤莲子试卖。   两百斤赚的钱勉强裹住来回出差费,苏远航不想再跑一趟。叶烦叫他早上过去,下午去服装厂。服装厂看到苏远航的鸭毛和鹅毛跟陈小慧说的一样干净,就说今年晚了,明年优先找横山岛买鸭毛鹅毛,还签个意向书。   鸭毛鹅毛有了销路,莲子还剩将近一半怎么办呢。叶烦就叫苏远航送去菜市场。   整个岛上只有莲花大队有莲子,其他大队有点钱的社员想吃莲子就得买。要是往常,忍一忍就算了。腊八在即,莲子也不是很贵,就买三两半斤回去煮腊八粥。   叶烦知道很多人盯着她,她故意买很多,像买米买面一样豪气。   如果她买一斤,嫉妒她的人会说,叶会计也不过如此。或者跟她生母生父一样小家子气等等。叶烦买多了也有人说,叶烦有钱,说不定花的还是陈小慧家的钱——陶春兰给的。   不过叶烦买少了,其他军嫂会觉着耿团长工资那么高叶会计都不舍得吃,我们买二两尝尝味算了。叶烦一次买大半桶,很会过日子的人都不好意思搞半斤八两。   不出叶烦所料,腊八过后,卖莲子的同志告诉她光家属区就买了百斤。当然,大头还是叶烦。要不是叶烦弄几十斤,家属区这块得去掉一个零。   晚上叶烦跟耿致晔聊起这事就问:“我算不算劫富济贫?”   耿致晔提醒叶烦,她是最富的。因为她买的最多。   叶烦回:“莲子是好东西。再说了,离明年莲子收获还有大半年,几十斤可能都不够。”   现在看来,几十斤太多,除非三两天做一次。   叶烦有时间,可以天天做,可是糖乃战略物资,限购啊。然而清汤寡水的莲子汤,甭说大宝二宝,她也不稀得喝。   叶烦决定明儿问问别人莲子的做法。   翌日,叶烦到食品厂没多久,苏远航就骑着新买的车子过来,给叶烦一份电报——邮递员早上送到公社的,说首都那边让他们四月底送过去三车。   叶烦点头:“三车一次送吧。三车海鲜还是罐头和别的东西?”   苏远航:“下个月有五一国际劳动节,除了需要值班的单位部门应该都放假,走亲串友需要罐头吧?”   叶烦:“那就捎几十箱罐头,再捎两百斤即食鱼干吧。对了,问问他们还要不要莲子。仓库还有一百斤。今年还种去年那么多。”   苏远航皱了一下眉:“申城不说咱们的莲子很受欢迎吗?”   腊八过后,申城两家供销社都来信说一百斤莲子太少,腊月初六就卖光了。他们想发电报,又怕到了初七该买的都买了。所以他们开会决定,明年要两百斤。   要不是叶烦揉揉眼睛确定三遍,光看口气,还以为他们要两千斤。两百斤也好意思开会决定。一个供销社周边那么多居民,一家二两也不止两百斤。   叶烦摇头:“去年第一年卖莲子,大家觉着新鲜,手头宽裕的社员都买一两斤。今年肯定不会这么买。莲子可吃可不吃。又不是玉米红薯可饱腹。其次,莲子需要挑去莲心。像我一天只上半天班都懒得做,更别说干了农活还要捕鱼赶海的社员。我问菜市场的同志莲子怎么做,结果除了煮粥就是煮汤,煮汤还是像枸杞红枣一样的配料,可放可不放。也有同志说可以做糕点。谁会啊?申城和首都普通工人没时间。有钱人选择多,不稀罕莲子。”   如果让苏远航选,他宁愿买藕。藕可以炒菜,可以煮汤,还比莲子便宜。藕做之前还不用泡,还不用挑去莲心。   苏远航:“可是社员们要多种。”   叶烦:“我们只负责去年那些莲子销路。多出来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莲花大队社员前些天忙着育苗整地。最近几天收拾池塘,打算过两天就把藕种下去。要不是水稻当紧,清明前就种下去了。   苏远航想到他们可能今天种藕,立即说:“我这就回去。”   到莲花大队藕塘,苏远航看到今天比早几天人多,不问也知道今儿种藕。苏远航找大队长说今年跟去年一样三七分。   拿着农具从俩人旁边过的社员停下:“不是说藕和莲子对半吗?”   苏远航摇头:“七成藕三成莲子。”   大队长眉头紧皱:“可是莲藕便宜还不好卖。莲子一次运出去了,莲藕要运很多次。去年要不是部队连吃半月藕,咱们又得做藕粉。”   苏远航:“那今年莲子卖不完,你得天天喝莲子汤。部队可不帮你吃。炊事班所有人什么活都不管,挑一天莲子都不够一顿吃的。”   大队长后知后觉:“难怪他们没找咱们买莲子。可是——”   苏远航:“叶会计说了,她能力有限,多出来的莲子你自己想办法。可以去杭城供销社,反正一天可以一个来回。”   大队长可不舍得花这个钱。   听两人说话的社员问:“不能叫叶会计再想想办法?”   苏远航:“叶会计去年买了几十斤。现在还剩一大半!叶会计说了,她今年买一斤。”   社员闭嘴。   大队长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在苏远航毫不退让地目光下,他人多的地方叫社员们停一下,还跟去年一样种。   苏多福在苏远航不远处,等大队长走了他就过来,伸出大拇指:“你早该这么硬气。”   苏远航:“你不赞同扩大种植?”   苏多福摇头:“无论申城还是首都,人家都不是非咱们不可。像首都,人家可以从首都东边滨海进海鲜,申城更简单,市郊就可以种莲藕。只是人家不敢直接卖给供销社才没大规模种植。我和运城这两次到首都都听到群众意见很大,经常游行,以后指不定什么情况。还是谨慎点好。”   苏远航点头:“虽说叶会计让咱们出货的时候说今天都等不到明天,像很着急,但在种植捕鱼这方面又很谨慎。”   苏多福:“人家消息灵通。等上了报纸叫咱们知道都尘埃落定了。”   苏远航道:“希望耿团长能在这个岛上多待几年。对了,过几天你去拿包装纸顺便帮叶会计买包银耳。再看看有没有大块老冰糖。她没说我也能听出来,她愁那些莲子怎么吃。这事她不知道,等你给她送去,肯定给你钱。”   叶烦这辈子还没吃过银耳莲子羹,以至于没想起来做这个。当她收到银耳,简直又惊又喜。看到大块大块老冰糖,叶烦好奇:“这东西不限购?”   苏多福:“这东西容易点。糖不行,我们全家人份额加一起也只能买一斤。”   叶烦:“我家四口人八两。偏偏大宝二宝喜欢喝加了糖的莲子汤。我正愁糖吃完了怎么办。你这个真及时。有了银耳,莲子汤不那么寡,稍微放一点糖就行。”说着话就递给他十块钱。   苏多福摆手:“没这么多,银耳便宜。市区供销社的同志说一年前的东西了。最近阴天多雨,你赶紧吃。”   叶烦又向他道声谢就问他怎么来的。苏多福指着门外车子:“远航的车子。叶会计,没啥事的话我回去了。看这天又要下雨,你也回去吧。”   最近经常上午艳阳高照,四点后陡然变天,五点左右电闪雷鸣。耿致晔就因此两天没能回来——刚出办公室,大雨磅礴,下的人睁不开眼。   昨晚耿致晔到家就骂:“谁说春雨如丝细!”   大宝还在一旁添乱:“桃花都被雨水打进泥土里。”   叶烦没想跟大宝聊聊爬树的事,听到大宝的话问他是不是想爬树摘桃花。大宝顿时吓得捂住嘴巴往外跑。耿致晔一把抓住他去卧室谈心。   二宝这个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顶上写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想起昨天的事,叶烦笑着锁上门,拎着银耳和冰糖回家做银耳莲子羹。   天黑下来,叶烦把饭菜端上桌,耿致晔回来,看到银耳羹不禁问:“进城了?”   叶烦摇摇头:“苏多福买的。这银耳不错,都出胶了。大宝,二宝,先尝尝银耳汤。”   大宝尝一口就摇头:“就有点甜,没别的味儿。”   叶烦:“还想要啥味儿?我明儿放几个辣椒?”   耿致晔差点呛着:“真会奇思妙想!甜的辣的混一起怎么吃?”   叶烦:“莲子白色的,银耳有点发黄,放上红辣椒点缀,确实好看。耿大宝,多谢你提醒。明儿就做辣椒银耳莲子羹。”   大宝作揖求饶:“妈妈,我错了。我最喜欢甜甜的银耳羹!” 第38章 指日可待   翌日清晨, 空气清新,叶烦家门前石子路被大雨冲刷的格外干净, 篱笆墙边的蔷薇也被风雨摧残的东倒西歪。   叶烦把大宝二宝送去学校,回到家就拿铁锹、剪刀、麻绳收拾篱笆院。篱笆墙是竹子和木头组成,是以前守岛军官收拾的,距今已有八年。叶烦把沤烂的竹片拿掉,把腐朽的木头刨掉,把蔷薇系在完好的竹片上,又把过长的枝条剪掉。剪掉的枝条也没扔,叶烦到对面路边刨坑把枝条埋进去。   枝条看起来不多, 叶烦栽好才发现两头正对着两边胡同。   刘桂花拿着针线筐从胡同里出来,打算去廖家和庄秋月一起做活。看到叶烦手里的铁锹, 她好奇地问:“叶会计,你把花栽这里干嘛?”指着路边。   “院里没空。要是种篱笆墙两边, 回头你挑水从胡同里走容易碰到。”叶烦摇摇头, “太碍事。”   刘桂花:“可是一开花就得被调皮的小子给你摘了。还有苗苗和我家那丫头, 没事就弄花瓣染指甲。”   叶烦笑道:“又不是连根拔。”   刘桂花不明白:“你知道干嘛还栽?”   叶烦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娘家亲戚一听说我们在岛上就认为这是个人烟稀少的荒岛。人是不多。家属区这边也很荒凉。可岛是死的人是活的, 动动手就能让房前屋后变得鲜活。等到天气燥热的三伏天打开门就闻到花香心情也会变好。再说苗苗和你家丫头, 她们也没空天天摘。总会给我留一点。”   刘桂花依然无法理解:“你也是闲的。”   叶烦笑着问:“你很忙啊?”   刘桂花想说她忙, 可一看针线盒,一双鞋底纳半个月,她忙个屁, 只顾和人聊天去了。   叶烦捡起地上的竹片木棍扔进院里留着烧火:“等我家门口路两边的花开了您就知道了。我去山西大队看看有没有竹片,把拆掉的竹片补上。”   刘桂花等她离开就去隔壁廖家。   庄秋月在屋里抹桌子扫地, 听不清俩人说什么, 就问刘桂花跟叶烦聊什么呢。   刘桂花砸吧一下嘴:“大小姐就是跟咱不一样。”   庄秋月停下:“叶会计怎么得罪你了?一大早就埋汰人家。”   刘桂花摇摇头:“不,不是埋汰。田小凤说人家水货赝品啥的, 可她就算改姓陈,在叶家这些年学的东西长的见识还是她的。”   庄秋月奇怪,她不是很喜欢叶烦吗?   “你想说啥?”庄秋月忍不住问。   刘桂花识字不多,不知道怎么形容:“你看耿团长不在家的时候,咱们干的她都得干,比如刷锅洗碗做饭,对吧?人家还要上班。就这还有心情栽花。”停顿一下,“咋说呢,那种感觉,就是跟咱不一样。”   庄秋月:“说这啊?要我说,她还是不忙。那些蔷薇不能吃不能喝,半个月不下雨就得浇水。要不是怕她多想,我早把苗苗种在墙外的花拔了。她前几天还弄一堆菊花,还有什么月季。月季跟蔷薇不一样吗?我觉着就是白菊花和黄菊花的区别,她还说我不懂。”   刘桂花:“她没说我不懂,但口气像这个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咱也确实不懂,所以说大小姐跟咱不一样。你想想以前那些小姐,不就是看书啊下棋啊。听说叶家祖辈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爱花正常。”   庄秋月不禁说:“我也上过学。”   刘桂花愣了一瞬,扑哧笑喷,“不,不是,你上了两年村学也叫上学?万大姐上几年女子学校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上过学。”   “你怎么知道我上过两年村学?”庄秋月忙问。   刘桂花心虚,可一想她心虚什么:“你不知道咱们这里有几个娘们天天正事不干,不是盯着你就是盯着叶会计?万大姐不爱出来就是不想看到她们。叶会计买一条大黄鱼,她们能聊三天,说不愧是大小姐,带鱼、鲈鱼都不稀罕吃。叶会计要是买蟹,又说不愧是个水货,连蟹都没吃过,买那么多当饭吃。”   庄秋月皱眉:“当着你的面这么说的?”有没有脑子啊。   说起这事,刘桂花也奇怪:“她们没想避开我。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跟她们说过,无论她们说什么,我都不告诉你和叶会计吗?”   庄秋月摇头:“我要知道她们怎么想的还不用问你了。”   刘桂花:“所以咱们不是叶会计,不知道叶会计怎么想的也正常。反正种在路边也不碍事。”没说叶会计叫她等花快,觉着没必要。   酷暑来临,叶烦种的蔷薇陆续绽放,刘桂花每次到叶家压水都能闻到淡淡的花香,风一刮迎面吹来,香味浓郁但不刺鼻,刘桂花下意识闻闻,隐隐明白叶烦为何说等花开。   刘桂花生在农村,父母皆贫农,苦了半辈子,对她而言吃的东西最珍贵。她仍然认为有种花的功夫不如种菜,但也不像庄秋月那么反感。   同样来叶烦家挑水的万思芹看到怒放的花朵很是羡慕,心想还是人家会生活。   叶烦在院里摘黄瓜和番茄,见万思芹盯着外面看:“嫂子,看什么呢?”   万思芹收起羡慕,笑着恭维:“看你种的花啊。都活了,开的也好,真好!”   叶烦:“这东西好种。嫂子,要不要?听说有的品种秋天也能种。回头花落了,我给你剪几个枝条你试试?不行的话来年开春再种。”   廖苗苗拎着水桶进来:“万姨也要种花?找我啊,我什么花都有。万姨,路边的花好看吧?”   万思芹点头。   叶烦想到食品厂:“苗苗,你的菊花明年出多了别扔,给我留着。”   廖苗苗一边压水一边问:“种你家院子里?”   叶烦摇头:“院子里得种菜。菜重要,花其次。我种食品厂门口。以前总感觉食品厂少点什么。你刚才一说我才想到门一关就是几间空房子,不看牌子都不知道那是办公室。”   廖苗苗拎起半桶水:“我没问题。不过我平时不在家,你得看着我妈别给我拔了。”   叶烦点点头问万思芹要不要。   万思芹怕被挤兑,菜都不够吃还种花。可叶烦刚才一句话让她知道该怎么应付。到家跟参谋长说起叶烦院门口的花,参谋长就说,种菜多好。   万思芹就说人家叶会计知道菜重要,院子里没有一株花。她接着又说叶烦家的菜吃不完,也没想过拔了在院里种花。   参谋长本来还想说别跟叶会计学,她没过过苦日子才有心思种花。“吃不完”三个字噎得参谋长有口难言。   万思芹也没胡说。   山西大队有几个社员经常给叶烦送小海鲜。叶烦起初不要,他们说大潮海鲜多。叶烦算一下农历确实是大潮那天便不再拒绝。   饭后,叶烦叫大宝二宝在家玩儿,她去食品厂看看,到门口碰到山西大队的社员赶海回来。叶烦叫他先进院,等她去厨房拿盆把海鲜倒下来。   社员不疑有他。   叶烦端着一筐番茄、黄瓜和苋菜递给对方。   社员躲开,说留叶会计吃。   大宝在廊檐下陪妹妹踢沙包,听到这话就停下:“我家好多。”   叶烦点头:“可能院子里以前没种过东西,结的特别多。”示意他看一下黄瓜地,“明早就长大了。”   社员走过去看了又看,有很多番茄泛红,黄瓜一夜能长大,他也不再拒绝。   社员一手拎着小海鲜一手端着筐从叶烦家出来,正好碰到参谋长去部队。参谋长朝叶烦家院里看一眼,瓜果蔬菜郁郁葱葱,一派喜人,心说叶会计会过日子。难怪耿团长能回来绝不在部队多待一刻。   社员到家也忍不住跟妻子夸叶会计厉害,平时上班带孩子,菜多的吃不完,门外的花也开了。他妻子看到番茄黄瓜和苋菜够全家人吃中午和晚上两顿,心里自然只有感激,一边说“厉害的人干啥都厉害。”一边把番茄、黄瓜和苋菜倒下来,把筐给叶烦送去。   社员妻子到自家门外,想起邻居家小女儿爱摆弄花花草草,她朝隔壁看去,墙根底下有小兰花、小茉莉,有鸡冠花,还有几样她叫不出名的。   社员妻子记得邻居唠叨过,院里那点地种菜都不够还种花,然后趁着闺女给生产队放羊把花全拔了。邻居小闺女回来哭的,用邻居自己的话说,跟死了爹娘一样。   社员妻子当时还想打一顿就不哭了。此刻她不那样想,院里的菜不够吃是因为邻居不会种。人家叶会计的院子没比她们两家大多数,种的菜怎么都吃不完。   社员妻子到邻居家门口,看到邻居家两口都在家——这个时节家家户户都不忙,邻居也看到她,叫她进来说话。社员妻子说得给叶会计送洗菜的竹筐。邻居顺嘴问叶会计的筐子怎么在她家。社员妻子就说她丈夫今儿赶海得的小海鲜多,给叶会计两三斤。叶会计客气,给她六七斤菜。   邻居很少去家属区,闻言就到门口问:“叶会计还会种菜?”   社员妻子:“叶会计什么都会。种的菜好,花也好。”接着指着墙根底下的花,“给我留点种子,我回头给叶会计。”   邻居两口子不敢说叶烦吃饱了撑的,也没法问怎么不种菜,就说叶会计有闲工夫。   社员妻子点点头没反驳,到叶烦家看到院里不止菜,还有葱姜蒜和辣椒,到阳历十月都不用买菜,愈发觉着叶烦厉害,上班带孩子还能把院里院外打理的这么好。   其实院子里的菜地有一大半都是陶春兰和于文桃收拾的。很多菜籽也是叶烦从家里拿的。陶春兰怕她忙忘了,每包菜籽上都写什么时候种。耿致晔在家他收拾菜地浇菜。叶烦要做的事并不多。   大宝和妹妹玩累了,兄妹俩坐在廊檐下抱着茶杯喝水,看到来个陌生人,就问她找谁。   社员妻子把竹筐递过去:“你妈呢?”   大宝把杯子放地上,起身接过竹筐:“妈妈去食品厂了。你和那个伯伯一家的啊?你看什么?想吃瓜吗?”   社员妻子摇头:“不不,我不吃。”   大宝还记得妈妈说过,山西大队社员都没工资,他们也不想穷。大宝心说不如我家有钱,还不惦记我家的东西,是好人。大宝把竹筐往地上一放:“你等着啊。”跑到篱笆墙边,扒开乱糟糟的瓜秧,抱着一个泛黄的长形花纹瓜和一个金黄大圆瓜:“给你!”   社员妻子见他要塞过来,下意识伸手接住:“不用,我家有。”   大宝摇头:“我家有好多。”指着三面篱笆墙,“东边是这两个瓜,西边是白色的,南边是西瓜。你吃吧。”   社员妻子不禁苦笑,这叫什么事,给人家送东西还拿人家两个瓜:“我洗洗切开,你俩吃吧?”   二宝大声说:“我们吃够了!”   大宝慌忙过去捂住她的嘴,瞎说什么大实话。大宝急忙解释:“姨姨,我妹妹不懂事,你不要听她的。”   社员妻子以前见过地主家的瓜果蔬菜吃不完往粪坑里倒都不给她们这些穷人。哪怕二宝说的是真的——吃不完才给她,社员妻子也挺高兴:“我知道,谢谢——”   “我叫耿大宝,这是我妹妹,不懂事的耿二宝。”大宝低头瞪一眼妹妹,不许说话。   二宝掰开他的手,朝哥哥身上一巴掌:“我要喘不过气,要死了!”   大宝:“你自找的。不懂事!”   社员妻子赶忙打圆场:“我要,你俩别吵。”   大宝摇头:“我和妹妹不吵架。”   社员妻子想问直接动手吗。又怕她多嘴,人家俩孩子真打起来,又道一声谢便告辞。   大宝等人走远就瞪妹妹:“以后不许那么说。你要说吃不完!”   哥哥太严肃,二宝怕挨揍,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道啦。你比妈妈还凶!”   大宝:“妈妈不凶你,妈妈直接揍你。要不要我告诉妈妈?”   二宝吓得连连摇头,转移话题:“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姥姥奶奶家?”   大宝摇头:“我们去食品厂找妈妈吧。”   二宝:“不要!”   大宝看看太阳,也不想顶着烈日去食品厂:“那我们回屋等妈妈。”   叶烦怕自己热中暑,估计天热起来没人来卖海产,十点多就锁门回家。   下午四点多又去食品厂看一下,听菜市场职工说没人找她,叶烦等到五点半就回家。   昼长夜短,离天黑还有俩小时,现在做饭太早,叶烦掐一把小葱给俩孩子炒两个鸡蛋。   七点左右叶烦才做晚饭。   耿致晔不在家,不需要做很多,叶烦便用小海鲜煮挂面,出锅前放一把绿苋菜。   面刚盛出来准备吃,廖苗苗进来。叶烦见她很着急的样子:“你妈打你了?”   廖苗苗摇头:“我——我妈要面子,打我都是趁着天黑门锁上,我跑不出去才揍我。”   叶烦心说,这是我可以听的吗。   “吃点?”   廖苗苗:“我家快做好了。叶姨不是要花吗?我朋友爸妈不让她种,看见她的花就数落,说她不懂过日子,还有什么,反正很难听。你要的话我明儿一早连土刨回来。”   叶烦:“明天下午吧。早上种下去中午太阳出来就晒死了。”   “可以。我去食品厂找你。几点啊?”   叶烦:“六点吧。明儿你耿叔叔该回来了。”   虽然叶烦没有值班表,但她能算出来耿致晔、政委和参谋长几人轮着值班,每人不是五天就是一周。   果然不出所料,翌日下午六点耿致晔就到家。大宝二宝饿了,耿致晔叫他俩等等他去做饭,大宝就说妈妈昨天给他和妹妹煎鸡蛋。   话说到这份上,耿团长必须给俩孩子煎鸡蛋。   耿致晔把他俩用的碗筷刷干净,叶烦还没回来:“你妈忙什么呢?不是说整个七月都不出货,趁着天热多存点,中秋前一趟送过去。”   大宝:“妈妈最近迷上种花。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首都?”   耿致晔:“八月中旬,回去过十天就回来。爸爸不能离开太久。”   去年就没回去。大宝担心:“你不会临时有变吧?”   耿致晔下意识说:“这大半年首都事多变化大,我得过去看看,否则不放心。”说出来意识到大宝可能听不懂,“你奶奶最近叫你姑定亲,你姑不愿意,俩人天天吵,我过去劝劝。”   大宝摇头:“爸爸,你不行,奶奶不怕你。奶奶怕妈妈。”   耿致晔笑了:“是怕妈妈。我去看看你妈忙完了吗。你俩可以出去玩,但是在门外。”   大宝不想出去,就叫他爸快去,不要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耿致晔朝他脑门上一下才去食品厂。   叶烦忙着种花,菜市场职工帮她浇水。   耿致晔走过去问:“出货的时候碍不碍事?”   叶烦摇头:“离马路还有一米远,手扶拖拉机转弯掉头都碰不到。有点绿色好看多了吧?”   耿致晔打量一番路两边的各种花:“确实没那么荒凉。”   菜市场的同志表面帮忙,心里嘀咕叶会计会找事。“荒凉”两个字传入他们耳边,冷不丁想起她们每次进城,一说自己横山岛的,就被市里的人当成野人。有几次还问岛上有没有猿人,她们有没有见过电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活在清朝。   已经下班的菜市场主任此刻在食品厂门口看热闹,也听到“荒凉”,“耿团长不说都没发现,路两边光秃秃的,难怪我一到这边就觉着热,到家就凉快。我之前就想车子放外面半天车胎就晒化了,没想过种几棵树。”   耿致晔:“来年开春再种吧。树不易成活。烦烦,好了吗?”   叶烦点头,向大家道生谢就去锁门。   耿致晔接过她的包,习惯性拉住她的手:“你以前不爱种花啊。”   叶烦:“院里得种菜,门口都是青砖路,怎么种花啊。不过我也不是很喜欢花。”   耿致晔停下:“不喜欢?”   叶烦拉着他继续走:“如果让大家跟我种花,肯定认为我脑子有病。岛上有一半社员饥一顿饱一顿,菜都吃不饱。可是这个岛实在没什么特色。唯一值得停留的地方还是烈士坟。   “比海鲜,岛外临海的公社交通便利,没人大费周章上岛买海鲜。比风景古迹比不过对面岛,人家有观音庙什么的。如果服装厂的人来岛上收鸭毛鹅毛,目之所及皆是鲜花,出去跟人一说,有点闲钱的年轻人周末出来走走,肯定想到这里。来的人多了,菜市场的干海鲜和莲子还怕没人买?”   耿致晔:“不能明说吗?”   叶烦摇头:“鲜花长大,名气传出去,最少需要三年。社员不常出去导致他们见识有限,等不了那么多久。”   耿致晔大概明白,“利用你的会计身份影响身边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叶烦:“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我相信我这点火苗也可以。”   耿致晔不禁攥紧她的手,再一次庆幸那年没有因为发小扯淡就对她望而却步。   “我一直以为你懒得管这些事。”叶烦平时在家懒懒的,以至于耿致晔真以为她喜欢上花。   叶烦:“举手之劳不算事。再者说了,每天上班的路上花红柳绿,我看着也舒服。你就当我赠人鲜花手有余香吧。”   耿致晔笑着摇头:“跟你比,我好像就是个棒槌,上面推一下我动一下。”   叶烦:“利用地形或有限资源修一下训练场啊。不是有全军大比吗?今年没有不等于明年没有。”   这话耿致晔赞同:“改天我叫几个营长和参谋长、牛团长跟我上山看看。很多东西该淘汰了,堆在仓库里可惜,可以帮老乡解决一下祸害农田的野物。”   叶烦:“东西多的话在炸几车石头把路拓宽一下。岛上大路还是有点窄,两辆木板车迎面碰上都要让路。”   耿致晔点头:“一点点来。今年才第三年,没那么快调走。对了,改天跟苏远航说一声,我们下个月中旬回首都,大宝二宝开学前回来。”   叶烦算一下日子,很近了。   七月底,苏远航到叶烦家,问她最近收了多少货。叶烦:“我跟他们说整个三伏天都不出货,他们说八月再卖。”   苏远航诧异:“不怕我们收够了不要了?”   叶烦:“都知道这次卖不出去到年底也能卖。”然后告诉他她阳历八月十六回首都,顺便看看那边行情。   苏远航走后,大宝就叫二宝收拾行李。   叶烦无语:“还有十多天呢。”   大宝不管那么多就先收拾。   再说苏远航,到食品厂看到路两边的花,心下奇怪谁吃太饱。一问菜市场同志,叶会计种的。苏远航奇怪,叶会计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   大概他表情太明显,菜市场职工苦笑着说叶会计嫌咱们岛上荒凉。   苏远航出去看看,山西大队的庄稼地不在这里,也没有山林,这以前就是集市,平时没人住,没人种菜种果树,以至于除了房屋什么都没有。   苏远航回到菜市场说:“是荒凉。我记得谁说过,咱们这里乌鸦经过都不拉屎。”   菜市场同志不高兴:“谁这么会放屁?”   苏远航:“话糙理不糙。回头我问问谁家还有,再种点。”   菜市场同志:“这么热的天能种吗?”   苏远航:“连泥挖过来没事。”   叶烦没想到她这点火苗这么快就点着身边人。   她从首都回来看到菜市场门口往东和往西五米的路两边都种上兰草蔷薇,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花,很意外,到家就告诉耿致晔,燎原指日可待。   耿致晔不想泼冷水:“叶烦烦,还记得来之前答应过你婆婆妈妈什么?” 第39章 逗孩子   叶烦当然没忘, 答应她婆婆妈妈给陈小慧和耿致勤找对象。   要说这事,叶烦很无辜。   到首都当天和第二天都没人提陈小慧和耿致勤个人问题。陶春兰心疼叶烦黑了瘦了, 要给她好好补补,叫耿致晔带大宝二宝去耿家,因为耿致晔父亲想孙子孙女。   耿致晔气笑了,他丈母娘简直十年如一日不讨喜!   以前和叶烦处对象,好不容易挤几天探亲假,去叶家接叶烦看电影逛公园,往往还没出门陶春兰同志就问中午吃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等等。耿致晔一度想问是他家穷还是他本人吝啬, 不舍得请叶烦在国营饭店吃顿饭。   有一次正好冬天,昼短夜长, 下午四点把人送回去,陶春兰同志还说晚了, 阴阳怪气说还以为晚上不回来。当时还差几个月就结婚了, 他着急也不可能让叶烦落下一个未婚先同居的名声。   别人父母担心儿女结婚久了感情淡了闹离婚, 他丈母娘巴不得他离婚吧。   七年了, 老太太是闲的, 还是单纯看他不顺眼啊。   叶烦一看耿致晔神色不对就说回耿家住几天再回来。陶春兰说先住下, 过几天再回去。陈小慧还在一旁敲边鼓。叶烦担心耿致晔和陈小慧吵起来,就先敷衍过去。   然而第二天一早,陶春兰不声不响买一堆吃的。天热不能久放, 叶家的小冰箱也塞不下,一家四口只能留下吃一天。   翌日天亮刚耿致晔就爬起来堵他丈母娘, 说他们吃过早饭就回家。   早饭后一家四口坐公交车走了, 陶春兰闲下来想起陈小慧跟叶烦同龄,大宝都上小学了, 陈小慧还没对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叶家不关心陈小慧。   陈小慧中午回来吃饭被陶春兰念叨的头疼,下午下班先去耿家,把叶烦叫到门口,叫叶烦劝劝陶春兰同志。   叶烦送走陈小慧,于文桃就问陈小慧找她什么事。叶烦担心于文桃胡思乱想惹是生非,实话实说她妈催陈小慧相亲。于文桃想起耿致勤二十二岁。叶烦像耿致勤这么大,大宝都会走了。   耿致勤一听她嫂子提到“相亲”就觉着要完犊子,放下西瓜就走。于文桃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抓回来,指着她的脑门数落:“往哪儿跑?”   耿致勤就说不是她不想结婚,是真没合适的。她妈要能找到合适的,她绝无二话。   比耿致勤大几岁或小几岁的几乎都是初中毕业不懂技术,托亲友的关系在厂里当个临时工,工作不稳定。返城知青几乎没像样的工作,于文桃更看不上。叶烦一句话没说,被于文桃拜托给耿致勤找对象。部队要是有个前途无量的军官也行,跟叶烦在一起她放心。   叶烦当场傻眼,她一直以为婆婆不舍得耿致勤远嫁。   于文桃以前是瞧不上横山岛。自己过去看一下,也没啥不好。陶春兰都舍得叶烦随军,她有啥舍不得的。   叶烦一时忘记拒绝,于文桃当她答应了。   耿致晔替叶烦说优秀军官跟红烧肉一样稀罕,叶烦今天发现,明天打算撮合,说不定晚上就定亲了。于文桃以为耿致晔不想叶烦操心,又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表示不着急。明年这个时候有合适的就行。   耿致晔也不希望他亲妹子随随便便嫁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在耿家待几天回到叶家,当天晚饭后,叶烦跟她妈话家常,陶春兰说小慧二十八岁,在城里不好找对象,除了人品不行或家里特别穷的,就没这么大的男同志。部队男同志多,让叶烦费费心。   叶烦说让她爸老叶出面——老叶认识的人多。陶春兰不希望陈小慧找个门当户对的,因为她要在婆家受欺负,叶家帮她出头,结果只会两败俱伤。像耿致晔二哥就挺好,父母不需要多厉害,有退休金就行,本人脾气好,搞技术,没心思欺负陈小慧。   叶烦心说您真会挑。耿家三兄弟就老二脾气好。晚上睡觉时,叶烦跟耿致晔说她妈居然最喜欢二哥。耿致晔心说丈母娘果然看他不顺眼。   住在丈母娘家,隔壁是陈小慧,耿致晔担心丈母娘突然过来敲门,担心隔墙有耳,不敢说陶春兰一句不好,就问叶烦什么打算。   叶烦就说一个字——拖。   耿致晔没多活一辈子,哪知道明年这个时候上面已经决定恢复高考,陈小慧和耿致勤都想考大学。他替叶烦从首都愁到横山岛,从黄河北愁到长江南,从昨天愁到今天。   叶烦奇怪:“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耿致晔:“拖得过今天,拖不过明天。”   叶烦:“先拖到年底再说。明年小勤二十三,可以找对象了。这半年陈小慧要是有点长进,都不用咱们介绍。对了,今年春节——”   “不回去!”耿致晔打断,“你不累大宝二宝还累呢。”   大宝二宝这些天在首都玩累了,今日没出去,兄妹俩脑袋顶脑袋,躺长椅上翘着二郎腿看耿致勤送他们的连环画。   叶烦瞥一眼俩孩子,见他俩跟没听见似的,便知道不想回去:“大宝,二宝,是不是坐车累了?”   兄妹俩点点下巴。   叶烦:“那就不回吧。回头给姥姥写封信,就说咱们明年这个时候回去。”   耿致晔忙说:“过了腊八再写。”   叶烦很无语:“怕你丈母娘有时间亲自来接我们?”   耿致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你行了吧。”叶烦白了他一眼就走。   耿致晔下意识跟上:“干嘛去?”   叶烦无奈地说:“跑不了。做饭!”   耿致晔:“我买了馒头包子,菜也洗好了。”   “什么菜啊?”   耿致晔抬抬下巴让她自己看。   叶烦看过去,两根黄瓜和两个番茄,还有一个大圆茄子。   这些菜是庄秋月送的。耿致晔休假前叶烦拜托庄秋月、刘桂花和万思芹三人帮她浇菜,菜长大了就摘了吃。大概前天晚上浇菜前摘过,昨天下午叶烦到家发现番茄、黄瓜、茄子等都很小,过两天才能吃。不过没等叶烦去菜市场,庄秋月就给她家送七八斤,有青辣椒,有紫茄子,有青嫩的黄瓜,有通红的番茄,放在一起特别有食欲。庄秋月还解释,她家几个孩子饭量大,叶烦家的菜都是她摘的。   叶烦:“拍黄瓜,番茄炒蛋,油焖茄子啊?”   耿致晔点头:“我想蒸米饭,大宝要吃馒头。耿大宝,在姥姥家没吃够啊?”朝客厅喊。   大宝摆摆小手,不想说话。   耿致晔:“在车上那么精神,这个车厢跑到那个车厢,跟头一回坐火车似的,来到家怎么变成虫了?”   大宝坐起来:“爸爸,我知道你不开心,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是,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劝你见好就收!”   耿致晔啧一声:“不得了。耿大宝,知道见好就收什么意思吗?”   叶烦:“你什么时候去部队?”   耿致晔:“还有三天假。你再忍耐三天。”   叶烦白了他一眼:“煮粥热馒头。”   耿致晔往钢筋锅里兑凉水:“喝水就行。”   叶烦瞪眼。耿致晔抓半把米,又把锅里的水倒掉一点,拉开炉子煮粥。米香飘出,耿致晔放箅子热馒头。叶烦开始做菜。   先拍黄瓜,然后做西红柿炒鸡蛋,最后也没做油焖茄子,而是把茄子切开蒸熟,浇上耿致晔的万能料汁。   横山岛的天很热,大宝二宝吃好饭热得满头汗,叶烦担心汗液黏糊糊的不舒服他俩抓挠,就和耿致晔给俩孩子洗澡。   浑身清爽,大宝二宝终于有了精神,跑出去找朋友。   叶烦和耿致晔洗好澡去找他俩回来睡觉,俩小鬼又热一身汗。不过叶烦没给他俩洗澡,而是用温毛巾擦擦。   翌日清晨,一家四口和往常一样,耿致晔做饭,叶烦去菜市场买生鲜,大宝小老师的太极课堂再次开课。   这次大宝没在院里——小孩多站不下,也没去胡同里,偷偷摸摸像是见不得人。大宝在自家门口,鲜花中间,带小朋友和大朋友们练太极。   牛副团长拎着水桶拿着扁担骂骂咧咧——熊孩子这么大了不知道帮家里干活,还叫他个当老子的挑水等等。到叶烦家门口,一群孩子切西瓜,牛副团长想打趣,话到嘴边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大宝动作潇洒又飘逸,顿时觉着有点意思。认真看到结束,听到大宝说再来一遍,牛副团长把水桶扁担一扔,站到廖苗苗身后跟着比划。   大宝从前到后挨个查看,看到牛副团长他睁大眼睛。牛副团长“嘘”一声,指着自己,那意思是先别说话,看我老牛咋样。   大宝早慧懂事理智,可他毕竟虚龄八岁,还是个孩子。哪敢教比他爸还大几岁的牛副团长。就算他觉着自己很厉害,可以给牛大勇当老师,也有点不好意思。   大宝不敢上手指点,就站在廖苗苗旁边,示意牛大勇跟着他练。而大宝教妹妹教出经验,特意放慢动作,又因为本来就不快,牛大勇练完累一身汗,不禁抱怨:“这玩意太磨人,不适合我。”   耿致晔从院里出来:“你的性子也该磨一磨。”   牛大勇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我老牛这叫——”   “做饭了吗?”耿致晔不想一大早听他“放屁”。   牛大勇看到倒在地上的水桶:“坏了!”拎着水桶往院里跑。他一对儿女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很担心:“耿叔叔,我爸怎么了?”   耿致晔:“你妈等他打水回去洗菜,他跟你们玩儿上。这脑子还嫌太极磨人?”听到压水井咔咔响,“牛大勇,给我慢点!我家压水井经不起你这么造!”   牛副团长拎着两桶水,嫌弃地看一眼扁担:“用什么扁担啊。”叫他家孩子拿回家,“坏了陪你!”   要不是打井难,耿致晔真想反驳,怎么不自己打一个。   牛副团长到大宝跟前停下:“大宝小老师,明儿我还来跟你练。”   “啊?”大宝惊得张大嘴巴。   牛副团长拎着两桶水走人。   大宝急得抓住他爸问:“爸爸,牛伯伯说什么?”   廖苗苗:“牛团长跟咱们一起练太极。”说着话都忍不住皱眉,“我们自己玩玩,他跟着掺和什么?”   牛团长儿子点头:“想故意使坏?耿叔叔,我爸是副你是正,我爸得听你的吧?”   耿致晔又无语又想笑:“他没那么闲。”   廖大弟:“他真想跟我们练太极啊?”   耿致晔点头:“可能刚才练的时候嫌动作慢,忍不住心浮气躁,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想试试能不能磨磨性子吧。我是这么猜的,你们都当不知道,以免他不好意思。”指着自己的脸,“大人都很要面子。”   大宝不禁问:“爸爸,包括你吗?”   耿致晔朝他脑门上弹一下。大宝痛的“嗷呜”一声,捂住脑门就踹他爸。   叶烦大声问:“耿大宝,干嘛呢?”   大宝头也不回:“爸爸欺负我!”说完就追他爸,“你不许跑!”   耿致晔边走边回头问:“我跑了吗?我明明是走。耿大宝,你腿短莫要胡说。”   大宝握紧小拳头:“士可杀不可辱!”   叶烦一脑门黑线,都是闲的:“好了,回家吧。”对一群小孩说,“该洗脸刷牙了。对了,暑假作业写了吗?”   跟大宝年龄相仿的小孩瞬间变脸,像是才知道还有暑假作业,苦着脸往家跑。   叶烦见廖苗苗一点也不着急:“初中毕业了?”   廖苗苗点头:“我妈说过两年下乡。”身材瘦弱的小丫头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布满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忧伤。   叶烦宽慰她还有两年,珍惜这两年时光。可是想到廖苗苗彻底扔下书本,等明年高考她初中学的那点知识全还给老师,此生可能跟大学无缘,叶烦又有点不落忍。   即便养只野猫养了两年,也希望它有个安乐窝。叶烦道:“没事多看点有用的课本,兴许两年后部队后勤招人呢。”   廖苗苗点头:“我妈也是这意思。我妈还说快中秋了,食品厂很忙,叫我跟着刘姨给你搭把手。”   叶烦:“你不嫌人多事多心烦,下周一,九月六号就可以过去。”   廖苗苗高兴的道一声谢。   叶烦叫她回家帮她妈做饭去,就牵着二宝回家。   四岁的耿二宝听不懂太复杂的事:“妈妈,苗苗姐姐为什么不开心?”   叶烦:“因为她过两年要离开她的妈妈。就像爸爸要离开他的爸爸来这里工作。”   二宝想一下自己离开妈妈很久:“妈妈,我不要离开你!”   叶烦:“妈妈也不离开二宝。”   二宝像得到保证,松开妈妈的手往屋里跑:“大宝,大宝——”   耿大宝出来:“叫谁大宝?”   “哥哥!”二宝一见哥哥不高兴,“我叫哥哥,哥哥不知道二宝叫谁。”   大宝气哼哼问:“你有几个哥哥?耿二宝,以后敢叫我的名字,我打你!”   叶烦:“这么大火气,没打过你爸啊?”   大宝惊叫:“他多大我多大?”想到爸爸不敢打妈妈,“妈妈,我是不是你的宝儿?”   耿致晔嗤一声,双手抄兜踱着步子靠近儿子:“你的宝儿?腻不腻啊,耿大宝。”   耿大宝:“没和你说话。你不要说话!”   叶烦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瞪一眼耿致晔:“闲的吗?一大早就逗他。不知道的人又得以为咱家大人吵架小孩哭闹。还有你,大宝,不理他不就没事了?你看二宝,从不搭理你爸。你爸逗她没意思,几时逗过她?”   大宝不可置信:“还是我的错?”   叶烦张张口:“——我的错。我没说清楚,我打比方。罚你爸做饭,然后刷锅洗碗,我给你俩洗脸刷牙?”   虽然妈妈没打爸爸,好歹没让爸爸闲着。大宝勉强满意:“不要你洗脸刷牙,再开学我就上三年级了。”   叶烦点头,把一兜子鱼鳖虾蟹递给耿致晔,抱起二宝:“我给二宝洗。”   饭后,叶烦去食品厂,耿致晔在家照看孩子。耿致晔不想把孩子逗的吱哇乱叫,跑去食品厂烦叶烦,又变成慈祥老父亲。   学校开学,耿致晔抱着小的牵着大的给俩孩子报好名回来就收拾他的行李,未来一周住部队。   九月六号,周一,叶烦见廖苗苗确实想学东西就把账本给她,让她收货。   食品厂是先收渔民的东西再给钱,因为账上没钱。渔民以前一天没拿到钱都寝食不安。现在不会了,叶烦一厘没少过。可是又不放心廖苗苗,廖苗苗写下来,他们都得问一遍,是不是多少多少斤。   等到下午,廖苗苗嗓子沙哑。   刘桂花在屋里练习拨算盘。刘桂花的儿女教过她,但早晚家里杂事多,平时怕有人找她,看她学算盘奚落她,她变成别人茶余饭后谈资,所以都是躲在叶烦办公室里学。   她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就以为廖苗苗病了,倒半缸子热水,叫她喝了水回家。   廖苗苗放下账本:“叶姨,干啥都不容易。”   叶烦出去看过,知道她为何发出这样的感叹:“是你不容易。他们不信任你。那次陈小慧过来不是在厕所听到有人说我把渔民当孙子训?”   刘桂花知道,陈小慧说过:“咋了?”   叶烦:“岛上这么多人,我太好说话的话,不论白天晚上都有人找我。他们来卖东西,秤稍微低一点都得跟我吵。哪像现在,多出半两都能说算了。我要是你,苏运城秤好他们就走,不会问有没有记下来,别记错了。有时候就我一人,秤在外面,他们自己秤好跟我说一声,东西放仓库就走。我都不用出去。”停顿一下,想了想又说,“有时候我不在,放下东西跟菜市场职工说他们叫什么,等我回来再秤再记账。”   廖苗苗:“难怪你一天工作四小时,上午俩小时,下午俩小时,快两年了也没出过乱子。”   叶烦:“你别学我。这个食品厂算是我办起来的,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没意见。你冲他们大吼大叫又哭又闹都没用。”   刘桂花点头:“苗苗,你以后也不一定干这个。先学学怎么跟人打交道,省得以后被骗。”   廖苗苗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叶烦叫她去卫生院开点胖大海或罗汉果,在家养两天,过几天再来。   廖苗苗没跟她妈说卖海味的渔民不信任她,她的嗓子是一天说太多话累的,庄秋月以为很辛苦,买两条大鱼,给她补身子。   在庄秋月看来食品厂工作那么轻松廖苗苗都扛不住,下乡种地不得累趴下。所以此后每隔两三天,庄秋月就买两条大鱼,一条烧汤一条清蒸或红烧。   如此过了几天,一天傍晚,刘桂花吃过晚饭出来消食,看到叶烦又在路口烧纸,赶忙跑过去小声说:“你怎么又烧纸?”   叶烦小声说:“头七,该回来看看了?”   刘桂花想问谁头七,忽然想到前几日听谁说的伟人去世:“我——我是不是也得烧点啊?”   叶烦给她一沓,刘桂花蹲下,讷讷道:“岛上没啥事,也没人聊,我都忘了。”   叶烦:“不用自责。我有看报的习惯。菜市场有报纸,最近又因为收货经常去菜市场,闲的时候看的。不然我也不知道。”   “难怪你——”刘桂花突然想到上半年,“那你之前清明?”   叶烦点头:“不过也是供销社有这些东西。否则我有心也没什么用。”   刘桂花:“供销社还有啊?”   叶烦摇头:“扔不舍得扔,除了我也没人敢买。上次不太敢卖。见我烧完啥事没有,这次就叫我全拿走。”   刘桂花:“出了这么大的事,耿团长是不是要继续值班?”   叶烦点头:“以防万一。就算对面不敢过来搞事,也不等于岛上没他们的人。要是有人趁机搞破坏,等耿致晔从家里跑到现场,黄花菜都凉了。”   刘桂花摇了摇头:“咱这觉悟不行。早几天老牛突然回部队,我还以为政委病了,让他顶一下。也是老牛,平时那么大嗓门,遇到大事就跟哑巴了一样。”   叶烦:“说明他们团纪律严明。牛团长那样的性子能做到一个字不漏,凭这点以后也能得到重用。”看到纸钱烧完,“咱们也走吧。早点休息。海鲜送到首都,就可以收鸭毛鹅毛了。不出意外这个月月底就得有人来收。”   刘桂花一下站起来,叶烦吓了一跳,身体后仰,刘桂花拉住她问:“鸭毛鹅毛真能卖钱?”   叶烦点点头,见她神色复杂:“你家去年存的毛不会扔了吧?” 第40章 画饼   刘桂花的鸭毛鹅毛没扔, 而且有整整一麻袋。   刘桂花这人不自私,就算看不上柳晴这人, 她想着大家都是苦出身不容易,听叶烦说鸭毛鹅毛可以卖钱就告诉柳晴。刘桂花还好心提醒她鸭毛和鹅毛分开放。   柳晴说叶烦放个屁刘桂花都说香,把刘桂花气的想骂她。可俩人是邻居,她俩打成一窝,回头高营长和牛副团长还怎么相处。刘桂花就说你不要都给我。   柳晴不光自己吃的鸭子和鹅给刘桂花,跟她关系好的几人杀鸭宰鹅,她还特意提醒人家别扔,刘桂花喜欢。   刘桂花神色复杂完全因为这口气憋了近一年啊。刘桂花长舒一口气, 就说:“没扔。老牛天天要扔,我快扛不住了。”   叶烦:“挺干净吧?”   刘桂花点头:“很干净。没杂毛还没杂草。就是腥味重。我怕放外面弄脏了, 放我家厨房角落里,我家俩孩子快嫌弃死了。”   叶烦:“卖了钱就不嫌弃了。”   刘桂花:“能卖多少钱?”   叶烦摇了摇头:“不好说, 一分钱一分货。”   刘桂花其实不在意卖多少, 在她老家鸭毛鹅毛只能扔粪坑里沤粪。在她看来, 能卖一毛钱都是赚的。她在意能不能卖。瞧着叶烦的神色十拿九稳, 刘桂花便不再烦她。   中秋节上午, 刘桂花又杀大鹅, 把软毛小心收起来,她儿子女儿一个翻白眼一个一脸无语。刘桂花一人一巴掌:“收拾干净!”   牛团长不在家,挨打没人护, 俩孩子百般不愿也得乖乖收拾毛。   吃过中午饭,他俩找廖苗苗玩, 一到廖家就抱怨桂花同志又收集鹅毛。庄秋月也在家, 安慰俩孩子,卖了鸭毛鹅毛给他们买糖吃。   牛家和廖家孩子都不以为意。   三天后, 傍晚,刘桂花拿到八十块钱,庄秋月收到四十五块钱,整个家属区沸腾了。   庄秋月的鸭毛鹅毛能卖这么多钱是因为有叶烦和万思芹的。叶烦看不上这点钱,万思芹不信毛能卖钱,见庄秋月要就都给她。   万思芹一听收鸭毛鹅毛来了,不敢相信,以至于比庄秋月还先一步到食品厂。她亲眼看到买家带着鸭毛鹅毛坐船离开,跟做梦一样,抓住庄秋月的胳膊问:“真是卖鸭毛鹅毛的钱?”   庄秋月顿时觉着钱烫手,犹豫片刻给万思芹二十。万思芹拒绝:“你该得的。别这样。当时你和叶会计又不是没告诉我。我就是想不明白,怎么这么贵?”   刘桂花挤开拉着她问东问西问长问短的军嫂们,来到万思芹身边:“不多。听叶会计说我的那些鸭毛鹅毛能做一床两米乘两米的大被子,做好能卖一百八。再添点做两条窄一点的,一条也能卖一百五。不过我的鸭毛鹅毛能卖八十也是因为干净。”   庄秋月点头:“我的也是因为干净。”   万思芹朝自己胳膊上掐一把:“那,那些卖给甬城供销社鸭子和鹅的渔民不,不发财了?”   刘桂花摇头:“有个社员比我多一麻袋,才卖三十多块钱。就因为太脏人家不想要。”   万思芹又拉着她的胳膊问:“以后还来收吗?”   刘桂花:“不清楚。叶会计说嫌路远的话可能就来这一次。因为在岛上太不方便。不过存着也不费事,万一还能卖呢。”   万思芹点头:“是这个理。”   同时,拿到钱的社员也问叶烦,服装厂的人还来吗。叶烦也是说,不清楚,当这次是天降横财吧。担心各大队社员见钱眼开盲目扩张,叶烦叫苏远航发钱,她把十个大队大队长叫去空空的仓库开会,直接说:“我跟社员强调过,当这次是意外之财。你们回去也盯着点。谁都不能保证明年服装厂的人来不来。三火车皮鸭毛鹅毛送到申城瞒不住,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申城乡下,届时人家就近收够了,我们折价卖也不一定好卖。”   莲花大队大队长说:“都以为只能卖一两块钱,结果多十倍,我回去说当这次是卖了十年的钱。”   叶烦:“不是有人经常上岸送货吗?可以叫他们问问市民知不知道哪儿有要鸭毛鹅毛的。有人要就留食品厂地址。我跟他们谈。”   社员也不敢私下买卖。被眼红的人发现告到革委会,还有可能连累食品厂。这个道理上到七老八十老眼昏花的老人,下到三五岁的无知幼童都懂。这事对大队长而言好办。十人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叶烦仔细想想没别的事就散会。   几个大队长到外面就嘀咕:“还是年轻人办事爽快。几句话完事。今天这会换成书记没半个小时下不来。”   山西大队大队长在几人身后“呵”一声。几人做贼心思吓一跳,回头一看是他个老小子,几个人拉胳膊拽腿把他弄到菜市场,叫他买石斑鱼买大黄鱼。   山西大队大队长:“收摊了!”   卖菜的职工立即说:“没。今天延迟到八点。叶会计说今儿发钱,无论什么都能卖光。”   山西大队大队长不禁啧一声:“还是叶会计会做生意。我看看有什么。”   几个大队大队长叫他掏五块钱出来。   自从叶烦把海味卖出去,山西大队大队长就盲目相信她。叶烦说鸭毛鹅毛可以卖钱,他就叫妻子收集。自己吃的少,半夜起来杀鸭宰鹅收拾干净送到岸上卖的多,不过不甚干净,卖了九十六块钱。他干脆把六块零钱都拿出来,说他家还有老酒,买好都去他家喝几杯。   几个大队长平均年龄四十出头,跟小孩子似的大呼小叫。   刘桂花和庄秋月进来吓一跳,见他们很高兴,庄秋月小声说:“咱们也多买点,让孩子高兴高兴。”   刘桂花拿出十块钱,庄秋月不禁问:“吃得完吗?”   刘桂花失笑:“哪能啊。两三块钱就差不多了。我得给叶会计买条大黄鱼。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没有的话明早买几条小黄鱼。”   庄秋月:“我买两条鲈鱼吧。后天买。叶会计今早买菜了。”   刘桂花点头:“那我明天买。”然后走到里面,除了自家有的瓜果蔬菜,看到什么都来点。最后俩人拿不下,借菜市场竹筐抬回去。   耿致晔和参谋长在部队,牛团长和廖政委在家。俩人先后看到那么一堆东西都惊呼:“不过了?”   庄秋月拿出四十块钱:“鸭毛鹅毛钱。”   廖政委不信:“你糊弄鬼呢!”   庄秋月:“桂花比我还多。快赶上叶会计仨月工资加奖金了。”   廖政委依然不信。   过了一夜,牛副团长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到部队就问耿致晔,是他在岛上太久,还是别的什么情况,怎么鸭毛鹅毛也能卖钱。   很早以前鸭毛鹅毛可以换零食,想必可以卖钱。不过自打走街串巷的小贩没了,耿致晔就没听说过谁卖鸭毛鹅毛。再说,耿致晔很久没回家,不知道昨天午饭后有人收鸭毛鹅毛,哪能给他解惑,就叫他找叶会计。   傍晚,牛副团长真去找叶烦,问她没骗他家没见过面的老婆子吧。   叶烦好无语:“嫂子才三十出头。其次,食品厂还拿走百分之二提成。因为要给临时工发工资,还有租车租船费用。”   牛副团长拍一下脑清醒清醒:“就说原本更多?”   叶烦点头:“以后不要瞧不起嫂子。你家到年底的油盐钱出来了。”   牛副团长心说,以后不敢小瞧你!   “多谢!”牛副团长抱了一下拳,放心回家。   大宝十分困惑:“妈妈,牛伯伯和廖伯伯怎么都不信鸭毛鹅毛可以卖钱?”   叶烦:“因为不懂。隔行如隔山。好比妈妈算盘珠子拨的那么响,却不会开军舰。好比你学太极,两遍就会,妹妹要学两个月。”   二宝点头:“哥哥不会弹舌。”   大宝朝妹妹背上拍一下:“你不要说话。”   没打疼,二宝没还他一巴掌,只是拨开他的手:“就说!”   叶烦叮嘱一句“不许打架”就去做鱼,刘桂花送的大黄鱼。   翌日,庄秋月送来两条海鲈鱼。叶烦不要,庄秋月说万思芹家也有,她自己也买了。   叶烦中午做一条,打算晚上做一条。   傍晚,叶烦端着鱼到压水井边,耿致晔回来了。他看到鱼就问:“隔壁庄大姐买的?”   叶烦点头:“你知道?”   “老廖说的。”耿致晔挽着衣袖:“我来吧。”   叶烦把剪刀给他:“换廖政委和牛副团长值班?”   耿致晔下意识回想有没有提过排班表:“你怎么知道?”   叶烦:“他俩经常一起。猜的。”   耿致晔点点头跳过这个话题:“究竟卖了多少钱?老牛跟范进中举似的。”   “我三个月工资。”   耿致晔差点剪到手:“这么——贵吗?”   叶烦摇头:“要不是在岛上,还离申城那么远,桂花嫂子可以多卖十块钱,隔壁能多卖五块钱。也许更多。”   耿致晔:“了解行情怎么不讲讲价?不像叶会计作风啊。”   叶烦:“不是怕人以后不来了吗。”   耿致晔点头:“做事周到,考虑全面,是我认识的叶烦烦。”   叶烦朝他腰上挠几下。耿致晔本能躲一下:“我没痒痒肉。挠这里没用。”别有深意的使个眼色。   “别胡说八道。”叶烦把小马扎给他,“大宝二宝在门口玩,随时可能进来。”   耿致晔笑一声:“思想不纯洁!叶烦烦,你说你,娃都有俩了,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叶烦烦揪住他的耳朵,耿团长顿时不敢贫:“松手,让人看见不像话。”   “您还知道不好意思啊?”   耿团长一手拿鱼一手拿剪刀,两只手上都有鱼腥味,没法伸手,他歪歪头试图用肩膀顶开叶烦的手:“我是团长。咱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叶烦松手:“人家苗苗姐弟三人,还有牛团长的俩孩子,都怕廖政委和牛团长。你猜大宝为啥不怕你?”   耿致晔:“我猜因为庄大姐和刘大姐怕老廖和老牛,你不怕我。”   叶烦:“……真行!什么都能扯到我身上。”   耿致晔笑了笑,眼神示意她把垃圾桶拿过来。叶烦把垃圾桶放他对面,耿致晔把鱼鳞和鱼内脏扔进去:“其实老廖和老牛家都是慈父严母。苗苗怕她爸不是老廖多厉害,而是跟老廖不熟。老廖比我们结婚早,苗苗八岁前都不能随军,也没怎么见过她爸。那时候他在别的地方,回去一趟不方便。好比我跟你相亲前两三年回去一次。”   叶烦一边压水一边问:“牛团长也是?”   耿致晔:“老牛脾气直,听他的意思以前刘大姐更直,比他能打孩子。来到这边怕给老牛丢脸,嫂子收敛多了。”   叶烦仔细想想:“没听说过跟人吵架。”   耿致晔:“怕老牛因为她转业吧。老牛老家穷,桂花嫂子是能出来绝不回去。不过老牛无所谓。用他的话说以前都没饿死,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还能吃不上。”   叶烦:“以前不是大锅饭就是集体公社,或者像岛上争工分,干活就有饭吃。以后不好说。咱们回去那几天,你不也听说了,三天两头开会。”   耿致晔也担心一天一个政策,以后比现在乱:“我们能力有限,守好这个岛就行。叶会计,别让自己太累。你不是对面岛上的观音。干得不开心就辞职,我养你。”   叶烦不禁笑弯了眼:“知道。咱俩相亲那天你就说,不能保证自己天天陪着我,但可以保我衣食无忧。嗳,耿团长,我想问问你,凭我妈一个人工资就能养活她和我,你怎么还敢这么说?”   耿致晔:“跟你比我没多少优势啊。再说了,我丈母娘不让你入伍,也不叫你下乡,不就怕你辛苦,身体受不了?你回去说跟着我不缺吃喝,我丈母娘肯定没意见。事实证明我赌对了。不过现在看来,你早好了啊。”   叶烦:“她紧张过度。因为以前我经常生病吧。几岁跟十几岁的免疫力肯定不一样。我长大了,她对我的担忧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耿致晔:“这么有空操心你,怎么不多关心关心陈小慧?”   陈小慧不让她关心啊。陈小慧要是天天跟陶春兰同志撒娇,“妈,我想吃这个,以前在申城没吃过。”或者“妈,我想买那个,同事天天跟我显摆。”陶春兰为了争一口气也得给陈小慧买买买。   陶春兰不是忙着去菜市场就是忙着去百货商店,自然没空关心叶烦。   可是陈小慧不光报喜不报忧,还总觉着自己很聪明,能抗下所有。陶春兰闲着没事自然担心辛苦养大的叶烦。   叶烦不清楚这些事:“陈小慧到妈跟前就二十五岁了,比妈还高一点,看起来不需要她吧。”   耿致晔看着干干净净的鱼问:“怎么吃?”   叶烦朝外面喊“耿大宝”。   大宝打纸炮正起劲,烦的大吼:“干嘛?”   叶烦吓了一跳,问:“你儿子皮痒了?”   耿致晔:“打!”   叶烦朝他身上打一下:“咱俩在一块的时候,大宝叫你抱,你还不耐烦呢。这点小事打孩子,你闲的啊。”瞪一眼他,撑着他的肩膀起身出去,“耿大宝,晚上吃什么?”   大宝:“随便。”   叶烦又朝远处问:“二宝,你呢?”   二宝蹲在地上玩石子,顾不上起来,挥挥小手:“妈妈喜欢的二宝都喜欢。”   叶烦:“……”   回到院里,叶烦就一脸无奈地说:“你闺女那张嘴以后哄死人不偿命!”   耿致晔端着盆过来:“煮汤?”   叶烦:“没买老豆腐。清蒸也没啥味儿。”   耿致晔:“鲜还不够?那红烧,蒸米饭!”   “去部队值班前你就要蒸米饭,那次没吃上,这次又蒸。部队没米?”   耿致晔点头:“有米,没有红烧鱼啊。太费油太麻烦。一些从北方过来的同志吃不惯海鱼,也不会吃鱼。逢吃必卡!”   叶烦见过这样的人——首都海店供销社出纳。今年她跟耿致晔回家探亲在耿家耿致勤就说过出纳,每次都买紫菜、海带或小虾皮解馋。有时候买点即食鱼干。不敢买晒干的鳗鱼。   耿致勤告诉她没刺她也不碰。   叶烦:“也不能做带鱼?”   耿致晔点头:“可以,清蒸,能一眼看清小刺。煮汤就喝汤。你刚才说老豆腐,回头叫他们做点老豆腐。”   叶烦忍不住问:“没自己做过?什么都买需要多少钱啊?”   耿致晔点头:“我想想办法。别的部队养猪,十天半月就能吃几块五花肉,我们最多一个月一次,一人就这么一点。”比划一下,自己都心疼自己。   翌日,到部队,耿致晔就去炊事班,征求班长意见。   天天海鲜吃着听起来很好,可越吃肚子越寡。老班长也受不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才意识到人手不够,请求增加人手。   人手没问题。   总部标准团一千五百人,有的两千人。耿致晔有两千多人。耿致晔起初也不知道这么多。到岛上拿到名册,驾驶班,炊事班,通讯班等等,加一起,他才意识到这是加强独立团配置。耿致晔挺高兴,可随之而来的是补给问题。岛上山多地少,他不能跟老百姓争田地,只能想办法节流。可是有巡防任务,也不能把兵瘦的风一吹就倒。   耿致晔问班长:“十人够吗?”   班长:“炸山开荒?少了。”   耿致晔想说什么,到嘴边忘了,抬抬手:“你容我想想。对了,沙地能种菜吧?”   老班长农村人,会种菜,下意识点头:“可以。不——团长,您说的沙地还是海滩?”   耿致晔:“当然是海滩!”   老班长张张嘴,十分想说,不怪以前有人说你少爷兵:“团长,海水咸的。您家用盐水浇菜?还有。大潮的时候怎么办?喂海龙王?”   耿致晔有点尴尬,可他是团长,必须不能承认自己无知:“不懂就不懂。还有理?你等着!我找个懂行的。”说完看到有辆运输车闲着,他开车回家。   中秋节过了,鸭毛鹅毛也卖了,叶会计暂时不用去食品厂,她一定在家。   果然,耿致晔到家,叶烦在院里拾掇菜地。除了她还有刘桂花、庄秋月和万思芹,不知道的还以为叶烦有三亩地。其实叶烦家整个院子不到两分。   耿致晔进院,叶烦就问:“出什么事了?”   庄秋月也忍不住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耿致晔:“没多大事。烦烦,你说沙地能种这些东西吗?”指着菜地。   四人一起点头。   万思芹先反应过来:“您说沙滩吧?”   叶烦:“沙滩怎么——”忽然想到前世无意间看过的一个报道,“可以。”   三个巧妇不约而同地看着她,心说大小姐知道自己说什么吗。   耿致晔笑了,叶烦烦果然没让他失望。   刘桂花不禁问:“怎么种?叶会计,你做生意,咱们几个,包括耿团长加一起都不如你。要说家里地里这些活,三个你也不如我一个。”   叶烦:“直接种肯定不行。”问耿致晔,“扫墓的时候是不是清理出很多沤烂的泥和树叶?”拔掉一颗刚长出来的小青菜,“你看,根就这么点。长大顶多十公分。你把烈士坟周边的淤泥树叶清理一下,垫二十公分不就行了?不够的话拉山皮啊。虽然有石头,种的时候小心一点也不会弄伤锄头。算着时间播种,每月都有菜。要是种的多,还可以养几头猪。”   叶烦没下过地种过田,这一点耿致晔很确定,保险起见又问庄、刘、万三人怎么看。   刘桂花感叹道:“还是叶会计脑子灵活。”   叶烦:“还可以弄个沼泽池改良培肥土壤。你不懂可以进城请专家。对了,先问问各大队有没有这方面专家。有一次听山西大队队长说,有几个省城来的专家被下放到隔壁大队。你去看看?”   耿致晔点头:“我过去问问。办法可行回头给你记一功。”   叶烦白了他一眼:“你给我颁奖?”   耿致晔摆摆手:“到时候再说。”   叶烦嘀咕:“又给我画饼。”   刘桂花没听懂:“啥意思?”   叶烦:“画的饼,好看不能吃。”   刘桂花乐了:“你不是叫他养猪?叫他给你一块五花肉。”   叶烦不吃也不会贪公家的东西:“再说吧。嫂子,现在可以种白菜了吧?”   几人立刻教她种菜。   去年叶烦收拾菜地,几人没这么热情。不过叶烦也不怨,以前也不熟,而且又没什么亲戚关系,也不指望耿致晔帮她们丈夫升官发财,没理由帮她。   再说耿致晔,驱车八公里到横山岛北端,找到下放专家,也不问人家干嘛的就叫人上车。等到山西大队横山岛最东南,运输车快坐满了。   一车人面面相觑,心里很不安,气氛很压抑,无人敢出声,就怕新的折磨等着他们。   耿致晔自然不能把人拉进部队。开到部队另一边,有大片沙滩山地的地方,耿致晔停车,请众人下来。   耿致晔没有大声呵斥,而且只有他一人,众人稍微安心。等耿致晔说他打算在这边种菜养猪,一群人傻眼了。   耿致晔皱眉:“不行?我拉土铺在上面呢?”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大张旗鼓把他们弄来不是要批评他们,而是向他们请教。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人真不懂种地。但有一部分人这几年天天跟庄家果树打交道,就是农业专家。那几人表示可以。   耿致晔又问可不可以在上面高处搞个沼泽池。他担心修太矮台风天一个浪送回龙王老家。   懂行的专家试探着说:“我需要上去看看。”   耿致晔点头:“我刚有这个想法。不急。”   众人用以脚为尺,用脑袋记下涨潮痕迹,心里有个大概,就说明天可以给耿致晔一个布局图。   耿致晔把众人送回去,请各大队这几天不要安排他们做事。   这两年部队经常帮队里解决吃不完不好卖的鸡鸭蛋和瓜果蔬菜,各大队都很给他面子,就说给众人半个月。   耿致晔到部队,匆匆吃了饭就找政委抽调二十人。   政委挑以前托关系进来,技术不精,身体素质也不能上战场的兵,结果调出三十人。耿致晔表示他都要。第二天,耿致晔把这些人成立一个种植饲养班。不过先挖土搬石头铺地修猪圈和沼泽池。暂时由炊事班班长兼任班长,跟专家学习,学会再独立出来。   耿致晔在家吃饭一顿饭能吃一个小时。在部队十分钟搞定。只因他一到部队直接进入战斗状态,无论干什么都雷厉风行。   廖政委跟庄秋月说部队以后种菜,庄秋月再告诉叶烦,仅仅过去十天。   十月底,耿致晔不那么忙,可以在家踏踏实实吃顿饭。叶烦跟他聊几天:“听说菜种下去了?”   耿致晔点头:“几辆运输车,人休车不休,搞出五亩地。也花了不少钱。”   叶烦:“油钱?”   耿致晔摇头:“还有水泥钱。我担心下雨天把泥冲走,在下游砌一圈八十公分石头墙,地下一半,地上一半。还有沼泽池,那个最花钱。要不是那几个专家说可以用好几年,就算有大用我也不敢批。”   叶烦:“修沼泽池可以请渔民帮忙。届时留够你们用的,随便他们拉走肥田。”   耿致晔:“能这么快把菜种下去,也是因为山西大队社员帮忙。修沼泽池的时候大队长还拿个本子记,说以后照着沼泽池搞个沤粪池。廖政委见他画的乱七八糟,送他一本书。那本书我看过,对农民来说是一本百科全书。养鸡养鸭,果树小麦水稻,家用机械维修,什么都有。还教做饭。对了,好像还有会计方面。”   叶烦不禁问:“什么书这么全能?”   “咱家应该有。你找找看。”耿致晔想想,“在我那些乱七八糟的箱子里面。”   饭后,叶烦翻箱倒柜,找到一个提包,里头有几本书,还有耿致晔的军功章,还有弹壳,想必有纪念意义。叶烦把其他东西放回去,把那本书拿出来,翌日就拿去办公室,叫苏远航带着苏运城、苏多福、廖苗苗和刘桂花学习。   庄秋月和万思芹从刘桂花和廖苗苗口中听说这事也拿着本子笔跟开会做记录似的认真学习。   办公室不大,这么多人在里面很挤,苏远航可以收货,叶烦就留在家给大宝二宝织手套。   耿致晔回来看到长椅上织了一半的手套,到厨房问:“给我织的?”   叶烦:“你想戴也可以。”   大宝点头:“爸爸想戴也可以。”不待他爸开口,“戴的下吗?”   耿致晔一把把他拉起来,大宝吓得哇哇叫。耿致晔朝他屁股上轻轻拍一下:“不打你。跟妹妹出客厅等着,爸爸烧火。”   大宝:“妹妹,我们洗手等着吃饭。”   二宝蹦蹦跳跳跟上哥哥。   耿致晔看一下二宝:“以前走快了都能摔倒。现在敢跳?二宝长得真快。”   叶烦掀开锅盖把鱼和馒头拿出来,往锅里打几个鸡蛋,放一把青菜。耿致晔起身看看,“青菜鸡蛋汤?”   叶烦点头:“你可以洗手了。”   耿致晔见她往锅里滴几滴香油:“我敢说我岳父都没咱生活好。” 第41章 没正形   叶烦瞥一眼耿致晔, 还用你说啊。   “回头见着你岳父就这么说。”叶烦道。   耿致晔:“你想守寡我还不想死。不过呢,也是托了夫人的福。否则岛上遍地野菜虫子, 卖不出去渔民也懒得伺候鸡鸭。没有多出的鸡蛋鸭蛋,菜市场也没胆量取消定量供应。”   叶烦:“走了。”   耿致晔把菜和馒头房客厅餐桌上就去洗手。迎面碰到大宝,耿致晔朝他脑袋上噜一把。大宝气得又想踹他爸:“干嘛不揉妹妹的头发?”   耿致晔:“二宝矮,我需要弯腰。”   二宝气得狠狠瞪一眼爸爸,到屋里就告状:“妈妈,爸爸说我长不高。”   打算告状的大宝差点咬到舌头,妹妹怎么比他还会瞎说。   叶烦:“爸爸说你矮,你可以说他傻大个。胡说八道就是你的不对了。耿二宝, 妈妈不聋。”   二宝扯着妈妈的衣角:“不要给爸爸织手套。”   叶烦点头。   二宝很满意,听到脚步声回头:“爸爸, 你没手套。”   耿致晔:“没有线手套,我有棉手套。”   二宝猛然转向妈妈, 你做的吗?   叶烦往她嘴里塞一块鱼肉:“你爸单位发的。你们俩的棉衣我都做不好, 给他做手套?我又不是裁缝。”   二宝好奇地问:“裁缝做手套吗?”   叶烦:“不是裁缝也会做。但是, 你妈没时间学。要上班, 还要照顾你俩。”   大宝道:“我以前的手套给妹妹戴。”   二宝点头:“妈妈, 我戴哥哥的, 你不要给我做新的。”   叶烦心说,凭你这句话,妈妈也该给你织一副新手套:“妈妈不会累着自己。吃饭吧。不吃叫你爸吃光了。”   耿致晔等娘仨呢。闻言他立刻拿起筷子夹一大块鱼。大宝二宝很着急, 一口馒头一口鱼,恐怕慢一点被爸爸吃光。其实等兄妹俩闷头吃的时候耿致晔就慢下来, 还时不时看看大宝二宝夹的鱼肉有没有刺。   兄妹俩年幼无知不懂父母多么诡计多端。   喝掉鸡蛋汤, 兄妹俩一起打嗝。   叶烦给二宝擦擦嘴,叫她跟哥哥玩去。   离睡觉还早, 外面风凉,叶烦不想出去,拿一把毛线看向耿致晔:“帮我撑开我缠成团?”   耿致晔:“长椅上那团谁帮你缠的?”   叶烦:“我撑着大宝缠的。”   “找你儿子去!”   叶烦拿毛线砸他:“缠不缠?”   耿致晔:“我看看二宝去哪儿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怕生病。”   叶烦拉住他:“他们跑来跑去不嫌冷。耿团长,帮帮忙啦。”   耿致晔扭头问:“耿团长?军人职责不是帮你缠毛线。”   叶烦无奈:“娃她爹?”   “他俩没把我气死?”   叶烦气笑了:“别这么小气——”   “我小气?”   “我小气!”叶烦无奈地说,“先生?”   耿致晔不由得露出笑意。   叶烦顿时不禁腹诽,您真行!面上还得喊:“耿哥,晔哥,行行好?”   “没了?”耿致晔挑眉。   叶烦松手:“不行吗?”   男人见好就收,否则把自家架起来下不去,晚上得住客房。耿致晔搂住她的肩:“夫人都这么说了,必须行。怎么缠?请夫人指教。”   叶烦:“用手把那一把线撑开就行。我在这边缠成团。”   耿致晔打开毛线:“怎么有点眼熟?”   叶烦:“我把你毛衣拆了。改天做新的。这线做手套都不暖和。不过正适合大宝二宝现在戴。腊月戴棉手套。今年年初从家里拿的还能戴两年。”   耿致晔:“于姨做的?”   叶烦点头:“年年都给卉卉做。说小姑娘喜欢新的,人家有她必须有。小勤说她小时候于姨都没做过?”   耿致晔仔细想想:“于姨经常给她妈钱,爸发的东西她也偷偷塞给她妈。老太太可能怕爸生气,照顾小勤那段时间什么活都抢着干,跟老妈子似的。有次大哥回来看爸和于姨不帮忙,逮住两人骂一顿,说国家才成立几年就忘记自己什么出身,真把自己当高官和官太太。好像从那以后老太太就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活是于姨和爸的。他们不在家,我放学回来早了我做饭。有时候于姨的嫂子弟妹进城帮我们拆洗被子。”   叶烦知道于文桃的母亲在耿家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但不知道还有这出:“难怪于姨怕大哥。原来他连亲爹都骂。”   “老大谁都数落。”耿致晔道,“我刚到这边就写信说我是边防军,不是土皇帝。就这个岛,有啥值得我惦记?在他眼里有钱也买不到的大鳗鱼大螃蟹,人家渔民都不稀罕吃。”   叶烦问:“敢当着你大哥的面这么说吗?”   耿致晔点头:“怎么不敢?他现在又打不过我。”坐到她身边,“我不跟他计较不是怕他,我尊老。好比尊重我岳父岳母和大舅子。”   叶烦点头:“明白,不尊重我大嫂!”   “故意挑刺啊。”耿致晔看着手里的线,“这么冷的天,要我说白天再织。”   叶烦:“今晚不织。”   “那你回头给我织一双?你都给我织过。”   叶烦转向他:“你确定?”   耿致晔:“我确定!你想说咱俩结婚前那个围巾?丈母娘三催六请叫你织的。”   叶烦震惊:“你你——怎么连这事都打听?”   耿致晔笑着摇头。   “我妈说的?”叶烦问,“她怎么想的?”   耿致晔:“你在你妈眼里样样好,丈母娘肯定想说你好好珍惜叶烦烦,但又不好明说,就说你只给我织过围巾。”   叶烦:“你不提我都忘了。我拆的这个毛衣谁织的?”   “两个袖子小勤织的。”耿致晔说着忍不住笑了,“小勤自个说的。她看到我身上的毛衣就问合不合身,袖子小不小。还有毛裤,也是你俩织的吧?”   叶烦白他一眼,禁不住嘀咕:“我身边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碎嘴。”   耿致晔靠到她身上:“叶烦烦,叶烦烦,叶烦烦——”   “念经呢?”叶烦好烦,“织行了吧。”   耿致晔啧一声:“好勉强啊。”   叶烦瞪他:“没完了?”   “完了!”耿致晔坐直。等叶烦缠好毛线,他就出去叫俩孩子回来洗脸洗脚。   大宝终于可以参加大孩子的活动,玩得正起劲,就叫烦人的爸爸找妈妈玩儿去。   廖苗苗学一天新知识,饭后不想看书在外面跟年龄相仿的小姊妹聊天。听到大宝的话,廖苗苗下意识看耿致晔,见他二话不说转身回家:“大宝,你爸找帮手去了。”   耿大宝大声说:“我爸没帮手。”   廖苗苗:“你妈呢?”   掰着腿跟人斗鸡的大宝停下,犹豫一秒,抓住妹妹:“回家啦。”   到院里,叶烦从屋里出来,大宝轻轻推一下二宝,二宝跑过去抱住她妈的腿:“妈妈,我困啦。”   叶烦哼哼两声:“这么不巧啊?妈妈还想教哥哥英语单词,叫爸爸教你俄语呢。既然困了,那爸爸妈妈看着你俩睡。”   二宝扭头找哥哥,怎么办啊。   大宝:“妈妈要教我,我可以学半小时。”   运动过后脑子兴奋,叶烦就让他俩先学半小时,精神疲惫了,给他们洗脸刷牙,塞被窝里,十分钟进入梦乡。   耿致晔指着儿子熟睡的小脸:“天天气我!”   叶烦抓住他的手:“干嘛?气哭了你哄?”   “他这么大还哭?”耿致晔撇嘴。   叶烦拽着他出去轻轻带上门:“大宝多大?到腊月才七周岁。你七岁会烧火吗?大宝会烧火,还知道自己刷鞋洗袜子。”   耿致晔嗤笑一声:“脸都洗不干净,还洗袜子?”   “……”耿大宝不好好洗脸是因为早上想着玩,嫌认真洗脸浪费时间。之所以刷鞋洗袜子,是见她洗衣服,大宝想着帮忙,没想着玩,可以耐心揉刷。叶烦问:“你能不能不逗他,多夸夸他?”   耿致晔:“有你一个就够了。”   叶烦:“那就别怪他和二宝气你。”   耿致晔摇头:“你不故意气我就行。”   叶烦使劲推开他:“一边儿去!”   耿致晔去厨房端热水,两人泡脚。   翌日周末,叶烦领着大宝二宝上山摘橘子。   以前山上橘子树野蛮生长,结出的橘子有甜有酸。去年和今年农业专家认真指点社员补肥修剪,无法拯救的果树直接砍掉,以至于这两年结的比以前多,也不怕吃到酸的苦的。   叶烦挑几个不好看的放二宝包里。二宝嫌弃:“妈妈,我不要这样的。坏了!”掏出来塞给她,“给爸爸吃。”   叶烦想笑:“真疼你爸。你个啥也不懂的。知道为啥不好看?”   大宝:“虫吃的。橘子皮厚没咬烂。”   叶烦又问:“虫子聪明吗?比如咱家菜地里的,是不是哪个鲜嫩虫子吃哪个?”   大宝恍然大悟:“这种橘子甜?”   叶烦摇摇头:“不一定。看生长环境。如果这些橘子朝阳,应该长得好却没长好,说明有什么东西影响。看看橘子皮,金黄金黄,说明晒够太阳。”掰开一个,“果然很甜。”塞大宝二宝嘴里两瓣橘子,“虽说相由心生,嘴脸丑陋的人心不怎么好,但也没那么绝对。好看的也有可能是大骗子。利用你们对他的喜欢把你们骗走卖了。”   俩小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廖苗苗在母子三人身后摘桔子,闻言小声问她妈:“大宝和二宝能听懂吗?”   庄秋月:“现在不懂,过两年长大点就懂了。”朝叶烦看一下,见她继续剪橘子,“还是人家会教孩子。我就知道提醒你别被人骗。”   万思芹拎着篮子过来:“我也是。亏我还读过几年女校。”   庄秋月吓一跳,“你——来了?”   万思芹以前不爱跟人打交道,嫌人家说东道西,成天不干正事。不干正事的刘桂花的鸭毛鹅毛卖了八十块钱,万思芹羡慕,不得不对其他人改观。   万思芹不像刘桂花自来熟,不好意思说她听说今年橘子甜,也来摘几个尝尝,就说她家几个孩子见苗苗、大宝都上山,也闹着上山。   庄秋月:“小妹也是看到大宝上山闹着要上山。咱先帮他们摘,回头皮不好看的挑出来就够咱们吃的。”   万思芹不禁问:“叶会计不是说不好看的也甜?”   庄秋月:“北方人不懂啊。再说了,要是买去走亲戚,人家宁愿要好看不好吃的。”   去年收橘子的时候,万思芹看到庄秋月拎回来很多,还在心里犯嘀咕,人家辛苦种的,她也好意思。此刻,万思芹有点不自在,担心庄秋月看出自己曾嫌弃过她贪嘴。“我去那边看看。”指着远处的树。   庄秋月点头:“这边我和苗苗俩就够了。”   廖苗苗爬上树:“妈,你在下面接。”   大宝回头看一下,“妈,我去树上摘!”   叶烦把他按回去:“你爬到树上才有我高,我伸手就摘到,要你多此一举?”剪掉几个,“篮子!”   大宝气鼓鼓地拉过篮子:“妈妈,你不要太凶。凶就不好看了。”   叶烦:“凶和好不好看有关系?”   大宝点头:“面目狰狞,多丑啊。”   叶烦好奇地问:“哪儿看的成语?”   大宝:“我好学不行啊?”   叶烦懒得跟他废话,让他看着二宝。大宝想说不用看,一扭头,妹妹不见了。大宝很慌,就要喊妈妈,二宝从一个社员身后出来。大宝松了口气,过去拉住二宝就训:“不许乱跑!”   二宝见他很生气,把橘子递过去:“哥哥,我给你找的。”   “没用。就该找个绳子把你的手跟我的手绑一起。”大宝瞪着眼睛说,“再乱跑把你关家里。”   叶烦心说,你这么会说,平时也没见你听话。“大宝,问妹妹累不累。累的话坐下歇会儿。”   大宝看着妹妹,累不累啊?   二宝点点头。大宝找个有很多树叶的地方,和妹妹坐下吃橘子。   叶烦剪六篮子,累一身汗,便拿着一兜子歪瓜裂枣领着大宝二宝下山。到山下看到苏远航拿着本子过称,叶烦叫大宝二宝等一下,她跟苏远航说几句话。   正在过称的社员闻言就说:“你们先聊。”   叶烦走过去:“不是什么大事。苏远航,先摘一火车皮。明天出货你跟过去,到市里打电话问问申城供销社要不要橘子。回头叫苏运城和苏多福随身带二十斤,让申城供销社的人在车站尝尝。”   苏远航:“首都都不够卖的,还卖给申城?”   叶烦问社员:“今年比去年收成好?”   社员点头。   叶烦:“去年卖给首都多少,今年还给他们多少。多出来的莲子和橘子都卖给申城供销社。首都离咱们太远,从长远看还是要跟申城搞好关系。要是服装厂的人吃到咱们的橘子和莲子又想起咱们,明年一定会找上门收鸭毛鹅毛。还有,不能长途运输的杨梅或枇杷,能凑够一车,运到申城也合算。”   社员忍不住说:“远航,叶会计说得对。申城市民也有钱。就说枇杷和杨梅,下午摘,晚上装车,到第二天早上不耽误卖。要是运到首都,在车里一天一夜肯定捂坏。”   叶烦:“不过这种事也不长久。还是要有厂房,发展自己特色。比如生产鱼罐头。虾皮、紫菜,干鳗鱼那些东西,一斤半斤,一条两条包起来。成本增加一点,卖贵点也有人买来走亲戚。现在几乎都是买回去自家吃。”   苏远航不禁说:“咱们没钱啊。”   叶烦:“明年找个机会,你打报告,叫上面把咱们这几年上交的钱全吐出来。”   社员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说:“叶会计,不——你,这事再考虑考虑。吃到嘴的东西吐出来不太可能。别最后钱没要回来,您还被开除。我们这几年攒了点钱,不着急。”   挑着橘子下来的社员也说:“叶会计,现在家家都有点余钱,明年东西没人买,我们也饿不着。厂房过两年建也没事。”   叶烦心说不在改革开放前把厂房弄出来,再找上面要钱,上面一定会叫社员自己想办法。“我就随口一说。也没说过了年就打报告。可能明年年底。看你们吓的。”叶烦笑着摇摇头,“忙吧。二宝困了,我先回家。”   几个社员等叶烦走远就劝苏远航:“现在这样挺好的。”   苏远航:“叶会计走一步看十步,听她的没错。再说了,叶会计也不是谁想开就开的。”   社员们想到叶会计父兄很厉害。不过县官不如现管。几个社员还是叫苏远航劝劝叶烦,实在劝不住就找苏多福问问,他以前经常跑生意,懂得多,他也赞同,这厂房就能建。   苏多福当然赞同修厂房。食品厂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走不远。除非就赚几年钱。叶烦过几年肯定会随耿致晔调走,她现在要建厂房,完全为了岛民长远考虑。   等苏多福和苏运城从首都回来,叶烦把钱分下去,就叫苏远航备一车橘子、莲子和海味送往申城。   货发出去,叶烦趁着大宝二宝在学校不用照顾,她骑着三蹦子,载着苏多福和苏运城到横山岛最中间的五星大队:“这个大队没有码头,不像莲花大队有莲藕,也不像南边几个大队可以种水果,回头就把厂房设在这边。”   苏多福:“这边水多,可以养鸡鸭鹅。鸡蛋鸭蛋可以做皮蛋,也可以做咸蛋,鸭毛鹅毛可以卖。”   叶烦:“岸上供销社要活的鸡鸭鹅,社员还舍得三天两头杀鸭宰鹅收集毛吗?”   苏多福摇头:“八月十五前,供销社同志就跟我抱怨,要不是担心有人告黑状,他们就要活的。一天卖不完也不用担心放臭。”   叶烦:“这边好像也有点山地,山上种的什么?”   苏运城:“我来过,以前是野杨梅,个头很大,比鹌鹑蛋大,但是酸的很。”   叶烦:“不是有农业专家吗?这个时候不用,等他们回城再请?人家还愿意回来啊?有没有枇杷?横山岛最大问题就是没特色。苏运城,我当时为什么收你?”   苏运城想想:“说我年轻,能一天一夜不睡觉?”   叶烦看向苏多福。   苏多福:“我做过生意,会跟人打交道?”   叶烦:“这就是你们特长。咱们要能种出无籽的橘子,核小果大的枇杷,乒乓球大又甜的杨梅,谁还搞食品厂。坐在家里等着收钱就行!”   俩人还没见过整棵树都没籽的橘子,也没见过乒乓球大的杨梅。俩人相视一眼,苏多福开口说:“叶会计,梦想不是空想。”   叶烦:“以前相信一麻袋鸭毛能卖几十块钱吗?”   苏多福只见过鸭毛换糖。谁要跟他说一斤鸭毛能卖一二十块钱,他会说那人做梦。   叶烦:“所以试试啊。”看到不远处的河,“这里不能种莲藕?”   苏运城问过五星大队大队长:“有些地方很深,台风天下大雨能没过莲叶。往海里排工程量太大,靠人挖坑得挖很多年,犯不着。”   叶烦走过去,就像一个大湖泊。她总算明白这么大的岛怎么这么点人。原来可耕地面积真不多。“进村看看吧。”叶烦道。   村里倒是跟其他大队差不多,房屋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有的依山而建,有的傍水而修。反正跟北方连成排的村庄不一样。   看一圈没什么特别之处,叶烦从村子另一头出去,经过小桥不由得驻足,单孔青石小桥很有江南特色,“桥有些年头了吧?”   苏多福:“我小时候就在。可能清末修的。”   叶烦:“北边是湖,南边是河,河通往大海?”   苏运城摇头:“其实以前就是个沟。通往哪里不清楚,肯定不是通往大海。以前人都从河里打水。通往大海还怎么喝啊。”   叶烦一时忘记海水是咸的,“走吧。”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不知道可不可行:“苏运城,你好像很了解五星大队?”   苏运城:“我有个初中同学就是这儿的。以前寒暑假不用争工分,经常找他玩。”   叶烦指着北边一望无际的湖:“你说有的地方很深,意思是有些地方很浅?”   以前苏运城跟同学在湖里抓过黄鳝,找过螃蟹,也搞过菱角,采过鸡头米:“以前其实很浅。听我同学说村里人修房子需要土就来这边挖,下雨天把边上的土冲水里,慢慢湖宽,淤泥多的地方浅,淤泥少的地方深。”   叶烦:“如果,来年水稻种下去,除了出海打鱼的人都闲下来,五星大队大队长叫大家挖湖,社员愿意吗?”   苏多福和苏运城都不明白,此番为何,以至于满脸疑惑。   叶烦到路边蹲下,在地上画个圈:“假如这是咱们眼前的湖,淤泥挖出来不往外运,堆在较浅的地方,高出水面就可以种东西。水稻肯定不行,但可以种芋头或红薯。”   苏运城皱眉:“这才多点地啊?”   叶烦起身:“一分地可以收几百斤红薯。够一家人吃几十天。”望着平静的湖面,“不能等老天爷赏饭吃。”   这话苏运城赞同,不禁点头。   苏多福又忍不住想,叶烦要是别人,过几年就走,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别的地方低洼处也可以这样修?”苏多福问。   叶烦:“像莲花大队,可以种东西就不必了。”   苏多福沉吟片刻:“我跟五星大队大队长打过交道。年底收货碰到他,我跟他说说。他不同意,我再说你说的?”   叶烦点头:“可以。上车吧。回食品厂还是回家?”   车子在食品厂,苏多福和苏运城要回食品厂。半道上,苏运城才想到厂址没确定:“叶会计,在哪儿办厂?”   叶烦:“路边山脚下。回头叫耿团长打个报告,炸平一块建厂。不能征用耕地。修在村里出入不便,时间长了还可能让人觉着横山食品厂是五星大队的。我不能在这里短短几年,给你们留下一堆隐患。”   苏多福终于意识到人跟人的差距。   过去十年,船被充公,苏多福不是没恨过。这一刻苏多福释怀了——被充公的又不是他一个,全国各地都这样,别人可以坦然面对,他怎么不行?天天自怨自艾,日子过不好,孩子也教不好。   翌日,苏多福骑着苏远航的二八大杠去五星大队,问他能不能动员社员挖湖。年前先用船把湖中最浅的地方用竹子标出来,清明过后天暖了再动工。   昨儿五星大队队长不在家,回来听说叶会计来过很是懊恼。苏多福说完,他就问:“叶会计的主意?”   苏多福:“既然猜到我也不多说什么。叶会计过几年走了,咱们好坏跟人无关,可人家还愿意为咱们费心,肯定真心希望咱们日子红火火,早日实现现代化。”   五星大队大队长点头:“不知好歹就算了,不能反过来埋怨人家事多。”   苏多福:“那你安排下去,别提叶会计?你们大队懒汉肯定有意见。”   五星大队长年近半百,不缺生活经验,知道怎么安排。   社员一直羡慕别的大队有码头,有大船,有农业专家种果树。这几天出了几车货,他们馋的要流哈喇子,这个时候叫他们拾掇地,来年多见粮,肯定愿意。   翌日,五星大队叫所有社员去湖边开会。   年轻社员认为没必要,上了年纪的人饿怕了,不嫌地多,支持大队长。   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大队长带人砍细竹,划着小船把最浅的地方标出来。整个冬天,社员闲下来就聊泥土堆高如何加固,担忧淤泥不能种庄稼。   话又说回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年后,五星大队收拾铁线木桶小船,为两个月后挖湖做准备,耿致晔和廖政委以及参谋长轮流带领种养班二十人去烈士坟,加高坟头,修台阶,周边加固,该种树的地方种树,该除草的地方除草,阳历三月底,埋了几百人的烈士坟焕然一新,像茅草屋变成大瓦房,社员从旁边经过都不由得放轻脚步。   四月三号,周末,耿致晔带叶烦过去:“怎么样?”   叶烦:“这才像样。以前就是土堆。时间长了都不知道底下埋的什么人。对了,后天清明吧?明儿跟学校说一声,叫老师带着学生扫墓。”   耿致晔:“刚打扫好啊。”   叶烦:“爱国教育!”   耿致晔点头:“遵命!”   叶烦朝他身上掐一下:“没正形也分地方。”   耿致晔:“我这些素未谋面的战友不会介意。走吧。大宝二宝找不到咱们又该去玩他们平时不敢玩的。” 第42章 都怪叶烦   知子莫若父!   大宝在廖家门口看到爸爸妈妈往北去, 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问廖大弟去不去海边。   廖乐乐看一下小小的二宝, 摇头:“去沟边抓鱼?”   大宝摇头:“沟里的鱼不好吃。我们放风筝?妈妈不叫我放,说我不会。”   “可是我家没风筝。你家有啊?”   大宝:“没有。我小时候放过。”   廖大弟心想,你小时候肯定三四岁,甭说叶姨,我也不敢叫你放:“我问问我姐,她最近学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不定会做。”   廖苗苗会做风筝。等叶烦和耿致晔到家,她已经做好一个。耿大宝拉着线, 叫廖大弟把风筝放上去。   叶烦在自家门口看到这一幕:“耿大宝真会使唤人。”   耿致晔:“你儿子聪明。”   阴阳怪气的口吻让叶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今儿不忙?”   耿致晔摇头:“在这里就这点好,我不开会没人叫我开会。我们只有巡防任务。整编文职人员也轮不到我们。”   叶烦:“又裁军啊?”   耿致晔点头:“之前不是叫人养猪种菜吗, 一个个还不乐意。再次整编的事传过来,一个比一个老实。这个时候退伍回去只能在家啃老。”   叶烦:“不可以进公安局?”   耿致晔:“没上过战场, 也没当过侦察兵, 到部队几年身体素质只比普通片警好一点, 还没有人家的经验。”想起那些人这些天乖巧的样子, 他就想笑, “百废待兴之际, 各行各业都有变动,就是家里有关系也不好活动。”   “帮我种花吧。苗苗分给我很多菊花,还给我很多种子。山西大队社员也给我几包种子。感觉可以从苗苗家门口种到山西大队。”   耿致晔:“要不要浇水?”   叶烦摇头:“后天清明, 肯定下雨。”   耿致晔拿着铁锹:“我先过去挖坑。”   庄秋月在院里看到耿致晔不禁问:“耿团长,挖什么?”   耿致晔胡扯:“烦烦说今年申城服装厂的人可能过来。他们到的时候路边花开, 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以后缺鸭毛鹅毛,肯定第一时间想到咱们。”   庄秋月很怀疑:“有用吗?”   耿致晔:“岛上没什么吸引人的就只能自己造。再说了, 不用浇水也不费事。”   叶烦先种菊花,再种她剪掉的蔷薇,最后种种子。种到山西大队路口,碰到两个社员,问叶烦种什么,叶烦说沿路种花,种到烈士墓。   前些天部队天天修墓,还用水泥修台阶,看起来非常重视,社员信以为真,就说谁家谁家还有种子,问叶烦要不要。同行的社员嫌他没眼力见,叫他回家拿两把铁锹,帮耿团长一起挖。   俩人再次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人,有人拿着铁锹,有人拿着几株苗,还有人拿一把种子问叶烦野花行不行。   叶烦说只要是花都可以,又拜托社员别在这边放羊。   社员哈哈笑着说不会。有的社员比较刁钻,说种带刺的花。   叶烦没敢答应,担心羊受伤大队长找她理论。   刚种下去坑坑洼洼不好看。清明过后发芽,光秃秃的石子路两边有了绿色,社员走在这条路上心情好,忍不住跟家人感叹,叶会计会生活。   叶烦有几个“仇人”,担心往菜市场种被“仇人”拔了,剩下的种子交给苏远航和菜市场主任。他们又找一些种子,又从山上挖许多野花,从万思芹家门口种到食品厂。   阳历五月,地面的满天星、牡丹,树上的槐花、石榴花等等争相绽放,叶烦家门口蝴蝶蜜蜂随处可见,一次山西大队社员赶海回来给叶烦送小海鲜,叶烦问他有没有养蜜蜂——这么多花不养蜂可惜。   养蜜蜂就像养鸡养鸭,养多少生产队都没意见,前提别耽误队里的活,别糟蹋庄稼。这位社员就想,蜂蜜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留着老人小孩吃。养蜂不需要粮食,自己搞个箱子就行,算是无本买卖。   他自己不敢碰蜜蜂,就把这事告诉别人。   大概叶烦总能把大家弄的东西卖出去,会养蜂的人听说这事不敢迟疑,立刻找木匠做蜂箱找土蜂。六月初,烈士墓前多了一个蜂箱。   蜜蜂蜇人很厉害,懒汉不敢偷蜜,调皮孩子不敢靠近,无需看顾。半个月后打开看一下,蜜极少,但是蜂多了一倍,也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养蜂人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分箱,又找木匠做几个蜂箱。   就这一天,服装厂的人到食品厂。捎他们进岛的渔民见食品厂没人,就说:“在这里歇一会,我去找叶会计。”   服装厂的人跟他一起去,因为俩人到通往食品厂的路口就看到很多花。原本以为只有几株,到路边看到半条路两边都有花,俩人十分好奇。其中一人问:“去年我来还没有。什么时候种的?”   渔民脚步一顿,心说耿团长果然没骗我们,去年这俩人来了就走,除了食品厂的人谁都不搭理,今年竟然主动找他说话:“前些天种的。到秋收了种子,这些路两边都种上。我们看着就喜欢,还可以养蜜蜂。”   问话的人又问:“你们还卖蜂蜜?”   渔民摇头:“今年没有。今年主要分箱养蜂。箱子里的蜜得留着蜂过冬。明年这个时候可能有。”   两人相视一眼,问话的人又问:“卖吗?”   渔民:“肯定卖。蜂蜜那么好的东西,我们可不舍得吃。”想到私下买卖有可能连累食品厂关门大吉,“不过要问叶会计。我们不懂。我们听叶会计的。”   服装厂出纳不禁说:“听她的没错——”不远处有个女人往左右看看,往前看看,心说她看什么呢。女人往花上剁两脚,若无其事地走人。出纳大怒:“站住!那位女同志,你站住!你怎么踩花?”   背对着三人的女同志下意识停下。   三人立刻跑过去。   出纳指着被糟蹋的花:“这些花怎么着你了?”   “原本是路——”   渔民指着往南三步路口:“那不是路?多走几步能累死你?”   女人:“没见我拎着水桶拿着扁担?你干惯粗活多挑几步不嫌累,我能跟你比?”   渔民气得头疼:“你不是我们大队的?叫什么名字?我一定告诉政委!”   女人白了他一眼就去挑水。   渔民气得跳脚,忍不住追上去。   服装厂两位同志拦住:“正事当紧!”   渔民停下,看到有人过来,等片刻,等人走近他就问:“这位同志,你认识刚才那位同志吗?”   来人:“你们是谁?”   服装厂出纳想说话,渔民抢先说:“来找政委的。她是不是政委爱人?”   “不是。找错了。那个是高营长爱人柳晴。”   渔民不禁问:“她就是柳晴?这娘们,果然不是好人。”   来人很不高兴:“柳晴怎么得罪你了?”   渔民指着地上:“自己看!”   “不就几朵花吗?”   渔民气得脸通红。服装厂同志担心渔民没跟柳晴打起来,跟这位女同志打起来:“同志,先找叶会计。”   女同志:“不是找廖政委?”   三人当她是空气,直奔叶烦家。   叶会计关上篱笆门准备去食品厂,看到来人已经到隔壁万思芹家门口,不由得停下:“不是说到秋吗?”   服装厂同志笑着说:“您没记错。这个时候运到厂里可以晾晒清洗,到秋就可以用。否则要放到明年。”   叶烦对陪他们的渔民说,“你去找大队长,再请你们大队长通知各大队。请有手扶拖拉机的大队辛苦半天帮社员运过来。”最后对两位同志说:“我们去食品厂?”   俩人点着头边走边说他们希望天黑前装车。   叶烦:“您二位检查好就直接过秤上船?不过到岸上——”   管钱的出纳说:“我们找了几辆运输车。”   叶烦心说,这么积极看来去年要价低了:“那车费?”   俩人知道食品厂不赚钱,叶烦就是好心帮社员填补家用:“我们给。对了,我们说下午四点在码头等着。”   叶烦点头:“现在不到两点?来得及。”   俩人觉着有点强人所难,可他们不想在岛上过夜,也跟驾驶员敲定好时间,就把不好意思压下去。然而他们到食品厂屁股没坐热,就听到有人喊:“叶会计,收鸭毛鹅毛的又来了?”   两人震惊,这么快吗。   叶烦笑着问:“出去看看?”   俩人先一步出去,门外已经来了好几个,每个人都拎着麻袋提着布袋。俩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神询问叶烦。   叶烦不慌不忙地说:“排队,别慌,别乱。跟去年一样,一分钱一分货!”   去年很多人给叶烦个面子留着鸭毛鹅毛,没指望卖钱。有渔民上岸送货顺便找人打听,打听到以前有走街串巷的小贩用鸡毛鸭毛鹅毛换糖。渔民寻思着能换两把糖也好,便继续收集鸭毛鹅毛。   结果刘桂花半袋鸭毛和半袋鹅毛卖了八十块钱,八十块钱在五六十年代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现在够给两个儿子修房娶媳妇——全岛震惊。以至于今年没有不干净的毛。   服装厂俩人去年反复提到一分钱一分货,料到今年的毛好,就多带一些钱。所有鸭毛鹅毛上船,他们跟叶烦算总账,带来的钱将将够。   服装厂出纳问:“岛上多少人?怎么这么多鸭子和鹅?”   叶烦:“岛上山多水多,无论养多少都不用社员操心。要说怎么半年就存这么多,岸上工人工作忙,没空处理鸭子鹅,渔民为了把鸭子鹅卖出去帮他们收拾,没想到鸭毛鹅毛能卖出去。早知道以前的鸭毛鹅毛不扔,我们一个岛上的毛就够贵厂用三年。”   出纳问:“叶会计怎么想到鸭毛鹅毛能卖钱?”   叶烦:“不能是别人?”   出纳笑着说:“要是别人,不可能前年下半年才联系我们。”   叶烦点头:“听说的。你们厂不是帮登山队试做了羽绒服吗?成功的话肯定需要羽绒。没成功,我们留着也不占地方。”   一旁的苏远航诧异,他怎么没听说过帮登山队做羽绒服啊。   苏远航把两人送上船,回来就问叶烦听谁说的。叶烦把属于食品厂的提成分出来:“报纸上看的。”   “报纸?”苏远航朝菜市场主任办公室看去。   叶烦点头:“不是专门报道。报导登山队的文章里提到一句。”   苏远航难以置信:“一句您就记住了?”   叶烦:“很多消息就是这么来的。有人赚钱靠胆大天赋,我赚钱靠消息灵通。好了,出去让社员排队,你收纸条说价钱,我数钱。”   苏远航到门边:“大家排好队,拿到钱立即回家,别堵在门口。”   “小苏厂长,我的。”刘桂花第一个。   苏远航收走他自己写的纸条:“十八?今年很少啊。”   “都知道鸭毛和鹅毛可以卖钱,谁舍得给我啊。”刘桂花其实很满意,未来几个月买油买盐的钱出来了。   叶烦把钱给她:“别再给我买鱼。”   刘桂花摇头:“不买。”   本月大潮那天跟庄秋月赶海,弄的小海鲜给叶烦一半。不过这是后话。   大宝二宝放学到家看到房门锁着,就去食品厂。叶烦把钥匙给大宝,兄妹俩乖乖回家。路上碰到小孩掐花编花环,他俩都没凑热闹。就怕妈妈累得心情不好,看到他俩调皮,给他俩两巴掌。   耿致晔到家看到闺女儿子看书写作业,不禁到门外朝西边看一眼:“快期末考试了还写作业?”   大宝淡淡地瞥一眼他爸,写完最后一道数学题,合上本子:“二宝,还饿吗?”   二宝吃了瓜喝了水:“不饿。”   大宝把她面前的连环画收起来:“我们玩儿去。爸爸,做饭!”   耿致晔朝他脑袋上拍一下:“你妈呢?”   大宝:“卖鸭毛鹅毛。”   耿致晔点头:“难怪六点多还没回来。挨个发钱得忙到天黑啊。”   大宝很不明白:“妈妈不可以把钱给大队长吗?”   耿致晔:“鸭毛鹅毛是额外收入,大队不分钱。社员卖鸭毛鹅毛的时候也不是一个大队一个大队卖。你妈要把钱给大队长,首先要把十个大队社员分出来,再算出每个大队总账。比挨个发还麻烦。”   “妈,柳晴的鸭毛鹅毛怎么没卖?”   廖苗苗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耿致晔给儿子使个眼色,出去问问怎么回事。   大宝无奈地瞥他一眼,到屋檐下喊:“苗苗姐,庄阿姨。”   已经到自家门口的母女俩过来。庄秋月到叶烦家院里就说:“你妈还要一会儿。大宝,晚上去我们家吃吧?”   叶烦家这半年吃的鸭和鹅的毛都给庄秋月了。有一次庄秋月帮叶烦拔鹅毛,万思芹来压水,庄秋月问她要不要,要的话两家平分。万思芹要面子不好意思,庄秋月好意思,就自己收着。   叶烦发钱看到庄秋月也提醒她别买鱼。庄秋月拿到钱不好意思,来的路上还想回头买点糖,叫大宝二宝去她家吃糖。   耿致晔从屋里出来:“不用。我一会做饭。嫂子,柳晴怎么回事?我家叶烦烦没那么小心眼。”   庄秋月又无语又想笑:“谁说叶会计小心眼。不清楚。她都没去里面,到食品厂门口路上就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会计在里面。可是她可以把鸭毛鹅毛给别人,让别人帮她卖啊。顺手的事。看在高营长的面上,她找我我也会搭把手。”   耿致晔:“她不傻。您能想到她肯定也能想到。兴许觉着太少,存多了再卖。”   庄秋月摇头:“那她精过头了。咱们在岛上出入不便,人家在申城,从申城到甬城中间那么多地方可选,就算明年比今年生意好,人家也不一定来。”   耿致晔也想不明白:“她没见到叶烦,应该不会怪叶烦。”   不是叶烦闲着无事种花,苏远航和菜市场主任也想不起来在路边种花。路边没花,柳晴不去踩花,就不会被服装厂收货的两位同志碰个正着。   所以都他妈怪叶烦!   柳晴回到家就骂叶烦。   跟柳晴关系好的人问她卖了多少钱。柳晴说她不想看到叶烦。她狐朋狗友就说,可以给她,她帮柳晴卖。柳晴如梦初醒,就说“被叶烦气糊涂了。”   都怪叶烦!   害她少卖十几块钱!   叶烦耳朵发烫。天黑到家一个耳朵通红。耿致晔摸摸她的耳朵:“蜜蜂蜇的?”   “盼着我点好吧。”叶烦拨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吃什么?”   大宝把他的小碗移到妈妈面前:“妈妈,喝汤!”   耿致晔给他放回去:“要你献殷勤?我不会帮你妈盛?”瞪一眼儿子,“二宝,吃点菜。”   二宝皱眉:“爸爸,吃饭呢,可不可以不说话?”   耿致晔噎了一下:“——不该给你俩做饭!”   叶烦拉着他坐下:“先吃饭。俩人加一起未成年,跟他们计较有意思吗?”   大宝点头:“爸爸,有意思吗?”   叶烦瞪儿子:“没说你是吧?”   大宝埋头喝汤。   耿致晔忍着笑给叶烦盛一碗鱼头豆腐汤,给二宝夹一块黄瓜。   二宝很嫌弃:“爸爸,黄瓜生的。”   叶烦:“不想吃还给爸爸。”   耿致晔:“吃点蔬菜营养均衡。”   二宝听到这话又不敢夹回去。叶烦夹了塞自己嘴里:“他俩天天瓜果不断,维生素早够了。”问耿致晔,“忘了?”   耿致晔想说瓜果能跟蔬菜一样吗。忽然意识到一样,因为俩孩子的瓜果包括黄瓜和番茄。在外面玩渴了或累了,摘了番茄黄瓜,在压水井边洗洗就啃。   大宝摇头叹气:“爸爸,你还是好好练兵守岛吧。”   二宝想点头,看到爸爸抬手给哥哥脑门一下,她夹一块鱼:“妈妈,吃肉。”   耿致晔下意识看过去,二宝抓个“六月黄”孝敬爸爸。叶烦见状不禁问:“不是海蟹?”   耿致晔摇头:“上午清理河道挖淤泥弄出很多螃蟹。我从那边经过给我绑一串。”   叶烦想知道是不是用淤泥种地。周末,大宝二宝跟一群孩子去山边乘凉,叶烦边跟过去歇一会,不动声色地绕到地头河边。河变窄了,但河水变清了。   给大队放羊的女同志问:“叶会计,看什么呢?”   叶烦:“这水多深?我担心小孩掉进去。”   女同志想说没事,可每年夏天都出事:“有一个我这么深。改天我跟大队长说一声,弄点藤条拦一下。”   叶烦:“种吧。防止水土流失。对了,这河边可以种红薯啊。秋天收的那种。”   女同志年龄不大,二十左右的样子,像是没听说过,十分困惑地问:“不用晾干再种?”   叶烦摇头:“不用。”   前世今生都没种过地,来到横山岛之前叶烦也不懂。这两年听苏远航说过几次:“不是有人趁着地湿剪红薯藤种下去,太阳出来就种活了?现在还不晚。这一圈河岸,到秋能收两千斤。”   小同志惊呼:“这么多?叶会计,您帮我看一下,我就找大队长。”   叶烦“好”字还没说出来,小同志就跑了。   翌日,叶烦跟苏远航说起这事,苏远航说五星大队在糊里挖出许多淤泥,有的堆在河边,有的堆在河里。今天他从那边过好像都没种庄稼。   叶烦:“红薯藤除了喂猪还能干嘛?”   苏远航:“做菜。不过这个时节菜多,没人吃红薯藤。”   叶烦:“猪羊可以喂菜叶子。红薯藤不剪晒干了也是喂牲口。回头跟五星大队队长说一声,在河岸边试试。都吃够了红薯,种在岸边也没人偷。”   苏远航点头:“红薯比鱼还不管饱。除了小孩子挖几个烤红薯,秋收时也没人偷。你看看我的申请报告。上面批的话,过几天请耿团长炸山,我带人平地。过了三伏天就可以建厂房。”   叶烦大概看一遍:“不行!别提自己别提我,只说为岛民考虑。只提修厂房的钱。烘箱,还有做罐头的机器,咱们可以用旧的。对了,卖鸭毛鹅毛的时候没要咱们付车费,剩点钱,我一分为二,一半留食品厂应急,一半交上去。”   几十块钱苏远航还亲自跑一趟,看起来认真又可怜。市领导不好意思敷衍他。市领导没指望食品厂赚钱,可这两年食品厂还赚不少。要是有了自己厂房,岂不赚更多。   苏远航当天就拿到批文和修厂房的钱。   岛上有个专家以前是某大型国营厂顾问。苏远航请他画规划图。不过先修几间办公室仓库,再修几间标准车间。因为叶烦提醒苏远航,跟上面打交道要有分寸,毛得一点点薅,一把薅秃了谁都受不了。   六月底,天热食品厂不出货,苏远航在五星大队带领临时工平地,叶烦闲下来,正好大宝二宝放假,便领着他们去山边乘凉。   听到在山脚下编竹筐的社员说前几天种的红薯活了,以后不能去河边放羊,得去山上。可是一不留神羊就踩到烈士坟,必须时刻盯着,太麻烦什么呢。叶烦忍不住笑了。   几个聊天的社员慌忙解释,他们不是怪耿团长修烈士坟。   叶烦:“我笑你们啊。看你们年龄都是建国前出生的?为了保护你们而死,还能故意吓唬你们?说不定很乐意看到你们天天打扰他们。说明他们的牺牲很值得。不用因为烈士坟是耿致晔带兵修的就这不敢那不敢。”   几人想了又想,可不是吗。再说了,有没有鬼还两说呢。   一个社员把编好的小竹篓给叶烦:“叶会计,栓两根绳就可以用。”   叶烦:“你们放在胸前采茶用的吧?留着自己用吧。”   社员解释家里还有。叶烦接过来,冲远处招招手。二宝跑过来:“妈妈!”   叶烦给她:“摘花装果子。回头妈妈给你系两根绳子,你挎着。”   小竹篓拎在手上很轻,可以装不少东西,二宝很高兴:“谢谢妈妈!”   叶烦:“几位伯伯姨姨做的。”   二宝扭头面向几人:“谢谢伯伯姨姨。”说完就朝她哥跑去:“大宝——”大宝扭头瞪她,小丫头立刻改口:“哥哥,妈妈给我的小篮子。你没有!”   大宝白她一眼,嘀咕道:“幼稚!”   二宝不跟不懂欣赏的笨哥哥置气,她蹲在路边,拔掉一把花放小竹篓里。有红的黄的白的,有大有小有高有矮,还有绿叶陪衬。别说,还挺好看。   二宝送给妈妈,叶烦说声“谢谢”又说:“拿回家挂廊檐下,你天天看?”   二宝又往社员身上瞄。社员刚编好一个,问:“要不要?”   “妈妈,要不要?”   叶烦:“可以。你要说什么?”   “谢谢姨姨。”二宝说完才伸手接。   回到家,叶烦指着菜地:“二宝,下午摘点瓜果蔬菜给伯伯姨姨送去。”   二宝点头:“可是我拿不动。妈妈不和我一起吗?”   叶烦:“一起。屋里热。我们吃过饭就出去。”   大宝趁着妈妈不注意,对着压水井喝两口凉水才压水洗脸:“妈妈,什么时候回首都?”   “这个时候首都比岛上热。跟去年一样八月中旬回去。不用担心临时有变,你爸安排好了。”   家里大小事,大宝不信任他爸。要说部队,大宝绝对相信他爸,因为连他大徒弟牛大勇同志都佩服耿团长。   殊不知这个时候牛副团长就和耿致晔在一起。以前牛团长跟营长连长切磋靠力气和经验。最近活动筋骨感觉他变灵巧了。   牛副团长能干到副团靠的不只是不怕死。人家也会总结经验。然后他找耿致晔建议每日加练二十分钟太极拳。   虽说耿致晔有很大自主权,可是全团加练以前没有的他还是有点担忧。耿致晔叫牛副团长找政委——参谋长休假回老家了。   廖政委反对,说牛副团长没事找事。   牛副团长说他书呆子,犯懒。   廖政委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可不呆,就反唇相讥。   耿致晔头疼:“停一下。可以!”   廖政委大声惊叫:“团长!”   耿致晔在心里补一句——你糊涂啊。耿致晔叹了口气:“我还没说完。记得我上学的时候,国家体委编了一套太极拳?就用那套。老牛,找人打听打听,和你跟大宝学的一样不一样。”   廖政委一听国家承认的,勉强点头:“先试试。到年底没什么效果就取消。”   等到年底对别人而言也就手脚灵活点,对廖政委而言,他不晕船。牛团长要跟他分开。耿致晔感觉牛团长火气没以前大,不会一碰到秃子的舰艇就直接开干,就说先让廖政委适应适应,过了春节再分开巡逻。   话说回来,耿致晔本人也没闲着。傍晚到家他就问叶烦的太极跟谁学的。   叶烦愣了愣,仔细回想:“我家后面有个体育老师,说建国前学过武。跟他学的。怎么了?”   耿致晔:“跟国家编的一样吗?”   叶烦摇头:“不清楚。”   耿致晔:“给我丈母娘写封信问问。说你想教二宝,又怕这套太极只适合你练。别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否则晚回去一天,我丈母娘又得唠叨个没完。”   二宝爬到她爸腿上,指着茶几上花篮:“爸爸,我的,好看吗?”   耿致晔敷衍地点点头。   二宝气得下来:“哥哥,我们走!” 第43章 公园巧遇   耿致晔气笑了:“比我脾气还大!”   二宝到门口, 闻言停下回头瞪一眼她爸:“什么都不懂!”   耿致晔点头:“我不懂。回头你和哥哥跟妈妈回首都。”   二宝:“回就回!”   耿致晔笑着问:“妈妈照顾你俩,妈妈累不累?耿二宝, 孝顺啊。”   二宝想说我不要妈妈抱。大宝捂住妹妹嘴巴,你腿还没爸爸手臂长,不让妈妈抱,没走到火车站你就累趴下:“爸爸,你多大了?不能让让妹妹吗?”   二宝抓掉哥哥的手:“我不让爸爸让!”   大宝拉着她往外拽:“爸爸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   二宝下意识说:“我懂事!”   耿致晔乐了:“真好——”看到叶烦瞪他,低声说:“好哄。大宝像二宝这么大也好玩。一逗就炸毛!”   叶烦无语:“开心吗?二宝不开心。”   耿致晔:“她睡一觉就忘了。晚上吃什么?本大厨给你露一手。”   叶烦不知道:“做点开胃的?”   耿致晔冲她招招手,叶烦跟他去厨房。案板底下水盆里有蛏子,有藤壶:“买的?这两样阳历八月前后最肥。”   “别人给的。我本来不想要。”叶烦指着藤壶, “好难看。可是我不要就像看不起他。因为我收过别人的。”   耿致晔:“也是山西大队社员?天天瞎攀比。这么热的天在家闲着不舒服吗。”   叶烦:“别数落人家了。怎么吃啊?”   耿致晔:“清水煮。我调个料汁,多加点醋开胃。二宝不喜欢吃拍黄瓜, 那就不做凉菜。炒个西红柿鸡蛋,挂面煮出来拌面。咱家西红柿酸甜可口, 大宝二宝应该喜欢。”   大宝二宝喜欢面食, 番茄开胃, 猪油炒的鸡蛋很香, 很合他俩胃口, 吃饱就表示明天可以继续。   耿致晔问:“二宝, 知道晚饭谁做的吗?”   二宝甜甜地笑着回答:“爸爸呀。”   耿致晔:“爸爸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对吧?”   二宝眨巴眨巴眼睛,一副“爸爸说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的样子。   气煞老父亲也!   耿致晔无奈地抬抬手:“出去吧。”   二宝今年五岁啊,五周岁的二宝怎么可能饭前说的话饭后就忘。二宝蹦蹦跳跳到院里, 等哥哥出来, 她捂着嘴巴小声说:“哥哥,我骗爸爸。”   大宝:“看出来了。”   二宝紧张:“爸爸呢?”   大宝:“爸爸是团长啊。傻子不能当团长。爸爸还没吃饱, 不想和你计较。”   二宝顿时得意不起来:“还以为爸爸被我骗了。”   大宝:“你都骗不了我,还骗爸爸?再吃两年饭吧。”   二宝乖乖点头,把小手伸出来。大宝嫌热,不想拉手,可他还是拉着妹妹去隔壁。隔壁廖家刚吃好饭。庄秋月想叫廖苗苗洗碗刷锅,看到大宝二宝进来,叫姐弟仨跟他俩玩儿去。   廖苗苗见状心说以后我不想干活就说去隔壁找叶阿姨。   廖大弟和廖小妹心想,哪天想出来玩,叫大宝二宝吃过饭就来找他们。   不过没玩几天,参谋长回来了。   参谋长一家回来没几天,换廖政委休假,再去军区做个全身检查,以防他执勤遇到突发状况却突然发病变成烈士。   廖政委回家这段时间,耿致晔又带人去一趟五星大队,炸平一片山地,部队可以当古董的危险家伙也因此全部清空。   炸出的大石头留在山边修厂房下地基,碎石被各大队社员拉走,有的修自家房屋,有的垫在门口泥路上。   部队家属区到菜市场那段路过于好看,跟生产队像两个世界,五星大队社员就思考,我们没有叶会计的本事,要是修路种花种草也不如她,活该叶会计瞧不上我们,嫌我们什么都不懂。   有个社员就趁着集体劳动时试着说出,我们把村里的泥路修整修整,雨后可以出来透透气,以后服装厂的同志想进村看看,发现生产队比城里还整洁,肯定觉着咱们的鸭毛鹅毛真干净。   鸭毛鹅毛对渔民而言很赚钱。社员们听到“毛”就想到钱,穷怕了的人想到钱就有干劲。   可是队里没多少人养花,去哪儿弄花苗啊。   小花不多,那就不挑品种。路口可以种洋槐花,门外可以种桃花,对面路边可以种常开的桂花。地边种可以吃的黄花菜。黄花菜长得矮,不影响庄稼生长。桂花可以煮汤圆,洋槐花可以蒸着吃。像茉莉花或金银花,还可以泡水喝。   简直一举多得啊。   聊起此事的社员们很纳闷,以前抱怨除了吃鱼鳖就是食虾蟹,怎么就没想到种这些改善伙食呢。   因为要是大家都一样,那就都一样,谁也不嫌弃谁。现在你偷偷把生产队搞的很好,你想干嘛啊?把其他大队甩在后面吗?就算“五星”大队长说,社员搞那些纯粹闲的。别的生产队也不信。离收水稻还早,离中秋出货也早,很多社员彻底闲下来,便挑早晚不冷不热的时候平自家门口的路,或者几人一起拾掇村口的路。   大队长们起初奇怪,生产队的活能躲就躲,多干一分钟就跟吃了大亏似的。现在没人叫他们干活,怎么这么积极。   偶尔一次到食品厂送海味,“莲花”大队长看到办公室门口姹紫嫣红,悟了,榜样的力量!   叶烦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人在首都,刚下火车,滚滚热浪差点把她送回岛上。   二宝趴爸爸怀里皱着眉头说:“怎么这么热啊?爸爸,我想回家。”   于文桃走过来:“到家了。”   二宝撩起眼皮看一眼奶奶,又趴爸爸肩上。于文桃摸摸她的额头:“病了?”   耿致晔解释火车上太热。   于文桃立刻说:“明年别这个时候回来。放寒假——也不行,下大雪。还是我过去吧。”   陶春兰摸一把外孙的额头,全是汗:“小慧,咱们快回家。”   叶烦考虑到星期天耿致晔二嫂在家,婆婆不用给老人小孩做饭,陈小慧不上班,陶春兰同志也不用给她做饭,她俩想接大宝二宝随时可以过去,便挑这天到站。   不过叶烦没想到这么热陈小慧也来了。她接过叶烦的提包问:“你听说了吗?上面打算恢复高考。”   叶烦这辈子还没听人说过,报纸上也没刊登,无法解释她为何知道,便故意皱了皱眉,当陈小慧发癔症:“什么高考?听谁说的?”   于文桃听到“高考”二字下意识过来,发现自己旁边是陈小慧,转身到叶烦身边。陈小慧撇一下嘴翻个白眼。   叶烦看到这一幕很想笑,有必要这么互相嫌弃吗。“于姨也知道?”   于文桃:“你二嫂她妈京大教授,早几年不是被下放到乡下?前些天市里派人把她接回来,还给安排房子,收缴的东西也全还给她,你二嫂现在算是——”   叶烦打断:“苦尽甘来?”   于文桃不是这意思,想趁机讥讽两句,因为这个亲家跟陶春兰不一样,陶春兰嫌她不稳重,嘴碎,眼皮子浅——只能看到眼前那点东西。没嫌弃过于文桃一家文盲,她本人侥幸进了文工团,年纪轻轻走捷径,嫁给比她大很多的耿父,给仨孩子当妈。所以于文桃可以跟陶春兰去横山岛,也不介意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   于文桃见车站人来人往,被人听见又显得她不懂事,就把话咽回去:“小勤要考学。我说到明年她就二十四了,万一考不上怎么办。让她一边找对象一边考学,两不耽误。她说我瞎安排。烦烦——”   耿致晔打断:“你是瞎安排。今年考不上明年考,明年考不上后年考。跟烦烦一届的知青虚龄三十岁,小勤再考三次也没他们大。”   陈小慧下意识点头。   于文桃:“可是三十岁——”   叶烦:“大学不缺大龄青年。考上大学好找对象。”   陈小慧不由得说:“不管找谁,不是找在农村娶过老婆的都比现在找的好。”   于文桃忍不住瞪陈小慧:“小勤又不瞎——”   叶烦拦住:“小慧怕小勤被骗。小勤在你看来不小,可是比他们小好几岁,生活环境又简单,他们骗你和小勤还不是手拿把攥。”   陈小慧不禁点头。   叶烦心说,你赶紧先走一步吧。“还有一点,万一小勤考上,她对象没考上,你觉着他配不上小勤,街坊四邻怎么说你?比如,劝你等等你不听,现在又嫌贫爱富跟人退婚。这种名声传出去,以后好人家还敢跟你做亲家?”   陶春兰:“我说过她,看远点。她说她眼睛小看不远。”   于文桃瞪着眼点头。   大宝扑哧笑喷。   陶春兰白了一眼于文桃,瞧见吗?孙子都笑话你。“大宝,喝不喝汽水?姥姥给你买北冰洋,咱喝完再走?”   大宝把他兜里的几毛钱掏出来。陶春兰哭笑不得:“姥姥有钱。”买六瓶汽水,大宝一瓶,二宝一瓶,叶烦和耿致晔两瓶,陈小慧和于文桃两瓶。   叶烦把她的给她妈:“二宝喝两口就行。我喝她的。”   二宝想多喝几口,叶烦小声问:“拉肚子难受吗?”二宝把汽水给妈妈。   陈小慧看看自己手里的,又看看陶春兰的汽水,眉头微蹙,怎么就没想到把她的给她妈,或者叫她妈多买一瓶啊。   叶烦的脑子怎么长的,这么细心。   叶烦哪是细心,上辈子周到习惯了。   耿致晔喝一半给叶烦,叶烦摇头:“你喝吧。这两天喝水吃瓜,肚子头全是凉的,再喝够我受的。大宝,别喝太快。”   大宝点头:“我要把汽水焐热再咽下去。”   于文桃喷出来:“——不许说话!”   大宝撇一下小嘴,真不禁逗。   叶烦用水壶里的水打湿毛巾,给大宝二宝擦擦脸。兄妹俩舒服多了,一家人就去路边坐公交车。   于文桃叫叶烦回耿家。这次陶春兰没跟她抢,最近几天城里高温,耿家周围房屋低矮,人口密度不大,郊外的风进得来,比市区里面舒服多了。   果然,刚下火车闷热,等下了公交车到耿家就凉快了。   耿致勤听到脚步声就从堂屋出来:“嫂子,三哥,我冰了西瓜,现在切?”   叶烦点头:“切吧。”拉着大宝到压水井边,再次打湿毛巾给他擦擦脸擦擦胳膊:“舒服吗?”   大宝仰起脖子。叶烦又给他擦一遍。二宝见状下来:“妈妈,给我擦擦。”   叶烦给她擦擦身上。   于文桃忍不住说:“井水凉。一热一冷容易生病。”   叶烦:“再不擦就中暑了。小勤,有没有没冰的西瓜?给大宝二宝切两快。他俩刚喝过冰汽水。”再次把毛巾打湿递给耿致晔。   耿致晔擦擦她脸上的汗。   耿卉卉出来拉二宝,见状没眼看,抱起二宝回屋。叶烦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推开耿致晔:“你自己擦。我去吃瓜。”   耿致晔:“少吃点。”   叶烦挥挥手:“吃一块解解渴。”   耿卉卉闻言停下:“三婶,有绿豆汤,我妈早上煮的。”   叶烦:“给我来一碗。”   耿卉卉打开小冰箱,大宝眼尖看到可乐想伸手,叶烦把他拉回来:“明天喝。”然后把绿豆汤端出来:“耿团长,来点?”   耿致晔把洗干净的毛巾扔绳上:“来一碗。对了,小勤,回来的路上于姨说你想考大学?没上过高中,学起来比别人吃力,要不要把工作辞了?”   于文桃被瓜呛着。耿卉卉赶忙帮她拍拍:“三叔,我爸妈也说过这样的话。小姑想一边上班一边学习。”   耿致勤点头:“你于姨不同意我辞职。要是陈小慧考上我没考上,我就辞职专心复习。”   于文桃总算把西瓜籽吐出来,可以说话:“她考上你不用辞职。她不干了你当会计。毕业后分配的说不定还不如供销社会计。”   叶烦心说真不怪陶春兰同志嫌弃你:“小勤大学毕业可以当老师,可以去事业单位,可以进机关单位。不上大学只能在供销社。被人欺负都不敢辞职。”   于文桃:“可是你也说她考上。像老三说的,她都没上过高中,考得过陈小慧?还是考得过这两年初中毕业的?她初中知识早还给老师。”   叶烦:“小勤是你闺女。你都这么说,那就听你的。”   于文桃顿时急了:“别啊,我——我小学没毕业,哪能听我的?”   耿致勤不客气地说:“你还知道啊?二哥二嫂和三哥三嫂的话你又不听,你想听谁的?”   于文桃就想要个保证,可耿致勤自己都不能保证的事,谁敢给于文桃打包票。   耿致晔递给叶烦一块瓜:“卉卉,你爸妈呢?”   于文桃冷哼一声:“去丈母娘家了。”   耿卉卉不在意地笑笑:“我姥姥家不是什么都缺吗。爸妈帮她买东西去了。”   耿致晔:“你舅舅呢?你姥爷呢?”   于文桃又哼一声:“都在。被打压几年不敢出去买东西,担心这担心那。也不知道怎么那么胆小。像我什么都不怕。”   耿致晔心说你家往上三代皆贫农,天天光着脚,当然什么都不怕:“要不要我帮忙?”   耿卉卉摇头:“收拾几个周末,今天就差不多了。你忙了一年终于可以放松休息几天,跟三婶好好玩玩吧。”   于文桃不禁点头:“还是卉卉懂事。随我。要是跟她姥——”   叶烦打断:“差不多行了啊。”   于文桃闭嘴。   耿家一家老小相视一眼,可算有人能管住她这张嘴。   于文桃不这样想,我说不过还躲不过吗。   翌日早饭后,于文桃和丈夫领四个孩子出去——大宝二宝和耿致晔侄子侄女。耿致勤和她二哥二嫂上班去了,叶烦和耿致晔把衣服洗好,家里没什么事,他俩也出去逛逛。   走进热闹的公园,叶烦不禁说:“一年没回来,有点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因为今年人都敢走出家门,不用担心一不留神就被戴着红袖章的人公报私仇扣帽子。”耿致晔问,“就逛公园?”   叶烦:“这么热的天去百货商店还是去电影节汗蒸?”   “汗蒸?”耿致晔乐了,“明年挑冬天回来吧。虽然冷,可穿厚点哪儿都能去。哪像现在晒一会太阳都有可能中暑。对了,大宝有没有说跟于姨去哪玩儿?”   叶烦:“爸拄着拐杖不能走太远,在附近哪个邻居家吧。不过她出去的时候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卉卉和大宝身上都挎着包。说不定回娘家了。”   耿致晔皱眉:“这个时候回娘家?”   叶烦:“乡下人少树多比城里凉快。”   “谁接他们?”   叶烦没去过耿致勤姥姥家,听耿致勤说过下了公交车走二里路就到:“是不是有直达那边的公交车?或者于姨早几天回去过,说咱们昨天到,今天她可以带着几个小的回村玩玩,叫她嫂子弟妹在站牌等着?”   耿致晔:“净给人找麻烦。乡下跟咱们一样粮食有限。六口人过去吃一顿,人家未来三天都得喝菜汤。”   叶烦莫名想笑:“没那么严重。再说了,也没空手去啊。”看到一位女同志过来,而这边树下只有她和耿致晔两人,自己不认识她,“找你的。”   “什么找你的?”耿致晔正寻思回头跟他继母说说没事少回娘家,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烦推着他的脑袋,抬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耿致晔侧身朝后,来人停下。耿致晔仔细想想,没什么印象,回过头看叶烦,小声问:“找我的?”   叶烦打量一番那人,比她矮一点,身形跟陈小慧差不多,陈小慧长相有攻击性,跟她本人脾气简直南辕北辙。这位面容清秀,像温柔挂的:“看起来三十四五岁,除了以前供销社同事,我没有这么大的朋友。有可能是你高中校友,或者——”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陈小慧口中,耿致晔的白月光。   “我想起来了,比我低两届,我姥姥邻居的小女儿,好像叫秦舒怡。”耿致晔回头想确定一下,那位女同志秦舒怡快到他身后。秦舒怡像是为不请自来感到不好意思,又往前一步就停下,不自在地笑了笑,“在路边就看到像你,没敢认。原来真是你。”   叶烦心说,第一句话不是应该自我介绍吗。还是因为我不配?想到这种可能,叶烦的手绕到耿致晔背后戳一下。耿致晔以为叶烦让他赶紧把人打发了:“有事吗?我们还有事。”   秦舒怡的笑容凝固。   要不要这么直接?叶烦忍着笑问:“我是叶烦,耿致晔爱人。这位大姐怎么称呼?”   秦舒怡嘴角抽动一下,看起来想骂人又生生忍住:“我是耿大哥师妹,跟他舅舅住两隔壁。以前耿大哥在他姥姥家,我们经常一起上下学。”   耿致晔不禁点头,他小时候老耿和他母亲南征北战,他和同父异母大哥和同父同母二哥都在他姥姥家,每天跟胡同里的小孩一起上下学。   秦舒怡看到耿致晔的动作面上一喜,叶烦顿时想给耿致晔一巴掌,呆子!   叶烦点头表示明白:“原来是邻居啊。可是姥姥家不是在东城吗,你怎么到西城来了?还没骑车。”   耿致晔仿佛如梦初醒:“对啊,你怎么在这儿?”   秦舒怡不禁露出苦涩的笑容:“说出来怕你笑话。”   叶烦心说,快说快说,让我笑笑。她面上一副很关心对方的样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困难跟我们说说,我们就算帮不上忙,也能出出主意。”   耿致晔点头。   秦舒怡见他也想知道:“我离婚了。”   耿致晔和叶烦下意识应一声表示知道。   秦舒怡见状十分困惑:“你们知道?”   夫妻俩下意识摇头。   秦舒怡愈发困惑,怎么反应这么平淡,“可是,不觉着奇怪?我——”斟酌片刻,“我父母听说我想离婚,都特别不能接受。”   叶烦:“你父母庚子年前后出生的吧?那个时候大清还没亡,想法难免老派。别往心里去。现在婚姻自由,离婚结婚很正常。”   耿致晔点头:“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难过。你三十多岁还年轻。他不知道珍惜你是他有眼无珠,你以后一定能找个更好的。”   秦舒怡满眼希冀地望着他:“你也这样认为?”   耿致晔心说,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咱们这一代人都这样认为吧?”   秦舒怡不禁笑了:“那你——现在挺好吧?”   耿致晔看一下叶烦,还用问吗。夫妻感情不好能一起逛公园吗。耿致晔纳闷,她小时候不是很机灵吗。   叶烦:“挺好。可是你离婚跟你在这边好像没多大关系吧?”   耿致晔不禁点头:“对,还没说怎么在这边。待会儿怎么回去?”   秦舒怡:“公交车。公园门口有公交站牌。听说公交刚过去,下一班还需要半小时,我就进来避一会。没想到能碰到你。你这些年很忙吧?”   耿致晔心说,你还是没说来干嘛。这么羞于启齿吗?那我干脆不问了:“在部队,只要不上战场,没什么忙不忙。”   秦舒怡张张嘴,看到叶烦又犹豫片刻:“听你姥姥说,你比我结婚早,孩子很大了吧?”   耿致晔:“老大到秋上四年级,老二到秋上小学。”   秦舒怡惊讶:“俩啊?”不禁看叶烦,猪吗?这么能生。   耿致晔:“老大男孩,老二女儿,跟你家兄弟姊妹五个比起来是不多。不过也够了。”   秦舒怡的脸色扭曲了一下,叶烦看的真真的,心说俩孩子怪少吗?想想这个年代的人,普遍三四个。刘桂花和万思芹家都只有俩孩子,是因为公婆照顾不过来,除了她们自己,妯娌家也有孩子。俩人不止一次说过没趁着年轻多生两个。   这样一比,他们只有大宝二宝确实少了。   叶烦:“我要工作,他也要工作,俩孩子顾不过来。”   秦舒怡不禁问:“你有工作?”   叶烦皱眉,这叫什么话?说得好像我不配有工作。   耿致晔心里也在犯嘀咕,什么叫“你有”,你中专毕业都能到邮局上班,叶烦烦高中毕业有工作不是很正常吗。   耿致晔:“我爱人以前在海店供销社上班,是供销社会计。”   秦舒怡打量叶烦:“你?”忽然留意到一个词,“以前——那就是现在不在供销社?”   叶烦:“现在在食品厂担任会计。”   秦舒怡不由得抬高声音:“那你们还分居两地?”   耿致晔想说话,叶烦抢先道:“是的。”不待她开口,“公交车是不是快来了?”说着话又戳一下耿致晔的背。耿致晔立刻说:“快回去吧。太阳升高容易中暑。”   叶烦瞥他一眼,真会关心人。   耿致晔不明所以,说错了吗。耿致晔见秦舒怡一动不动,跟脚被定住一样:“还有什么事?”   秦舒怡看一下叶烦,欲言又止,过了片刻,问:“能在家过几天吧?”   这种小事耿致晔不屑扯谎:“可以在家过十天。”   秦舒怡:“那你去你舅舅家吗?”耿致晔点头。秦舒怡笑着说:“那再见再聊吧。”   耿致晔又点点头,习惯说一句:“注意安全。”   秦舒怡笑着边退边挥手,直到身后有花花草草,她才不得不转过身好好走路。   耿致晔望着她的背影皱眉:“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奇怪?生活不幸福心理扭曲了?就像陈小慧——”   叶烦朝他背上一巴掌:“说什么呢?”   耿致晔:“我说错了?你不觉着陈小慧神神叨叨的。在外面就算了,在自己家有时候还跟做贼似的。”   叶烦:“这能怪她?”   耿致晔:“怪陈宽仁和赵茹萍。可是我们都说他俩不是东西,陈小慧还给他们买衣服。也不怕近墨者黑!”   关于这点,叶烦跟陈小慧说太多,可是她自己立不起来,叶烦有什么办法,只能任由她慢慢成长:“说这位,不是她奇怪,是你傻。”   耿致晔很不高兴:“我傻我能当团长?”   叶烦:“人家想跟你再续前缘,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是嫌我碍眼。”   耿致晔顿时一副“你说什么鬼话”的样子,然后又摸摸她的额头:“没中暑啊。她就比我小三四岁,我跟她有点什么,还用得着跟你相亲?”白了她一眼,“信口开河也有点度。”   叶烦气笑了:“要不要打个赌?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耿致晔心说,我正好想弄清你十六七岁谈的初恋怎么回事:“不许反悔?”   叶烦拉住他的手:“击掌!”   “可是人都走了。”   叶烦:“明儿去舅舅家。在我面前都忍不住,我不信她以前忍得住。你舅舅舅妈肯定知道点什么。” 第44章 真相   叶烦随口说于文桃有可能回娘家, 没承想真回去了。   于文桃和耿父带着四个孩子先从家门口坐公交车到海店供销社买东西,然后耿致勤送他们去通往郊外的车站。客车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才到城外。于文桃嫂子和弟妹推着木板车来接他们。   大宝二宝很喜欢去村里玩, 所以到村里很兴奋,跟于文桃侄孙侄孙女小侄子下河摸鱼,上树找鸟蛋,简直乐不思蜀。   可他俩又不是铁打的,下午四点左右,大宝累得不想动,二宝要回家。   于文桃怕二宝哭,叫她兄弟送他们到站牌。在车上二宝就睡着了。于文桃抱着她累得胳膊酸疼。等车到站, 于文桃就叫醒二宝。二宝醒来要自己走,下班后来接他们的耿致勤便骑车载着她爸先回来。   从客运站到海店供销社没有公交车, 二宝走到海店供销社公交站牌,小腿累软了。幸好没等多久车就来了。可是下了公交车到家还得走一段胡同。二宝不好意思当众哭, 一直咬牙坚持。到家见到妈妈, 二宝坚持不住, 扑倒她怀里就嚎啕大哭, 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叶烦问二宝是不是被奶奶打了。   耿致勤说可能累了, 也有可能热得身上难受。   叶烦给二宝洗好澡才七点多, 天还没黑,可二宝睡着了。   大宝自诩大孩子,不能跟妹妹似的哭闹叫累, 假装轻松。叶烦没看出大宝累。可他吃着晚饭吃睡着了,把叶烦吓得不轻。后面洗澡都是叶烦抱着他, 耿致晔给他擦的。   叶烦不想数落婆婆, 但实在忍不住,把大宝放床上, 叶烦回到堂屋看着她婆婆问公公累不累。   耿致晔二哥二嫂也在家。叶烦“指桑骂槐”,他俩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盯着于文桃。   于文桃小声保证,以后不这么莽撞。   耿致晔父亲又说他没怎么走路。   叶烦不信,也没不依不饶,就说又不是不叫她回娘家,前几天不是刚回去过,又回去干嘛。   这事说来话长,于文桃听说上面准备恢复高考,就叫耿致勤找课本,然后星期天娘俩一起给于家人送去。村里人就问怎么只有她们娘俩,耿家爷们没跟她们一起来吗。   耿致勤没有小心眼,正常情况下不会把人往坏了想,没听出人家言外之意。于文桃听出来,就说丈夫和孙子孙女嫌热。   人家顺着她的话说确实很热。说完撇一下嘴,摆明了不信,还被于文桃看见,于文桃自然想找补回来。   于文桃回来见到二儿媳妇就说过几天大宝二宝回来,她带大宝二宝回娘家。耿致晔二嫂叫她告诉叶烦,于文桃怕叶烦不同意,嫌她吃饱了撑的跟人斗气,没打算告诉叶烦。   耿二嫂知道啊。听到叶烦问“又回去干嘛”,二嫂笑着说出缘由。   耿致勤很无语地翻个白眼,她妈真是闲的。   可是去都去了,说什么也晚了。叶烦只说临走前她和耿致晔陪她回去一趟,别再折腾小的老的。   于文桃有时候听不出好赖话,直说不用。   叶烦没理她。   老的解决了,还有小的。于文桃不叫大宝二宝告诉她,两个小孩真就瞒着她——该打!   大宝二宝都累出罗圈腿了,叶烦也不舍得打。翌日清晨,叶烦和耿致晔去供销社买两包礼物——耿致晔两个舅舅,大舅一包,小舅一包。回到家叶烦故意问:“大宝,二宝,走亲戚去?”   兄妹俩吓得直摇头。   叶烦笑着问:“还去亲戚家吗?”   兄妹俩异口同声:“不去!”   叶烦瞥一眼她公公婆婆。老两口心虚低下头。   耿二哥打圆场:“过会儿太阳升高就热了。趁着凉快快去吧。”   耿致勤拎着俩西瓜:“三哥,三嫂,我送你们过去。”   耿致晔接过西瓜:“不用。我负重训练都比从咱家到舅舅家远。”   叶烦点头:“你上班去吧。”看一眼大宝二宝,“今儿还出去玩吗?”   大宝摇摇头:“我和妹妹在家等爸爸妈妈。”   叶烦揪住他的小耳朵:“还敢瞒妈妈吗?”   大宝下意识想摇头,但不敢摇头:“我和妈妈没秘密。”   叶烦:“我等着。”   耿致勤拉开叶烦的手,推着她往外去:“走了,走了。”   叶烦叹气:“我的包。”   耿卉卉大声说:“我帮你拿。”拿起窗台上的包跑着送过去。   叶烦把包挎身上就说:“卉卉身体真好。都不累。”   耿卉卉脸色骤变,还以为没她什么事:“我累,我装的!”虽然她比大宝大好几岁,身体也不错,可奶奶抱二宝的时候东西都是她和弟弟拎啊。有时候大宝累了,大宝的包也挎她身上。昨天到家没比大宝二宝好多少。   叶烦见状没再说什么。耿卉卉她妈忍不住:“还以为你不累。”   耿卉卉苦着脸问:“都不用上班吗?”   耿致晔想笑:“烦烦,走了。”   叶烦瞥一眼侄子,乳名“小牛犊”的少年拉着大宝往屋里跑。叶烦轻笑一声:“看来真不累。”   耿致晔用西瓜推一下她:“要不改日再去?”   这哪行?叶烦摇摇头就往外走。   虽然耿致晔舅舅家在东城,其实直线距离不远。可是俩人不会飞,没法走直线。在公交车上呆了一个小时,又转一次公交车,俩人才到萧家。   耿致晔姥爷姓萧,但他不在了。大宝出生第二年,耿致晔姥姥也走了。老两口走后,萧家老房子只住大舅一家。耿致晔小舅住单位分房。不过他小舅身体不好,去年便和妻子搬到大哥家——离医院近,看病方便。也幸好大舅家几个孩子跟耿致晔年龄相仿,赶上了高考,本科或专科毕业后参加工作,都有自己的房子。否则大舅一家住一起,小舅两口子可没法搬进去。   萧家老房子正房只有三间,两边各两间偏房,南边两间房和大门过道。以前耿致晔姥姥姥爷和大舅舅母住正房,耿致晔表哥表嫂住偏房,没嫁人的表姐妹住南边两间。   小小的四合院住十几口人,刷牙洗脸都会碰到绊倒。   话说回来,叶烦一次买两包东西,正是因为两个舅舅住一块。   以耿致晔的意思,进一个门一份礼物就够了。叶烦白了他一眼,耿致晔闭嘴。   清明前,耿二哥去过舅舅家,给他姥姥姥爷扫墓。当时耿二哥说老三暑假回来。所以耿致晔大舅母秦云芝看到叶烦和耿致晔一点也不意外,笑着到堂屋门外迎接一下:“来了啊。很热吧?喝水还是吃瓜?”   耿致晔到屋里坐下:“喝水吧。你自己在家?”   秦云芝:“你小舅去医院检查还没回来。你大舅还没退休啊。”看到叶烦放桌上的东西,忍不住惊呼,“还有?怎么买这么多?”   叶烦接过水杯:“一年来一次。再说了,现在不是暑假吗,侄子侄女回来省得你买。”   秦云芝摇着头给耿致晔倒杯水:“没时间。你和老三知道吧?前些天你二哥特意来告诉我们上面把他岳母请回去。你大侄子和大侄女原本打算到秋下乡。我把这事跟你表哥表嫂一说,他们就说下乡的事明年到秋再说。往年不是七月考试吗?明年七月还不能恢复考大学,说明这事不顺利,还得几年。让他们在家闲着惹是生非,不如送去农村锻炼锻炼。”   叶烦:“不是还有几个小的吗。”   秦云芝笑着点头:“差点把他们忘了。对了,别走了。上次来扔下东西就走。我们差你俩这点东西啊。想吃什么?我去买。”   叶烦拉住她:“天热没什么胃口。凉面吧。您别擀面条,煮挂面。”   秦云芝不好意思:“一年一次,就叫你俩吃挂面?你俩在家等着,我去买点肉,给你们做炸酱面。   叶烦不松手:“真不用。我们昨儿中午吃鱼吃蟹,晚上吃的卤肉面。今儿真想吃清淡的。”   秦云芝看向亲外甥,真煮挂面啊?   耿致晔点头:“烦烦没瞎说。昨儿我爸和几个小的不在家,烦烦就说他们不在正好,咱们吃点好的。我俩就去菜市场买一条鱼,买十个螃蟹,跟小勤我们仨吃的。”   老的小的都能去的地方,中午还没回去。秦云芝想一想:“去于家了?这么热的天,于文桃有没有脑子?”   叶烦和耿致晔顿时忍不住笑出声。   秦云芝见状放心下来:“没出什么事?那就好。”   叶烦:“应该没怎么累着我爸。临去的时候小勤送过去的,来的时候小勤去客运站接的。到那边也有人接。就是几个小的累狠了。我问大宝二宝要不要走亲戚,他俩差点吓哭。”   秦云芝正打算问怎么没把大宝二宝带来:“不想来算了,别为难他俩。大宝二宝长高了吧?”   叶烦点头:“二宝有点慢,大宝这一年长得快。”   “二宝还小,胳膊腿还没长好,长好才能抽条。”看到俩大西瓜,秦云芝拿起一个:“我先用水冰着,留着饭后吃。”说着话拎着瓜去厨房。   叶烦小声说:“问啊。”   耿致晔愣了一瞬:“问什么?”   叶烦低声说:“你爱慕者,秦舒怡啊。”   “没影的事别胡说!”耿致晔瞪她,“传出去对人家名声不好。”   叶烦噎了一下:“——我的错啊?”   “我不是怪你。”耿致晔放下杯子坐到她身边。   秦云芝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下意识转身,可她一想俩孩子懂事,不可能在舅舅家卿卿我我,于是又转过身,看清耿致晔只是坐在叶烦身边,她顿时想笑自己为老不尊:“说什么呢?”   叶烦瞥一眼耿致晔,你不问我问了啊。   耿致晔心中无愧,坦坦荡荡地点头,问啊。   叶烦:“舅妈,刚才在路口碰到一位女同志,跟致晔打招呼,说是你家邻居,叫秦舒怡。耿致晔说记不清了。是你家邻居吗?”   秦云芝点头:“还记得老三啊?以前——”想起什么赶紧咽回去,“老三还有印象吗?她妈经常说跟我有缘,都姓秦。”   叶烦瞥一眼耿致晔,大舅妈欲言又止怎么解释。   耿致晔冲她挑一下眉,等着吧你。耿致晔转向他舅妈:“你说她妈我有点印象。她妈跟你差不多大,也退休了吧?”   秦云芝:“比我大几岁,早退休了。秦舒怡比你小三岁,她上面还有俩哥哥一个姐姐,对了,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她大哥出生那年,我和你大舅才结婚。”   叶烦假装好奇地问:“她不用上班吗?”   秦云芝仔细想想,昨天看到过秦舒怡:“这两天轮休吧。邮局跟别的单位不一样,星期天不休息,职工调休。早上还听她妈说,给她介绍——差点忘了,她离婚了。我算算,年前到现在,半年了。年龄不小,家里急,早几天她爸还找你大舅帮她介绍。我们才不掺和这事。”   叶烦又看一下耿致晔,大舅妈肯定知道点什么。   耿致晔笑笑,你想知道就自己问。   叶烦心说,问就问!我还不信今儿问不出来。于是叶烦故作疑惑:“她家人不好相处?”   秦云芝摇头:“她爸妈还好。没跟人闹过矛盾。就是她,眼光高。虽说有个铁饭碗,可是她那个年龄的,有工作的男同志哪个不是铁饭碗?她不比人家学历高,也不比人长得高,天天想找个好的。那种情况不是没有,可是要靠运气。运气这东西,命里有就有,没有强求也没用。”   叶烦笑着问:“是不是想找个您外甥这样的?”   秦云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顺着叶烦目光看向耿致晔,脸色微变,尴尬得很:“你——知道了?”   叶烦:“耿团长,我昨儿说什么来着?”   秦云芝听糊涂了:“昨天也见过她?”   叶烦先向长辈道歉,然后才说今天没见过秦舒怡。昨儿她公婆把孩子带走,她和耿致晔在家没事,就去公园乘凉。不巧碰到秦舒怡,秦舒怡说她离婚了。昨儿秦舒怡到西城应该相亲去了。不过秦舒怡没说去西城干嘛。   秦舒怡看耿致晔眼神不对,因此她有所怀疑,说给耿致晔听,耿致晔说她想多了。两人就打个赌——舅妈肯定知道。   秦云芝想生气又想笑:“合着你诈我?”   叶烦:“我直接问您肯定不说啊。舅妈,说说,怎么回事。”   秦云芝下意识看外甥。   叶烦抬手挡住耿致晔的双眼:“您别看他。他昨儿还劝人家别放弃,总能找个好的。没把人鼻子气歪。”   秦云芝听出来了,叶烦没有因此生气。既然外甥媳妇不在意,秦云芝也没啥好隐瞒的:“她二十岁左右,可以找对象了,她妈问我老三有没有对象。老三又不是没父母,我这个当舅妈的哪敢替他答应。我就说问问老耿。然后跟于文桃说我邻居的姑娘挺好的。老三,你后妈什么德行,你比我清楚,哪看得上她。”   秦舒怡父母只是普通工人。当时于文桃一心想找个门当户对,或者比耿家稍微好一点的——她认为耿致晔完全配得上。   叶烦点头:“秦舒怡父母就算是邮政局领导,于姨也瞧不上。”   秦云芝:“是这样。可我不能说人家嫌弃你们家啊。我说老三是边防军,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边境线上危险,就不耽误她了。”说起这事,秦云芝也挺无语,“没想到她妈说回头给她找个工作稳定的。秦舒怡不同意。也没说等老三,就说自己年龄小。还拿你表姐举例,说她二十四了还没嫁,自己二十岁着什么急。”   叶烦:“您当时不知道?”   秦云芝摇头:“不知道。老三跟你相亲那年不是回来看过我们吗。秦舒怡问我,老三是不是结婚了。我当时以为她就是好奇随口一问。我说还没有,但是快订婚了。她问耿致晔对象是不是挺优秀。虽然我没见过你,可是老三满意,不好我也得说好。你跟老三过日子,又不是跟我过日子。烦烦,你说是这个理吧。”   叶烦心说,大舅妈真通情达理啊。“那你怎么发现的?”   秦云芝:“她在我面前没说什么。可是回到家就哭。她妈心疼,找到我说,你不是说你外甥工作不稳定,怎么没几年就订婚了。秦舒怡等致晔几年这事,就是那次她妈话赶话说出来的。   “可是我也不好意思说老三压根没看上她。毕竟人家那么难过。咱家又不欠她什么,也不能任由她挤兑。我心里不痛快,说着说着火气上来。口气硬,就说老三不娶也得娶,叶家女儿容不得老三耍着玩,叫她家秦舒怡别惦记。应该因为我这么说,她死心了。你俩结婚第二年她就嫁了。”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她这些年一直没过去。去年跟她丈夫离婚,我还在家骂人家男方,不知道为孩子着想。”   叶烦:“有孩子?”   秦云芝点头:“有个女儿,去年刚上幼儿园。离婚的时候男方没给她。我还觉着男方心狠。现在看来还是跟着爸爸好。当妈的三十多了,还不能踏踏实实过日子,跟着她她也养不好。”   叶烦似笑非笑地看着耿致晔,无话可说了吧。   耿致晔有话要说:“我又不知道。”   秦云芝给外甥证明:“老三以前爱跟男孩子玩,皮的啊,他小舅恨不得天天拿皮带抽他。跟秦舒怡不熟。”   耿致晔点头:“舅妈英明!叶烦烦,以后少用你的比干心揣测我。”   叶烦心说,你要知道陈小慧怎么想你,你就不这么说了。   听舅妈说完,叶烦大概知道怎么回事:“舅妈,要是耿致晔没跟她表示过什么,秦舒怡不可能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耿致晔顿时急了:“叶烦!没完了!”   叶烦点头:“还没说完。急什么?稳重!”然后问舅妈,“我了解耿致晔,他跟秦舒怡有点什么,不可能跟我相亲。舅妈,你刚说话赶话,会不会口不择言说了什么被秦舒怡听见,秦舒怡认为有后娘就有后爹,公公逼他娶我?”   秦云芝摇摇头:“应该不会。你想,就算当时是这样,你俩没点感情能生了大宝又生二宝?”   叶烦:“她跟丈夫没什么感情,不是还生个女儿?”   秦云芝恍然大悟:“有可能!所以是我作孽啊?”   叶烦一见老太太很慌,赶忙解释:“跟你没关系!她自己蒙住双眼捂住耳朵不看不听,怪不得别人。你回头告诉她,耿致晔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我离婚,她也会认为耿致晔不是不想,是不敢。”   秦云芝:“听不听在她,我该说还是要说。”   叶烦:“那您就说,今儿见到我俩,感情还跟以前一样好。她要是不信,你可以适当说几句,比如我俩打算生三胎,生四胎。”   秦云芝点头:“二宝也大了,是不是再生一个?”   耿致晔赶忙说:“不生。俩小崽子够了。天天气我!”   秦云芝想笑:“怎么不说你爱逗他俩。那年春节烦烦带大宝二宝给我和你舅拜年,人家大宝说了,你一回家就逗他。看见他生气,你忒高兴。大宝还说没见过你这样的爸爸。问你表哥表姐家的几个,他们爸爸是不是也这样。听几个孩子说不是,大宝气得跺脚,要跟你势不两立!”   耿致晔用鼻子哼一声:“幼稚!”   听到开门声,耿致晔本能循声看去,他小舅拄着拐杖进来,他小舅妈拎着一包东西,应该是检查单和药。   耿致晔起身过去接一下。   舅甥几人聊会天,耿致晔大舅妈去煮面,小舅妈准备拌凉面的黄瓜蒜等配菜。   饭后,叶烦和耿致晔在他舅家待到下午三点,没那么热了就准备回家。   秦云芝想让他们多呆一会,又担心错过公交车,就问耿致晔什么时候走。耿致晔说走之前带大宝二宝来一趟。   耿致晔俩舅舅想俩孩子,他小舅一听这话不再留外甥,就叮嘱一句别忘了。   四合院低矮的墙头不隔音,隔壁秦家听到说话声从屋里出来。秦舒怡的母亲到院门外,正好看到秦云芝和耿致晔小舅小舅妈送他俩到门外。   秦舒怡母亲盯着叶烦问:“这是致晔对象?”   以前叶烦领大宝二宝过来见过对方,但没说过话:“我是她爱人叶烦。”对几个长辈说,“别送了,又不是第一次来。”   秦云芝心里有事,就停下说:“过马路看着路。”   俩人挥挥手,从另一边出胡同,没从秦舒怡家门口。   秦舒怡母亲张张嘴,想说话的话一个字没说出来,索性问秦云芝:“这么早回去?”   秦云芝本来想说叶烦,到嘴边说:“致晔难得休假,想回去陪陪孩子。你家舒怡昨儿见成了吗?”   秦舒怡母亲摇摇头,看着耿致晔和叶烦手拉手,她不禁眉头微蹙:“你外甥和外甥媳妇感情挺好啊。”   秦云芝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会认为这就是句客气话:“一直很好。当初他俩相亲,致晔一眼就相中烦烦。我没说过吗?”   秦舒怡母亲忘了,就知道叶烦父亲是个将军,母亲巾帼不让须眉。她家舒怡长成叶烦那样,还得是大学生,才有机会攀上叶家。   “好像说过。”   秦云芝见她好像不信:“他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越来越好,还打算再生俩。我劝他们别生,带孩子累。不过人家小夫妻,情到浓时也不会听我的。”   秦舒怡母亲神色变得不自然。   耿致晔小舅和小舅妈互相看了看,什么情况啊。   秦云芝假装没看见:“外面没阴凉地,太晒了。我们先进去。”她到屋里看到弟妹想问什么,主动说:“隔壁秦舒怡还惦记老三呢。”   耿致晔小舅和小舅妈大为震撼。   以前秦云芝跟他们说过秦舒怡的事,不想再说,叹了口气:“以后再问老三和烦烦,你们就说感情很好。我们不好意思,秦舒怡会觉着她还有希望。为了她好也不能心软。”   再说叶烦和耿致晔,俩人到胡同尽头,拐弯转身之际,叶烦看到秦舒怡母亲还在门口站着:“闺女糊涂,当妈的怎么也糊涂?我们孩子都俩了,还认为我们是政治婚姻?”   耿致晔:“不是不信,不甘心吧。嫁给我没有实际好处,可是有隐形好处。就说高考,谁都不敢在外乱讲,但可以告诉自家人。秦舒怡大哥的孩子,算着年龄应该在乡下。你要是秦舒怡,二哥敢告诉秦家。这事最后没影,他们也不好意思怪二哥。没有这层亲戚关系,二哥不敢说。成了一切好说,不成得骂二哥造谣,耽误他家孩子时间。”   叶烦懂了:“闺女跟妈所求不一样?”   耿致晔点头:“我家叶烦烦一点就通。你说你这么优秀,我怎么可能跟你离婚娶她。”   叶烦:“是她希望你娶她。不过也许人家能找个比你更优秀的。”   耿致晔:“咱俩结婚的时候我不是团长。可能还没她丈夫优秀。再说,年轻时优秀,人过中年变得平庸的比比皆是。如果她还想一步到位,那她的日子得一年不如一年。”   叶烦看公交车过来:“上车了。”   今儿不年不节,也没到下班时间,车上就他俩。叶烦咳一声,司机都能听见。可是她不希望司机听见,干脆跟耿致晔一路沉默到家。   大宝在堂屋扇风扇,看到他妈回来,从地上凉席上爬起来,问:“妈妈,走亲戚累不累?”   叶烦摇头:“我们过几天去姥姥姥爷家过两天,然后去乡下,再去一趟舅爷爷家,你去吗?”   大宝使劲摇头,不去,坚决不去!   叶烦见他这样,等和耿致晔陪于文桃回娘家时就没带他。叶烦用的理由是给于家小辈送书。   陈小慧这两年为了长见识到处逛。叶烦问她能不能弄到高中课本,陈小慧带她去东城废品收购站。叶烦找到两套课本,总共几十本书。于文桃拎得动,但是没法从公交站拎到客运站。叶烦又买俩大西瓜。于文桃叫继子和儿媳妇跟她一起去乃情理之中。   到于家,于文桃想吃过午饭再走。耿致晔和叶烦一起瞪她,于文桃吃一个她兄弟种的小香瓜,就跟耿致晔和叶烦去路边等车。   从于家回来第二天,叶烦抱着二宝,耿致晔牵着大宝,去耿致晔舅舅家。但是没吃饭。待一个小时,一家四口就去叶烦舅舅家。   大宝到舅爷家就大呼小叫“累死了,累死了。”   耿致晔朝儿子屁股上一巴掌:“上车坐我腿上,下车还要我抱,你哪儿累?告诉爸,爸给你活动活动。” 第45章 操碎了心   耿大宝吓得使劲摇头——耿大宝不累, 哪儿都不累!   叶烦舅妈心疼:“吓唬他干嘛啊?我们大宝就是嘴上说说。大宝,吃不吃西瓜, 姥姥切个西瓜?”   以前陶春兰经常带大宝二宝回娘家,大宝跟舅姥比较熟,所以大宝才敢在叶烦舅舅家大呼小叫。   耿大宝很不见外:“可以吃两块!”   叶烦舅妈笑了,她最喜欢听大宝说话,跟小大人似的:“喝不喝汽水?姥姥给你买汽水。”   大宝习惯性看他妈,就差没有明说:“想喝!”   叶烦:“选一样。”   叶烦舅妈笑着说:“难得出来一次,烦烦别那么严厉。”   大宝点头:“妈妈,让我喝汽水, 我天天陪你走亲戚。”   叶烦想生气又想笑:“谁有钱天天请你喝汽水?净想美事!”   大宝立即问:“现在有美事,可以吗?”   叶烦无奈地点点头, 大宝高兴地欢呼一声,拉住他舅姥姥的手出去买汽水。   耿致晔问二宝去不去。二宝嫌热, 指着堂屋要进屋。叶烦抱着她到院里葡萄架下:“这里凉快。”   叶烦舅舅和耿致晔大舅的房子一样坐北朝东, 但叶烦舅舅的房子五间正房, 院子宽敞, 种了两株葡萄树, 葡萄树下还有一个石桌, 叶烦幼时没少在葡萄架下写暑假作业。   她舅房子虽大,还是首都的房子,但她舅舅祖籍不是首都的。早年间叶烦姥爷在老家活不下去, 就一路乞讨来首都讨生活。后来大清亡了,很多人跑去当时的盛京, 房屋贱卖, 叶烦姥爷漂泊多年想要一个家,就用全部身家买下这处房子。   据说最初三间正房两端还有一间耳房。后来她姥爷攒点钱就把耳房拆了, 修的跟三间正房一样高。不过因为是耳房,房间不如正房宽敞。以前叶烦来她舅舅家就跟表姐妹住重修后的耳房。现在舅舅的孙子孙女寒暑假回来住。   叶烦抱着二宝刚坐下,三间正房两端的房门打开,从里面出来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和小伙子。叶烦听到脚步声回头,正是她舅舅的几个孙子孙女:“喝不喝汽水?奶奶给大宝买汽水去了。”   几个小孩就是听到“汽水”才按耐不住出来。闻言确定没听出,几人跟叶烦和耿致晔打声招呼就往外跑。二宝也是个人来疯,一见这个多哥哥姐姐跑出去,从她妈腿上下来就喊:“等等我!”   小表妹哪有汽水重要。   所以没人听见。   耿致晔笑着伸手:“爸爸抱你去?”   二宝伸出小手就说:“爸爸,快点!”   耿致晔抱着她“飞”出去,二宝乐得咯咯笑。叶烦舅舅拎着茶壶和茶杯从屋里出来,“致晔多大了?还陪孩子闹。”   叶烦失笑:“他一直这样。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说他稳重,装的。您坐下,别忙了。”   她舅倒杯热茶:“喝点热的。天天吃凉的身体哪受得了。就你舅妈,自己喜欢,也喜欢给小的买。最近还好点,三伏天一天两个瓜,我都不稀得说她。”   叶烦心说,你说我舅妈,人家也有话说,你没人家胃口好。   “茶叶茶啊?”   她舅点头:“还是你哥给的。对了,听你舅妈说你嫂子打算要孩子,有动静了吗?”   叶烦差点把水杯扔出去——嫂子不是不要孩子吗?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她舅一见她失态,很是意外:“你不知道?”   叶烦摇头:“我妈没说,陈小慧也没说。”想到一种可能,“我妈是不是又迷信了?”见她舅一脸疑惑,“不是有个说法,头三个月没成形,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留不住。您忘了我的名字怎么改的?”   她舅深以为然地点头:“我看像。你妈——干了一辈子革命,还动不动迷信。党对她的教育被狗吃了?”   叶烦笑呛着:“你别说,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妈也是,求个心理安慰吧。咱就当不知道,也别问。以后想瞒也瞒不住。”嘴上这样说,回到家看到她嫂子,叶烦忍不住偷偷打量。她嫂子走路洗菜跟以前一样。叶烦估计肚子没动静。   晚上,叶烦坐在床边整理一家四口的衣服,看到耿致晔翻照片:“看多少次了?还没看够?”   耿致晔和叶烦从秦云芝家回到耿家的第二天,耿致晔一家四口和耿卉卉姐弟俩,还有耿父、于文桃以及耿致勤去照相馆照。   这事还是耿二哥提的。耿二哥很少照相,他开口带他爹照相,耿父会忍不住琢磨,是不是留着以后给我当遗照。耿二哥是这样打算的,因为他父亲饭量比以前小,都没大宝吃的多。   人是铁饭是钢。   吃不下饭不是要完吗。   秦云芝骂于文桃不长脑子,大热天回娘家,除了担心大宝二宝,也是担心耿父身体吃不消。   耿致晔和叶烦经常领着大宝二宝照相,由叶烦说出来,耿父果然没多想。照片洗出来,耿父还有心情拿着照片欣赏。不过耿致晔没留他父亲单人照。耿致晔只有六张照片,那天去照相的所有人合照,还有他一家四口合照和单人照。   为了骗他爸,耿致晔叫侄子侄女和妹妹也照单人照。照片钱耿致晔出的,十几张照片啊,老心疼了。   耿致晔看看照片又看看叶烦:“你跟照片不一样。”   叶烦:“我还跟镜子里的我不一样呢。你能不能动一下?”   大宝翻身跪床上:“爸爸,你能不能动一下?”   耿致晔瞪一眼儿子:“睡你的觉!”   大宝翻身滚到他和妹妹床上。他俩以前住叶烦隔壁。现在那边住着陈小慧,他俩的床搬过来跟叶烦的床并到一起,四个人睡两张床很宽松,但是夫妻生活没了。   耿致晔最近看到大儿子就烦,因为他话多还不睡。二宝到床上自己玩,玩着玩着就睡着了。比如现在,八点多,二宝早睡着了,大宝还翻来覆去精神的像夜猫子。   叶烦放下衣服盯着耿致晔。耿致晔立刻放下照片拿提包。大宝看到他爸这么懂事捂嘴偷笑。耿致晔一边往包里塞衣服一边瞪儿子:“明儿到车上就把你卖了。”   大宝摇头:“妈妈用绳子系着我的手,你卖不掉。妈妈,明天我让你系。”   叶烦:“哪次没让我拴你?耿大宝,今儿在舅爷爷家玩半天不累吗?”   大宝不累,因为大宝累了就坐下歇一会。不像前些天去他奶娘家,半道上走累了都没办法休息,地面太热,坐下去他屁股就熟了。   大宝听出妈妈忍耐到极限:“妈妈,我不想和妹妹睡。二宝睡觉不老实。”   叶烦:“你俩半斤八两,谁都别嫌弃谁。她到早上横着睡,你到早上调个头。还有,床那么宽,你俩横着睡都行,就不能一个在床尾,一个在床头?”   大宝点头:“可以啊。可是我在床尾会碰到爸爸的臭脚丫子。爸爸几天没洗脚了?”   耿致晔刚洗过澡:“耿大宝,我几天没打你?”冲叶烦招手,“皮带给我。”   大宝睁大眼睛看着他爸,心想您老认真的吗。   叶烦把皮带给耿致晔。大宝确定他妈很认真:“妈妈,我错了。”跪在床上给他妈磕一个:“我立刻睡觉。”翻身躺下闭上眼。   立秋二十天了,虽说还有秋老虎,可秋老虎管白天不管夜里,夜里已有凉意。叶烦道:“盖上毛巾毯。”   大宝起来把毛巾毯叠成长条,搭在他和妹妹肚子上,然后转向他妈等示下。叶烦微微点头,耿大宝乖乖躺下。   耿致晔见状想笑,叶烦咳嗽一声,耿致晔本能抬头问:“嗓子不舒服?”   叶烦用口型说:“别笑。”   耿致晔点头,他也听话,听夫人的话,不招惹耿大宝。   考虑到明早赶火车需要早起,耿致晔把行李收拾好就拉灯。   翌日,叶烦迷迷糊糊中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叶烦怀疑有老鼠,睁开眼就下意识闭上眼——屋里太亮,刺眼:“几点了?”   耿致晔:“还没到五点。”   叶烦坐起来打个哈欠:“怎么起这么早?”   耿致晔回到家中很放松,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潜意识里还警惕着。丈母娘起来开门,耿致晔瞬间醒过来:“你妈起了。我出去看看。老太太觉少也可以闭目养神。起那么早干嘛。”系上鞋带就出去。   叶烦又打个哈欠:“还能干嘛啊。给我们烙饼。你出去跟妈说,做够中午和晚上吃的就行。火车上热,放到明天就变味了。”   耿致晔点头:“你再睡会儿。”怕吵醒大宝和二宝,他轻轻带上门。   叶烦平时五点多醒,今儿只比往常早大半个钟头,也差不多可以起了。叶烦穿好衣服,打量一圈屋里的东西,确定除了洗漱用品和路上吃的,该带的都带了,便出去洗脸刷牙。   陶春兰看到叶烦出来就惊呼:“怎么起这么早?”   叶烦无奈,心想要不要看看您自己。   陈小慧被吵醒,从屋里出来:“你不更早?”   叶烦挑眉,陈小慧竟然这么跟她妈说话?看来离她敢收拾陈宽仁和赵茹萍不远了。   陶春兰脱口道:“我年龄大觉少。”   耿致晔忍不住开口:“都小点声。邻居被你们吵醒了。”   邻居没被吵醒,他话音落下,李明月从房里出来。陶春兰一看除了俩孩子,家人都被她吵醒,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你们洗脸刷牙,我和面。”   叶烦不禁说:“煎饼就行。一大早烙饼,您真有闲工夫!”   陈小慧和李明月禁不住点头。陶春兰见状又说:“你不是喜欢吃吗。”   叶烦:“我就算只喜欢吃烙饼,也不能让自己七十岁老娘半夜起来给我做。”   “谁七十岁?”陶春兰很不高兴,“我六十二。不要把我说的跟你公公一样。”   叶烦头疼,怎么又扯到她公公?都哪跟哪儿啊。“我错了。咱摊煎饼去吧。”   陶春兰:“你过来给我搭把手。”   李明月一脸无语,摊煎饼怎么搭把手?一个人往锅里倒面糊糊,一个人拿着锅铲等着翻面啊。真能使唤人!李明月转向叶烦,一看她乖乖过去,把嘴边话咽回去——得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跟着掺和什么。   真不怪耿致晔爱嘀咕老太太烦人。她亲妈这样她也受不了。幸好她婆婆只爱折腾自己养大的闺女。   陈小慧没读心术,否则非得给李明月点个赞。   亏得她上辈子看到陶春兰事事叫叶烦,认为陶春兰偏心。叶烦事事有回应,是因为想跟她抢妈。   上辈子真是鬼迷了心!陈小慧叹了口气,去洗脸刷牙。   耿致晔朝厨房翻个白眼就去公厕。   不过就算叶烦表示随便做点,陶春兰还是用电饭锅煮了粥。煎饼做好,她又煮几个咸鸭蛋,又弄一点小菜,一家人正儿八经的的吃一顿早饭。   因为时间还早,陈小慧和李明月也去车站送叶烦。   这次于文桃和耿致勤没出现,因为叶烦叫耿致勤在家好好复习,叫她婆婆做好后勤工作,不要一天到晚去东家逛西家。   到车站还早,李明月和陈小慧便陪叶烦一家等一会。叶烦想跟陈小慧说点事,可大宝二宝早上很精神,坐不住,叶烦叫她嫂子看着二宝。   陶春兰以为叶烦叮嘱陈小慧别乱卖东西,就说:“我们仨能看住他俩。”   叶烦后退几步,估计耿致晔听不见:“陈小慧,还记得你说过,耿致晔心里有人?那个人我好像见到了。”   陈小慧惊得瞬间失语,还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在哪儿?谁呀?”   叶烦心说你怎么比我还着急:“耿致晔大舅邻居的女儿,叫秦舒怡,我去他大舅家碰到的。”   陈小慧皱眉,还是青梅竹马吗?难怪念念不忘。“那你打算咋办?”   叶烦顿时确定陈小慧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但不知道对方是谁。多半那位秦舒怡同志对外说她仗着家世强嫁耿致晔,或者耿致晔被爹和后娘逼着娶她。以讹传讹,到陈小慧耳朵里就是耿致晔心里有人。   叶烦:“其实你误会了。秦舒怡和耿致晔自幼相识,真有点什么不会跟我相亲。这事就是秦舒怡一厢情愿。”   陈小慧眉头微皱:“可是,不是,你确定是秦舒怡?”   叶烦:“耿致晔十七岁上军校,后来一直在边防线上,身边只有男同志。退一万步说,他母校有很多女同学,可在军校里有点什么能传到地方?”   陈小慧下意识摇头,除非耿致晔自己说出来。可爱而不得这种事,以耿致晔的脾气好像不会主动提起。再不然就是军校有同学,还恰好是首都人,还恰好知道耿致晔心里有人,回家探亲的时候跟家人或朋友说过。可是未免太巧。   叶烦:“秦舒怡只比耿致晔小三岁。现在十八岁就能领结婚证。秦舒怡上的中专,十八岁到邮局上班,耿致晔二十一岁大学毕业。他俩有点什么,耿致晔一毕业就可以跟她结婚。他舅邻居的女儿,知根知底,家里没理由反对。我公爹那时候还没退休,婆婆还没想过给他找个门第高的媳妇,怕儿媳妇欺负她。”   于文桃怕叶烦。陈小慧亲眼所见,也听陶春兰同志说过。要不是为了耿致勤的未来,于文桃应该不会叫耿致晔跟叶烦相亲。   陈小慧心说难道是后来的事。   耿致晔跟叶烦相亲时二十六岁,他喜欢的人是他二十七八岁遇到的。可是可能吗?陈小慧又仔细想想,有可能。边防军常年不跟外面接触,二十七八岁的军人见到的女人可能还没二十岁社会青年认识的多。   所以因为她选择下乡,叶烦早早结婚,她间接把耿致晔前世的桃花斩断了?那耿致晔得谢谢她——上辈子孤苦半生,这辈子儿女双全。   叶烦见陈小慧一会皱眉一会儿笑,心说耿致晔没说错,她神神叨叨的:“想什么呢?”   陈小慧笑笑:“没什么。笑我听风就是雨。”   “那你以后见着他别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你在我跟前说他,他因为你的态度在我跟前抱怨,我都成夹心饼干了。”叶烦多这个嘴,也是怕哪天她不在中间,相看两厌的俩人干起来。   陈小慧皱眉:“他还抱怨?大老爷们这么小心眼。”   叶烦顿时想问,男人活该大度吗。就算气量大也分什么事,你都要拆他家了。再说了,一个是她孩子爹,是她丈夫,一个跟她之间的联系只是叶家,不管从哪方面论,她都应该向着耿致晔。   陈小慧懂不懂什么是亲疏远近啊。   叶烦:“以后也不要管人家夫妻的事。我怕你被打。”   陈小慧出点什么事,赶上她爸和她哥不方便出面,她嫂子怀了,又得她妈忙前忙后。   叶烦想象一下,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为了这个不省心的奔波,心里就不痛快:“你不是要考大学吗?别到处闲逛。我听妈说,这一年你周末几乎没在家待过一整天。”   陈小慧就想显摆她弄到多少小玩意,一看叶烦神色严肃:“早晚看书呢。”   叶烦:“你别大意。中间隔了十多年,谁都不知道出题人什么心态,可能前面简单后面刁钻。问题简单,答案深刻。”   陈小慧想说她上辈子听叶烦说过,试卷不难。可是对叶烦的脑子而言不难,对她不一定。“我以后周末哪都不去。”   叶烦还有个问题:“听说嫂子打算要孩子?不是不生吗?”   这个问题陈小慧上辈子就能回答:“以前天天革命,嫂子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受罪。这都要恢复高考了,上面又明确提出‘革命结束’,世道太平,嫂子年龄不是很大,又说大宝二宝聪明好玩,就想生一个。”   叶烦揉揉额角:“生孩子跟你淘古玩一样。聪不聪明好不好玩看运气。大宝二宝看着懂事,那是嫂子不知道大宝五六岁就想爬树,现在天天想下海。还有之前,我婆婆带他们回娘家,我说过吧?二宝才五岁,居然敢瞒着我。”   “那你还生俩?”陈小慧早就想问,因为叶烦上辈子就一个孩子。   叶烦:“首先大宝小时候懂事,我怀他生他没遭罪。其次生下来是妈带,喝奶粉。周末被我公公接走。我没怎么带过孩子。现在到岛上,他俩白天上学,早晚有耿致晔帮忙。嫂子能忍心把孩子扔给妈?”   陈小慧觉着李明月不舍得。   叶烦:“回去劝劝她。我怕孩子出生后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她崩溃。”   陈小慧点点头,注意到李明月往她这边来:“我们该去上班了。”   叶烦看一下手表,离发车还有半小时。等俩人出去,叶烦到她妈跟前,叫她妈回家。   陶春兰回家也没事,就说再等等,等叶烦上车,陶春兰才慢慢悠悠出站。而陶春兰到站外,火车也开了。耿致晔躺卧铺上枕着手臂,看着对面的叶烦说:“你妈真能磨叽。”   大宝点头:“跟十八相送一样。”   叶烦没听清:“跟什么一样?”   大宝捂住嘴巴,往他爸怀里挤。   耿致晔赶紧伸手扣住坐在他肚子上的大儿子:“老子的早饭都被你挤出来了!”   叶烦把外套脱下铺卧铺上,让二宝睡她外套上,问耿致晔:“他说什么?”   耿致晔:“耿大宝,你奶奶是不是唱过‘十八相送’?”   于文桃能进文工团靠的不止是身高长相,她还有一副好嗓子。可惜文工团不缺铁肺百灵鸟,她进去之后就从有天赋变成普通人,生了耿致勤就转到幕后。   于文桃进文工团不为鲜花掌声,只为吃穿。所以从台前到幕后,对她而言变化不大。   那十年于文桃不敢哼唱,最近两年政策宽松,她想到什么唱什么。做饭哼哼,洗衣服也哼哼。耿致晔在家住几天就听过好几次。   叶烦奇怪:“她还会越剧?”   耿致晔:“她知道词,哪个顺口用那个。身为音乐剧演员,以前天天在家唱豫剧。大哥私下里说她不务正业干不长。果然没几年就被调到幕后。”   叶烦:“……领导挺烦她吧?”   耿致晔仔细想想:“没听她提过。不过看她五十岁立马退休,应该不怎么喜欢那份工作。”   叶烦:“有可能不想工作。”   耿致晔:“也许街道办事处才是她的战场。”   叶烦顿时想笑。   大宝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叶烦:“街道大妈处理家长里短,最适合你奶。”   大宝点头:“我奶可会劝架了。”   叶烦张张嘴,心说我没夸你奶啊。“你要不要去上面睡一会?别坐你爸肚子上。肚子都被你坐扁了。”   大宝不要一个人待着:“爸爸,你腿短一点,我坐那头。”   又不嫌老子脚臭?耿致晔无奈地收起腿。大宝到另一头,又推一下他爸的腿:“收一收啊。”   耿致晔想踹他:“老子腿长!”   大宝不信,跪坐起来看看,好像是的。“爸爸,我以后也能长你这么高吗?”   “你闭嘴休息就能。”   大宝哼一声,看到对面床铺上的妹妹:“妈妈,接我一下。”   叶烦把他抱过去,大宝跟妹妹一个卧铺终于不用蜷着腿:“妈妈,你和爸爸在一起吧。”   叶烦打开窗,回头看到大宝趴在二宝耳边说什么,叶烦无奈地摇摇头,到上面卧铺躺着。   也幸好这个时候出行的人少,一个卧铺车间只有她们一家四口——六个卧铺想睡哪个睡哪个。   即便车厢内只有一家四口,晚上可以躺下,叶烦和耿致晔也累,一来不敢睡太沉,担心下车的人顺手把他们的行李拿走,二来卧铺窄不能翻身,还有便是车上味道难闻,走走停停吵吵嚷嚷,睡着醒来再睡再醒跟一直撑着不睡一样难受。   车到站转车,叶烦抱着二宝,耿致晔拎着行李盯着大宝,大宝走累了,耿致晔要抱他,以至于一家四口到家,俩小孩很精神,当父母的累掉半条命。   大宝和二宝俩机灵鬼见爸妈神色不好,喝点水就躲出去。   叶烦和耿致晔勉强打起精神烧点水洗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夫妻俩就靠长椅上休息。   庄秋月端着一筐菜到门口,见俩人一个头朝南一个头朝北,无精打采,跟大病一场似的:“不舒服?”   叶烦歇一会好受多了:“不是。大宝二宝大了,抱着他俩转车差点累死。明年无论我妈说什么都不回去。”   庄秋月:“难怪他俩一点也不累。”   叶烦:“在船上——”朝耿致晔看一下,“他用海水弄湿毛巾给他俩擦擦胳膊和脸。我还担心海水那么咸,大宝和二宝身上难受。结果人家俩更精神。”   庄秋月把菜筐放茶几上:“身上那点水没多少盐。比汗裹在身上舒服。你家还有米吧?”   叶烦:“包里有面包饼干。您这又送的番茄和黄瓜,随便吃点就饱了。”想起一件事,叶烦踢一下耿致晔。   耿致晔不明所以。叶烦朝庄秋月看一下,说:“苗苗。”   庄秋月好奇地问:“苗苗怎么了?”   耿致晔想起来了:“小事。回头我跟政委说一声,叫政委告诉你。”   不过耿致晔还要在家待几天。等学校开学,他给大宝二宝报上名,假期才结束。   此刻首都很多人都已听到风声。岛上的人还一无所知。以至于耿致晔到部队跟牛团长、廖政委等人说起高考,几人皆一副震惊的样子。   耿致晔没管他们,继续说:“此事可以透露出去。要是遭人埋怨,说你身为军人不清楚具体时间乱讲,可别把我拉出去挡枪。”   廖政委沉思片刻:“我有个老首长,他儿子好像是教育系统的,我发电报问问。”   电报很快,来回才一周。   廖政委确定了此事就透露给战友们。   耿致晔回到家告诉叶烦高考的事定了,叶烦让苏远航通知十个生产队大队长开会,说“恢复高考”这事。会议最后,叶烦问苏远航要不要考大学。   苏远航苦笑:“我就算了,孩子都上小学了。”   叶烦:“这些年初中毕业就下乡,回头能考大学的不都是你那届和你往后两届高中生?你有孩子,人家肯定也成家了。不想离家远,你可以去杭城上大学。你没空回来,你媳妇可以过去看看你。”   莲花大队大队长第一个点头:“对啊。你要是考上,就是建国后咱们岛上第一个大学生。你光宗耀祖,我们也能跟着沾点光。”   叶烦:“反正这事我说了。具体由你们自己决定。但是,不能耽误工作。中秋在即,存了几个月的货就等这一天。”停顿一下,“今天找你们就这一件事,散会!”   众人下意识出去,到外面,苏远航想到他还有工作,又退回来:“叶会计,厂房动工半个月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叶烦摇头:“我在这边收货,你负责那边。对了,高考的事不用征求家人意见。你妻子肯定不希望跟你分开,你母亲听你父亲的,你父亲岁数大了,见识没上去,脑子一天比一天顽固,就跟常年用不到的铁器一样。”   苏远航失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可他回到家就把此事告诉父亲,不说不行,否则看着他抱着书本看,他父亲又得数落他不干正事。   果不其然,他父亲不支持,理由是离开学校多年一定考不上。他妻子第一句话,万一考上不得去别处上大学。   苏远航就说苏运城初中毕业都要试试,万一他考上了,自己没考,岂不太没面子。   “面子”二字戳到苏父肺管子。即便他认为苏运城不行,可出去打听一圈,上过初中的都打算试试,苏父坐不住,第二天拍板,让苏远航备考。厂房的活,他有时间就过去盯着。   庄秋月跟苏远航父亲一样,她也认为自己孩子不行,理由是廖苗苗初中毕业,考不过高中生,备也是白备。   廖苗苗去叶烦家抹泪,求叶烦帮她出出主意。   叶烦叹了一口气,廖苗苗顿时哭出声。叶烦无语又想笑:“什么都没说,你着什么急?我劝你妈没用。因为在你妈看来,我想考大学轻而易举。说句不好听的,我无论说什么都会变成‘站着说话不腰疼’。”   廖苗苗:“那您考吗?您考我就算了。”   叶烦:“我没打算当科学家,也没打算为人民服务,考上分配的工作也跟现在差不多。”在心里补一句,我上辈子学够了。   廖苗苗:“那我怎么办?经我妈一说,我爸也觉着我备考像异想天开,考不上还丢人。”   叶烦还想叫她找她爸,没想到她妈这么牛逼,“你妈脑子不行。”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这样,我告诉你找谁。” 第46章 闹鬼   上午, 苏远航来找过叶烦,告诉叶烦他父亲同意他备考。   叶烦不信他父亲这么容易说动。   大概叶烦神色太明显, 苏远航主动告诉她他没叫别人帮着劝,就说别人都考,包括在他父亲眼里远不如他的人。他父亲怕被人比下去,过了一晚上就同意了。   苏远航可以用这招,廖苗苗也行。   在廖政委和庄秋月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对帮廖苗苗这事,叶烦不得不谨慎。叶烦又琢磨片刻,确定可行, 叫廖苗苗擦擦眼泪。叶烦压水打湿毛巾,把冰凉的毛巾放她眼睛上消肿。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 苗苗拿下毛巾,叶烦问她:“牛副团长的大儿子是不是跟你年龄相仿?”   廖苗苗点头:“我俩同岁。不过他怕他妈又怕他爸, 比我还没出息。”   叶烦顿时想笑:“先不管他怕谁。一会去问问你刘姨, 要不要她儿子参加高考。刘桂花可能跟你妈一样觉着她儿子没戏, 因为他跟你一样初中毕业。”   苗苗:“对, 我俩还是同桌。”   叶烦:“这不重要。别说我说的。在她面前提我也不好使。就说上过高中的人离开学校十年了, 比如苏远航, 六六年到现在十一年,就算他当时年级第一,也早把知识还给老师。”   苗苗摇头:“叶姨, 我们没上过高中啊。人家就算忘,等到考场上看到高中知识也能想起来一点。再说了, 也不可能忘得一干二净。”   叶烦笑着安抚她:“还没说完。你才毕业一年, 很多知识点还记得?接下来咱用一个月复习初中知识,剩下时间学高中知识。但是不学数学。费时间。背语文、政治、历史和地理。到时候数学考了二三十分, 你其他科目考得不错,一样能上大学。”   苗苗:“我复习苏远航也复习啊。”   叶烦点头:“话虽如此,可是像苏远航这个年龄的人不但要复习,还要工作。岛上的知青还要干活。女同志还要做饭带孩子。他们一天学四个小时,你可以学十二个小时,十六个小时。你不工作,睡六小时勉强歇过乏,他们可以吗?”   好像有点道理。廖苗苗问:“所以我有我的优势?”   叶烦:“对!知不知道为什么叫你找刘桂花,而不是我家另一边的万思芹?你找万思芹,你妈会说,万思芹上过几年女校,可以辅导她女儿。你妈没法辅导你。刘桂花没上过学,你妈识字。有句话,我说的不对你也别在意。你妈在家说起刘桂花的语气——”   廖苗苗不禁说:“我知道叶姨什么意思。我妈就觉着比人家刘姨懂得多。我还说过她,就会跟刘姨比,有本事跟叶姨比啊。”   叶烦心说,这不是给我找事吗。   念她年少,叶烦不跟她计较:“如果刘桂花的儿子考上,你都没勇气参加高考,你妈会怎么想?”   廖苗苗脱口而出:“我命不好!”   “……”叶烦窒息,叶烦无语。叶烦想到庄秋月的年龄,要是搁上辈子,能当她祖奶奶,便劝自己代沟如马里亚纳海沟,顿时觉着心里舒服多了,“既然这样,你现在去找刘桂花,问她儿子参不参加高考。刘桂花要说她儿子参加。我跟你说的那些不必说。如果说不参加,用我教你的话劝她。   “刘桂花被你说动后,你就求刘桂花去你妈面前嘚瑟。你妈要问她怎么天天去你们家,就叫刘桂花说,她儿子在家复习,她不能影响儿子背书。再让刘桂花问她你怎么不参加。”   廖苗苗立刻起身。到门口她又停下,回头问:“桂花姨会不会猜到你教我这么说的?”   叶烦:“你加上自己的话。”   廖苗苗恍然大悟,抬脚就想跑着去后院,又怕她妈在院里,鬼鬼祟祟观望片刻,确定她家院里没人,立刻从叶烦家跑去刘桂花家。   刘桂花刚收拾干净院子,打算去叶烦家挑水留着中午做饭。看到廖苗苗,刘桂花下意识朝屋里喊她儿子。廖苗苗慌忙拉住她的手臂:“刘姨,我找你。”   刘桂花放下水桶和扁担:“进来吧。”发现她眼角微红,“哭了?你妈又数落你?别往心里去。你妈也是为你好。就是不知道啥叫为你好。”   廖苗苗本来有点心虚不安,闻言放心下来,禁不住笑出声:“刘姨知道高考吗?”   刘桂花点头:“老牛说过。”   廖苗苗立刻用叶烦教的话问刘桂花。刘桂花家和廖家正好相反,刘桂花叫儿子试试,牛团长说他儿子上中学成绩中下游,还想跟人家高中生争大学,争个屁!   廖苗苗先说叶烦教的,后说参加高考又花不了多少钱,就来回船费和公交车费。要是搭渔民送货的船,只需要花几毛钱公交车费。万一考上,一辈子不用愁,她刘姨也能跟着享福。   刘桂花就问她是不是也想试试。廖苗苗点头承认,又说她可以跟刘桂花的儿子一起复习。   刘桂花不由得想到鸭毛鹅毛,当初叶烦就说先存着,万一能卖呢。结果这周围,包括山西大队社员,都没她卖的多。万一这次又成了呢。   何况她儿子到年底才十五周岁,明年开春下乡都有点小。她好像听谁说过,七月高考。就算明年考不上,也不耽误到秋下乡啊。   想到这里,刘桂花重重地点一下头:“我看成!你有高中课本吧?”   廖苗苗苦笑:“我妈跟牛叔叔一样不支持我。我找叶姨问过,她的高中课本给她小姑子了。对了,她小姑子好像也是初中毕业。”   这话落到刘桂花耳朵里就是叶会计都能支持她小姑子,自己更应该支持亲儿子,“我明儿就叫老牛请假去市区找人问问。你妈那边我去说。”说完还一副让廖苗苗放心的样子拉住她的手。   廖苗苗不想在外面面前诋毁她妈,可事到如今顾不了那么多:“我妈不太好劝。你故意气她的时候我再说想试一下,可能有用。”   刘桂花:“那就明天上午,你先在卧室里等着。时机一到就出来。”   翌日上午,时机成熟,廖苗苗从卧室出来说她也想考大学。庄秋月不假思索地反问:“考不上怎么办?”   饶是廖苗苗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还是觉着很无语,考不上就考不上呗。那么容易考中,还遍地大学生了呢。   不过没等廖苗苗反驳,刘桂花就一脸好笑地说:“考不上再考。苗苗这么小,你让她干嘛?结婚不到年龄,参加工作人家不要。你辛苦养大的闺女,真舍得送她下乡种地?”   廖苗苗点头,刘姨威武!叶姨厉害!   刘桂花一看孩子这么给面子,又说:“谁能保证一次考上?廖政委当年有机会考大学,怎么不考?是他不想吗?”   廖苗苗扑哧笑喷。   庄秋月的脸红了绿绿了黑,别提多精彩。   刘桂花一锤定音:“苗苗,以后去我家复习。”   庄秋月这个亲妈被无视,很不高兴:“苗苗,考不上别怪我没提醒你。”   廖苗苗:“我要是考上了,您的功劳?”   庄秋月噎得说不出话。   廖苗苗:“可别说你有先见之明。机会是我自己争取的!”   庄秋月很生气:“那我不管你。以后有事别找我!”   廖苗苗心说我又不是没爸。   傍晚,廖政委回来,廖苗苗找他要钱买作业本买钢笔墨水。   今天上午牛副团长向耿致晔请假去市里给儿子找书,廖政委也在办公室。廖政委当时很诧异,脱口道:“你儿子不是初中毕业吗?”   以前牛团长要把鸭毛鹅毛扔了,结果那袋毛换了八十块钱。从此以后,刘桂花说试试,牛团长就不好意思说“试个屁!”昨晚刘桂花说她春天卖鸭毛鹅毛的钱足够儿子试试的,牛团长就觉着试试也无妨。   牛团长就这么回答廖政委。   耿致晔昨儿没回家,还不知道这里头有叶烦的手笔,便实话实说:“试试也没什么损失。”   俩人都这样认为,廖政委就不如之前那么坚决。廖苗苗要钱,廖政委给五块,又问:“够不够?”   庄秋月在厨房做饭,听到声音就出来,结果还是晚了,廖政委给廖苗苗十块钱。庄秋月唠叨:“给她这么多钱干嘛?”   廖苗苗装没听见,拿着钱回屋。   廖政委一看情况不对,和庄秋月到厨房,问烧火的廖小妹:“你妈跟你姐吵架了?”   廖大弟端着煮面条用的菜进来:“今儿刘姨来问姐姐是不是也参加高考,叫姐姐和小山哥一起复习。小山哥上学的时候没姐姐成绩好,可能想叫姐姐帮她补课。妈说姐不参加高考。姐要参加。妈还说姐姐考不上丢人。”   庄秋月震惊:“你当时不是在学校吗?听谁说的?”   廖大弟:“刘姨跟小山哥说的,小草听见了,下午我们一块上学的时候小草告诉我的。”   庄秋月忙问:“你不是跟大宝二宝一起的吗?”   廖大弟点了点头:“到路口碰到小草,然后我们几个一起去的。咋了?”   庄秋月张张嘴:“你——大宝是不是也听见了?”   廖大弟:“应该吧。大宝不能听吗?”   大宝听见了不就等于叶烦知道,叶烦知道她都不敢叫苗苗试一下,会不会觉着她胆小,然后看不起她。庄秋月一脸担忧地看着廖政委:“怎么办?”   廖政委跟她夫妻多年,哪怕听不见她的心声,也知道她想什么:“叶会计没那么多闲工夫。”   叶会计确实很忙,因为这几天耿致晔值班,又赶上中秋出货,她要上班洗衣,还要做饭。   晚饭后,大宝自己洗好澡,衣服往盆里一扔就往外跑。叶烦抓住他:“给我压水!一天换两套,两套都脏的没法看,你是上学还是打仗?”   大宝乖乖压水:“下午有体育课。”   叶烦:“上午呢?”   大宝仰头看天:“忘了。”   叶烦瞪他一眼,拎起二宝的衣服:“看妹妹的衣服。不能跟妹妹学学?”   大宝:“妈妈说过,小孩跟小孩不一样。我是我,妹妹是妹妹。”顿了顿,好奇地问,“妈妈,妹妹衣服不脏洗什么啊?”   “有汗!可是只有汗,妈妈用洗衣粉泡一下就行。你的妈妈要一点点洗!”捞出袜子,叶烦给他,“自己洗!”   大宝一边搓他的小袜子一边问:“洗好可以玩一会儿吗?”   “作业写好了?”   大宝点头:“你做饭的时候。我还写了英语单词。妹妹也写了。”   叶烦:“但是我要检查。”   “不潦草。”大宝摇头,“妈妈随便检查。”袜子放下,“可以了吗?”   叶烦提醒他洗洗手。大宝洗好手就往身上蹭,不过还没蹭到就被他妈一个眼神制止。大宝乖乖用毛巾擦擦手,乖乖走到门外,然后就朝廖家门口跑:“妹妹!”   二宝回头挥挥小手,继续跟几个大姐姐学跳绳。   大宝蹲在一旁看一会,朝廖大弟跑去:“大弟,你的陀螺呢?给我玩玩。”   廖大弟前些天跟父母回老家,老家亲戚帮他和小妹各做一个陀螺。当时廖大弟在平整的土地上打陀螺,觉着好玩就带回来。   他家客厅平整,可以打陀螺,然而庄秋月不许。廖大弟拿到路上,路是石子路,对他而言平整,对小小的陀螺而言坑坑洼洼。廖大弟说:“没法玩啊。”   大宝:“玩一下。”   大弟点点头,回屋拿俩陀螺,大宝一个他一个:“我教你。你轻一点,别打飞了。”   大宝:“我爸说我手劲小。”   大弟想说,跟耿叔叔比很小,可是对陀螺来说很大啊。他又觉着大宝玩几下没意思不玩了,没必要数落他:“那好吧。”   大宝先看着廖大弟怎么做,然后朝自己的陀螺打一下,陀螺转起来挺有成就感,但是三圈倒了,大宝不禁哀叹一声:“再来!”自己说完,又来一次,这次没打起来。   第五次,陀螺依然不给面子,大宝依然没放弃:“大弟,我们去沙滩上打陀螺吧。”   廖大弟:“叶姨同意吗?”   大宝摇头:“不让她知道啊。”   廖大弟朝他身后看一下:“晚了。”   “什么——”大宝回头,他妈已经到他背后,“妈!”大宝抱住他妈的腰,“我可以解释!”   叶烦揪住他的耳朵:“玩好了?玩好回家睡觉!”   大宝不想回去:“天刚黑,月亮还没出来我就睡觉啊?”   叶烦:“你又不用梦里跟嫦娥相会,管月亮什么时候出来?”   “好吧,好吧。”大宝不敢犟,拉开耳朵上的手,捡起陀螺给廖大弟,“谢谢。以后不玩了。”   叶烦轻笑一声,朝二宝看去。   二宝对上妈妈的视线就低头。叶烦又想笑:“耿二宝,差不多了。”   二宝嘀咕一声:“都怪哥哥。”从绳子上跳下来。   叶烦走到她身边摸摸女儿的脑袋,果然一头汗水:“回家又得擦澡啊。”   二宝很想说不需要,可是不擦难受睡不踏实。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坦然面对吧。二宝把手递给妈妈。大宝见状绕到妈妈另一边,拉着妈妈的手,问:“我们听话吧?”   叶烦:“过几天爸爸回来,叫他带你和二宝游泳。”   兄妹俩高兴地欢呼一声,然后松开叶烦,一蹦一跳地回家。   三天后,耿致晔傍晚到家就可以吃饭,他很奇怪:“怎么吃这么早?”   叶烦:“先吃饭。”   饭后,没收拾餐桌也没扫地,叶烦叫耿致晔领着大宝二宝先去海边,她收拾几件衣服。   耿致晔跟着孩子到院里就问:“大宝,你妈想下水啊?”   大宝摇头:“妈妈答应我和妹妹,你回来就叫你陪我们去海边。爸爸,不想陪我和妹妹吗?”   耿致晔心说,你是懂说话的。   “你俩都是爸爸的宝,爸爸不陪你们陪谁啊。”耿致晔说完却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早知道不生孩子。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大宝二宝可不知道又被嫌弃,得到保证,他俩就往海边跑。   耿致晔顿时不敢胡思乱想,赶紧追上去。   叶烦考虑到天黑下来可能看不清,又拿一个手电筒。   等叶烦到海边,爷仨都下去了。叶烦脱掉鞋卷起裤脚走到水里,问二宝:“水凉不凉?”   耿致晔:“太阳刚落山,水温还好。再过半小时就该冷了。要不要下来玩一会儿?”   溺水的感觉很难受,这辈子都不想被水没过头。叶烦果断摇头,退到岸上等他们。半小时后,天黑下来,叶烦打开手电筒朝耿致晔晃几下,耿致晔一手拽着一个宝,到岸上换衣服。   大宝脱掉身上的短裤短袖就说:“妈妈,不要看我!”   叶烦背对着他给二宝换衣服,然后把耿致晔的衣服拿出来。耿致晔摇了摇头:“我不用。到家直接洗澡。”   叶烦:“衣服湿哒哒的不难受?”   耿致晔经常带兵在海边训练,湿哒哒习惯了。不希望叶烦担忧,耿致晔笑着说:“忍一下就到家了。”   叶烦担心秋风把他吹病了。所以到家她就叫耿致晔先洗澡。大宝嫌身上不好闻,拿着他的小毛巾跟在爸爸身后。耿致晔回头看一眼儿子,心说就这个时候跟老子亲。   话说回来,叶烦家除了洗脸盆还有洗衣盆。耿致晔端着洗脸盆去洗澡,叶烦就用洗衣盆打水给二宝洗澡。等耿致晔洗好澡,叶烦把俩孩子交给他,耿致晔盯着他俩睡觉,叶烦去洗漱。   叶烦收拾好厨房,耿致晔从儿女房里出来,朝叶烦使个眼色。叶烦挑眉:“出去啊?”   耿致晔调侃:“又想多了吧。”   叶烦不接招,转身回卧室。耿致晔赶忙拉住她的手:“八点二十,睡得着吗?”   平时九点多睡觉,五点左右醒。此刻叶烦睡不着:“先说干嘛。”   “赏月。”耿致晔拉着她到外面,听到小孩嬉闹,耿致晔皱着眉头说:“明儿不上课吗?”   叶烦:“人家不像大宝,五六点就起。”想想哪里安静,“再去海边?”   耿致晔不想去,回来的路上碰到几个人在路边聊天。耿致晔担心她们还在,看到他和叶烦调侃——孩子睡了,你俩约会去。   耿致晔想到一个好地方,就拉着叶烦过去。   月光朦胧,树影婆娑,很多地方看不真切,等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叶烦才意识到到哪儿。叶烦很无语:“在你素未谋面的战友坟头上赏月。不愧是你!”   耿致晔:“这里不清净吗?闹哄哄一天,终于可以安静片刻。”   叶烦:“部队有烦心事?”   耿致晔摇头:“我这边没有。总部那边事不少。今儿这个团长转业,明儿那个舰长上去。托关系走门路,不是任人唯亲就是任人唯贤,无论怎么做都有人议论。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早早躲到这里。”忽然想到老丈人快七十了,“你爸是不是快退了?”   叶烦:“说近几年。不是明年就是后年吧。我嫂子顺利怀上,我爸一高兴,可能撑不到明年。不过——”轻叹一口气,“我嫂子十有八九不叫他和我妈照顾。人家父母也退休了。离我嫂子单位近。我嫂子中午休息都能回去看看孩子。”   耿致晔:“就算离得近也不想让你妈照顾。你妈那张嘴,就你受得了。”   叶烦回头看一下:“真要在这里数落老人吗?”   耿致晔闭嘴,搂住她的肩膀,头挨着头,享受难得的安静。   不过叶烦不如他平静,有个不好的预感。   叶烦一向预感很准,除了陈小慧和陈宽仁以及赵茹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次。   可是又实在想不出来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   翌日上午,叶烦到食品厂门口,看到很多人聊天,不禁问:“出什么事了?”   山西大队社员一把拉住叶烦:“叶会计,耿团长在不在家?”   叶烦:“他这几天中午不在家,晚上在家。找他啊?”   社员吞口口水,往四周看看,像是确定什么,然后小声说:“我让我们大队长到岸上买一捆纸钱,回头你给耿团长,叫耿团长烧给先烈,再请耿团长跟他们聊聊,白天可以出来,晚上就不用了。”   叶烦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见鬼了?”   社员点头:“我们昨晚下网回来经过那边,听到有人说话。可等我们过去,啥也没有,也没人说话。你说,不是鬼,谁大晚上去那边?”   叶烦的脸色一言难尽。   社员:“我知道城里人不信这个。可是,不是我迷信,叶会计,这事说不准。再说了,你妈还是老革命,不也信这个。”   叶烦好奇:“我妈说的。”   “你的名字啊。”社员心说难道陶春兰同志没跟她说过,“你妈又不是不疼你。哪个繁不行,给你起个烦人的烦人。还不是希望小鬼烦你。”   叶烦很意外,没想到她知道,可是要不要坦白啊?叶烦粗粗扫一眼,二三十口子,还是不说了。否则不出三天都能传到总部。   合着她昨晚预感没错。   叶烦佩服自己:“我回头跟他说说。”   社员怕她忙起来忘了,下午又过来——等叶烦下班。   叶烦从办公室出来,社员给她一个盐水瓶。叶烦不明白:“我家有这个。”   社员塞她手里:“这里头是米酒。以前肯定没机会喝。”   叶烦点着头保证:“知道了。”   然而还没完,半道上有人给她两条年糕,又有人给她一把米面。等她到家,两只手都拎满了。大宝哇哦一声:“妈妈,这么早就发中秋福利啊?”   叶烦无语又想笑:“市里还没发福利。这是山西大队社员给我的。”   “可是爸爸不是提醒过你,不可以收别人的东西?妈妈,我们拿什么还人家?”   叶烦解释这是上坟用的。   大宝跟老师去过烈士坟:“八月十五也要去啊?”   “你们清明去就行了。”叶烦把东西放茶几上,“别碰啊。一会儿你爸回来,让你爸送过去。”   大宝点点头,但是他好奇,一会碰一下纸钱,一会碰一下盐水瓶。二宝干脆搬个小马扎坐在茶几旁托着下巴等爸爸。等爸爸回来,大宝就问怎么跟奶奶过年拜祖先一样。   耿致晔算一下那些烈士牺牲时间:“跟拜祖先差不多。他们还活着,最年轻的也可以当你爷爷。”   大宝立刻回屋,翻找他的柜子,拿出一把糖——于文桃买的,“爸爸,这是我和妹妹的。”   耿致晔表示知道,然后去厨房问叶烦:“怎么回事啊?”   叶烦:“你昨晚干的好事。人家以为快中秋了,底下的思念亲人出来看看。你快去吧。回来正好吃饭。”   耿致晔心虚羞愧,不好意思磨叽。东西放篮子里,他拎着篮子到山西大队路口,几个社员一副“拜托你了”的样子让耿致晔越发难为情。   哪怕他不信,到烈士坟也忍不住掏出兜里的烟点上几支。   香烟燃尽,耿致晔才回家。   叶烦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抽烟了?”   耿致晔拿出来扔茶几上:“老牛给的。没找到全套高中课本,我说叫二嫂去她娘家问问。”   叶烦:“问了?”   耿致晔:“电报发出去了。这个时候上面还没明示,应该很好找。”   这个时候不难弄。牛团长没弄到全套,只因为跟人不认识,市区还比海边热,人家懒得帮他翻箱倒柜。   阳历十月初,耿致晔二嫂寄来一整套高中课本。   然后从这天起,廖苗苗房间晚上十点前没熄过灯。   十月中,耿致晔又可以天天晚上回家,一次晚饭后跟叶烦赏月回来,看到廖家只有一个房间灯亮着,耿致晔不禁说:“要是我闺女这么用功,我得全力支持她。” 第47章 大宝挨揍   叶烦无法理解庄秋月, 就像她无法理解陈小慧为什么不跟陈家断绝关系。陈宽仁和赵茹萍敢闹,可以把人送进去。即便判刑难, 也可以治安拘留。   陈宽仁再闹,就再报警。陈宽仁都敢豁出去,她怕什么啊。   叶烦拉着耿致晔的手:“今日因,明日果。庄大姐和廖政委终有一天会后悔。”   耿致晔:“可是一个小女孩,孤零零看书到半夜,渴了饿了推开门,迎接她的是一片漆黑,她会多难过。”   叶烦听出来, 这是代入二宝了。叶烦:“可是我们能怎么办?牛团长找书,可以说他儿子要用。我们帮忙, 考上了好说,没考上就是咱们跟着胡闹。苗苗年少心软, 回头被她妈说动, 我们这些忙前忙后的反而里外不是人。”   耿致晔反握住她的手:“进屋吧。”   到室内耿致晔习惯性回卧室, 转身之际瞥到儿女卧室, 耿致晔停下, 犹豫几秒, 抬脚到儿女房里,给大宝二宝盖好被子。   叶烦把她和耿致晔的被子拉开了,耿致晔还没回来, 叶烦奇怪,二宝醒了缠他?叶烦到对面门口, 耿致晔坐在二宝床边发呆, 叶烦摇头笑笑,“二宝才五岁, 无论你愁什么都有点早。”   耿致晔扭头,神色复杂,叶烦见状不由得担心,哪怕知道他啥事没有,也忍不住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   耿致晔握住肩上的手:“苗苗也是庄大姐一点点养大的。”   叶烦:“庄大姐不是不心疼。苗苗现在的情况属于,不听话吧。好比大宝调皮捣蛋。”   “能一样吗?大宝只要不学坏,无论学什么我都支持。”   叶烦问:“就算你觉着学出来没用?”   耿致晔摇摇头:“我们又不是百科全书,凭什么断定他学出来无用呢。凭我们有限的认知吗?”嗤笑一声,扭头说,“叶烦烦,没想到你这么不了解我。我很伤心!”   叶烦心说,我哄哄你?   “睡不睡?”叶烦瞪着眼睛问他。   耿致晔收起突如其来的愁绪,“睡,睡!”立刻起身随她回卧室。   叶烦躺下,看到他的衣服脱到一半又发呆,叶烦无奈地坐起来:“我确定你最近很闲。”   耿致晔下意识点头:“不忙。”   叶烦:“所以有心情胡思乱想。”   耿致晔回过神:“就是,感觉庄大姐和廖政委不应该这样。”   叶烦点头:“廖政委应该像他工作中一样英明睿智?庄大姐会做饭会做衣服,在照顾孩子这方面比我强多了,不应该不支持苗苗高考?”   耿致晔连连点头,他是这个意思。所以看到隔壁其他房间漆黑一片才会感到五味杂陈。   叶烦:“你刚才还说人的认知有限。”   耿致晔摇头:“这事和认知无关。就目前情况,无论谁家,考上大学都是孩子最好的出路。这是常识!”   叶烦心说,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明儿见着廖政委,你说他没常识?”   “不说!”耿致晔断然拒绝,“这一次有我们在一旁提点。过几年分到天南地北,又遇到类似情况,谁帮苗苗?不如让苗苗趁机认识到她的父母并非无所不知。”   叶烦不禁抱住他的手臂:“我也是这样想的。要是苗苗考上,过几年学校分配工作,苗苗觉着不好,她辞职可以活的更好,她父母不同意,苗苗会像这次备考一样坚定。如果这一次她的父母在我们的提醒下帮助苗苗,下一次遇到人生抉择的时候,他们不支持,苗苗极有可能放弃。”   耿致晔点头:“或许苗苗的选择对她而言不是最好,她父母的决定很好,可苗苗自己的人生,她不后悔就行。衣食无忧,却天天郁郁寡欢,可能苗苗都活不到她妈现在这个岁数。”   叶烦笑了:“要不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来两种人。”   耿致晔气笑了:“有这么说自己的吗?睡觉!”   一夜无话。   翌日,叶烦睁开眼,透过门缝的亮光感觉时间还早,拉上被子睡个回笼觉。   突然一声哨响,叶烦猛然起身,耿致晔已经先一步下床穿衣,叶烦愣了愣,看着他开门往外跑慌忙叫住:“耿致晔!”   耿致晔本能停一下,这一下让他看清客厅里的茶几、长椅,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家。耿致晔懵了,不禁回头问:“我是在家吧?”   叶烦披着外套趿拉着鞋到他身边,“不是在家在哪儿?做梦呢!肯定是耿大宝个小混蛋。”到隔壁看一下,果然空无一人,“出去看看!”   到院门口,俩人听到耿大宝嚣张的笑声。夫妻俩循着笑声看到熊孩子在廖政委家门口,在他对面除了廖政委,还有几个营长连长,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无奈,恨不得抓住熊孩子揍一顿。   耿致晔叹了口气,走到跟前:“大宝,是不是我的哨子?”   大宝摇头:“不是!”   “我看看。”耿致晔伸手,笑着说,“不要你的。”   大宝跑过去:“给——”   耿致晔抓住他的胳膊,脱掉鞋就朝他屁股揍。   啪啪啪三下,廖政委等人才反应过来,习惯上前劝说“有话好好说。”“别打大宝啊。”“哪个小子不调皮。”   耿致晔又朝儿子屁股上两鞋底,大宝终于意识到他挨揍了,屁股也开始火辣辣的疼,疼的他撑不住“哇”一声大哭。   耿致晔没打过大宝,也没这么生气过,二宝吓得哭着找妈妈。   叶烦抱起二宝:“哥哥吹哨子的时候有没有说起床哨干嘛用的?”   二宝下意识点头。   叶烦:“为什么不拦着哥哥?”   二宝也想看到大人们急得人仰马翻。可是二宝不敢说实话,二宝怕爸爸打完哥哥接着打她。二宝摇了摇头:“我忘了。”   叶烦心说,撺掇你哥吹哨的人里头说不定就有你。   “别打了。”叶烦抱着二宝走到大宝跟前,耿致晔停手,大宝慌忙躲到妈妈身后。叶烦扭头看一眼儿子:“知道怕了?不是不怕爸爸吗?”   大宝没想到爸爸真打他,还这么疼,他的屁股不能要了。   “爸爸,我不敢了。”大宝说着话都不敢露头。   耿致晔伸手,大宝吓得打个哆嗦。叶烦有点心疼,但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心疼:“爸爸不是要打你,哨子!”   大宝慌忙递给妈妈。   叶烦腾出一只手接过哨子,然后给耿致晔。   耿致晔很确定昨晚到儿女房中无论书桌上还是床头边都没有哨子。要说大宝一早起来捡到哨子,接着就吹,不太可能。以他对儿子的了解,大宝会先问谁的哨子丢了。   除了耿致晔一家三口,廖政委等军人,此地还有几个孩子。廖大弟,廖小妹,参谋长的小儿子,牛团长的小女儿,都是不用备战高考,有心情胡闹的主儿。   那些孩子刚才在大宝身边。大概被耿致晔打人的样子吓到,此刻还在原地。耿致晔拿着哨子过去:“老实交代,在哪儿捡的。”   几个小孩异口同声:“不是我们捡的!”   耿致晔回头:“耿大宝,你是坦白,还是等爸爸给你几下再坦白?”   大宝慌慌张张说:“我坦白!我交代!”   廖政委等人扑哧笑出声。   大宝瞥他们一眼,笑屁笑!我爸不就没上当!还好意思笑!   耿致晔瞪眼:“耿焱焱!”   大宝慌忙指着东边:“在路口捡的。”此时他跟叶烦和二宝在耿家门口。大宝指的路口就是廖家和叶烦家之间的胡同口。   耿致晔问廖大弟:“不是你们的?”   廖政委说:“我的哨子没拿回来过。”   廖大弟那几个小孩一起摇头:“不是我们的。”   耿致晔:“谁撺掇耿大宝吹的?”   几个小孩同时低头,二宝趴妈妈怀里,仿佛这样做就看不见他们。耿致晔扫一眼几个小孩:“回头再跟你们算。”哨子递给政委:“跟我们用的一模一样。回去就查谁的哨子丢了。这都能丢,怎么不把脑袋丢家里!”瞪一眼几个营长连长。   这几位想叫屈,可张开嘴又慌忙合上,万一真是他们的呢。   耿致晔又瞪一眼几人就转身,大宝吓得拔腿往家跑。二宝催她妈快走,爸爸来了。   叶烦揪住她的小耳朵:“看到廖伯伯和叔叔们慌慌张张往外跑,是不是很高兴?”   二宝没见大人这么慌过,是很高兴:“我没看到。”   叶烦松手,二宝就要下来。叶烦把她放地上,她还没站稳就往家跑。   耿致晔轻笑一声,对叶烦说:“先回家。”   俩人到屋里,看到卧室门紧闭,无奈地互看一眼。耿致晔去拿洗脸盆,“先洗脸刷牙。”   叶烦拿着牙刷牙膏和水杯随他去院里。   耿致晔一边压水一边说,“那个勺子是部队用的。不是谁带回来被小孩拿走掉路上,就是他本人掉的。”接过叶烦递来的水杯,“我去部队看看。早上就不在家吃了。”   叶烦:“记过吗?”   耿致晔摇头:“又不是丢枪。不过不批评的话,下次就是枪!”   “那你快去吧。”   耿致晔点点头去刷牙,然后洗脸。到屋里穿戴齐整,耿致晔就去部队。不过到院门外又回来,他跟叶烦小声说:“我打的好像挺重。”   叶烦推他一下:“知道了。”随后就回卧室翻找医药包,从里头找出跌打损伤油,到对面敲敲儿子房门。   里面很安静,像没有人。叶烦想生气又想笑:“大宝,你爸走了。”   “你骗人!”大宝大声说,“你以前就是这么骗我。”   叶烦:“你说很久以前?那次不是你自己主动开的门吗?你爸这次真走了。去部队查谁丢的哨子。”   大宝忍不住打开门:“部队丢的?”   叶烦:“供销社和菜市场都不卖,渔民不需要哨子,不是部队的,谁的啊?以前你见过谁吹哨子?”   大宝在首都见过小朋友吹哨子,但是没有他今天捡到的响亮:“爸爸查到了也会打丢哨子的叔叔吗?”   叶烦摇头:“不会!”   小大宝气得瞪眼,那凭什么打他?他是想看爸爸出丑,可是他捡到哨子也有功啊。   叶烦:“会叫他写认错书,然后当众读一遍。”   大宝吓得后退一步,顿时觉着屁股也不是很疼。   叶烦牵着他进屋:“脱掉裤子,妈妈帮你抹点油。不然没法坐下听课。”   大宝伸手:“我自己可以。”   叶烦给他:“不是妈妈吓唬你,你要是嫌疼,跟洗脸似的随便应付一下,明天会肿这么高。”竖起一只手掌。   大宝不禁抽气:“——干脆打死我算了!”   叶烦冲二宝招招手:“你在客厅看家,妈妈去买菜。”   二宝很想看看哥哥的屁股肿了吗。可惜她不敢这个节骨眼上惹妈妈。   乖乖在客厅坐下,直到叶烦回来二宝才起来:“我想上厕所。”   叶烦抱起她,顺便朝大宝房里看一下:“不去厕所?”   大宝早上去过了,趴在床上无力地挥挥小手,一副“我想去死,不要跟我说话”的样子。   叶烦和二宝从厕所回来,叶烦就给二宝洗脸刷牙,然后她去厨房煮粥,叫二宝自己在客厅玩。   往常这个时候应该跟哥哥打太极,突然一天不打二宝很别扭,在客厅待一会就忍不住搬着板凳到卧室坐在床边,“哥哥,今晚你睡我的床,我睡上面。”   大宝拉着妹妹的手:“还是我妹好。不过不用啦。哥哥屁股痛又不是腿疼。二宝,你记住,以后捡到东西先给爸爸妈妈。不然,哥哥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二宝点头:“哥哥,你也记住。”   大宝不敢忘:“早知道就叫廖大弟吹了。”   二宝:“哥哥为何不叫大弟吹?”   大宝托着下巴:“我想看到爸爸着急啊。没想到爸爸最不急。是不是因为爸爸最稳重,所以他是团长,廖伯伯、牛伯伯都要听他的?”   二宝不清楚:“可能吧。”听到脚步声,慌忙闭嘴。   大宝捂住嘴巴说:“看看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二宝轻手轻脚到门边,扒着门框左右张望,看到妈妈进厨房,“妈妈洗菜。哥哥,你想吃什么?我跟妈妈说我想吃。”   大宝不爱吃米饭,但是突然想吃蛋炒饭。可是妈妈说过,先蒸米饭,米饭凉了才可以做蛋炒饭。一会儿还要上学,早上肯定来不及。大宝摇了摇头:“随便吧。”   “哥哥,你等我啊。”二宝跑去厨房,“妈妈,早上吃什么啊?我烧火。”   叶烦:“煮粥热下鸭蛋。吃不吃鱼?妈妈蒸一条鱼。”   二宝不想吃清蒸鱼:“妈妈,你热馒头了吗?”看到叶烦点头,她立即说:“我想吃红烧鱼。妈妈,我还想吃鸡蛋羹。”   叶烦心说,胃口真好。   不过二宝胃口确实很好。二宝不算挑食,喜欢的多吃点,不喜欢的也能吃两口。叶烦:“会点火吗?”   二宝点头:“妈妈,现在点火吗?”   “等一下,我收拾鱼。”叶烦刚到岛上不擅长杀鱼去鳞,因为前世今生都很少动手。前世一直读书上班,今生幼年体弱,陶春兰不敢叫她干活。身体健康没几年,叶烦有了孩子,还要工作,没空杀鱼洗菜。   到岛上三年了,叶烦几分钟就把一条海鱼收拾干净。又用一分钟收拾好葱姜等配料。   粥还没好,叶烦先把鱼切成块腌上,等炉子上冒烟,叶烦把馒头和鸡蛋羹放进去,改小火慢煮,然后叫二宝点火。   二宝说她会烧火,其实都是大宝点火烧锅,她没有自己点过火,结果就是五分钟过后锅还没热。叶烦看一下手表,摇头笑笑,“还是妈妈来吧。”   叶烦把柴点着,然后放几个小棍:“看着棍别掉了灭了。”   二宝困惑:“妈妈,你点火好容易啊。”   叶烦:“手熟罢了。妈妈以前也不会,你忘了吗?”   二宝没印象:“对不起,妈妈,我忘了。”   叶烦笑着说:“一点小事不用道歉。”挖一点猪油放进去,等锅里香味出来,叶烦就把鱼放进去。鲜鱼遇到猪油,还有淡淡的葱姜味,裹成一团飘到客厅,大宝在卧室闻到忍不住爬起来,慢慢移到厨房,扶着门框问:“妈妈,好香啊。”   叶烦:“屁股还疼吗?”   大宝又想哭:“不走路只有一点点疼。妈妈,爸爸想趁机打死我。”   叶烦白了他一眼。   “真的!妈妈,爸爸打我的时候你没看见。”大宝大声说,“要不是有外人,爸爸肯定会朝我脑袋上打。妈妈,你把我养这么大,我被爸爸打死,你就白养了。妈妈,你不心疼我,也不心疼你自己吗?”   叶烦炒几下鱼,加点水,盖上锅盖:“耿大宝,你爸没想打死你。他要听到你这么挑拨,会忍不住下死手!”   大宝吓得捂住嘴巴。   叶烦拉着板凳坐下,冲他招招手:“过来让妈妈看看你的屁股是不是青紫色的。”   “肯定是的。”大宝不好意思,可是为了保住屁股,还是乖乖叫妈妈检查。   叶烦看一下:“没有瘀血,没大碍。你觉着疼应该是因为第一次被打这么疼。以后习惯就好。”   大宝震惊,这事还能习惯吗。   叶烦:“到年底八周岁对吧?十岁左右的小孩最调皮。算你十二岁懂事,还有四年。你能忍不住四年不调皮不犯错?”   “爸爸都忍不住气我,我这么小能忍住啊?”大宝反问。   叶烦想笑:“一堆歪理!”   “我——”大宝好像听到了脚步声,慌忙小声说,“有人来了,妈妈,不许说我的屁股。”   叶烦刮一下他的鼻梁:“知道。洗脸刷牙去。这次必须认真。你爸今天很不高兴,要知道你敷衍——”   “知道了。”大宝感觉脚步声近了,赶紧打断妈妈出去。他刚到厨房门外就看到廖苗苗。廖苗苗离他只有一步,大宝不由得停下:“苗苗姐?你你怎么来啦?”   廖苗苗问:“大弟说你哭了?没事吧?”   大宝摇摇头:“我不是怕疼,我是吓的。我爸爸早上很吓人。幸好你不在。苗苗姐,我妈妈在屋里,你去吧。”没容廖苗苗再开口他就往外跑。   廖苗苗见他还敢跑,心说确实不严重。看来大弟一副天塌了的样子也是被耿团长吓的。   殊不知大宝到门外就龇牙咧嘴扶墙。   而叶烦听到苗苗的话就站起来,等苗苗进来,她便问:“找我啊?”   廖苗苗点头:“叶姨,最近食品厂不忙,你能帮我补课吗?一天一个小时就行。”   叶烦:“首先我离开学校多年很多知识都忘了,其次我不会帮人补课。还有,食品厂不忙,可是不等于没人找我啊。厂房还没建好。苏远航没空,他们有事肯定找我。”   廖苗苗也知道找她补课不现实,可是不来问一下,她不甘心:“我忘了苏远航也要备考。”   叶烦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找你初中老师?”   廖苗苗:“初中知识我会啊。”   叶烦顿时想笑:“就算你初中老师不会高中数学题,也可以给你们讲地理、历史和政治,对了,还有语文。语文可能考文言文。”   廖苗苗恍然大悟:“我——忘了!谢谢叶姨。吃过饭就去学校找我初中班主任,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   叶烦:“跟你同学一起去。老师都喜欢上进好学的学生。将来不管考上哪所学校,你老师都会为你感到高兴。”   廖苗苗连连点头:“叶姨,你做饭吧。”说完就往外跑。   二宝问:“妈妈,柴要烧完了。”   叶烦到灶前看一下,把露在外面的柴塞进去,“好了。我们去洗手。”   拉着二宝到院里,叶烦看到大宝在压水井边摆弄什么:“大宝,干嘛呢?”   大宝摊开手:“妈妈,我的牙晃了。我好奇,轻轻一掰掉了。”感到不可思议,“妈妈,大弟和小妹说牙掉了很疼,可是我不疼,还没流血。妈妈,我是怪物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烦无语:“人跟人不一样。”   大宝放心了:“妈妈,大弟说上面的牙扔屋顶上,下面的牙放床底下。给你,帮我扔。”   叶烦说哪天修屋顶看到个牙,还不把人吓掉下来:“妈妈找个小盒子帮你收起来。不可以乱扔废品。”   “可是大弟——”   叶烦打断:“信他还是信我?”   必须相信妈妈。大宝又问:“妈妈,我的牙都掉了,今天可以不刷牙吗?”   叶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宝乖乖刷牙。叶烦无奈地摇摇头,压出水给二宝洗手。   饭后,叶烦送儿女去学校。半道上,叶烦问:“大宝,要不要妈妈抱?”   大宝吓得直摇头,接着往四周看,前面后面都有学生,但离他很远,大宝松了一口气:“妈妈,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叶烦:“背着呢?”   大宝想想,觉着可以。等妈妈蹲下,他就趴妈妈背上。二宝很不放心:“妈妈,你的手不要碰到哥哥屁股,哥哥屁股——”   “二宝!”大宝慌忙打断妹妹:“不要说我屁股。被人听见,哥哥很丢脸。”   二宝捂住嘴巴。   叶烦要不是看孩子要急哭了,非得问问他以后还敢不敢调皮。   送他到学校门口,同学看见了问大宝是不是病了,大宝下意识看他妈,他妈只是笑笑,没打算拆穿他,大宝胡乱点一下头。叶烦说中午来接他,大宝都没拒绝。要是以往非得跳脚大喊:“我长大了!”   耿致晔不在家,下午也是叶烦接送大宝二宝。   大宝趴在妈妈背上嘀咕:“妈妈,你最好!你比爸爸好一千倍,一万倍!”   叶烦:“爸爸天天晚上给你俩盖被子,你俩不知道吧?”   二宝仰头:“我知道,爸爸叫我盖好被子。”   叶烦:“你俩睡着以后啊。”   兄妹俩互看一下,还有这事啊。   叶烦:“昨晚你和妹妹睡了,我和爸爸睡不着,在外面走一圈,回来爸爸在你俩房里呆了几分钟。没发现有时候你俩桌上乱乱的,一觉醒来很整洁?”   他们以为妈妈收拾的。有一次大宝放了学就去玩,临睡前想到作业没写。写到最后很困就想直接睡觉。二宝说他没收拾,他说妈妈会收拾。   然后第二天醒来桌上很干净。大宝想看看书包在哪儿,找到书包才想到那天是周末。   “爸爸这么好吗?”大宝不信。   叶烦:“除了打你,偶尔逗你,爸爸干过什么?”   大宝仔细想想,回首都,爸爸嘴上说烦他,还是下了公交车就抱着他。在首都,爸爸经常领他和妹妹,还有卉卉姐犇犇哥玩儿。   “妈妈,爸爸不打我不逗我,他就跟你一样好。”大宝道。   叶烦心说,没人收拾你你不得上天。“到家见着爸爸,跟你爸商量商量。”   娘仨到家耿致晔还没回来。   大宝写好作业趴在椅子上翻一会连环画,他爸回来了。耿致晔满面冰霜,大宝哪敢言语,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二宝本来想喊“爸爸”,见状闭上嘴,等爸爸去厨房,她立刻跟哥哥挤到一起。   叶烦听到动静朝外看,耿致晔进来,叶烦见他没有一丝笑模样,就默默洗菜。煮面的东西都准备好,叶烦拎着小板凳坐到他对面:“还有意外收获?”   耿致晔无奈点头:“锄头跟枪放一起,也不怕走火。”   叶烦奇怪:“怎么会跟枪放一起?”   耿致晔:“山上有野猪啊。每年丰收季都有野猪下山。我那边不是种了几亩菜,怕被野猪祸害,值班人员就配一把枪。没想到他随便放。幸好那边有隔离墙,不然像耿大宝这些小混蛋跑过去摸到非出大事。”   “你们不是打过野猪?”   耿致晔点头:“钻进山里就没追。山上有毒蛇,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为了几头猪受伤不值得。也不知道怎么繁衍那么快,无论今年打死多少,明年下山又是一群。”   叶烦忍不住想笑:“一头猪可以生很多个啊。”   耿致晔一脸恍然大悟。   叶烦起身:“想起来了?出去洗手,我下面。”   耿致晔见锅里冒烟就起身:“大宝屁股没事吧?”小声问。   叶烦:“讨伐你一天了。”   耿致晔到儿子跟前,深深地看他一眼,大宝捂住脸,甭说讨伐,都不敢吱声。耿致晔见状很满意。饭后依然板着脸,大宝洗漱干净就跟妹妹回房,躺在床上无聊背英语单词,大宝都不敢说出去玩儿。   耿致晔累了一天也不想出去,叶烦就关上房门跟他回卧室。叶烦见耿致晔不睡反而开抽屉:“不困?”   “困,但是睡不着。”离平时睡觉还有一个多小时,耿致晔找出一本书。叶烦瞥一眼,第一句是“现在党的农村政策,不是十年……”她不感兴趣,就到床里面,拿起还没看完的小说。   耿致晔扭头看一眼,瞥到一句“谁知看案卷的不是大人,却是公孙先生。”耿致晔好奇地问:“这本书在哪儿找的?”   叶烦:“陈小慧淘的。不论是书还是家具,她看着像古董就买。我怀疑她在陈家穷怕了,可能卖钱的都往家搬。”   耿致晔:“你也想弄过古玩啊。”   叶烦:“我的意思买几样,以备不时之需。比如遇到点什么事,钱不好使,咱家又没小黄鱼,就用那个。”   耿致晔想起什么:“之前你不是说过不敢买了吗?”   叶烦:“不敢买外人的。经常去旧货商店。这次回去妈说她自己没添过新衣服,我估计工资都被她买那些东西。”   耿致晔好奇:“她这样也干不长啊?谁不知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啊。”   叶烦:“再说吧。反正她最近没空出去。”   陈小慧最近周末没出去过,吃过饭就回屋复习。   没几天报纸上刊登恢复高考的消息,所有想跃龙门的鲤鱼都忙起来,陈小慧被这种气氛感染,多睡一会都觉着在燃烧生命,哪还记得古玩字画啊。   不过陈小慧还是抽空给叶烦去一封信。   那封信先送到耿致晔手里,因为邮递员去部队送报纸看到耿致晔便顺手给他。耿致晔想拆,但他忍住了。回到家交给叶烦,叶烦看完他才接过去:“竟然叫你教她填志愿?” 第48章 录取通知书   要是上辈子, 叶烦可以教陈小慧。不过上辈子也不需要叶烦指点,因为叶烦上辈子先出分再填志愿。这辈子恰好相反——估分填志愿。   晚饭后耿致晔出去看孩子, 叶烦一个人琢磨怎么回信。   叶烦不知道陈小慧可以考多少,也不清楚别人什么情况 ,便提醒陈小慧,出了考场就把答案写下来,方便所有科目考完估分,然后先选志愿再选学校。保险起见,分数往低了估。   叶烦给陈小慧的回信写好,就给她小姑子去一封差不多的信。   等耿致晔看着大宝二宝睡着回卧室, 叶烦把两封信给他。耿致晔粗粗看一遍,只能这样写:“明儿我帮你寄?”   叶烦点头:“明天我去五星大队。幸好岛上有个小窑厂, 还有木匠,否则砖瓦梁木都从岛外运, 成本得增加三成。”   耿致晔:“快好了吧?”   叶烦:“冬至前机器到位。前几天苏远航去市里汇报工作, 要一台烤箱, 一台做罐头的机器, 上面给两台。旧的!”   耿致晔正想说怎么那么大方:“烤箱来自食品厂, 以前烤饼干用的?做罐头的机器来自罐头厂?”   “是呀。”叶烦道, “我也了解过,市里除了罐头厂,还有一个饼干厂。不过饼干没钙奶饼干香。幸好现在是计划经济。”   “市场经济也不需要你操心。你什么都管, 还要有关部门做什么。”耿致晔把信封起来,“地址——”看到信封上有地址, 连邮票都贴好了, “特快?”   叶烦点头:“早点收到信她也能早点安心复习。”   耿致晔心说,就怕她眼高手低。   “她”是指陈小慧。耿致勤很听叶烦的话, 耿致晔不担心,她正常发挥就有学上。耿致晔担心他后妈唠唠叨叨,耿致勤无心复习,或因此压力大,到考场上紧张,脑袋懵了,发挥失常。   耿致晔问:“要不要给于姨去一封信,叫她最近少说话?”   叶烦:“没用。忍了几个月,万一到考试那天早上一句话把小勤搞的不想考也不是不可能。”   耿致晔躺下:“那就顺其自然吧。谁的儿女谁操心!”   “本该这样啊。”叶烦拉一下被子:“关灯吧。”   耿致晔伸手拉灭电灯,“陈小慧可以问你大哥啊。找你,不舍近求远吗?”   叶烦:“叶紧会说,不用紧张,尽力就行,考不上也没关系。陈小慧如果问填志愿,叶紧会说喜欢什么就学什么专业。”   “陈小慧喜欢什么?”   叶烦不清楚:“收集古董?”想到真有可能,连忙起来,“信给我,我再补一句。”   耿致晔拉着她躺下:“补什么?历史系?我们都以为明年夏天恢复高考,结果定在年前,甭说考生没准备好,学校也没准备好。不一定开历史专业。”   叶烦:“考古呢?”   耿致晔:“她受得了?”   叶烦一瞬间想到很多,荒芜的墓地,千年腐尸,“她也不小了。真想研究古玩会报相关专业。可是这样的话,何必问我?”   耿致晔叹了口气,拉亮电灯,把刚刚封好的信小心拆开,让叶烦补一句,考古或历史专业。   叶烦写完,讪讪笑着把笔给他:“劳烦耿团长再帮我封一下。”   耿致晔封好信封,很是无奈地问:“可以睡了吧?”   “睡,这就睡。”叶烦躺下,“是不是还没到九点?”   耿致晔的回答——拉灯。   叶烦拉住他的手:“生气了?真生气了?”   “前一秒还赞同我的说法,谁的儿女谁管。结果呢?”   叶烦:“看在我妈照顾大宝二宝的份上,也该帮帮她。”   “要不是我丈母娘亲生的,有多远滚多远。”耿致晔提起她就来气,“你确定她是叶家亲生的?凭她和我丈母娘年轻时七八分像?”   叶烦:“要是假的我吓唬不住陈宽仁和赵茹萍。”   耿致晔想想当初那两口子差点被叶烦一句话吓破胆:“确实啊。那俩怕陈小慧把他们送进去。可是他们怕陈小慧,陈小慧还怕他们?”   叶烦:“我们要报案,公安需要调查取证吧?这段时间陈宽仁和赵茹萍可以到供销社大闹。等她考上学,他们可以去学校闹。再说了,时隔二十多年,又经历那十年,很多医护人员可能都调走或去世了。有人看到陈宽仁换孩子,想找到那个人也如大海捞针。公安办案讲究证据,难道真凭一张照片认定陈小慧是叶家亲生的,然后把人抓起来?”   耿致晔:“当初就该叫陈宽仁和赵茹萍拿出证据。”   叶烦:“他们肯定没法证明陈小慧不是他们亲生的。如果陈小慧是我妈亲生的,还真叫陈小慧回陈家?”   “真是一桩无头案。”耿致晔忍不住乐了,“我一直以为你不想跟那家人扯上关系,又顾及陈小慧跟他们的感情,所以选择不报案。”   叶烦:“我不报案,他们就不敢有恃无恐。一旦报案,公安什么也没查出来,我不用跟陈家扯上关系,陈小慧就是他们法律上的女儿。他们道德绑架陈小慧,我妈肯定因此寝食不安。”突然想起一件事,“陈小慧不是说城市户口管的严吗?怎么迁那么快?上午搞好,中午就坐车回来了。”   “农村往城市迁卡的严。”耿致晔仔细想想那天的事,“陈宽仁没敢提抱错,说我丈母娘以前工作危险,把陈小慧送给他们照顾。有照片为证,陈宽仁和赵茹萍一同签字作保,以后出了问题可以找他们,办事人员便同意了。”   叶烦道:“你看,我妈间接承认非抱错,真报案的话,公安机关也会怀疑我妈再次撒谎。”   耿致晔叹气:“是很难办。”又忍不住骂:“都怪那俩老东西。”   “睡吧。我们起晚了,大宝二宝敢自己做饭。”前些天忙着出货下班晚,等她到家,俩孩子正在厨房研究是用炉子还是用地锅做饭。   最近不忙,叶烦打算教大宝做饭,用地锅。   之前打算教大宝用炉子。可炉子上有烧水壶,大宝人小,把水壶往下拎可能被水壶或里面的热水烫到。用地锅煮面,大宝往锅里放冷水,二宝看着火,等水沸腾,大宝把挂面扔进去,煮熟就可以捞出来。做好饭不用封炉子,也不用放烧水壶。   叶烦说干就干。翌日下午,大宝二宝放学回来,叶烦就教大宝摘菜洗菜煮面。   面煮熟,大宝很有成就感。可是吃到嘴里,大宝忍不住皱眉:“妈妈,没你做的好吃。”   叶烦:“第一次做饭就想比妈妈做的好,你是神厨吗?”   “可是我按照妈妈教我的做的啊。”   叶烦:“妈妈平时做饭会放点海鲜,或者鸡蛋。你的面只有青菜。”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放鸡蛋啊?”   叶烦吃一口面:“懂了吗?”   大宝没懂。   二宝好像懂了:“哥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叶烦:“大宝,今天学一点,明天学一点,过几天就能做好一碗面。”   “我明天不想吃面。”   叶烦笑着点头:“妈妈做别的。”   翌日上午,叶烦拿一包挂面去山西大队,换两根年糕。以前叶烦吃过岛民自己做的年糕,比叶烦下了火车在甬城市区饭店吃的香。   叶烦担心发霉,年糕拿回家就放水里,吃的时候拿一根切成片,可以用鸡蛋和青菜以及大虾炒。   中午耿致晔不回来,娘仨便吃青菜炒糕。   大宝吃几片年糕就感叹:“妈妈,我发现岛上的人也很会吃。”   叶烦:“又不是第一次吃年糕,你才发现啊?”   大宝摇头:“以前我小,不懂啊。”   叶烦心说,现在你也没多大:“二宝,好吃吗?”   二宝:“妈妈,不要放虾,还要剥。”   叶烦想一想:“以后放虾仁?”   二宝点头,虾仁可以。   大宝立刻问可不可以做虾仁水饺。   叶烦无语:“先把年糕吃完。对了,案板底下还有一根,明天吃还是晚上吃?”   大宝打个饱嗝,要求明天中午吃。   翌日中午,叶烦薅一颗白菜,用白菜炒年糕。原本叶烦想煮年糕,又想过两天用挂面换米面,然后煮米面,便决定继续炒年糕。   这次大宝二宝依然吃得一干二净。   以前在供销社上班,叶烦经常听到同事或客人抱怨孩子挑食。叶烦看着自家俩宝,心说哪有那么多挑食的小孩,饭菜不合口味,孩子不爱吃还差不多。   饭后,叶烦刷锅洗碗,叫二宝把板凳移到一旁,叫大宝擦桌子扫地。   饭桌收拾好,大宝二宝又把饭桌板凳摆放好,还把茶几收拾一下。叶烦从厨房出来,看到客厅变得十分整洁:“你俩收拾的?”   大宝指着茶几:“妹妹把东西拿下去我擦的。我擦干净妹妹又把东西放回来。”   叶烦:“所以出汗了?抹布给妈妈,跟妈妈出来洗脸。”   兄妹俩一起往后躲。   叶烦气笑了:“顶着一头汗去学校啊?”   兄妹俩乖乖出去。   叶烦洗干净抹布就压水:“大宝,撸一下衣袖。”   “知道。”大宝撸起衣袖就接水洗脸。   二宝跟哥哥学。   叶烦把毛巾给俩孩子,看着他俩擦干净,就给他们涂上美加净:“香香的不好吗?”   大宝嘀咕:“我是男孩子。”   叶烦:“以后不要说你爸身上臭臭的。”   大宝笑笑不接这话,跑屋里拿书包。   叶烦在院里等他,然后送他和二宝去学校。   大宝挎着书包拉着妈妈的手:“妈妈,我的屁股早好了。也没下雨。你不用送我和妹妹。”   叶烦:“食品厂不忙,妈妈在家也没什么事,想送你们啊。”   大宝仔细想想:“你可以给爸爸织围巾啊。”   “你爸经常训练用不着围巾。”   大宝悟了:“因为我和妹妹有,爸爸没有,爸爸就想要吗?爸爸好幼稚啊。”   叶烦:“小声点。别让爸爸听见。”   大宝下意识往四周看,没看到爸爸,看到牛小草:“我们等等小草。”   叶烦停下,小草这时也看到叶烦,便跑过来。而道路不平,叶烦忍不住提醒她慢点。   小丫头能跟大宝玩到一起,也是个不省心的,蹦蹦跳跳地说:“看着呢。叶姨,你说我哥能考上吗?这几天都不许我说话,烦死了!”   叶烦:“你哥不是嫌吵。因为你说话他容易分心,刚刚记住的内容又得看一遍,浪费时间。等一下,你的意思你哥天天在家?没找老师补习?”   牛小草想想该怎么说:“星期天白天和平时晚上找老师补习。七点到老师家,八点多回来。好像历史啥的要自己背。我听苗苗姐说,最后十天学数学。能学多少学多少。”   大宝好奇地问:“妈妈,时间很短吗?”   叶烦点头:“这边考试时间出了,十二月十五和十六两日,英语专业的考生,可能要十七号再考一门英语。”   大宝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觉着少点什么,原来苗苗姐没学洋文。”   叶烦想笑:“还你觉着?快去学校吧。”   大宝拉着妹妹的手,另一只手冲叶烦挥挥手:“妈妈赶快回家吧。”   叶烦到家就骑车去五星大队。   五星大队直东,离海边三里的山边就是食品厂厂房。叶烦到跟前看到五星大队大队长也在很是意外:“这几天都是你帮我们盯着?”   大队长笑着说:“食品厂是咱们岛上的食品厂,分什么你我啊。早点修好我们也能早点用烤箱做鱼干。”   叶烦:“只有俩烤箱啊。”   大队长:“听说了。我们也商量过,平时还是自己晒,遇到阴雨天,一直晒不干再请你帮我们加工。对了,小苏厂长考走,食品厂不就没厂长了?”   叶烦:“厂长需要上面任命。我也会让苏远航挑几个人选递上去。”   大队长:“说起这事,前几天在这里碰到苏书记,还说小苏厂长大学毕业分配的工作不一定有现在这个好。”   叶烦皱眉:“他什么意思?”   “我感觉他怕小苏厂长以后在杭城安家。他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要是考走,他老两口就没指望了。”   叶烦心烦:“又不是没退休工资。以后需要人照顾搬过去便是。苏远航还敢不认父母?希望儿子光宗耀祖,又希望儿子在身边,哪有那么好的事。”   大队长:“不是可以接班吗?以前他就说过等他干满三十年,小苏厂长可以接班,就叫小苏厂长去公社。虽说不可能当书记,可公社办事处离他家不到三两里路。”   叶烦很不喜欢现在的接班政策。可是很多人喜欢,叶烦不好说什么:“革委会是不是没了?”   大队长点头:“很多都没了。”   叶烦:“公社也该变了。”   大队长想问怎么变,突然想起以前不叫横山公社,叫横山乡,“所以到公社上班也不保险?”   叶烦点头:“考上大学最保险。苏远航他爹的话听听就算了。现在外面一天一个变化,他那个脑子啥事不管也跟不上。”   大队长觉着有点夸张,笑了笑转移话题,说十一月底可以上梁上瓦。   叶烦:“农历十月底搞好不耽误事。”顿了顿,“既然有你盯着,我回去了?”   “等一下!”大队长叫住,“你让我们把河里的淤泥弄出来种庄稼,我们几个月前在那些淤泥上种的红薯,没成想不但活了,长得还很大。我给你拿几斤。”   叶烦摇头:“不用。山西大队前几天给我一包才吃一半。耿团长不在家,吃不了那么多。”   五星大队大队长就是看到山西大队在河边种红薯才想到试种:“山西大队种红薯也是您提醒的?”   叶烦:“有一次看到岸边什么也没种很可惜,我就问社员怎么回事。社员说晒干了明年种。我想着红薯藤不需要买,种死了也不可惜,才叫他们试试。”   “我们决定种红薯也是这样想的。就是收红薯的时候麻烦,有些地太硬。”   叶烦:“种两年就好了。对了,听社员说换种,是不是今年种红薯,明年种别的?”   大队长点头:“是这意思。不过只能种耐旱的庄稼。浇水麻烦。”   山西大队没柴油拖拉机,没法接水管浇水,叶烦也没什么好办法。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场景,“用水瓢?”   大队长:“我们之前就是在船上打水,然后拎地里浇。”   叶烦摇头:“人在船上,用竹竿绑着水瓢打水洒到地里。”   湖里淤泥堆的地都是很小一块,一瓢水可以从这边洒到那边。如果用叶烦说的办法,不需要来回上下船,也不需要围着那块地打圈转,船停在一边就能完成浇水任务。   大队长不禁说:“这个主意好。叶会计,还是您脑子灵。”   叶烦摇头:“有些地方就这么干。不是我聪明,是我懂得多。还有些地方田在山上,像楼梯一样,一层一层的。不过这里的山不行,底下全是石头。”   大队长笑了:“我们不会蛮干,您放心吧。”   他能这样说,叶烦还有啥不放心的。   叶烦到家看到庄秋月、刘桂花都在她家门外晒太阳吹风,就请二人进屋。   刘桂花坐到长椅上,长舒一口气:“还是在屋里舒服。”   叶烦:“怕在家打扰苗苗和小山复习?苗苗没跟小山一起复习吗?”   刘桂花:“需要相互帮助的时候一起看书,平时分开。嗳,最近我都不敢大声说话。还有一个多月,怎么过啊。”   叶烦心说,你觉着时间长,俩孩子不这样认为。   不光廖苗苗和牛小山,岛上所有参加高考的人都认为时光飞快。   十二月十四日下午,莲花大队大队长载着知青、苏远航等人到食品厂门口,苏远航来喊廖苗苗和牛小山。   叶烦听到动静从自家出来,到院门外正好碰到小山和苗苗背着行李出来。看到俩人愁云密布的样子,叶烦问:“怎么了?”   廖苗苗张嘴想说什么,结果眼泪先出来:“还有好多没看呢。”   叶烦哭笑不得:“你想考全国最高学府?”   廖苗苗下意识摇头。   叶烦:“这不就成了。会的就做,做的全对,肯定能考上大学。先不说你俩初中毕业。你问苏远航,他敢说自己看过的全记住了?”   苏远航摇了摇头:“不哭。你们才十来岁。我呢,只有一次机会。要不是因为我高考那年正好是六六年,属于老三届,凭我已满三十周岁,今年就得把我刷下来。”   今年高考不止有年龄,还有要求出身,很多以前被定为“黑五类”子女就没法参加高考。   牛团长跟廖苗苗和牛小山说过高考政策,难免提到年龄要求。苏远航此话一出,俩人好受多了。   苏远航就说:“走吧。我们到招待所住下,还要去认认路,防止明天迷路。”   刘桂花给苏远航十块钱。苏远航诧异:“没给他们钱?”   “给了。你拿着。万一他们的钱掉了也有钱吃饭。”刘桂花塞给她。   庄秋月见状赶忙掏钱,但她兜里只有两块,就说回家拿钱。叶烦叫住她,从自己兜里掏十块钱给苏远航:“用不着再还我。”   庄秋月很是不好意思地对叶烦说声谢谢。   叶烦不在意地摇摇头:“走吧。”然后给苏远航使个眼色。苏远航叫苗苗和小山先去,他小声问叶烦:“还有事?”   叶烦:“出了考场把答案写下来,不过先别对答案。”   苏远航点头:“错了容易影响接下来发挥?”   叶烦:“是这个意思。可是不把答案写下来,回头没法估分填志愿。”   离开学校多年,“填志愿”对苏远航而言很陌生,他愣了一瞬才想起“高考志愿”,他对叶烦道声谢就叫叶烦留步。   叶烦回家叫醒睡午觉的大宝和二宝。   江南的冬天阴冷,大宝二宝进了温暖的被窝就不想起。叶烦把二宝抱起来穿外套和裤子,“大宝,苗苗和小山都走了。”   大宝坐起来:“去哪儿?”   叶烦:“坐船去市区,明天参加高考啊。”   大宝瞬间清醒:“明天就高考啊?”   叶烦:“吃饭的时候妈妈说过。你什么记性啊?快起来。”   大宝从上面下来:“妈妈,你考吗?你去首都上大学,我和妹妹就去姥姥家。”   耿致晔跟叶烦聊过这个问题,叶烦也仔细考虑过:“苏远航考走后,上面会派个厂长,那个厂长不好相处,妈妈就辞职。等你爸去别的地方,不方便随军,你们也大了,妈妈就考大学。”   叶烦前世要不是累死的,以她的性子不会早早结婚,会跟陈小慧一样等着考大学,或者等着改革开放创业。   大宝穿鞋:“苏叔叔能考上?”   叶烦:“他的样子很轻松,差不多吧。”   然而叶烦没想到他能考上由科学院领导的重点大学。   录取通知书送到岛上那天,全岛沸腾。   快过年了,叶烦在食品厂收货,莲花大队大队长开着手扶拖拉机来告诉她,比他自己考上还激动。他先说谁先收到通知书,谁给苏远航送去,又说苏家人多么高兴,最后还忍不住问:“叶会计,远航这样的在古代是状元吗?”   叶烦:“认真的?”   大队长点头。   叶烦笑着说:“举人都够呛。”   大队长震惊:“——就是那个中举了疯了的举人?”   叶烦点头:“古代春闱三年一次,就是说三年全国大学生里头的第一名叫状元。苏远航都不是本省第一吧?”   大队长摇头:“对了,还有一件事,苏书记说明天在他家摆酒,请你过去。”   叶烦轻笑一声:“他请我就去?我懒得理他!”   大队长讶异:“不去?”   叶烦摇头:“不去!”顿了顿,“要是苏远航在食品厂摆一桌,我肯定叫他整十八个菜,带着大宝二宝来吃席。”   大队长心说,多久以前的事了,您有必要吗。   叶烦没必要那么计较,也没必要给苏远航他爹这个面子,他爹还没有这么大脸。“你忙去吧。苏远航能理解。”叶烦又说。   大队长叹了口气:“好吧。不过以他爹的脾气,你不去他也不在意。”   叶烦:“与我无关!”   大队长出去,叶烦想到苏运城,跟出去问:“苏运城考的怎么样?”   “说还行。会的都写了,写的都对了。可是远航的通知书都送来了,他的还没影,我估计很悬。”大队长希望莲花大队的考生都能高中。   叶烦:“苗苗和小山的还没送到,应该在路上。”   大队长:“明天腊八啊。”   叶烦:“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离明年开学还有一个多月,早着呢。”   大队长见叶烦这么笃定,又觉着莲花大队考生都能考上。   可惜这不现实。   等到腊月二十四,岛上只收到七份录取通知书,包括苏远航那份。知青占三份,另外三个是其他大队的。其中一个山西大队的。山西大队那个孩子考好回来,他父母就来找叶烦,请叶烦帮他们填志愿。叶烦问他想上学还是想上自己喜欢的专业。那家父母说能考上再说。叶烦帮他报个没什么人报的专业。他比苏远航少了七八十分也考上了。   廖苗苗和牛小山填志愿前也来找过叶烦,叶烦也是这么问的。至于具体报哪所学校,叶烦没问。等录取通知书的这些天,无论廖苗和牛小山很着急,他们的父母也不踏实,叶烦多嘴他们可能更慌。   不过首都那边叶烦写信问过,还提醒她们回特快信。算着时间,陈小慧和耿致勤的信也该到了。 第49章 想不开   腊月二十八上午, 岛上渔民忙着打年糕,叶烦也没闲着, 北方人不会打年糕,但会蒸馒头。叶烦把馒头揉好,准备喊大宝烧火,大宝蹦蹦跳跳进来,二宝跟他身后跑。   叶烦伸手拽住儿子:“这么快干嘛?等等妹妹!”   大宝回头,二宝到厨房门口,扶着门口喘气。大宝忙问:“妹妹没事吧?妈妈,我跟妹妹说了, 我先回家。没有不等妹妹。不信你问妹妹。”   二宝点点头,靠到妈妈腿上:“妈妈不要骂哥哥。妈妈, 信。”   大宝瞪着眼睛把信递出去:“给!啥也不知道就数落我。”   叶烦:“我错了。可我也是怕你俩摔着。你俩想明儿在医院过年?”   大宝奇怪:“今天不是二十八吗?”指着客厅墙上的日历,“我看见了。”   叶烦:“今年没有年三十, 明晚是除夕。”   大宝恍然大悟:“怪不得爸爸昨晚没回来。是不是从昨天起爸爸就要在部队值班啊?”   叶烦点点头, 待看清寄信人, 很意外:“你小姑?难道没考上?不应该啊。”   大宝立刻到他妈另一边:“妈妈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烦立刻拆信, 笔迹不是耿致勤, 像大宝爷爷写的。叶烦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于文桃和耿致勤同时出事了?叶烦一目三行,看到中间,叶烦顿时感到窒息, 亏她特意写信提醒往低了报,或者冷门专业, 到学校试试能不能换专业。   大宝的小手抓住妈妈的胳膊:“妈妈, 怎么了?”   “你小姑滑档了。”叶烦说出来意识到大宝可能不懂,“比如学校招生最低分数线是八十, 你小姑考了八十五,应该考得上,可是报名的人太多,人家招够了,最后一名都比她考的多。”   大宝大惊:“小姑没考上?”   叶烦点点头:“你爷爷说你小姑打算明年再试试。因为没听我的,她不好意思给我写信,叫你爷爷代写。”收起信,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能跟她生气啊。”   大宝摇头:“妈妈不生气。妈妈,姨姨呢?”   叶烦:“你爷爷信里没说。不是通知书还没送到,就是跟你小姑情况差不多。”   大宝问:“妈妈要不要给小姑回信啊?我去拿信纸。”   叶烦:“人家邮递员也要休息啊。年初二再说。”犹豫片刻,“再给你姥姥写封信。”   “问姨姨有没有考上吗?”大宝问。   叶烦点头:“烧火吧。水开了就可以蒸馒头。”   大宝坐到灶前,二宝坐到哥哥身边。叶烦见状摇头笑笑,“你俩吃什么?猪肉除外啊。猪肉留着明儿包饺子。”   明天可以吃到皮薄馅大的饺子,大宝觉着今天吃什么都行:“妈妈想吃什么做什么。”   叶烦:“妈妈用炉子煎一条带鱼?再煮几个鸡蛋,跟蒜砸到一起,淋上香油?我记得你奶奶做过,你说好吃。”   大宝点头:“妈妈做吧。二宝也喜欢吃。”   二宝点点头:“妈妈,多放几个蛋黄。”   叶烦想说煮鸡蛋没法只煮蛋黄,话到嘴边决定拉开炉子,往小小的汤锅里倒半瓢水,把洗好的五个鸡蛋放进去,就坐在案板边剥蒜。   大宝添两根木柴,锅底火很旺,暂时不需要盯着,就跟他妈聊天:“苗苗姐姐很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没考上?”   叶烦问:“隔壁苗苗?”   “对呀。我只认识一个叫苗苗的啊。”大宝很奇怪:“难道因为和她妈妈吵架了?她俩怎么经常吵架啊。”   叶烦眉头微皱:“明儿除夕,今天吵什么?啥事不能等过了年再说。”   “那就是没考上。”大宝道。   叶烦被他很笃定的语气逗笑了:“不会的。她比小山成绩好。小山的录取通知书都到了,她的可能在路上耽搁了。”   牛小山的录取通知书昨天早上到的。   刘桂花看到通知书高兴高兴就去菜市场,买肉买菜,又买一条大黄鱼。她看到八个带毛的猪蹄被嫌弃,她全买回家,收拾半天,傍晚卤好,挑四个给叶烦送来,说给大宝二宝啃着玩。又给叶烦一条大黄鱼。   叶烦怀疑她高兴疯了。   大概叶烦脸上疑惑太明显,刘桂花没等她问就说,山西大队社员找叶烦填志愿那天,她在生产队路口。听社员说,叶烦给人孩子选农大,刘桂花也觉着叶烦疯了。听社员说毕业后回来种田也是有工资的农民,旱涝保收。关键一点,肯定没有几个知青选农大。农大想今年招够学生,分数有可能很低。对分数低的学生来说可能就这一次机会。明年大家回过味来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刘桂花了解自己儿子,上学时就是大混子,总分四百,能考一百五都是祖宗烧高香。儿子今年考不上,明年白瞎。她就叫儿子选农学。牛团长不愿意,因为他父辈都是农民。好不容易出个读书人还当农民,算怎么回事。   刘桂花很坚持。可是差点跟牛团长打起来也没用。刘桂花没办法就说叶烦说的。牛团长因此退一步——牛小山高中!刘桂花必须谢谢叶烦。   哪怕叶烦对此全然不知。   大宝不这样认为:“小姑考的好也没考上啊。”   叶烦:“苗苗比小山多四十分,比找妈妈填志愿的那个同学多了十几分。他俩都能考上,苗苗肯定没问题。”   “可是苗苗姐很奇怪啊。”大宝邹着眉头说。   叶烦把洗干净的蒜拍扁,放碗里用擀面杖捣碎:“哪里奇怪?”   “苗苗姐说话很奇怪。”大宝拉一下靠着他发呆的妹妹,“二宝,你说。”   二宝点头:“苗苗姐快哭了。苗苗姐还摸摸我的脸说,二宝,你要乖乖听话。还说哥哥,大宝,你爸爸妈妈那么好,不要总说爸爸妈妈不好。”二宝又想想,“还有好多,我不记得了。”   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叶烦摇摇头,瞎想什么,大过年的,就不能想点好事吗。   二宝皱眉:“妈妈,你不信我?你怀疑我撒谎吗?”   叶烦收起笑容,认真说:“妈妈没有不信你。苗苗姐可能因为小山收到通知书,她的还没来,所以——”这个理由怎么比二宝学会撒谎还牵强啊。   叶烦突然感觉心慌:“大宝,二宝,妈妈把馒头放锅里。”馒头放箅子上,叶烦又看一下锅底的火,“大宝,保持这么大的火,闻到馒头香味就把柴拿出来放泔水桶里。妈妈去苗苗姐家看看。”说完又把炉子封上,把烧水壶放上去:“等我回来做鱼。”   二宝起来:“妈妈,我和你一起去。”   “妈妈相信你。妈妈不是问苗苗你有没有撒谎。你俩说苗苗姐奇怪,我怀疑她压力大想不开。”叶烦不由得想起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她和耿致晔散步回来,廖家只有一盏灯亮着,孤零零的,很是凄凉。   大宝问:“想不开跳海吗?”   叶烦忙问:“你怎么知道跳海?”   “爸爸说的啊。我往海里去,爸爸说,你不想活了吗。”大宝翻个白眼,“我又不傻。”   叶烦:“你傻。以为爸爸在身后就万无一失?海里不光有大浪,还有大鱼。一口能吞下一间厨房。”   大宝二宝一起撇嘴,又骗人。   叶烦一边拿掉围裙一边说:“海里有鱼,其名为鲸,鲸之大,一屋装不下。没学过吗?”   大宝摇头。   叶烦:“过几年就学了。妈妈上学时就学过。”   大宝一听他妈连课本都搬出来,不由得相信:“没骗我?”   叶烦白了他一眼,扔下围裙往外走。   二宝忍不住拉住哥哥的手,大宝安慰她:“不怕,我们以后不往海里去。去也跟爸爸一起。爸爸力气大,肯定能打过大鱼。”然而越说越虚,“妹妹,我们烧火吧。”   二宝拿一个木棍递给哥哥。   再说叶烦,糊弄孩子的话信手拈来,到廖家门口,她裹足不前。   明儿除夕啊,大过年的,说人家孩子想不开,庄秋月需要多好的涵养才能忍住不骂她。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叶烦代入前世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也有可能钻牛角尖。何况这个时候的苗苗比前世的她小几岁,不如她懂得多,前世大学扩招,此时真是千军万马勇闯独木桥。前世大学以及专业多,今年刚恢复高考,很多大学只有几个专业。   叶烦揉揉自己的脸,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然后朝屋里喊:“嫂子,在家吗?”   庄秋月从屋里出来:“叶会计,有事啊?”   叶烦:“我的面发的不太好,你家还有面头吗?”   “有的。”庄秋月说着话转身,“我拿给你。”   叶烦进去:“一点就行。耿致晔不在家,我们一家三口一天三四个馒头就够了。蒸多了吃不完容易发霉。”进屋就不动声色打量,“要不是以前过年习惯蒸馒头,我也懒得搞。”不见廖苗苗,叶烦跟庄秋月到厨房就小声问,“苗苗呢?”   庄秋月哼一声:“跟我生气,在卧室呢。”   叶烦继续小声说:“我去看看。”   “嗳——”庄秋月叫住叶烦,叶烦回头,“等一下。”到旁边推开房门,坐在床上廖苗苗瞬间很慌,想起身又想抓被子蒙头。   叶烦开玩笑说:“不认识我了?还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廖苗苗摇头。   叶烦又打量苗苗的房间,书本很整齐,非常整齐,就像几天没人动过,其他地方好像没什么反常,“怎么不说话?”   “我——”廖苗苗下意识张嘴,想起嘴里有东西又慌忙咽下去。   叶烦顺嘴问:“吃的什么?”   廖苗苗脸色煞白。   庄秋月进来,廖苗苗蒙上头。庄秋月变脸,忍不住指着闺女数落:“越来越不懂事。没说她两句就不吃饭,跟我怄气。有能耐明天也别吃。”   叶烦拉住她的手臂:“嫂子,你家有红薯吗?”苗苗吃的像红薯。有一次她洗红薯,大宝二宝要尝尝,叶烦给他们切两块,他俩把红薯嚼碎跟苗苗嘴里的东西一样。   庄秋月:“我没买红薯。以前吃够了。”   “一个也没有?”叶烦问,“你仔细想想。”   庄秋月摇头:“真没有。”很奇怪,“叶会计,怎么了?”   “有没有谁给你,你忘了?”叶烦不敢说你闺女乱吃东西,也怕她的怀疑刺激了本就心情不好的廖苗苗。   庄秋月:“谁——有两块,我差点忘了,桂花给我的。药老鼠的,在那边放着。”指着客厅大方桌。   叶烦回头朝客厅看去:“桌上?”   庄秋月想说,不就在桌上吗。到门外,桌上什么也没有。庄秋月奇怪:“老鼠吃了?老鼠呢?老鼠不会死在衣柜里吧?” 第50章 改志愿   叶烦二话不说, 到屋里扯开廖苗苗的被子,然而只扯开一半。叶烦的脾气上来想给她两巴掌, 可当务之急不是骂她打她。叶烦用被子裹着她扛起来,廖苗苗本能挣扎,叶烦气得吼:“廖苗苗,我不欠你什么!”   廖苗苗停止挣扎。   庄秋月进来看到这一幕,赶忙劝说:“叶会计,有话好好说,她十几岁不懂事,你别计较, 我回头收拾她。”   厨房里跑出来俩孩子,正是廖大弟和廖小妹, 不由得伸出手,像是等着接被叶烦扔到地上的廖苗苗。叶烦努力对俩人和颜悦色:“你俩看家, 我和你妈还有你姐出去聊聊。嫂子, 出来!”   庄秋月跟叶烦当几年邻居, 没见过她这么大火气, 一时也不敢跟她对着干, 慌忙跟出去。叶烦低声说:“你药老鼠的红薯在她肚子里。”说完连走带跑, “我们去部队医务室。”   庄秋月下意识点头,想说我知道。等她意识到叶烦什么意思,脚步慌乱, 六神无主:“我——叶会计,等等我——”追上叶烦就朝被子砸:“个死丫头——”   叶烦被她的手劲冲的脚下不稳, 气得大吼:“够了!”   去叶家挑水的刘桂花吓得停下, 循声看过来,扔下水桶扁担追上去:“叶会计, 你干嘛?”   叶烦累得不轻,抬手把苗苗塞她怀里:“嫂子,医务室!”   刘桂花听话,抱着苗苗跑起来,跑出去几步回过神,就问:“苗苗病了?”   叶烦:“误食了药老鼠的红薯。”   刘桂花习惯性想数落几句,蓦地想起什么:“不是我给的吧?”   叶烦点头,刘桂花顿时跟小时候躲避鬼子扫荡似的,一口气跑二里路,把廖苗苗塞医生手里,累得瘫在地上。   医生懵了:“怎么,出什么事了?”   叶烦撑着门框喘气:“洗——洗胃!赶紧洗胃。她误食了老鼠药。”   护士慌忙去调肥皂水。医生把廖苗苗放床上,拆开裹着她的被子,廖苗苗起身就跑。叶烦挡住:“回去!”   “叶阿姨,我不是二宝,是生死是与你无关!”廖苗苗推开她。   庄秋月满面冰霜:“我是你妈,我能不能管你?回去!”   廖苗苗点头:“我回去。我不张嘴,看你们怎么灌进去!”   庄秋月气得朝她脸上一巴掌。   叶烦想阻止,然而刚抬起手,巴掌落到苗苗脸上。叶烦叹气:“嫂子,这是干嘛?”   “她长不长脑子?什么都吃!”庄秋月指着闺女,头疼胸口疼。   刘桂花颤抖着双腿进来:“可以好好说啊。”   叶烦也头疼:“我说误食你们真信?她是不想活了!”   庄秋月一脸“你说什么鬼话”的样子,刘桂花使劲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累糊涂了。   叶烦见庄秋月真以为苗苗贪嘴,便知道她指望不上:“苗苗,你不就没考上,跟人家到岛上十年的知青比起来算什么?”   廖苗苗神色冷静:“知青有盼头,有朋友,我没有朋友,没有未来,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叶姨,我尊敬你,不希望你为难,你回家吧。”   叶烦:“你不是有几个好朋友吗?苗苗——”   “没了。”廖苗苗摇头,“早没了。因为人家给我花,我妈说我以前没这臭毛病,都是跟她们学的。她们每次找我玩,我妈都说我不能出去,我要在家照顾弟弟妹妹。这几月我为了复习没去找过她们,以后也没有脸面再去找她们。”   叶烦想了想:“可是,大弟那么懂事,小妹还那么小——”   “他俩没有我也能长大。”   叶烦:“可是——”   庄秋月拉住叶烦:“叫她去死!”   刘桂花气得难受:“说什么气话?苗苗,咱听话。”给叶烦使个眼色,叶烦推一把庄秋月,刘桂花把人拉出去。叶烦抓住苗苗:“苗苗,你有主见,不光我这样认为,你耿叔叔也说你比二宝懂事。”   廖苗苗不禁看叶烦。   叶烦一看这招有用就继续说:“耿致晔很少夸人。人家都说脾气大主意正性格刚烈的小孩难管,长大了不听话,以后还不孝顺。耿致晔正好相反,他认为聪明又有脾气的小孩有出息。没考上大学也不能说明她脑子笨,只能说她不擅长读书。苗苗,你看,离开学还有大半个月,现在没收到通知书不等于你没考上——”   坚强的廖苗苗泪如雨下。   叶烦吓得不敢说话。   医生给叶烦打手势,肥皂水快好了,你继续劝啊。   叶烦:“苗苗,我劝劝你妈,让你耿叔劝劝你爸,明年继续。明年不行,到秋读高中,过两年再考也不迟。大宝姑姑说七月份还能考。大宝姑姑就没考上。她都过师范大学录取分数线了。因为报的人太多她滑档,她都没说死——”   “不是,叶姨,不是,我们不一样。”   叶烦顿时不想劝,口气不由得生硬:“怎么不一样?”   廖苗苗:“大宝姑姑没考上是因为分数不够高。我分数够也没考上是因为我妈偷偷把我志愿改了!”   叶烦惊得失语。   护士感到不可思议,还可以这样吗。   医生张口结舌,这下难办了。   叶烦心说,我早该想到,那么坚强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着急去死。   “苗苗——”叶烦扶着她坐下:“听叶阿姨说几句,然后是死是活,我都不拦你,好不好?”   廖苗苗盯着叶烦。叶烦拉过医生的椅子坐她对面,低声说,“你死了你妈你爸一定很伤心。但是最多伤心几天。因为他们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俩会认为你不听话,自己找死。你活该!过两年搬走了,他们还记得你是谁?”   医生在廖苗苗身边,准备实在不行上手段,闻言瞪叶烦,哪有这么劝的。   廖苗苗没挣扎没打断,说明这样说有用。叶烦继续:“你妈希望你们有出息对吧?那你们就出息给她看——别急,听我说,你撺掇你妹你弟考远远的。一个念军校,一个为人民服务,逢年过节需要值班,一个去大医院当医生,你妈打电话写信叫你们回来,就说单位不放人。他们病了自己受着,死了,你回来收尸。亲戚邻居也不能说什么。这样不好吗?你活着,她年年见不着,邻居问她闺女又没回来吗。凭你妈那么要面子,心里能好受?她不好受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廖苗苗神色松动。叶烦见状继续:“以后你妈数落你,你就提改志愿。她要说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你别管,想怎么说怎么说。她打你,你就砸锅摔碗。你爸也要打你,你就往外跑,把改志愿的事说出来,你妈肯定觉着没脸见人。   “你不声不响死了,别人问起来,你妈说你贪嘴。我们都不知道真相,也会认为你贪嘴。以后岛上渔民教训孩子也会说,不许贪嘴,以前岛上有个廖苗苗,就因为贪嘴被老鼠药毒死了。”   护士端着水过来:“苗苗,我妈就跟你妈差不多。我当兵到这里,年年不回家,也不给她钱,她就不敢像以前那样对我。”   叶烦:“我们躺下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廖苗苗点点头。   医生立刻给她洗胃。   然而洗胃难受,廖苗苗又后悔了,叶烦慌忙喊:“刘大姐!”   庄秋月过来,刘桂花把她拉回去,“你别刺激她。”刘桂花关上门,想问叶烦怎么了,先看到廖苗苗双腿挣扎。她赶紧过去帮叶烦按住,医生攥住她的双手,护士给她洗胃。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桂花感觉浑身无力要瘫在地上,听到医生说:“差不多了。”   刘桂花顾不上地上脏,靠着床滑到地上。   叶烦几人来的时候被哨兵看见,哨兵通知巡逻军官,军官上报耿致晔,耿致晔跑过来,进门看到叶烦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不由得趔趄。医生慌忙扶着他:“小心!”   叶烦回头,看到耿致晔:“你怎么来了?”   耿致晔一见叶烦是活的,顿时悲喜交加:“我以为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刘桂花想笑:“看把耿团长吓的。”   叶烦把手递给耿致晔,耿致晔把她拉起来,又问:“嫂子,你怎么了?”   刘桂花借着他的手臂起来:“对了,只有你一个啊?”   耿致晔看叶烦:“我以为——”   叶烦:“把房子点了?我有那么笨吗。你来了谁值班?”   耿致晔:“廖政委,参谋长都在。我出来一会没事。”   叶烦想起什么,问:“庄大姐在门口吗?”   耿致晔没注意:“我看看——”扭头注意到床上的人,“苗苗病了?”   医生心说,您总算看见她了。   叶烦对医生和护士说:“麻烦您二位照看一下。我们家里还有孩子,得回去了。”   护士点头:“叶会计放心,有我在没事。”   叶烦给刘桂花使个眼色,扯一下耿致晔:“出去说。”到门外,庄秋月靠墙坐着,也不知道想什么,还是单纯发呆:“嫂子,苗苗没大事。我们先回去。”   庄秋月起身挤出一丝笑。   饶是耿致晔心里眼里只有叶烦,此刻也意识到她很不对劲。走出卫生院,耿致晔问:“庄大姐怎么了?”   刘桂花:“苗苗,气性大,嫂子说话难听吧,把她气得吃——”   叶烦打断:“嫂子,你没听见,苗苗的志愿被她妈偷偷改了。”   刘桂花脚下踉跄,叶烦慌忙扶着她。刘桂花抓紧叶烦的手:“苗苗吃老鼠药不是因为没考上,又被她妈数落几句?”   叶烦:“你叫小山报农学,苗苗为了保险起见也有可能报农学。苗苗要是跟她妈说过她比小山考得好,嫂子有可能帮她改师范,或者会计等比较好的专业——她妈认为比较好的。” 第51章 小姑子来了   刘桂花和叶烦一样清楚, 庄秋月一直不怎么支持苗苗备考。刘桂花也知道苗苗多努力。她每次看到儿子偷懒都会说,人家苗苗比你成绩好, 还比你用功。廖苗苗也没少跟刘桂花说,她一定要考上,让她妈另眼相看。   结果就这?   刘桂花想象一下都觉着窒息,何况当事人。   难怪苗苗不想活了。   刘桂花拉住叶烦:“咱得想想办法。苗苗今年虚岁才十六。这么小的孩子,如果——不管庄秋月以后会不会后悔,反正叫我不管不问,我肯定良心不安。”   叶烦心说,谁不是啊。   活生生一条人命。   叶烦问耿致晔:“你怎么看?”   耿致晔:“老廖那边我来想办法。其实老廖问题不大。他跟苗苗发生冲突, 我就叫老牛或参谋长休假,让老廖顶一下班。现在阳历二月份了吧?到七月还有五个月, 多排几次班过去了。主要是她妈,怎么把她跟她妈隔开。”   刘桂花不禁点头:“这点最重要。叶会计, 你劝苗苗洗胃的时候我和她妈在外面, 庄秋月还说小小年纪那么大脾气, 以后谁受得了。”   耿致晔问:“是不是不知道苗苗因为什么自杀?”   叶烦:“知道也没用。她认为帮苗苗改志愿是为她好, 不希望她毕业后下乡种地。”   刘桂花皱眉:“可是苗苗都不想活了啊。”   叶烦叹气:“苗苗不是没死吗?庄秋月可能以为苗苗故意吓唬她。她还有可能认为红薯上面那点老鼠药毒不死人。”   “那是因为我没用毒鼠强!”刘桂花说实话, “要不是因为我家那俩调皮, 我担心他们不小心碰到,然后不洗手就吃饭,今天苗苗真有可能过去。”   叶烦又说:“老一辈常跟我们说, 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庄秋月也这么想的话,她会认为苗苗不识好歹。闹脾气闹进医院, 害她丢脸。”   刘桂花顿时想骂人:“这话叫你说对了。她真说过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我——我竟然还劝她别跟孩子计较。幸好你把苗苗劝住了。要是死无对证, 苗苗得多冤啊。”   耿致晔:“嫂子,我有个办法, 可能需要你费点心。”   “我没事!”刘桂花不假思索道,“我家小草会洗衣服会做饭,我可以一天到晚去廖家盯着她俩。”   耿致晔摇头:“不用那么麻烦。苗苗以前不是经常跟你去食品厂给烦烦搭把手?周末叫小草把苗苗叫你家去,平时叫她跟你去食品厂看书。这事烦烦不方便出面。”   刘桂花问叶烦:“咋了?”   叶烦明白耿致晔为什么这样说:“苗苗中毒是我发现的,也是我做主把她送去卫生院的。耿致晔在部队都知道了,咱们周围邻居肯定也知道苗苗出事了。现在不知道是自杀,以后也会知道。庄秋月要面子,届时会不会怪我多事?再说高考,苗苗不说庄秋月也能想到苗苗问过我的意见。这些事加一起能给我好脸?”   “哪跟哪儿?”刘桂花不禁说:“你也是希望苗苗出人头地。要这么说,苗苗和小山复习用的课本资料还是耿团长找的呢。”   叶烦点头:“对啊。我和耿致晔不支持,苗苗没法备考,不就没今天这事了吗?”   “简直不讲理!”刘桂花忍不住骂一句“娘”,“她不是上过学?怎么还不如我这种没进过学校门的?”   叶烦:“她要是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还不敢偷偷改志愿了呢。”   耿致晔点头:“仗着认识几个字就觉着自己什么都懂。谁说农学就要下乡?无知!”   刘桂花不禁问:“不需要啊?”   耿致晔:“下乡也是跟之前下放到岛上的专家一样,嘴上指点农民。岛上那些专家最近半年都回去了吧?听说有的进了事业单位,有的回学校,有的继续搞科研。”   刘桂花想起来了:“就是教山西大队社员种树的专家?人家之前还没工资?”   耿致晔:“工资停了。不过听说会补发。我二嫂母亲的工资停了几年,她一回到原单位就补齐了。”   刘桂花问:“比普通工人多吧?那几年下来不是很大一笔?”大概算一下多少钱,刘桂花又忍不住骂庄秋月,“学农不就脏点辛苦点,咋就不好?干啥不辛苦?当老师天天吃粉笔,当医生要值夜班。哪个农民需要隔三差五值夜班啊。”   叶烦:“嫂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暂时先这样?”   刘桂花想起她的水桶扁担,儿女还在家等她:“先回家。我煮点米粥给苗苗送去。叶会计,你离得近,不方便过去平时也盯着点。不能叫孩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出事。”   叶烦点头:“耿团长,回家还是回部队?”   “回部队告诉老廖。”耿致晔说着话就转身回部队。   刘桂花拉着叶烦往反方向去:“你咋发现的?”   “二宝说的。”   刘桂花脚步一顿,又边走边问:“二宝?”   叶烦把二宝说的“遗言”大概说一遍,又说:“我当时还奇怪,庄秋月不让苗苗备考,苗苗到我家哭的跟刘备似的都没说过死,怎么一时没收到通知书就想不开了呢。”   刘桂花忙问:“是不是那次?苗苗找我,叫我找她妈说说?你教她那么说的?”   叶烦点头:“在庄秋月看来考大学对我而言轻而易举。我出面的话,她会说苗苗又不是你。”   刘桂花不禁问:“你说回头我叫苗苗去我家,她会不会认为我多管闲事?”   叶烦:“会认为你小心过头,苗苗没那么脆弱。”   “那也分什么事!”刘桂花惊叫,“关系一辈子的大事,我们大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孩子。”   叶烦:“嫂子,小声点。”   俩人走得快,刘桂花抬起头才发现到山西大队路口。此时正值饭点,路口没什么人,刘桂花松了一口气,庆幸不用费心糊弄。然而等到家属区,很多人在外面,包括大宝二宝。   叶烦刚到廖家门口,大宝就跑到他妈跟前问:“万姨说你去医院了。妈妈,去医院干嘛?妈妈,哪里不舒服?”   “妈妈没事。”叶烦朝万思芹看去,万思芹在叶烦家门口,见状就过去几步,解释自己也是听山西大队社员说的。然后万思芹又问叶烦出什么事了。   叶烦半真半假道:“苗苗最近压力大,没好好吃饭,昏过去了。”   万思芹想不到苗苗敢自杀,便信以为真:“难怪你们那么着急。没事吧?”   叶烦:“没大碍,在医院输葡萄糖。我去教大弟和小妹给她做些吃的?”   万思芹点头,然后转身对大家说没大事。   刘桂花朝胡同口看去:“大宝,我的水桶和扁担呢?”   大宝:“小山哥和小草姐拎回家了。”   刘桂花笑道:“还算他们懂事。叶会计,有啥事你——”看到叶烦给她使眼色,“大宝,二宝,你俩先回家。我和你妈去给苗苗做点吃的。”   大宝点头:“妈妈,快点啊,锅里的馒头都凉了。”   叶烦冲儿女摆摆手,就对廖家兄妹二人说:“进屋!”   廖大弟看得清清楚楚,姐姐没有昏过去,所以到屋里他就问:“叶阿姨,我姐到底咋了?”   叶烦:“你姐吃了老鼠药,不想活了。”   兄妹顿时吓傻了。   叶烦:“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俩记住,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廖大弟下意识点头,神色十分不安,“你,你说,我听着!”   叶烦:“其实你姐原本能考上大学。你妈偷偷把她志愿改了——”   廖小妹不禁说:“我知道。妈妈说为姐姐好。姐姐气哭了。”   刘桂花又想问候庄秋月八辈祖宗。   既然知道,叶烦便不再废话,直接问:“大弟,你喜欢什么,是当医生,还是当老师?”   廖大弟:“我想向耿叔叔一样当个什么都懂的军官。”   叶烦:“最厌恶什么?”   “老师!”廖大弟受不了老师把“不好好学习,将来只能干嘛干嘛”挂在嘴边。   叶烦:“假如你能考上军校,你妈偷偷把你志愿改成师范,还说当兵危险,当老师安稳,你是不是也想死?”   廖大弟代入自己,受不了,“我不会吃老鼠药!”   刘桂花点头:“对!死也要拉着你妈一起死!”   叶烦呼吸一顿,无奈地说:“嫂子,先别说话。大弟,杀人犯法,不能这么干。何况你妈没了,你让小妹怎么办?”   廖大弟没想过跟他妈同归于尽,可能庄秋月平时太厉害,导致廖大弟没这个勇气:“叶姨,我不会的。”   叶烦:“你姐姐朋友以前经常找她玩,现在不来找她,你妈又那么对她,你姐很难过。我担心回头你妈挤兑她,她又想死。平时你俩多陪陪她。就说好好活着,以后考远远的不回家。小妹,我说的这些可以不告诉你妈吗?”   小妹胆小,不敢欺骗妈妈。   叶烦见她一声不吭:“小妹,你喜欢当老师还是当医生?”   “我喜欢唱歌。”   叶烦笑道:“那完了。在你妈眼里唱歌属于下九流。还不如你姐学农。就算你妈表面上支持你,等你考音乐学院的时候也会偷偷改你的志愿。”   廖大弟忍不住问:“唱歌也能考大学?”   叶烦点头:“当然可以。像冼星海先生就上过音乐学院。”   刘桂花问:“小妹,你不帮你姐,你妈就会用这样的办法对付你。别觉着我吓唬你。”   现在高中初中都是两年制,叶烦算算时间:“假如苗苗年后七月份考上大学,四年后毕业,正好大弟考大学。到时候你妈要说,不听我的话我不给你生活费。大弟,你可以找你姐要。寒暑假也可以去你姐那里。小妹,你也是。大学生待遇好,一毕业就能分到房。你俩被你妈赶出去也不用担心变成乞丐。”   大弟和小妹眼睛一亮,像是看到希望。   叶烦:“所以帮你姐也是为了你们自己。”   刘桂花心说,叶会计真会说啊。   叶烦:“小妹,可以答应我了吗?”   廖小妹点头:“我不告诉妈妈。”   廖大弟:“我们就当不知道姐姐怎么了。”   叶烦笑着说:“不用给你姐做饭。”   刘桂花立即说她回家煮粥,一会儿送去卫生院。   廖大弟忍不住说:“谢谢刘姨。叶姨,谢谢你跟我们说这么多。”   叶烦又补一句:“你妈回来肯定说你姐不懂事。你俩就当没听见。千万不能附和。听不下去就出去,或者回屋看书写作业。”   廖大弟和廖小妹点头。   叶烦问:“做饭了吗?”   廖大弟摇头:“我妈说煮面条。菜洗好了,水也烧好了,我不会和面擀面条。”   出了这种事,叶烦也担心俩孩子在家胡思乱想:“去我家吃吧。”   他俩不好意思,下意识看刘桂花,询问她的意见。刘桂花一手拉一个。叶烦在后面锁门,然后又把廖家篱笆院门关上。   大宝和二宝在客厅等妈妈,快睡着了。听到脚步声,兄妹俩起来就往外跑:“妈妈?”   叶烦:“来了。小妹和大弟中午在咱家吃。你俩带他俩洗手。妈妈去做菜。”   叶烦在卫生院很久,炉火都不旺了,幸好带鱼熟得快。叶烦把鱼做好,又把鸡蛋和蒜捣到一起,淋上香油,就去拾馒头。   馒头没凉,但也不烫了。晚回来半小时,叶烦都要热馒头。   叶烦端着菜和馒头到客厅,就把玻璃水杯拿出来:“大弟,小妹,喝开水将就一下。我实在没力气煮汤。”   兄妹俩一起点头,又向叶烦道声谢。   饭后,兄妹俩帮叶烦收拾碗筷,擦桌子扫地。看起来很熟练,在家没少干。   叶烦心说,庄秋月在这方面比我会教孩子。可是摊上考学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就犯糊涂呢。   叶烦实在无法理解,干脆不想。   因为学校放假,大弟、小妹、大宝和二宝都不用上学,叶烦就让他们四个在屋里玩。   大弟和小妹没心情玩儿。大宝和二宝以为他俩担心廖苗苗,就安慰他俩说“妈妈不骗人。妈妈说苗苗姐没事,苗苗姐肯定没事。”   大弟留着俩陀螺也没啥用,前些天就送给大宝一个。叶烦把陀螺找出来,把桌椅板凳都拉到墙边,空出很大一片地方,让他俩打陀螺。   叶烦又让二宝和小妹回卧室看连环画或者翻花绳。叶烦自己嘴上说拾掇菜园子,其实在院里盯着隔壁。叶烦都盯困了,廖家门口出现一辆三蹦子,开车的人是廖政委,车上只有廖苗苗。   廖苗苗对她妈那么失望,应该懒得跟她吵闹。要是苗苗没说什么,那就是庄秋月依然觉着苗苗不懂事,不想跟她坐一辆车。   亲母女至于计较那么多吗。又不是她和赵茹萍那种特殊情况。叶烦估计庄秋月还要一会才能到家,就放下锄头去隔壁问:“廖政委,苗苗怎么样了?”   廖政委张张嘴:“我——叶会计,大恩不言谢。以后你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叶烦摇摇头没接这话,见苗苗没什么精神:“苗苗,你先休息,我和你爸说点事。”   廖苗苗以为叶烦劝她爸让她继续复习备考,很是听话地点一下头。   叶烦和廖政委到院里,估计苗苗听不见,叶烦问:“你会不会觉着苗苗气性大?”   廖政委神色尴尬:“我没想到她这么生气。”廖政委也没想到耿致晔为了苗苗把他骂成孙子,还是当着参谋长和牛副团长的面。更没想到参谋长说他过分,牛副团长说他助纣为虐。   叶烦:“你突然被劝退伍会觉着天塌了。在苗苗眼里考上大学就是她的天。她的天塌了,还是自己信任的妈妈捅破的,这就相当于你发现你被劝退伍是你的战友搭档耿致晔在背后干的。”   廖政委点头:“我意识到了。”   叶烦:“你也许会给自己找补,苗苗成绩好,再复习半年到七月份可以考得更好。万一苗苗那天病了,那天去考场的路上遇到车祸,苗苗还有力气再考?你是军官,肯定听说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廖苗苗一直没收到通知书,廖政委就劝她,明年会更好。苗苗问万一考不上呢。庄秋月说,你好好复习怎么可能考不上。因此廖政委就没想过车祸生病这些情况。   叶烦:“听小草说小山备考这段时间,她妈跟伺候活祖宗一样伺候她哥。一天恨不得做八顿饭。廖政委,你家给苗苗做过几次夜宵?”   廖政委不在家的时候不知道,在家的时候也没想过廖苗苗到十点或十一点会饿。他倒是跟苗苗说过几次,注意身体,早点休息。苗苗没听,他还很得意,跟牛副团长说他闺女懂事用功,兴许能考上。   之所以不敢打包票,就是因为廖苗苗没上过高中。   叶烦:“现在苗苗属于万念俱灰。很需要你。你跟她聊聊吧。”   廖政委点头:“给你添麻烦了。”   叶烦又说:“你可能不知道,苗苗怕我看出来,没敢跟我道别,但是跟大宝二宝说很多。要不是他俩说苗苗奇怪,我怀疑苗苗压力大想不开过来看看,等你们两口子发现,苗苗也许已经死了。”   廖政委来的路上还奇怪,叶烦怎么知道苗苗吃老鼠药。又不敢问苗苗,怕刺激她,闻言廖政委顿时感到后怕,不敢存有她只是一时冲动的侥幸心理。   叶烦回到家就对大弟和小妹说,他们的姐姐回来了。   兄妹俩就想回家,叶烦提醒:“在院里等一下,屋里没什么情况再进去。”   大弟:“我知道该怎么做。”   叶烦不放心,在院里盯着他俩过去。廖大弟到家门口停下,大概听到屋里有人说话,就和妹妹坐在屋檐下。庄秋月回来,他俩才起身进去。   大宝觉着妈妈很奇怪:“妈妈,苗苗姐得了什么病?你好像很担心苗苗姐。”   叶烦:“看不见的病。”   “不想说算了。我自己问苗苗姐。”   叶烦想说“不可以”,忽然想到可以。耿致晔数落大宝握笔姿势不对,大宝都会反驳,大舅说没人规定怎么握笔。要是知道苗苗的志愿被改,大宝只会骂庄秋月。   叶烦:“问吧。但是今天不行。”   “我知道啊。苗苗姐病好了出来我再问。”大宝想的是后天去给庄姨拜年我就问。   年初一他没能去庄秋月家。叶烦不许他去,说廖苗苗的病还没好。   大宝就算觉着妈妈骗他,也不敢过去打扰苗苗休息。大宝就想,明天再去。   翌日上午,大宝整装待发,邮递员送来一份电报。   大宝听到电报顿时忘记去隔壁探望苗苗,好奇地问:“是不是奶奶和姥姥想我了?”   叶烦白了他一眼:“就不能是我妈想我啊?”   “不能一块想吗?”电报太简,大宝看不懂,“妈妈,什么意思啊?”   叶烦:“你姑和你奶奶今天坐火车过来,你奶奶让我后天上午去车站接她们。你奶奶忘了坐哪路公交车到什么地方下车。”   大宝惊呼:“奶奶和小姑过来?姥姥来吗?”   叶烦摇摇头:“两次来消息都没说陈小慧,估计没考上。你姥姥需要在家陪她复习。可是你姑不好好在家复习,往这边跑什么啊。”   大宝也想不通:“姑姑来了你问问呗。”   正月初四上午,叶烦在车站接到她小姑子就问,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于文桃抢先回答:“家里太热闹,小勤静不下心复习。”接着又说,她坐车回去,就不进岛了。   叶烦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于文桃显摆,坐卧铺来的,她再坐卧铺回去。又说身上没带什么钱,不怕被偷。   话说到这份上,叶烦也没叫她回去。叶烦先看一下她的车票,离发车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就带她去市区吃顿发,然后送她到车站。   耿致勤第一次出远门不习惯,没什么精神。叶烦带她到家才问:“跟你妈吵架了?”   耿致勤摸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   叶烦想问,还要多明显啊。“没吵架你妈不可能这么着急回去。年前年后二嫂不忙,爸有她照顾,于姨回去干嘛?也不想大宝二宝?”   大宝二宝只看到小姑很失落。闻言,大宝就劝:“小姑,你和奶奶吵吵什么呀。她不懂事啊。不要和她计较。”   耿致勤嘀咕:“你奶奶确实不懂事。”   叶烦问:“到底怎么回事?”   耿致勤叹了口气:“我没想报师范,也没打算报会计专业。她非说老师和会计是铁饭碗,让我在离家近的几个重点大学里头选一个。别说我没上过高中,就是上过,首都那么多知识青年,我也不一定考得过。她真看得起我!”   叶烦心说,还好,没偷偷改志愿:“你听她的?”   耿致勤:“爸也说铁饭碗稳定。还说像二嫂的妈,被下放到农场也很受人尊重。他那么大年龄,我哪敢叫他操心劳神啊。结果滑档了,两口子不瞎指挥了。”哼一声,“她哪是因为和我闹别扭。怕你知道了数落她。对了,陈小慧没给你来信吧?也怕你数落她。”   叶烦:“不要告诉我她报的全国最高学府——京大!”   耿致勤震惊,她嫂子怎么这么厉害。   叶烦头疼:“一个个真是——她一边上班一边复习,还想考京大?不是我看不起她,她智商那么高会被陈宽仁和赵茹萍耍的团团转?”   耿致勤:“她说自己不如你情商高。”   叶烦没好气的说:“谢谢她这么看得起我!!!”   耿致勤想笑:“你妈提醒过她,第一年先试试。陶姨也想写信告诉你具体怎么回事。陈小慧说等她考上再告诉你。” 第52章 偷听   昨天上午叶烦把客房收拾干净, 下午开着从部队借来的三蹦子去岛上木匠家买一套桌椅。   以前都是谁找木匠,木匠再做桌子。自打去年一个岛上考上四个——知青和部队子弟除外, 岛民仿佛看到了希望,很多人找木匠做桌椅,给孩子营造一个良好的读书环境。   买桌椅的多了,木匠不怕做好卖不出去,闲下来就做几张。   叶烦买的桌椅就是木匠提前做的。   木匠家在五星大队北边大队。叶烦从他家到最南端的部队家属区要穿过大半个岛。岛民很喜欢叶烦,半道上看到她就打招呼。叶烦放慢车速回一句,岛民以为叶烦同他们闲聊,就问叶烦是不是给大宝买的。   叶烦说给小姑子买的——岛上安静, 小姑子来她家备考。   这番话到岛民耳朵里自动转换成,叶会计的小姑子去年都没考上。那么他们家孩子落榜也正常啊。再拼半年, 学山西大队社员报农学,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有工资的农民。   虽然备考耽误争工分, 可他们现在有钱, 卖鸭毛鹅毛的钱都能支撑孩子再努力半年。即便白努力, 好歹经历过, 以后孙子孙女长大后参加高考, 儿女不至于跟他们一样抓瞎。   所以家里没课桌的都去木匠家买桌椅。   叶烦对此事一无所知。   注意到小姑子脸色不好, 叶烦问:“在车上没睡觉?”   耿致勤点头:“我妈心真大,天一黑就睡,一觉到天亮。也不怕睡着了被人扔下车。”   叶烦想笑:“车上有铁路公安啊。再说了, 一个老太太,要钱没有, 要色也没有, 她怕什么?你先洗洗还是先睡会儿?房间收拾好了。”指着客房,“于姨和我妈上次过来住的。不过床单枕巾都是昨天下午换的。”   耿致勤感觉她的头发馊了, 身上也馊了,就要先洗头。   大宝立刻说:“姑姑,我压水。我现在会压水。”说完瞥一眼他妈。   不就以前说他没压水井高吗?叶烦瞪一眼儿子,记仇的小鬼!然后叶烦叫小姑子把洗脸盆和盆架拿院里,她去厨房拎烧水壶。烧水壶里满满一壶水,足够耿致勤洗头。   叶烦把烧水壶放盆架旁,就去厨房往钢筋锅里倒清水,拉开炉子给小姑子烧洗澡水。   炉子烧水慢,叶烦便去客厅等着。看到茶几上三个大包,叶烦到院里问:“小勤,包里装的什么?要不要拿出来?”   “拿出来吧。一包书,一包衣物,还有一个煮粥蒸饭的电饭锅。”   叶烦十分惊讶:“拿锅干嘛?”   耿致勤:“二哥一开始不同意我来岛上备考,说你要上班,还要照顾大宝二宝,没法照顾我。我说我不用你照顾。二哥说我看书累,需要吃点好的,我一来你得顿顿做菜啥的。二嫂让我把电饭锅带过来,给你省点事。她回头用她爸的名义再去友谊商店买一个。”   叶烦无语又想笑:“添一副碗筷的事。”   “二哥可能以为岛上要啥没啥,买瓶墨水都要出岛,不想给你添麻烦吧。妈说岛上也有供销社,二哥问供销社在哪儿。我妈真是,该老实交代,她藏心眼,不用说那么明白的时候,她说供销社离你家十里路。”想起这事耿致勤就无语,“二哥一听这么不方便,就叫二嫂带我去供销社,买牙刷牙膏啥的。对了,都在锅里。锅里还有一包奶糖。大宝,二宝,奶奶给你们买的。回屋吃糖去吧。”   大宝摇头:“我给姑姑压水。姑姑洗好我再去。”   叶烦注意到一点:“带你去供销社?你辞职了?”   耿致勤正洗头,不敢有大动作,微微点一下下巴,“去年阳历十一月底就辞职了。我跟主任说,考上了,我明年得上大学,没考上要专心备考。主任也很希望我考上,第二天就安排人跟我交接。对了,你妈叫陈小慧辞职备考,陈小慧说她不需要,我估计要不了多久,陶姨不给你写信,你嫂子就得写信,让你劝劝她。”   叶烦:“嫂子身体咋样?”   耿致勤脑子一转,明白她想问什么:“好像四个多月了。忘了听谁说的,预产期是农历四月底。不是我妈就是陈小慧。我前些天一心等录取通知书,没留意这事。”   叶烦:“不是说考不过别人?”   “万一运气来了让我碰上了呢?”耿致勤在家无心复习,就是天天想着捡漏。又因为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报的还是大家趋之若鹜的专业,考上的几率很小,不能再这样下去,她才提出暂时远离首都。   叶烦轻笑:“先洗头吧。”突然想到一个人复习可能寂寞无趣,“小勤,我邻居的女儿,也是你哥政委的女儿跟你情况类似,回头你俩一起复习?”   “好啊。”耿致勤想也没想就同意,“我之前跟陈小慧说,我俩都辞职,一起复习,努力一把。她也说不需要。不需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学习多好。还有啊,说两个人复习不如一个人安静。她最好考上。不然我天天嘲笑她!”   大宝和二宝很多时候很调皮,但更多时候把叶烦和耿致晔的话当圣旨。所以俩人很少在孩子跟前谈论别人的不是。他俩随口一说发泄出来忘了,俩孩子可能记在心里。   像大宝说于文桃不懂事,就不是叶烦和耿致晔说的。去年夏天于文桃带着四个小的回娘家,把四个小的累得一致认为她不懂事。   陈小慧有自信是好事,她年龄还没到考试规定的三十岁,她又属于老三届,考试规定对老三届很宽仁,今年考不上,明年可以再考,所以没必要配合小姑子数落陈小慧脑子不灵清之类的。   耿致勤也不需要叶烦附和,她就是跟叶烦吐糟,吐出来这事就过去了。   叶烦问:“她报的考古还是历史?”   耿致勤回想一下:“好像考古。对,是考古!我当时还纳闷考古跟历史不是一个专业吗。她跟我解释,历史学是历史学,考古学是考古学,学的主要方向不一样。”   叶烦:“她知道考古意味着什么?”   耿致勤被问懵了,忘了头上还有泡沫。大宝提醒她冲洗,耿致勤把脏水倒掉,接点井凉水,加点热水,”好像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呢。她知道的话,凭她没朋友,只能跟我聊,肯定忍不住说给我听。”   二宝一脸天真地问:“为什么没有朋友啊?”   耿致勤噎住,停顿片刻才回答:“好问题!可惜我也不知道。回头见着她你自己问。”   叶烦拦住:“别乱教啊。二宝,陈小慧工作忙,比妈妈还忙,没空交朋友。”   大宝:“她没有同事吗?”   叶烦:“你同学都是你好朋友吗?”   大宝摇头:“不是!有几个同学总说妈妈坏话。我都想打她们!”   叶烦:“是不是柳晴的女儿?”   大宝很是意外:“妈妈也知道?”   “妈妈猜的。”叶烦帮渔民赚钱,渔民的小孩不可能说她坏话。家属区有很多小孩,但跟大宝年龄相仿的没几个,“她们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都是跟她妈学的。狗咬你一口,你没必要咬狗一口。”   耿致勤不赞同:“嫂子,人善被人欺。不能这样教大宝。”   叶烦失笑:“我还没说完。大宝,我们等待时机,时机到了光明正大给她一顿。”   大宝不禁问:“像小慧姨把柳晴推屎坑里吗?”   叶烦吃惊:“你怎么知道?”   大宝摇摇头:“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你知道我知道就行啦。二宝,我们去吃糖。”   二宝跟上哥哥。   叶烦看耿致勤,你说的?   耿致勤一边擦头发一边摇头:“世上没有不透风。你没说陈小慧没说,不等于别人不知道。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大宝耳朵里很正常。刚才来的路上我看过,家属区没多大。”   “我看看锅里的水好了吗。”叶烦到屋里就交代大宝,柳晴被陈小慧推到屎坑里这事不许到处说。大宝乖乖点头,叶烦才去厨房。   炉火上来,锅里的水热了,但不烫。叶烦在厨房等一会,微微冒烟,叶烦就把水端到客房。耿致勤在客房擦澡,叶烦把烧水壶放炉子上烧开水,她收拾海鲜。   去年叶烦在婆婆家,耿致勤问过她岛上海鲜真像她妈说的那样多吗。叶烦就说等你考上学,有了寒暑假可以过去看看。当时耿致勤很高兴。   叶烦前天接到电报就想用海鲜招待第一次登岛的小姑子。   今早就买一串螃蟹和两条鱼以及几斤小海鲜。两条鱼分别煮汤和红烧,螃蟹清蒸,小海鲜焯水做捞汁小海鲜。   叶烦把海鲜收拾好备用,淘一碗米,用电饭锅蒸米饭。   耿致勤洗好澡出来,叶烦叫大宝烧火,她做菜。耿致勤听到叶烦的话就说她烧火。大宝挥挥小手:“姑姑,你辛苦了,歇着吧。我妈妈做饭快,一会儿就好。二宝,陪姑姑。”   二宝搬着小板凳打算陪哥哥烧火,闻言就看她姑,要我陪吗。   耿致勤看着被侄子侄女翻开的包:“帮姑姑收拾行李?”   二宝放下小板凳跑到茶几旁:“怎么收拾啊?”   耿致勤先把书拿出来,让二宝先放长椅上。整理好书本文具,提包暂时用不着,耿致勤就扔廊檐下,明天清洗干净收拾起来。装锅的包里除了她的生活用品,给大宝二宝买的糖,还有她二嫂准备的吃的。耿致勤第一次坐火车,闻不惯车上的味儿,没怎么吃东西。于文桃吃她自己做的饼。于文桃回去坐特快,明天中午可以到首都,就把吃的给耿致勤,说留给大宝二宝。   耿致勤把包里东西都放茶几上,又把包扔出去。回屋看到二宝打量茶几上的东西,耿致勤剥一个山楂片塞她嘴里:“好吃吗?”   山楂片卷成卷,酸酸甜甜还有嚼劲,二宝第一次吃,新鲜又喜欢:“姑姑,奶奶给我买的吗?”   “你二妈买的。给哥哥两个。”耿致勤给二宝三个,二宝跑去厨房给大宝俩,手里剩一个剥开就冲妈妈招手。   叶烦张嘴,二宝塞她嘴里就往外跑:“小姑,我的给妈妈了。”   耿致勤又给她俩:“二宝真懂事。”   二宝笑了,一点也不意外。耿致勤没注意到侄女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她发现茶几上有个放水果的小竹筐,就把吃的放进去。二宝随着她的动作看到竹筐里的橘子,就把山楂卷塞兜里,拿个橘子掰两半:“小姑,你一半我一半。”   耿致勤接过去,“这个时候还有橘子啊?嫂子。”朝厨房问。   叶烦把锅里的小海鲜捞出来,勾头回答:“有啊。不过太少了,不值得拉去首都。这橘子看着大,皮还厚,不如十月早橘皮薄小巧好剥,但这个橘子无籽。”   耿致勤一听无籽,忍不住把橘子皮剥掉尝尝。   二宝盯着小姑:“好吃吗?”   耿致勤点点头,可是看到腿上有蚊子。耿致勤差点跳起来尖叫:“嫂子,有蚊子?!”   叶烦吓一跳,赶紧出来问:“怎么了?”   “蚊子?冬天有蚊子?”耿致勤一脸难以置信。   叶烦想笑话她,可是又想到自己,以前大冬天听到蚊子嘤嘤嘤,也以为自己出现幻觉:“这里暖和,冬天有蚊子很正常。没发现你没穿棉袄都不冷吗?”   耿致勤想说刚洗过澡不冷,可她头发都快干了,身上早没热气:“好像不冷?”   叶烦:“不过是湿冷。你刚到这里没感觉,明天就会发现冻腿冻脚。对了,收拾好了吗?可以吃饭了。”   耿致勤装衣服的提包还在茶几上,闻言把包放卧室,又把书搬去客厅,把牙刷牙膏放廊檐下桌子上,茶几擦干净,就拉着二宝去洗手。   耿致勤看到鱼汤、红烧鱼,一盆小海鲜和一盘红彤彤的大螃蟹,忍不住吞口口水。   叶烦不但看到小姑子喉咙动还听见了,忍着笑掰开螃蟹:“喝点汤暖暖胃。”   耿致勤点点头,给自己盛一碗汤。正准备喝,发现嫂子和侄子侄女的碗空着,又给她们盛半碗汤。   大宝皱眉:“姑姑,太多啦。”   耿致勤倒自个碗里:“还剩两口,不多了吧?”   大宝又把妹妹的碗递过去。耿致勤倒给自己一半,把碗还给小侄女就迫不及待地尝尝。   浓浓的鲜香划过喉咙,耿致勤顿时觉着浑身舒畅,像一股暖流游走全身:“嫂子,这个汤真好喝。你怎么煮的啊?”   叶烦:“海鱼没有土腥味。这里的鱼比在首都菜市场买的新鲜。我放了一点蒜,又放一块豆腐,而且还是把鱼肉和鱼骨分开煮的。”   大宝点头:“妈妈先用炉子煮汤,然后叫我烧火炖鱼。等螃蟹蒸熟妈妈才把炉子上的汤端下来。”   耿致勤算一下时间:“煮很久?”   “骨头快煮烂了才放鱼肉。”叶烦把清理干净的螃蟹递过去。耿致勤顿时不好意思,“嫂子自己吃吧。我会剥。”   叶烦又拿一个:“还有很多。”给大宝拆一个,又给二宝拆一个,叶烦才拆一个自己吃。   耿致勤见她拆螃蟹很快,眨眼间三个出来,顿时忘了不好意思:“嫂子拆螃蟹真快。”   大宝嘎嘎乐。   叶烦瞪一眼他。   耿致勤不明所以:“大宝笑什么?”   叶烦:“笑我刚到岛上什么都不懂。不会用地锅,不会用扁担,洗带鱼都需要你哥手把手教。”   大宝使劲点头,对的!   耿致勤心说,以前我都没见过带鱼,“大宝,你会吗?”   大宝摇头:“我还小。大带鱼比我还高。等我长大就会了。”   叶烦:“吃饭!”   大宝啃螃蟹。   耿致勤感觉手上不舒服,低头一看,又有个蚊子:“嫂子,怎么这么多蚊子?”   叶烦:“白天暖和夜里冷。对了,睡前一定充个热水袋。”   大宝问:“吃过饭就睡觉吗?”   叶烦和耿致勤回到家午饭早过了。耿致晔不在家,叶烦请刘桂花照看半天,大宝二宝午饭也是在她家吃的。叶烦问:“中午几点吃的饭?”   大宝:“十二点吧。”   现在四点多。平时这个时间大宝二宝吃点东西垫垫,六点左右吃饭。饭后出去玩一会,回来写一会作业,洗漱后正好睡觉。   叶烦:“那就慢慢吃,吃到五点多。”   大宝觉着这个主意不错:“妈妈,我最后吃米饭。”   叶烦点头:“不吃也行。留着明天炒饭。”   耿致勤听她妈说过虾仁炒饭,至今没吃过。耿致勤决定多吃菜多喝汤,米饭剩下明儿炒着吃。   翌日上午,叶烦带着小姑子熟悉熟悉周围环境,中午就做炒饭。   饭后,叶烦问耿致勤看书还是睡午觉,耿致勤吃太饱,没心情看书,决定睡午觉。   二宝跟耿致勤回屋,大宝嫌外面风大也回屋睡午觉。叶烦见状打算关上院门,回屋歇一会儿。苏远航骑着车过来。   苏远航见着叶烦就笑,显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叶烦请他进来:“年还没过完就来找我,有事啊?”   苏远航坐下就说:“我打算过两天就把辞职信送过去。离开学还有十来天,足够上面安排新厂长。不过我一想到新厂长就有点不踏实。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叶烦:“咱们食品厂就是一草台班子。准备大展拳脚的人到这里肯定各种不满。不过不损害渔民利益,也不要我往里贴钱,随便他怎么折腾。这个厂除了我就是他,甭管怎么折腾都是折腾他自己。”   苏远航不禁说:“我怎么忘了,咱们厂就俩正式工。现在包装车间的临时工可以多养鸡鸭,做皮蛋卖鸭蛋,还可以卖鸭毛鹅毛,他敢为难人家,人家就敢撂挑子不干。   “我的书都给运城了。运城说他努力半年,回头也报省农大。苏多福家平反了,上面还要把渔船还给他,虽然目前还是大队的,有了盼头,他敢给人甩脸子,苏多福还真不伺候。”   叶烦:“我也不怕他,不是吗?”   苏远航点头:“我总算放心了。明天就写辞职报告。后天周一我就送过去。对了,部队家属区这边就考上一个,还是刘大姐的儿子小山?苗苗呢?”   以前苗苗和刘桂花经常去厂里帮忙。苏远航跟她很熟。去年考试前苏远航还去过食品厂,专门给苗苗、小山和山西大队几个男男女女讲数学题。   叶烦听到苏远航这么关心苗苗一点也不意外。叶烦不希望别人误会苗苗假用功,就把庄秋月干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   苏远航听呆了。   许久,苏远航回过神,唉声叹气又许久,叶烦感觉大宝都醒了,苏远航才一脸复杂地问:“她怎么这样啊?”   “怕苗苗学农辛苦。也许她认为苗苗考得好,农大配不上她闺女。”叶烦又说出苗苗气的自杀。苏远航目瞪口呆,又过许久才回过神。   苏远航不想再问庄秋月怎么想的:“我去看看苗苗?”   叶烦:“不用。她没心情跟人打交道。我问过她弟弟妹妹,她最近懒得说话懒得吃饭。你见过大宝姑姑吧?”   苏远航震惊:“也没考上?!”   耿致勤睡醒了,出来说“滑档”。苏远航一时不知该说七月再考,还是该同情她——滑档这么稀有的事也能让她遇上。   叶烦又说:“回头叫大宝姑姑跟她一起复习。”   耿致勤其实是被“自杀”俩字吓醒的。耿致勤顿时觉着她爸她妈还行:“嫂子,就这你还说我俩情况差不多?”   叶烦:“都没学上。”   耿致勤无言以对。   叶烦:“都因为父母没学上。”   耿致勤起身:“二宝醒了,我去给二宝穿外套。”看到大宝房门关着,她敲敲门。   大宝:“醒了。”然后打开门,“妈妈,听见了,苗苗姐不是生病。”   叶烦:“你要问苗苗为什么自杀吗?”   大宝摇头:“不要!苗苗姐肯定很伤心。妈妈,我要装不知道。我要告诉二宝。”   二宝跟姑姑出来:“妈妈,我什么都没听见。”   叶烦乐了:“你俩都是妈妈的好宝。要出去玩儿吗?”   兄妹俩刚睡醒不想出去,拉着小姑到长椅上坐下。   苏远航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可是他又忍不住说,“苗苗妈平时很通情达理啊。你不是还说你家鸭毛鹅毛给她,她卖了钱还送你两条鱼?”   叶烦:“人都有阴面。你爸不也是?我找他办食品厂,他瞧不上我。还说你跟我胡闹。你要备考,他也嫌你胡闹。考上了,就像没这回事一样。要不是我知道你爸什么德行,会认为你爸无条件支持你备考。”   苏远航心说,幸好你不知道,我还没去学校报到,我爸就觉着我比你有本事。当时苏远航真想提醒他爸,他大学毕业都接触不到叶烦大哥,更不要说叶烦的父亲。   凭叶烦的脑子,她愿意的话,只用耿家的关系,以后也能混得比他好。   先不说以后,就说现在。叶烦来之前每个大队都有很多社员有外债。叶烦到这里三年半,最穷的人家也有点余钱。叶烦只是草台班子食品厂会计,他父亲是公社书记,论职位权力社会地位经验,哪点不比叶烦强,他父亲为何不能让岛民富裕起来。   苏远航赞同叶烦的话,他父亲年龄越大脑子越木。因为上了年纪眼皮耷拉下来,也遮住了视线,看不到远方。   苏远航摇头苦笑:“我还没去,就叮嘱我好好学。我都三十二了。要他提醒?当年不是他瞎安排,我可能已经造福一方了。”   叶烦说:“那不说他。你来找我就为辞职的事?”   苏远航想想:“主要是这事。其次,小山,还是另外三个考上的,我们的学校都在杭城。我们五个我最大,他们父母让他们跟我去杭城。我得看看他们几个的报名时间。要是跟我差不多,就按我的时间来。还要大队长开证明买车票。可能还要把他们挨个送进学校。”   叶烦:“别带太多东西。大学校院很大,一个学校下来就能累得双腿酸软。缺什么东西给家里发电报,寄过去或者送过去都行。要是周六下午没课,周六回来,周日下午再走也来得及。”   苏远航看天色:“时间不早了。”   “那去吧。”叶烦送他出去,耿致勤忍不住跟上去。等他去小山家,耿致勤就小声问:“听他的口气考得很好?”   叶烦:“杭城最好的学校。”   耿致勤震惊:“全国重点?”   “科学院领导的学校,你说呢?”叶烦道,“不过他这个年龄做研究有点晚了。他还有俩孩子,跟大宝二宝差不多,也没法安心做研究。以后可能为政一方,或者进事业单位吧。”   耿致勤羡慕:“他真厉害。”   叶烦:“人家高中毕业。成绩还不错。”   耿致勤心里舒服多了:“难怪呢。”   叶烦摇头失笑:“走——”不禁停下,“你哥?”   “哪儿呢?”耿致勤跑到院外。   往这边来的耿致晔停下,过了片刻,连走带跑:“小勤?你怎么来了?烦烦,前天后勤跟我说你借三蹦子,就是接小勤?”   叶烦:“糊涂了啊。咱们在岛上,她过来得坐船。我借三蹦子给她买桌椅。”然后就解释早几天收到一份电报,说小勤这半年在岛上备考。   耿致勤问:“三哥,行吗?”   耿致晔笑着说:“怎么不行?在岛上也好。在家于姨事多,爸要经常去医院检查,还有卉卉和犇犇闹腾,二哥和二嫂再回来,一家人跟开茶话会似的。”   耿致勤点头:“我也觉着闹。三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耿致晔解释他好几天没回家了。想起什么,耿致晔给叶烦使个眼色。叶烦拉一下耿致勤,随耿致晔到屋里,叶烦才问:“出什么事了?”   “因为苗苗的事老廖这几天不是在家吗?刚才去部队,他说这几天我辛苦了,让我回来。我看他神色不对。不是跟苗苗吵架了,就是跟庄秋月吵了。”耿致晔问,“这几天看过苗苗吗?”   叶烦摇头:“大弟说他姐说她好好活。我也提醒过他苗苗万念俱灰。他就是一座火山也不敢这个时候喷出来。估计跟庄秋月说苗苗的事,庄秋月不以为然把他气着了。”   耿致勤:“这么严重啊?”   叶烦:“你晚上复习到十点吃饭吗?”   耿致勤点头:“吃啊。家里平时六七点吃饭。我十一点多睡觉,不吃哪受得了。”   叶烦:“谁给你做?”   “你婆婆啊。总不能让我自己做吧。”耿致勤瞬间明白,“那个小姑娘饿了自己做饭,当爹妈的不管不问?他丫——”看到大宝二宝认真偷听,赶紧把后半句咽回去,不能教坏小侄子小侄女,“嫂子,我决定了,我就是今年继续滑档,也要帮她考上!” 第53章 辛苦了   叶烦问耿致勤晚上想吃什么。   耿致勤脑袋里全是问候廖苗苗父母的话, 以至于一时愣住了。   叶烦问她怎么了。耿致勤朝隔壁看一眼就问:“嫂子,您不管了?”   “管什么?”叶烦下意识问。   耿致晔听明白了:“苗苗。”   叶烦哑然, 她小姑子真实在啊。   耿致勤见状不明所以,她说错了吗?耿致勤忍不住问:“嫂子怎么了?”   叶烦叹了一口气:“小勤,首先苗苗不是咱家亲戚,就算有句话叫,远亲不如近邻,可亲戚关系很远都可以提点几句,表示对亲戚的关心。理由充分。邻居再亲跟咱们都不是一家的。其次,苗苗虚龄十七, 心智不成熟,庄秋月有心哄她很容易, 届时我们里外不是人。”   耿致晔问:“明白了吗?”   耿致勤点头:“所以?”   叶烦:“跟她一起复习就够了。”   耿致晔:“不要认为我和烦烦冷漠。如果我们只是邻居,可以不在乎苗苗父母怎么想, 可以为所欲为。”   叶烦点头:“苗苗爸是你哥政委。他因此事心里不痛快向上告状, 就算内容全是胡编乱造, 上面也会想, 廖政委怎么不抱怨参谋长, 怎么不抱怨牛副团长?苍蝇不叮无缝蛋。人之常情, 也不能怪上面怀疑你三哥。为了外人把自己搭进去,这不叫善良。”   耿致勤懂了,她太冲动了。   叶烦又问:“刚才希望我怎么管?”   耿致勤第一反应是叫苗苗过来这边住。可是她嫂子以什么立场说这种话呢。耿致勤又想, 跟苗苗父母聊聊呢。听她三哥的意思,苗苗爸意识到不该对苗苗漠不关心。她爸的话他妈都不听, 她嫂子出面, 只会被苗苗妈当成多管闲事的神经病。   耿致勤又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她嫂子说得对, 只能把她叫过来复习。留她吃顿饭都不合适。因为两家离得近,苗苗会被她妈认成懒或者没眼力见儿,甚至没教养等等。   廖苗苗年轻气盛,认为她妈冤枉她,会忍不住反驳。庄秋月因此认定苗苗不服管,再数落苗苗,甚至动手,苗苗肯定无心复习。   耿致勤叹气:“好难啊。”   叶烦问:“吃什么?”   耿致勤因为苗苗的事心烦头疼:“随便吧。”   叶烦给耿致晔使个眼色,我们去厨房。   耿致晔点点头,大宝起来,耿致晔不禁问:“你干嘛?”   大宝想也没想就回答:“烧火啊。”   耿致晔:“我不会吗?”   大宝问妈妈:“是不是爸爸回来你就不需要我了?”   叶烦摇头:“咋可能。妈妈怕累着大宝。妈妈希望大宝长爸爸这么高。太辛苦长不高。”   大宝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挥挥小手:“爸爸去吧。”   耿致晔想给他一巴掌:“天黑了不许往外跑!”   “唠唠叨叨。”大宝忍不住嘀咕。   耿致勤就在小侄子身边,听到这话忍俊不禁。叶烦见她这样便不再担心她。到厨房,叶烦问耿致晔想吃什么。   耿致晔诧异:“我也有的选?”   叶烦打开橱柜,两根香肠,一块腊肉,几块年糕,还有草绳捆扎的螃蟹。耿致晔视线下移,案板底下还有几斤五花八门的小海鲜。   耿致晔看到海鲜不意外,指着香肠和腊肉:“菜市场现在还卖这个?”   叶烦点头:“生产队杀年猪,社员分一半,一半留着卖。可是这里暖和,买回去两天没吃就变味了。所以他们留一部分做成香肠和腊肉。年底送到菜市场,请菜市场帮他们卖。年糕不是,年糕是我今天上午拿挂面换的。”   耿致晔小声问:“因为小勤没吃过年糕吗?”   叶烦点头:“大宝二宝和我也喜欢。”   “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叶烦:“小勤要是不吃年糕,我就洗菜煮面,蒸螃蟹,海鲜用你教我的办法做捞汁小海鲜。小勤挺喜欢吃这个。现在我想把面换成年糕?你手劲大,帮我把年糕切成片,再切两根香肠,我洗点白菜,炒年糕?”   耿致晔把泡在盐水里的年糕拿出来:“两个够吗?”   “够了。年糕吃多了难消化。”叶烦把炉子拉开就去准备配菜。   水沸腾,叶烦焯海鲜。小海鲜捞出来,耿致晔把水倒掉刷锅,叶烦把料汁和小海鲜拌匀就放柜子里。耿致晔把锅清理干净放炉子上,叶烦加水蒸螃蟹。随后耿致晔烧火,叶烦炒年糕。   年糕出锅,螃蟹也快熟了。等耿致晔把几份年糕端出去,叶烦把小海鲜放桌上,螃蟹就熟了。叶烦把螃蟹盛出来,耿致晔倒一钢筋锅水放炉子上,又把炉口封一半,这样的话等吃好饭锅里的水烧热,正好用来洗漱。   夫妻配合默契,半个小时就吃上饭。   耿致勤到餐桌前还跟做梦一样:“吃饭了?”   叶烦点头:“没烧汤。”   耿致晔拿出玻璃杯,倒几杯水:“大宝,二宝,喝水吗?”   二宝摇头,大宝拿筷子:“爸爸,可以吃了吧?”   叶烦:“吃吧。”   大宝夹一块软糯的年糕吃下去就问:“妈妈,可以经常炒年糕吗?”   叶烦:“你妈不会打年糕。”   大宝有点失望:“好吧。回头问问我同学谁家打年糕。”   叶烦失笑:“那我多买几包挂面备着?”   大宝点点头:“可以。”看到他姑慢慢品尝,“姑姑,好吃吗?”   耿致勤看到年糕软趴趴的以为跟煮烂的面一样,然而软而不烂,还有腊肠的香味:“好吃!”   叶烦:“别只吃年糕,还有菜呢。嫌螃蟹麻烦就吃这些小东西。”   耿致勤不禁说:“嫂子,我又不是外人,您跟我还客气啊。”   耿致晔:“烦烦怕你不敢吃。”   耿致勤有点不敢碰小八爪鱼,闻言决定夹一个尝尝。   耿致晔吃饭快,他的年糕吃完就拆螃蟹。先给叶烦,再给妹妹,然后儿女。大宝撇一下嘴,在妹妹耳边嘀咕:“姑姑一来我俩就排姑姑后面了。”   二宝不禁问:“姑姑不来我们也是最后啊。”   大宝噎住。   耿致晔:“不吃嘀咕什么呢?”   二宝把碗递过去:“爸爸,我还想吃年糕。”   耿致晔摇头:“没了。”   耿致勤碗里的年糕只剩两块,正准备塞嘴里去厨房盛第二碗,闻言很是震惊:“没了?”看向她嫂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过。   叶烦失笑:“不是怕你吃,是怕你吃太多晚上睡不着。”   大宝点点头:“是的。小姑,我妈妈以前都是中午做年糕。”   耿致勤:“你俩知道还要?”   大宝:“万一今天吃了不难受呢?”   二宝点头,万一不难受呢。   耿致勤白了一眼兄妹俩,夹几个小海鲜放碗里慢慢吃。   叶烦把二宝的螃蟹掰开:“吃一个,喝点水,出去玩一会就回来洗脸刷牙。”   二宝接过去:“妈妈,明天不要做螃蟹。”   叶烦:“问你小姑。”   耿致勤笑着跟侄女商量再吃几天。   二宝点头:“妈妈,你和姑姑吃,不要我和哥哥吃。”   叶烦:“你俩说的啊?”   二宝点头:“二宝说话算话。”   翌日中午,叶烦用螃蟹炒年糕,二宝快气哭了。大宝一边吃螃蟹味儿的年糕一边数落妈妈耍赖。   叶烦故意问:“好吃吗?”   二宝:“螃蟹不好吃!”   叶烦笑笑没接茬。   年糕吃完了,第二天不能再做年糕,叶烦依然买许多只螃蟹。肉票用了,没法买肉,叶烦嫌鸡鸭鹅麻烦,又买两条鱼,买一块豆腐。   早饭后,大宝二宝嫌外面风大,趴被窝里看连环画。耿致勤在屋里复习,叶烦无事可做,蒸一锅螃蟹,在厨房挑螃蟹消磨时间。   刘桂花去庄秋月家,透过橱窗看到叶烦就喊,“叶会计——”   “嘘——”叶烦打断,“我小姑子在屋里复习,小声点。”   刘桂花压低声音:“我打算去苗苗家,叫苗苗去我家复习。可是我担心她看到小山难过。你知道的,以前小山在学校就是个混子。结果混子考上,她没学上,这事搁谁都难受。要不还是叫她来你家吧?”   叶烦点头:“我跟小勤说了。小勤愿意和她一起复习。”   刘桂花得了这话顿时没了心理负担,到庄秋月家待一会就问苗苗呢。苗苗从屋里出来,喊一声“刘姨”就打算回屋。刘桂花立刻叫苗苗去她家玩儿,她去叶烦家。   庄秋月见她特意提叶烦,不禁问:“叶会计怎么了?”   刘桂花摇头:“叶会计没事。不是她小姑子来了吗。我得去瞅瞅,听说脸型像她妈,眉眼像她爸,也像耿团长,长得很英气。”   庄秋月这两天也发现叶烦家来个生面孔。但是没看清长什么样。那个姑娘可能内向腼腆,她看过去,那姑娘就扭头躲开。庄秋月也好奇她长什么样,闻言便信以为真:“打水的时候不就看看了?还特意去。真是闲的。”   刘桂花嘿嘿笑笑:“闲着也没事。苗苗,去不去?”   苗苗不想去,可是也不想在家待着。真要她选,她选择出去。   到胡同口,廖苗苗准备往北拐,刘桂花一把拉住她:“我自己去怪别扭的。”   庄秋月在客厅里隐隐听到这话很是无语地撇撇嘴,刘桂花真会使唤人。   然而刘桂花到叶烦家就敲客房门。耿致勤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啊。”   刘桂花推开门:“小勤,看书呢?”   耿致勤早两天见着叶烦就问,她哥值班,她来接自己,大宝二宝怎么办。叶烦就说在刘桂花家。之前刘桂花来叶烦家压水,耿致勤还特意谢谢她照顾大宝二宝。刘桂花说耿致勤太客气了。耿致勤对她感官不错,笑着说:“嫂子,进来。”   “我就不进了。”刘桂花一把拉过廖苗苗,“苗苗,这是我大宝二宝姑姑,来叶会计家复习。她跟你一样倒霉,考的比你好也没学上。”   有廖政委和庄秋月作对比,耿致勤真觉着她父母挺好,也能坦然面对“滑档”,“不过我是滑档。也是因为我爸妈。非要我报重点大学。看书吗?一起复习,我也不无聊。”   廖苗苗没有她自来熟,不由得看刘桂花,想问合适吗。   刘桂花把她推进去:“小山找朋友玩儿去了,小草不在家。”睁着眼睛胡扯,“我叫你出来就是因为小勤想跟你一起复习。”   耿致勤起身拉廖苗苗,“进来吧。”   刘桂花等她俩进去就关门,然后去厨房问叶烦怎么蒸那么多螃蟹。   叶烦说把螃蟹肉挑出来,给耿致勤做蟹肉包,因为耿致勤喜欢吃螃蟹。   “你这个嫂子真好。”刘桂花说着话就打点水,用叶烦家洗菜盆洗洗手,“给我两个。”   叶烦给她几个,又把剪蟹腿的剪刀放在两人中间:“我们那边不产这个,我婆婆以前上班,也没空拾掇这东西,小勤没怎么吃过。”   刘桂花掰开一个:“这个三眼蟹还挺肥?”   叶烦:“来晚了。年前山西大队给我的河蟹才好呢。蟹膏都糊嘴。”   刘桂花:“在河里养的?”   叶烦摇头:“说以前没人吃,结果越来越多,去年收红薯的时候都往红薯地里爬。回头见着五星大队大队长,也叫他们在河里养蟹或者虾,留着以后卖。”   刘桂花心说螃蟹又没法往北方运,岸上市民不缺海鲜,卖给谁啊。   要是大事,刘桂花能忍住。这种小事她藏不住,就问叶烦谁买河蟹。   叶烦:“暂时没有。我听到风声,上面打算放宽政策。到那时候再养就晚了。”   刘桂花不由得想起鸭毛鹅毛。叶烦叫她留着,她觉着叶烦扯淡。要不是想着“万一呢”,她甭想卖八十块钱。刘桂花点头:“卖不出去也可以自己吃。再说了,除了找蟹苗费点功夫,也不要花钱,也不用照顾,卖多卖少都算白得的。”   叶烦:“就是这样我才敢建议啊。对了,养蜂的社员分出很多蜂,开春就能取蜜。我打算过些天通过罐头厂的关系定一批半斤和二三两装的瓶子装蜂蜜。先在菜市场卖。菜市场不好卖再找供销社。你要不要?回头卖的时候我通知你。”   刘桂花立刻说要,“给我小山一瓶,给我小草一瓶。等老牛今年休假,给他爹娘一瓶,再给我爹娘一瓶。”   “你不吃啊?”   刘桂花脱口而出:“我不配那么稀罕的东西。”   叶烦一点也不意外,很多渔民也说过类似的话:“生你的父母和你生的儿女都配,就你不配?”   “对啊。”刘桂花好像刚想到这点,“不不,叶会计,差点被你绕进去。孝敬老的照顾小的是我们应该的。”   叶烦不想说没什么应不应该:“真不想尝尝?说句不好听的,儿女有了出息,你的身体垮了,就不觉着亏得慌啊?”   亏!   很亏!   刘桂花决定自己留一瓶,然后叫叶烦帮她留五瓶半斤装的。   叶烦:“我跟菜市场说一声,到时候你直接找她买。通过我的手给你,有些人又该胡思乱想。”   刘桂花瞬间想起柳晴,看到山西大队给叶烦送红薯她都嫉妒。怎么就不想想叶烦会白要他们的吗。就算第一次白要,第二次叶烦也没点表示,人家社员还能那么殷勤。   因为小山跟山西大队的孩子考上同一所农大,刘桂花最近跟山西大队社员走得比较近,经常能听到他们抱怨叶会计客气。给她几斤红薯,她给他们几颗大萝卜大白菜,还教他们做酸萝卜和酸白菜。   想起酸白菜,刘桂花忍不住问:“叶会计,听说你年前做一缸酸白菜?”   叶烦指着角落:“那儿呢。不如我妈做的好。”   刘桂花看过去,比自家腌菜缸小一圈:“这么点啊?”   “我家俩孩子,耿致晔还经常不在家啊。”叶烦好笑,“你家小山一个都比我们娘仨吃得多。”   刘桂花点头,她儿子的胃无底洞。担心学校给的补贴不够儿子吃的,刘桂花打算回头给他二十块钱。等牛团长晚上回家住的时候,她再去杭城看看儿子。   刘桂花:“听说酸白菜也能炖鱼?”   叶烦早上买的鱼打算中午吃一条,晚上吃一条。中午红烧,晚上煮汤,就蟹肉包。叶烦买的螃蟹上午半天挑不完,她打算下午挑好就和面,晚上蒸蟹肉包,耿致晔也能吃到。   闻言,叶烦问刘桂花刀工怎么样。   刘桂花:“咋说?”   “会片鱼肉吗?我可以拆骨去刺,但是鱼肉片的厚薄不均。”   刘桂花摇头:“没那么做过。自家吃,不用那么讲究。”   叶烦:“那我中午用酸白菜和酸萝卜做鱼,你帮我烧火,在我家尝尝?”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教她做吗?刘桂花把剥出的蟹肉递给叶烦又去洗手,“我去买鱼。回头在你家做?”   叶烦心说您可真聪明。“去吧,去吧。”   刘桂花笑着回家叫闺女十二点蒸饭,然后才去菜市场买一条海鲈鱼。   黑鱼只有大刺,刘桂花想买黑鱼,可惜菜市场没有淡水鱼。拎着鱼去叶烦家,半道上遇到山西大队社员,刘桂花忍不住抱怨一句,菜市场那么多鱼鳖虾蟹都没有黑鱼。   赶海的东西都吃不完,谁特意去河里抓鱼啊。社员就说海鱼挺好,海鱼刺少。刘桂花觉着他说的也对,自己又不是买不到刺少的鱼。   俩人又闲话几句就各自分开。   社员看到刘桂花往叶烦家去,忽然想到叶烦之前说不要把河里的螃蟹搞绝种,控制一下繁殖就行。说不定以后有人买,就像鸭毛鹅毛。   山西大队不止有河,村里还有沟。江南多雨,偶尔还有台风,一年四季沟里的水没干枯过。想到这,社员就去大队长家,建议在村里的沟里养鱼。   村里的沟跟外面的河不相通,不用担心鱼跑掉。春天正是繁殖的季节,找几条鱼扔进去,不出两年就能养出很多。大队长觉着这事几个不着四六的闲汉就能干,不会耽误育苗插秧,便应下来。   刘桂花可不知道随口一句话能扯出一沟淡水鱼。她到叶烦家把鱼收拾干净就问叶烦什么时候做。   叶烦看一下表,不到十一点:“十一点半吧。”   刘桂花继续帮叶烦剥螃蟹。叶烦蒸的一锅螃蟹挑完,十一点四十。叶烦把螃蟹肉放橱柜里留着下午包包子。蟹壳蟹脚放锅里,然后加水和姜放炉子煮。叶烦开始分鱼。   刘桂花打开酸菜坛子:“叶会计,没萝卜啊?”   “旁边小坛子里面是萝卜。”叶烦先把鱼头去掉。   刘桂花拿出一碟萝卜和两半颗白菜,又问她在哪儿煮饭。   叶烦忘了,擦擦手就去淘米,用电饭锅煮饭。   刘桂花随着她动作看到客厅里的锅,禁不住惊呼:“这玩意方便。我只听人说过。”   叶烦:“小勤拿来的。”   刘桂花等她到厨房才小声说:“你小姑子挺懂事的。”   叶烦:“大概爹妈不着调吧。”   刘桂花不由得想起于文桃,真能挑事啊。“可能。像我们家,小山和小草就没有苗苗懂事。”刘桂花说着话就去外面洗萝卜白菜。回来经过耿致勤卧室,她又敲敲门,然后问苗苗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廖苗苗不敢。不是怕她妈骂她,而是怕她妈怪刘桂花。说白了不想连累别人。廖苗苗就说她家也该做饭了。   刘桂花也知道她不容易,就没继续挽留。   到厨房,刘桂花见叶烦把鱼收拾好,案板空出来,她就把萝卜白菜切成小块。叶烦烧火,煮鱼头鱼骨。烫成乳白色,叶烦下鱼片。此刻炉子上的螃蟹壳也煮出鲜味。叶烦叫刘桂花把汤滤出来,放回炉子上加调料,再加豆腐。一锅蟹壳豆腐汤就成了。   叶烦给刘桂花盛一盆酸菜鱼,又盛一大碗豆腐汤,让小勤帮刘桂花端回去。   耿致勤看书做题早饿了,忍着流口水的冲动从刘家跑回来就说:“嫂子,给我盛一碗汤。”   大宝指着姑姑的座位:“好啦。”   耿致勤坐下就端碗。   二宝忍不住说:“小姑,你早上吃饭了啊。”   “你小姑长得高饭量大。”耿致勤又喝一口,“果然好喝。嫂子,这么吃下去,我感觉我一个月能胖五斤。”   叶烦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故意说:“你想得美啊。你哥天天吃鱼,胖了吗?”   耿致勤摇头。   “天天吃猪肉一个月胖五斤有可能。鱼肉越吃越瘦。”叶烦又故意问二宝,要不要尝尝豆腐汤。   二宝摇头:“我听见了。花姨说用蟹壳煮的。妈妈,你不要故意气我啊。”   耿致勤差点被侄女的话逗呛着:“你妈哪有故意气你?”   二宝:“妈妈和爸爸一样喜欢逗人。妈妈,再气我,我不理你!”   叶烦:“那也要吃点豆腐,有营养啊。不能只喝鱼汤。大宝,要不要?妈妈给你俩盛几块?”   大宝点头。   叶烦给俩孩子各盛四小块豆腐,又给他们盛半碗米饭。   兄妹俩很清楚,必须吃饭。虽然他们更喜欢酸菜鱼鱼肉,也没有拒绝饭。   大概酸汤开胃,不知不觉都吃撑了。   耿致勤还以为会犯困,结果到卧室精神很好。耿致勤把地理书翻开,抄上面的知识点。耿致勤抄累了,出去透气,看到客厅空无一人,她就去院里。院里也没人,但是隔壁院里有人。耿致勤就招招手。廖苗苗过来——原来她妈在屋里,她不想待在客厅,又因为卧室太闷,就来到院里。   耿致勤没问她大冷的天在院里干嘛,邀请廖苗苗上午下午一起复习。   廖苗苗仔细想过,想离她妈远一点,她只有三个选择,一是去死,二是回老家种地,三是考学。考过一次,考学对她而言最简单。   廖苗苗犹豫片刻,耿致勤再次邀请她一起看书,廖苗苗就答应下来。   耿致勤拉着她到客厅:“我嫂子和大宝二宝呢?”   “大宝二宝在屋里。”大宝的声音从卧室传出来。   耿致勤推门进去,兄妹俩一个头朝南一个头朝北,靠枕头上看连环画。“你俩寒假作业写完了?”   大宝点头:“早写好了。妈妈说这些书可以看。都是名著。”   耿致勤瞥一眼,“《三国演义》看得懂吗?”   大宝挥挥手:“姑姑,可以出去了。”   耿致勤气笑了,拉着廖苗苗回客房。   叶烦其实没出去,她在厨房挑蟹肉。上午一锅没蒸完,剩十几个螃蟹下午蒸好,叶烦就去和面。和好面,螃蟹不那么烫了,叶烦开始拆蟹。   没理耿致勤是怕她要帮忙。   等天快黑了,廖苗苗回家,叶烦叫大宝烧火,叫小姑子炖鱼,她包包子。   耿致勤问:“中午吃鱼晚上还吃?”   “红烧。”叶烦用炉子蒸包子。蒸了两锅,第二锅没蒸满,叶烦放几个馒头进去。不过第二锅刚开始蒸,耿致晔就回来了。   耿致勤看到包子馅惊得瞪大眼睛,一副叶烦疯了的样子看着她。   叶烦:“看什么呢?”   “这么多蟹肉?你挑的?”   耿致勤震惊:“嫂子,那不是豆腐啊?”   耿致晔瞥一眼妹妹:“什么眼神?”   二宝要闹了:“妈妈,怎么又做螃蟹?”   叶烦:“我也做馒头了。不想吃就吃馒头就鱼。”   耿致晔一边用洗菜盆洗手一边问:“还有多少?我来吧。”   叶烦:“包子皮用完了。蟹肉还剩一点,明早给你做馄饨?”   耿致晔点头:“明天我做。”擦擦手到叶烦身后给她捏背:“叶烦烦,辛苦了!”   耿致勤不禁点头:“嫂子怎么不早说?”   “早说你帮我挑蟹肉包包子?你干嘛来了?”叶烦笑着说,“别不好意思。也是我想吃。再说了,咱家你三哥饭量最大,给他包的。”   耿致晔点头:“给我包的。要是你们几个吃,她中午就做了。”问叶烦,“挑一天?”   叶烦:“上午桂花嫂帮我一起挑的。好了,小勤,锅里差不多了,跟大宝二宝洗手去。”   耿致晔把厨房收拾干净,炉子上的包子熟了,馒头也热透了。夫妻俩把包子和菜端去客厅。   耿致晔怕耿致勤吃太多受不了,去厨房盛一点老酒,让耿致勤和叶烦都喝点。   耿致勤吃的吸溜嘴还不忘说:“嫂子,以后别做这么麻烦的。”   叶烦摇头:“偶尔一次。”看到儿女也吃包子,“大宝,二宝,好吃吗?”   大宝二宝一个人吃俩决定不吃了。   耿致晔见俩孩子一起瞪叶烦:“又怎么了?”   叶烦解释他俩不想吃螃蟹。   兄妹俩一起向爸爸告状,妈妈故意做螃蟹气他们。耿致晔点头:“我替叶烦烦答应,明天不做,后天也不做。对了,叶烦,什么时候上班?”   叶烦:“最近不需要出货。渔民也不用食品厂的烤箱,也没有水果要做罐头,厂里没事。可能要等新厂长过来。” 第54章 严厂长   正月十四下午, 叶烦拿一把挂面去山西大队大队长家中换一盆汤圆。   叶烦原计划去菜市场买汤圆。早上到菜市场一问才知今年跟以前一样没批发汤圆,因为去岸上食品厂批发一次至少十斤。然而渔民会做汤圆, 部队家属区几十户军嫂天南海北哪儿的都有,元宵吃汤圆的寥寥无几。总而言之,进十斤也卖不完。   这就跟米面和年糕一样,渔民自己会做,家属区吃的人少,菜市场不好卖干脆不进。不然月月亏损主任没法跟公社领导班子交代。严重了还有可能被调岗。   叶烦来岛上四年,早就注意到渔民很重视传统节日,料到今儿家家户户都会做汤圆, 叶烦就打算换半斤。   到山西大队路口碰到大队长,听说她换汤圆, 就叫叶烦去他家。叶烦说半斤就行。大队长给她搞一斤多,还说不用担心耿团长不在家吃不完, 今晚吃一顿, 明晚再吃一顿。   叶烦说明天才是元宵节。大队长来一句, 要换就这些, 不换拉倒。   简直不讲理!   叶烦想生气又想笑, 可大队长也不像开玩笑, 她只能端着一盆汤圆回家。   到廖家门口碰到庄秋月,庄秋月惊呼:“这么多汤圆?”   叶烦点头:“今晚一顿,明天一顿。小勤没吃过芝麻汤圆, 让她解解馋。”   庄秋月老家没叶烦靠北,她老家也很少吃汤圆。庄秋月没打算做汤圆。看到叶烦换那么多, 心说没这么过日子的。可是又听叶烦说, 回来的时候碰到刘嫂子,拿一包糖去跟社员换汤圆。庄秋月心说, 我不能被刘桂花比下去。她面上对叶烦笑笑表示知道,等叶烦一进屋,她就翻橱柜找吃的没找到,带两斤米去山西大队。   耿致勤从公厕回来正好看到庄秋月拎着布口袋去生产队。不过庄秋月背对着她,没发现耿致勤打量她好一会才进屋。耿致勤悄悄越过客房,鬼鬼祟祟到厨房,叶烦吓一跳:“你干嘛?”   耿致勤“嘘”一声,“苗苗妈往那边去了。”指着北边,“手里还拎着东西。她又想干嘛?”   叶烦好笑:“别草木皆兵。我之前问你吃不吃汤圆,你说吃。随口问一句苗苗家明儿做不做汤圆。苗苗说没做过。刚才碰到庄秋月就故意说,不止我,刘桂花明儿也做汤圆。”   “真的假的?嫂子,这事很容易穿帮。”   叶烦点头:“真的。桂花嫂说过。她家老大小山饭量大,换一两斤才够明晚吃一顿。她不好意思拿一把挂面跟人换,打算用糖。我还问她家有没有糖。咱家还有半斤红糖可以先借给她。”   耿致勤放心了:“那就好。不过你怎么知道庄秋月一定会中计啊?”   叶烦心说这算什么计谋。   “若非关系特好的朋友,感情特好的亲人,很难不攀比。心态好的人羡慕一下就过了,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庄秋月的心态,我以前不知道,经过苗苗填志愿这事我还能不清楚?”   庄秋月要不踩高捧低,也不至于那么嫌弃农大,偷偷改了苗苗的志愿。耿致勤还是不明白:“为啥要说桂花嫂?”   叶烦:“我有工作,又比她年轻,跟她不是一路人。她想跟我比,心里也会想,凭叶烦的出身你也比不了,没必要跟她比。刘桂花比她娘家穷,跟她年龄相仿,就像跑步,在同一起跑线上,很难不相互比较。”   耿致勤明白了:“对了,嫂子,差点忘了,渔民跟我说食品厂来了一个生面孔,可能是找你的。”   “你——”叶烦张张嘴,“你怎么才说!”瞪她一眼,指着地上的菜,“收拾干净!”   耿致勤:“嗳,别急,渔民要带他来找你,他说不用,他先随便看看。”   叶烦打算把围裙扔给她,闻言停下:“那——算了,看书去吧。”   耿致勤下意识起身,到厨房外又退回来:“嫂子好像不意外?”   叶烦:“算着时间上面安排的厂长该到了。”   “看来这厂长蛮务实的。”   叶烦点头:“知道了解情况,说明他不是好高骛远或只知道纸上谈兵。既然要看,我们就当不知道。”   耿致勤:“他晚上住哪儿?”   叶烦:“我是会计,又不是接待员,爱住哪儿住哪儿。”   “嫂子,这不像你啊。”耿致勤扶着门框打量她。   叶烦:“我一旦出面就要负责到底。没道理半道上把人扔下。可是我怎么安排?咱家只有一辆二八大杠,驮着他去莲花大队?累死我算了。”   耿致勤想说三蹦子,可部队的车也不是说借就有。万一人家进村收鸡鸭蛋,或者在菜地收菜呢。等他们用好天都黑了。然后她嫂子披星戴月把人送到公社,让公社书记安排,自己摸黑回来?耿致勤不禁摇头,她敢出这种馊主意,她哥回来就得让她滚犊子。   “嫂子说得对。你忙吧。”耿致勤笑着跑回房间。   叶烦继续杀鱼摘菜,然后拿去院里冲洗。   刚把鱼和菜收拾干净,叶烦就听到脚步声,然后抬头就看到一个中等身材长方脸的中年男子到她家门口。中年男子见叶烦发现他,扬起笑脸问:“叶会计吧?”   叶烦的心思都在晚饭上,反应有点慢:“你是?”   男子走近:“我叫严杨,是食品厂厂长。上边本来要这两天通知你。我对咱们这个岛很好奇,就说先过来看看,由我亲自告诉你。”   叶烦拿起毛巾擦擦手,迎过去两步:“你好!”   严杨同她握一下手,就扫一眼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小院:“叶会计平时很忙吧?”   叶烦下意识说:“不忙啊。”   “那今儿周一,怎么没上班?”严杨不待叶烦回答,就笑着说,“别误会,我就是有点好奇。”   叶烦奇怪,你不是到处看看看了吗?看的什么啊。无人陪同也能找到我家,不会净打听我的情况了吧。   “这事啊?说来话长。”叶烦一向喜欢先示敌以弱,所以好脾气地问,“进去聊还是去办公室啊?”   严杨笑着说:“还是去办公室吧。毕竟工作嘛。”   叶烦点头:“等一下啊。”朝屋里喊一声“小勤”,然后又说,“看着大宝二宝。”   严杨:“大宝二宝是叶会计的一对儿女?”   叶烦确定,他所谓的看看就是打听自己的事:“对的。俩孩子加一起十来岁,正是最调皮的时候。咱们走吧。”   严杨先转身出去。   叶烦合上篱笆门,严杨回头问:“怎么不装木门?”   “没必要。岛上又没有贼。安个篱笆门是防牛羊,防邻里纠纷。”叶烦道。   严杨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像是对叶烦的说辞无法苟同。叶烦也不废话。一路沉默到食品厂,叶烦打开办公室,拿起桌上的钥匙,“这是小苏厂长那把。”   严杨接过去:“听说小苏厂长辞职是因为要上大学?”   叶烦眉头微动,心说他不知道吗。   苏远航担心过新厂长来者不善。凭这一点他也不会太坦白,怕新厂长对横山岛了如指掌,她陷入被动。   叶烦点头:“请坐。刚才要聊什么?”   严杨到嘴边的“哪所大学”被噎回去,“是这样。叶会计,我听说厂里不怎么忙,可是也不能大门紧闭,毕竟咱们都是吃公家饭的。”   这是下马威吗?叶烦点头:“是我疏忽。”   “不,不是指责你。我知道叶会计家情况特殊,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就是上午下午来看一下。要不这样,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四点。”严杨指着自己腕上手表,“你看,现在才四点。”   叶烦笑着说:“那以后我在这边,你到工厂那边?”   严杨愣住,她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不是说她大小姐脾气,经常把渔民当孙子训吗。   “严厂长,怎么了?”   严杨摇头笑笑:“没,没事。不,还有,我想说说车间那边。车间怎么没人?”   叶烦:“您不知道吗?食品厂就你和我两人。”   “不是有临时工吗?”   看来没少打听啊。叶烦点头:“是呀。忙的时候请人,平时就我和小苏厂长。以后就是我和严厂长了。”   严杨十分困惑:“咱们不是食品厂吗?平时不用生产东西?”   叶烦:“要啊。像四五月份油菜开花,社员养的蜜蜂采到蜜,我们食品厂收上来装瓶密封,卖给岸上的供销社。再比如清明时节阴雨不断,渔民的鱼没法收拾,我们也买过来用烤箱加工,然后卖给供销社。去年年底咱们就卖了几火车皮。供销社饱和,咱们也就闲下来。”   严杨:“听说岛上东西要运往首都?为什么不是杭城和申城?杭城和申城市民购买力也还行吧?”   叶烦想说,你要不要出去再看看。   人申城离海近,周围河流纵横,不缺海味不缺河鲜,你靠什么跟当地人竞争啊。   再说杭城,江南水乡最不缺河鲜,海鲜可以找岸上的人买,人家少了从岛上往岸上运的过程,东西跟你的一样,你又拿什么跟岸上的人竞争。   苏远航懂事有远见,叶烦愿意提点。   这个严厂长,叶烦可不乐意伺候。   叶烦:“要不先说首都?往首都运是因为我以前是首都供销社会计。跟供销社主任谈合作不需要亲自过去,一封电报或一封信就行了。我家情况你可能不清楚,耿团长一个月回来一周左右,那一周也是晚上回来。俩孩子小,离不开人,我有心也无力啊。”   “不是还有小苏厂长?”   叶烦点头:“他试过。可他年轻脸皮薄,以前也没跟供销社打过交道,人家三言两语就能把他挡回来。怎么说呢?不擅长吧。要不然好好的厂长不当跑去考大学?大学毕业国家分配,也不可能比现在好太多。”   严杨不禁点头。   叶烦好笑,你是真不知道这一届大学生的含金量啊。   苏远航要想从政,可以留在省直单位。要想从商,也是去最有前途的国营企业。   “所以你看要不这样,以后我负责收东西装船,你负责跑销路和加工?”叶烦道,“我们一起把横山岛的货卖出去,把横山食品厂做大做强?”   严杨愿意上岛就是希望能在这个百废待兴的岛上大展拳脚,从而证明自己。“叶会计,你能这样说我很欣慰。那就让我们共同努力,让横山岛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   叶烦笑着同他握手,心说你是厂长不是书记,“严厂长是不是还要回去?”   严杨点头:“我跟渔民说好了,一会儿回去。我到车间那边看过,有几间办公室,改天我就搬进去。”   叶烦:“好的。有什么事可以叫五星大队社员来告诉我。对了,接送你的渔民叫什么名字?我需要记下来。”   “为什么要记下来?”   叶烦翻开账本:“凑巧搭渔船不需要付费。像这个点特意送你出岛,咱们得给人钱。你看,这是小苏厂长年前出岛为食品厂办事搭船记录。”   “可是,来回也没多远吧?”   叶烦:“渔民赚钱不易,在海里忙一天也只能赚一两块钱。这样的生意还不是天天有。下雨刮台风等等,平均下来每月也就十来天好时候。再加上有时候没收获,每月赚十来块钱,还要养一家老小。咱们都是有工资的,基本工资也比人家多,哪能占人便宜。严厂长,你说是吧?”   严杨脸色微变,有点尴尬:“我没想到。”   “你刚来,不知道这边情况很正常。以后跟渔民说找我结账就行。”   严杨点点头:“那就先这样?”   叶烦:“那我关门?”   严杨出去。   叶烦送他到码头,渔民已经等在那里。叶烦当着严杨的面对渔民说:“给您添麻烦了。回头找我结账。”   渔民笑着说:“小事。”没说叶会计太客气,免费之类的。严杨不得不相信叶烦的说辞。   到了岸上,严杨回过味,上面不是不许个人私下买卖吗?渔民为什么可以私下收费啊。   正月十六上午,严杨登岛,到办公室看到叶烦很是满意,看来叶会计也不是那么彪悍跋扈:“叶会计,在呢?”   叶烦不想来,因为大宝二宝今儿开学。可是不想这么快跟严杨起冲突,她给俩孩子报好名就直接来办公室。   “严厂长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严杨:“收拾好了,明天一块运过来。对了,叶会计,有个问题,这两天压在心里,不吐不快。”   “请讲。”菜市场主任每天都会从家里拎两暖瓶开水,叶烦过来就给叶烦一瓶。   以前主任没那么好心。叶烦请菜市场卖东西,虽然没给过提成,因为东西好卖吸引人,连带菜市场生意好了不少,主任便对叶烦好了许多。   叶烦给严杨泡一杯茶叶茶,茶叶是主任自家种的炒的,“喝点茶。”   严杨道一声谢,就问渔船怎么可以私下收费。   叶烦顿时想翻白眼,她以为什么事。   “忘了说嘛?我把钱给渔民不是进渔民自己兜里,而是生产队。好比你搭的船是山西大队的,一个月或者三个月一结,这个钱到队长手里,队长攒多了,所有社员平分。”   严杨不禁问:“可以这样?”   叶烦奇怪:“为什么不可以?渔船要加油,送我们也耽误争工分,不这样干人家不乐意,我们怎么出去?您怎么进来?”   “可是不合规矩啊。”   叶烦:“也没有规定不行啊。不出租的话,别的生产队没渔船怎么办?严厂长去过农村吗?”   严杨下意识摇头。   叶烦心说,难怪呢。但凡你在村里待几年都不会这么无知。叶烦笑着说:“农村没那么多规矩。也没法弄那么多规矩。”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运输这种事需要规矩。你说半道上出事了,是我们的责任,还是生产队的责任?”   叶烦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也对。严厂长有什么好办法?”   “我们可以把这些船集中起来,搞个船运厂。”严杨说出来眼前一亮,“对,可以搞个船运厂。”   叶烦顿时忍不住腹诽,三条破船搞船运公司,他怎么不上天。“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叶烦说着,脸上的笑容消失,很是为难:“可是这事恐怕得严厂长自己跑。我爱人节假日值班,我得去学校接孩子。不过我家有自行车。你可以骑车问问。对了,中午就在苏书记家用饭。小苏厂长临走前跟我说过,他跟他父亲说过,你可以暂住他家。”   严杨之前忘了问苏远航上的哪所大学,闻言就顺便问叶烦。叶烦笑着说:“你问苏书记。对了,先去我家?”   严杨点点头叫叶烦锁门吧。   叶烦耐心陪他到自己家,就把车子交给严杨。耿致勤听到说话声从屋里出来,严杨都骑着车子走了。耿致勤不禁问:“嫂子,怎么不请人进来坐坐?”   叶烦这两天没在家说过严杨。耿致勤问她严杨怎么样,叶烦也是说再看看。   不想小姑子操心,叶烦继续糊弄:“他着急去车间。车间在五星大队,离这边几里路。中午在苏书记家用饭。”   耿致勤一听有苏书记招待她,便放心回屋做题。   下午一点四十,叶烦去办公室。没什么事,叶烦就去菜市场主任办公室搬报纸。最近半个月的报纸看完,叶烦终于听到脚步声。叶烦到门口,严杨推着车子过来,很是兴奋地说:“叶会计,难怪你叫我自己问。小苏厂长真厉害,上的居然是全国重点大学。”   叶烦言不由衷地恭维:“虎父无犬子吧。”   “对!”严杨放下车子,“叶会计,我觉着船运厂的事能成。”   叶烦:“大家同意了?”   严杨摇头:“这事太突然。大队长说要开会讨论。我感觉成。要是不行肯定直接反对。”   叶烦脑壳疼,他懂不懂人情世故?知不知道什么叫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那你是回家还是再待会儿?”叶烦笑着问。   严杨看一下手表,三点半了。太阳下山早,严杨说:“回去吧。之前到家很晚了。”   叶烦懒得问他家在哪儿,但也怕他一条命没了:“下次可以骑车,让渔船帮你捎过来。到岸上可以骑车回去。”   严杨如梦初醒:“好主意啊。叶会计,谢谢啊。对了,有渔船吗?”   “早上怎么来的?要是跟人说过晚上回去,应该在渡口等你。”叶烦再次陪他到渡口,有个渔民在岸边钓鱼,看到叶烦渔民就招手:“叶会计,给大宝二宝补身体。”随便抓一条鱼给叶烦。   叶烦说声谢谢。   渔民又要给严杨一条,严杨下意识看叶烦,这也要记账吧。   叶烦顿时觉着好笑:“拿着吧。回头我家的菜长大,让他随便摘。”   这个渔民笑着说:“我不摘菜,我摘瓜。”   叶烦:“行,给你留个大西瓜。”   严杨心说真没想到大小姐能跟渔民和睦相处。   大小姐又不是生来就是大小姐,有什么想不到的。   叶烦提醒渔民小心点,就拎着鱼回家。   今儿发新书,学校不上课。大宝和二宝在家。叶烦就问他俩想吃什么。   大宝瘪着嘴巴:“你还是问小姑吧。”   叶烦气笑了:“还怪我之前天天做螃蟹啊?你小姑以前没吃过。再说了,我是没做饺子,还是没做你俩喜欢的红烧肉啊?”   大宝:“我想吃红烧鱼和米饭,你做吗?”   叶烦点头:“做啊。我这就收拾鱼,然后蒸米饭?”   大宝盯着她,一脸怀疑。   叶烦无奈地摇摇头,去院里收拾鱼。鱼收拾干净,叶烦把鱼腌一下备用,就淘米用电饭锅蒸饭。   电饭锅插上电,叶烦拉开炉子烧水,暖瓶冲满再做鱼。鱼出锅就烧一钢筋锅热水,留着洗脸洗脚,然后便可以封炉子关灯。   八点,叶烦把大宝二宝撵回房间睡觉,封上炉子,正准备烫烫脚睡觉,一群人来到叶烦家。   耿致勤吓得拉住叶烦的手臂,很是紧张地问:“你们——你们什么人?”   众人被问住。   叶烦一脑门黑线:“小勤,回屋看书去。他们都是生产队大队长。”   耿致勤惊得“啊”一声,意识到什么,顿时不好意思:“开会啊?那你们忙。我去大宝二宝房里吧。”看着俩孩子别出来捣乱。   其实不止队长,还有几个生面孔。叶烦家坐不下,就请他们自便。   年轻人靠墙或靠着长椅,年长的在长椅上坐下。叶烦搬个小板凳坐在茶几一端:“这么兴师动众,出什么事了?”   山西大队队长说:“叶会计,我没把你当外人,就直话直说?”   叶烦:“说!”   队长直接问:“那个船运厂,是不是你的主意?”没等叶烦回答,“肯定不是。你不用替那个姓严的找补。你想这样干早干了。”   莲花大队大队长点头:“我都没找书记,直接找你,叶会计,够给你面子吧?你要是为难就直说。我们没大本事,可是要把那个姓严的弄出去,抬抬手的事。”   叶烦料到这一出,但是没想到都没过夜:“严厂长以前没当过厂长,又不了解岛上情况,想法比较简单。我不为难,别担心。任由他找你们,是他热情高涨我劝不住。”   五星大队队长说:“那就不理他。”   山西大队队长冷笑:“你是不用理。你们村又没有可以出海的渔船。”   五星大队队长气得变脸。   叶烦赶紧说:“别吵。生产队的船都是个人的吧?”   莲花大队:“以前归生产队。现在上面不说革命结束吗?听说城里一些人被收的东西都归还给个人,我们也得还回去吧?”   叶烦:“以前无论个人还是生产队,你们都可以支配,或借来用用?一旦成了船运厂,那就是归国家。你想用一下都得打报告。你们只想不能叫严杨领导,没想到这点吧?”   众人如梦初醒。   山西大队:“合着姓严的还真为国家考虑?”   叶烦:“政府再穷也不能从人民群众手里抠钱。叫你们年年交公粮那是国家没办法,没钱养部队。没人养军人,咱们这里不又得沦陷?国家要你的船干嘛?又不能出海跟军舰抗衡。”   众人不禁点头。   叶烦:“回去就把船还给船主。明儿严杨过来跟你们说这事,就说社员不同意。严杨无论说什么,你们都只管听。等他要用船出海,你们直接拒绝,理由是没油。他给钱加油,就说个人无权私下交易。他不是说大队租船不合规矩,搞船运厂是为了把渔船搞正规?那我们就给他讲规矩。”   山西大队大队长抚掌:“这个办法好。我们就知道叶会计不同意搞船运厂。”   叶烦摇头。   众人吓得噤声。   叶烦失笑:“我赞同。可是船运厂属于政府领导吧?我不赞同把你们辛辛苦攒的家底归为国有。严杨有本事就找政府要钱买船。他能弄来一艘船,我都可以对他马首是瞻。用破规矩压迫你们算什么本事?”   众人很是感动,就想道谢,叶烦打断:“还没说完。现在政策宽松不少,以后类似的事可能还有。无论谁说什么,都说你这么有本事找政府啊。要是让你们出钱,你们就叫他们找银行借。不过要鱼要虾可以支持。家里的钱财和不动产不行。”   众人以为叶烦担心过两年她走了,严杨故态复萌。   山西大队大队长问:“严厂长要是知道我们来找你,会不会故意刁难你?”   叶烦:“你们会说吗?”   众人下意识摇头。   叶烦:“军嫂们不知道这事。”   山西大队队长放心地笑了:“叶会计,姓严的再想一出是一出,你就告诉我,我收拾他!官不大,官威不小!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第55章 大宝哭了   叶烦突然想到耿致晔好像说过, 岛上民风彪悍,不要被他们客客气气的样子骗了。以前他们手上只有渔网都敢硬刚倭寇。   叶烦怕出人命, 赶忙说:“不用,不用,没到那份上。”   莲花大队大队长忍不住说:“对!叶会计见他是市里派来的,不跟他一般见识罢了。”   叶烦点头:“就算他人品有问题,咱们这么快把人弄走,市里也会觉着咱们刺头不好管,然后弄一个难缠的过来就麻烦了。”   众人仔细想想,这么看蠢点也不是全无坏处。   叶烦松了一口气, 吓死姐了。   “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叶烦道, “对了,怎么回去?”   莲花大队大队长说:“我开拖拉机过来的。车在他家门口。”看一下山西大队队长。   难怪没听到车响。叶烦送他们到门外又问:“有没有手电筒?”   莲花大队队长抬抬手表示有。叶烦便关门回屋。   耿致勤从大宝二宝房里出来, “嫂子, 这事不应该找公社书记吗?”   叶烦苦笑:“公社书记大概率支持。”   耿致勤震惊:“支持渔民的船归为国有?”   叶烦点头:“国家很困难, 我们应该支持国家。他极有可能这么说。也不想想岛民都穷的只能吃海鲜。”   耿致勤顿时想笑:“要不是因为我在岛上, 知道这里的情况, 听到这话肯定觉着像‘何不食肉糜’。”   叶烦:“很多人每天只吃一顿米, 还是米汤。因为岛上山多地少。像红薯,咱们小时候吃够了,他们吃不够, 因为红薯丰收季也是一天两顿。还不敢吃太饱。”   “你的意思他们一天两顿饭?”   叶烦点头:“据我所知八成社员一天两顿饭。还是稀饭。像他们自己打的年糕,做的米面, 一把年糕放好几斤海鲜和菜。小孩晚上饿的难受, 大人就说,煮几个螃蟹, 或蒸条鱼吧。螃蟹和鱼都没油水,肚子填饱了,可嘴馋心慌。”   耿致勤:“公社书记看不见?”   “咋可能不知道。”叶烦提起苏远航的父亲就很无语,“他会说岛上穷归穷,可是没饿死过人。咱们国家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饭,只能挖野菜煮树根。简直是慷他人之慨。偏偏他真这么觉着,你还不能说他自私,或者沽名钓誉。你说气不气人?”   耿致勤点头:“嫂子打算怎么办?”   “静观其变。”叶烦叫她看书去,“对了,橱柜里还有几个包子。饿了自己热一下。”   耿致勤:“有饼干。还可以冲奶粉。你睡吧。大宝二宝睡了。”   叶烦到儿女房中看看,二宝睡着了,大宝听到脚步声睁开眼,都成三眼皮了。叶烦摸摸他的小脑袋:“被窝冷不冷?”   被窝里有个盐水瓶,大宝微微摇头。   “睡吧。”叶烦给儿子掖掖被子,又看一下底层的二宝,被子好好的,她便回房休息。   翌日,大宝二宝不要叶烦送,跟大弟和小妹一起上学。叶烦把衣服洗好就去食品厂。   菜市场职工这个时候很闲,在门口聊天,看见叶烦忍不住问:“叶会计,这几天怎么天天过来?”   叶烦心说,上面派来个事儿妈,不来不行。   “新厂长一会儿过来。”叶烦先把办公室门打开,以免他过来看到房门紧闭又叨逼个没完,然后才继续跟职工闲聊。   大概十分钟,严杨到了。   叶烦怀疑他搭往收购站送货的渔船来的。   果不其然,严杨到叶烦跟前就问:“咱们还天天往收购站送海鲜?”   叶烦点头:“虽然收购站要的不多,可怎么说呢,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   严杨:“过两天我就去申城和杭城问问。”   叶烦不怕他去,虽然食品厂跟这两处的供销社有生意往来,可卖的是水果和莲藕以及莲子。人家真不需要运费高的海鲜。   叶烦:“那就辛苦严厂长了。对了,您的东西呢?”   严杨道:“在另一个船上。说要等什么人,得晚一会,叫我和我的车子先过来。”   叶烦:“菜市场主任办公室有个电话,我给公社打个电话,让公社的人通知莲花大队大队长把手扶拖拉机开过来?”   菜市场职工忍不住问:“不能叫渔船直接过去?”   叶烦:“五星大队那边山势太陡,船没法靠岸。”   严杨问:“不能修个渡口?”   叶烦擅长骂人,比如陈宽仁和赵茹萍,也会捧场:“可以啊。只是成本太高,咱们食品厂没那么多钱。让社员出钱不现实,人家一天两顿稀饭,都不舍得吃干饭。”   严杨诧异:“岛上有鱼有水果,听说还有山菌,就这还一天两顿?”   菜市场职工皱眉,什么耳朵啊?水果、山菌和海鲜是饭吗。   叶烦:“山多地少啊。外面粮食限购,咱们有钱也没地儿买。”   严杨恍然大悟:“我一时忘了城里买粮需要粮票。”   叶烦此刻非常想知道他是谁家亲戚,安排他过来的人知不知道他是个棒槌。   严杨又说:“不能在山上种吗?不可以种水稻,可以种红薯啊。红薯不需要很多水。”   叶烦脑壳疼:“严厂长,有没有听说过山体滑坡?就是离民房近的山地只能种树。而且这里土质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上面一层山皮土,下面全是石头。果树能扎根下去,不等于小麦红薯或者芋头也可以。”   大概叶烦的神色太无语,严杨尴尬的笑笑说他去渡口看看船来了吗。   严杨转过身,叶烦就忍无可忍的翻个白眼。   菜市场职工正想说,严厂长怎么什么都不懂。看到叶烦的表情,愣了一下,接着忍俊不禁。   叶烦伴着职工的笑声到主任办公室。   主任问她喝不喝水。叶烦摇了摇头,给公社打个电话。主任等她放下电话就说:“那个严厂长,第一天到这里我就看出他是个假大空。”   叶烦心说,难怪每次他过来你都不露头。“怎么说?”   主任:“那天你不在,他说他是新厂长,我一想以后一起共事的自己人,就叫他进来坐坐。你猜他怎么着?背着手说我先到处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上面领导视察。虽然他是上面派下来的,可他能领导谁?”   叶烦指着自己。   主任嗤笑一声:“打今天起,你不管不问,只当你的会计,不出仨月他就得自己滚蛋。”   叶烦心说,不用仨月。要不是我把渔民按下去,今天他只能游过来。   “给市领导个面子。”叶烦笑着说,“我到渡口看看,人家初来乍到也不容易。”   主任心说,叶会计不愧是将军养大的,大气,讲究!   严杨这种人,叶烦上辈子见多了。   除了跟他臭味相投的领导,没人喜欢。不过跟他一个德行的领导到不了高位——没能力情商低。能上去的哪个不是靠真本事或高情商啊。   叶烦都没找人打听严杨什么来历,就是不信支持他的人有多厉害。   在渡口半个多小时,莲花大队队长来了,苏远航父亲也来了,苏父见着严杨就伸出手笑容满面的打招呼,跟没看见叶烦似的。叶烦冷笑一声,转身走人。   严杨下意识喊:“叶会计!”   “上厕所!”叶烦胡扯。   苏远航父亲脸色有点难看。   大概叶烦表现太好,严杨她的话深信不疑,问:“苏书记怎么来了?”   苏书记怕任性妄为的叶大小姐怠慢了上面派下来的人,可他又不希望别人知道叶烦瞧不上他,就说自己闲着无事过来帮帮忙。然后指挥莲花大队队长以及两个社员帮严杨搬东西。   大队长想把严杨的东西扔海里。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给叶会计个面子,大队长和俩社员一起搬。   到五星大队,苏远航父亲又帮严杨布置房间。苏父发现没有锅灶,就说不用买,他家有炉子,有煤球,还有碗筷。   严杨说自己带了餐盒和锅,苏远航父亲叫大队长回他家拉炉子煤球等等。   大队长不太乐意,到苏家就搬弄是非,说老书记烂好心之类的。然而一个被窝里面睡不出两种人。苏母一听说严杨是上面派下来的,不光让大队长搬,还给拿米,又拿几斤儿媳妇捡的海鲜。苏远航妻子还很高兴。   大队长顿时什么都不想说。   可什么都不做,他心里憋得慌。伺候好上面来的这个“阎王”。大队长就给苏远航写信,他家要完!   苏远航收到信吓得不轻。冷静下来就意识到绝对是他爹干了什么,惹得大队长忍不住找他告状。真出大事会直接来找他。早上出发,下午就能到他学校,比电报还快,写什么信啊。   即便这样,苏远航还是查课表——下周六下午没课。他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去买车票,然后又给叶烦一封电报。   叶烦收到电报就叫山西大队队长开渔船接苏远航。   周六上午下了课,苏远航直奔火车站,下午到甬城,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到城郊,又走几里路,七点多才到码头。   九点钟,苏远航登岛。   苏远航见叶烦家亮着灯,叫大队长先回家。苏远航喊出“叶会计”才想到那盏灯可能不是叶烦卧室的,而是耿致勤的房间。   苏远航正想说“没事”,耿致勤打开房门。苏远航又想说“明天再来拜访叶会计”,耿致晔出来了。耿致晔招招手,苏远航解开篱笆门上的草绳进去:“耿团长,不好意思,我忘了您休息了。”   耿致晔:“还没睡。进来吧。刚下船?吃饭了吗?”   苏远航摇头:“大队长家做了,我去他家凑合一晚。”   耿致晔让妹妹回屋休息,给他倒杯水。   叶烦家有个暖瓶的水常年不冷不热,苏远航接过去一口喝完,才有心思问他爹又干嘛了。   叶烦穿戴齐整从卧室出来,先说严厂长要把渔船集中起来搞个船运厂,社员和大队长都不同意,他就找苏书记抱怨。   叶烦:“你爹这几天天天陪他四处游说社员。苏秦游说六国都没你父亲积极。不愧是苏家后代,青出于蓝胜于蓝。”   “扑哧!”耿致晔又给苏远航倒杯水,苏远航刚喝一口全喷出来。拿出手帕胡乱擦擦,苏远航就问,“他不知道一旦船运厂搞起来就要受上面领导?”   叶烦:“大概以为船运厂在岛上就是集体共有吧。要说这事,也好理解,你爹一辈子党员,不信上面会跟岛民抢船。”   苏远航:“哪里都有好人坏人。十年革命多少人公报私仇?他长不长脑子?要是上面说隔壁岛穷,把船拨过去一半,他——以他的性子,说不定觉着咱们有能力就应该帮助别人。”   叶烦笑道:“能帮一点是一点。”   苏远航点头:“就像八两帮助半斤?”   耿致晔被他阴阳怪气的话逗笑了。   耿致勤忍不住出来:“你们也太能挤兑人。苏远航,那是你父亲啊。”   叶烦:“你没听懂。以前半斤就是八两。苏远航的意思饥一顿饱一顿的帮助吃不饱的,然后两个岛手拉手吃不饱。”   耿致勤很尴尬,不敢再偷听几人谈话。后来认真做题,她连苏远航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翌日清晨,苏远航在山西大队队长家吃点东西,就骑叶烦的车子回家。到家他家才吃饭。看到苏远航回来,一家人吓傻了。   还是苏远航的两个孩子先反应过来,问爸爸从哪儿冒出来的。   苏父就问他是不是遇到事了。   苏远航中午就得离开,下午的车票,晚上能到火车站。晚上没有公交车,幸好火车站离学校七八里路,他能赶在熄灯关门前走到学校。   苏远航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想妻子和儿女,想跟他们独处一会,没时间跟父亲废话,就问他“船运厂怎么回事。”   苏父想也没想就问:“叶烦告诉你的?”   苏远航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父亲以为他是被叶烦弄来的:“叶会计的主意?”   苏父意识到自己误会,就当自己没问,很自然地说:“严厂长。这主意不好吗?”   苏远航知道劝不动,直接说:“我反对!不用解释,我不想听。”   苏父冷笑:“是呀。你现在是大学生,翅膀硬了——”   苏远航立刻起身,他父亲吓一跳。苏远航没理他,问儿女和妻子,“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去供销社。”   俩孩子跟大宝二宝年龄相仿,虽然怕长辈,但更贪吃爱玩,立刻扔下筷子往外跑。   苏远航妻子不敢忤逆公婆,可她第一次跟苏远航分开那么久,也想丈夫,所以小心翼翼往外移。   苏远航到学校学校就发补贴,他就用学校发的补贴给妻小买东西。在外面逛到十点多,苏远航回到家,骑车去苏多福家,请苏多福回头把车子还给叶烦,他坐莲花大队的渔船出海。   在船上,苏远航对大队长说他父亲再找社员,就说苏远航反对。   果然,苏书记再带着严厂长四处游说,遇到的回答都是远航不同意,远航同意我们没意见。   苏远航的父亲顿时觉着没脸见严杨。严杨一个人去生产队,没人理他——又不是市领导,也不是公社领导班子,一个食品厂厂长还想管他们,做梦!   严厂长跟叶烦抱怨:“穷,不是没有原因。”   叶烦问:“要不这样,你问问市里,叫市里给咱们弄两条船。咱们跑出来赚了钱再买。一条也行?”   严杨顿时觉着这个主意不错,说他明天就去上岸。   叶烦差点失态,她不过拿话敷衍他,怎么还当真了。   “要不再想想?船很贵,就算一条也要很多钱。”   严杨摇头:“我们赚了钱给国家,带人进来买岛上的东西,给渔民创收,利国利民的好事,上面不可能不支持。”   叶烦顿时想问他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有道理。”叶烦恭维,“还是严厂长有办法。像我就没想到这点。可能本来杂事多,还要照顾小姑子,没空想这些。幸好最近没什么事。”   严杨不禁说:“我正想跟你说这事。闲太久了。正月都快过完了。”   叶烦:“那就麻烦您问问供销社要不要咱们的东西?厂里有我盯着,您尽管忙。”   严杨想想许多天没回家:“那我明天过去?”   叶烦:“让渔民送你。五星大队北边生产队里也有渔船。到莲花大队坐船也行。莲花大队离岸近,要是风平浪静,兴许半小时就到了。”   闻言严杨决定麻烦苏书记。   叶烦“祸水东引”没有一丝羞愧。可苏远航走之前告诉他妻子,严杨再去他家找父亲就写信告诉他。他妻子因为他考上重点大学很崇拜他,所以把严杨跟苏书记谈话内容一字不差写下来。   苏远航妻子是他初中同学,没上过高中,但写信完全没问题。苏远航看到信里“叶会计说从莲花大队离岸近”,眼前一黑,叶会计想累死他父亲吗。   苏远航给叶烦去一封特快信。严杨还没从岸上回来,这封信就到叶烦手上。   叶烦看到苏远航在信里求她放过他父亲,忍着笑回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苏远航收到信沉默了。   他收到信这天,严杨从岛外回来。叶烦算着时间也该来了,这天就老老实实去办公室看报纸。   严杨红光满面的,叶烦挑眉,难不成叫他干成了。   叶烦起身给他倒杯水:“成了?”   严杨点头:“成了!”   “签合同了?”   严杨摇头:“不清楚咱们一次能出多少货。所以回来问问你。叶会计,你知道吧?”   “不清楚。不过可以找生产队大队长统计。”叶烦拿出账本:“多少钱一斤?”   严杨很是得意的先说出海鲜价格,然后说出干货价,说完就问:“不低吧?”   “渔民自己卖买不了这么高。”叶烦合适账本,“不过也没有很高。无论活的还是晒干的都只是成本价。”   严杨不禁问:“不是渔民卖不了这么高的价?怎么还是成本?”   叶烦:“船来回需要加油吧?从岸上到火车上需要租汽车吧?用火车运货需要租车皮吧?要不要两个人跟车?一个人在车上睡着钱被偷算谁的?两个人下午到杭城,晚上回不来是不是要住宿吃饭?售价定死了,我们又想赚钱,只能压榨渔民。比如以前八毛收渔民的东西,现在六毛或五毛。渔民乐意?要不是我丈夫在这里,他手里有人有枪,渔民不把咱俩赶出岛,我跟你姓!”   严杨傻了。   叶烦又说:“五六毛可以卖给收购站,而且想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何必找我们?还要配合我们的时间?”   严杨懊恼:“我忘了问你收购价。要不我再去说说?”   “您去抬价?”叶烦耐心告罄,“您买过东西吗?您要不要出去问问菜市场职工,看人家怎么说?”   遇到脾气不好的得给他两巴掌——异想天开!   严杨忍不住骂:“他们真不知道为贫苦百姓着想。”   叶烦懒得听他废话:“船运厂的事怎么样?”   严杨着急把这事办成,把船运厂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很是不好意思说:“我明天去问问。”   “歇两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叶烦心说,今天来明天走,你不烦接送你的渔民都烦,“这次别那么大意。记得多说咱们岛上有多少物资,出不去可惜了。”   严杨很是诚恳的向叶烦表示感谢。   凭严杨没被彪悍的渔民打出去,叶烦也受之无愧。   春暖花开三月天,严杨再一次出岛。   这次不出意外,他很快回来,灰溜溜回来。叶烦隔着山山水水都能想象到,上面领导拍桌子瞪眼,可能把地图砸严杨脸上,让他看清楚甬城市辖区内有多少个岛屿,问他那些岛是不想搞船运厂吗。市里为什么不给每个岛弄配几艘船。   叶烦之所以只知道灰溜溜,因为严杨到食品厂说一句“这事还要再等等”就走了,去工厂了。   菜市场主任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很是好奇地出来问:“叶会计,严厂长怎么了?”   “挨骂了吧。”叶烦幸灾乐祸。   主任不客气地说:“活该!天天正事不干,上蹿下跳,显着他了!对了,叶会计,是不是快收货了?”   叶烦点头:“就这几天收货。二十号左右运过去。下个月清明,儿女给长辈上坟,城里人回乡祭祖,都不能空着手。”   主任:“那是在这边包装还是去车间?”   叶烦朝北看去:“去车间。去年定做的包装袋没用完。品相好的单独包装能卖上价。”   主任不禁说:“严厂长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海鲜搞的普通人买不起呢。”   “他会说华而不实,欺骗消费者。”   主任翻个白眼:“自家吃跟走亲戚能一样?什么脑子。”烦的摆摆手回屋喝茶看报。   要说叶烦也是闲的。   三天后通知山西大队队长,两天后不下雨就去五星大队那边的车间送货,然后让他通知隔壁,再让隔壁通知隔壁生产队,依次传过去。   雨大概等着清明出现,所以最近天气很好。   五天后,叶烦骑车去工厂。   叶烦打开库房门把包装箱拿出来,然后又把包装箱里面的小箱子小包装袋分下去,让临时工称重分装。   严杨看到箱子上印着横山岛轮廓图,岛上方还有鱼鳖虾蟹等物,眉头紧皱:“山上怎么能长鱼鳖虾蟹?”   临时工装聋。   来卖海味的渔民烦他也装听不见,他就问叶烦。   叶烦敷衍道:“抽象派,能让人眼前一亮。”   莲花大队队长故意说:“叶会计随便设计的。因为纸盒上干干净净太素了不好看。小纸袋上也是横山岛和鱼鳖虾蟹以及海带。严厂长要是有更好的,就用严厂长的。”   严杨不会画画,抽象画也不会,干脆闭嘴。可是大家都忙,就他一人闲着他可能觉着显不着他,又问叶烦:“这些都运往首都啊?”   叶烦点头:“从去年年底到现在,渔民攒了这么久的东西全运过去。”   严杨后知后觉:“其实没必要运往杭城和申城?”   叶烦摇头:“现在几乎都是上午或者下午出海。有时候天气需要,类似鱼回游,会选择特定时间撒网,比如晚上,回家睡一夜早上去收网。要是这两个城市有需要,渔民可以在船上吃午饭,或者在船上过夜,半夜起来拉一次网。”   严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叶烦问:“严厂长打算去申城看看?”   严厂长最近不打算出去,几十块钱工资快被他糟蹋没了。这次等登岛前回家住一晚,还因此跟妻子吵一架。   叶烦见他终于消停下来:“严厂长,你来记账?不用给钱。东西卖出去再付钱。我回家有点事。”   严杨看一下手表,还没到十一点。   叶烦顿时想一脚把他踹山上去,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小心眼。   来卖东西的渔民也看不下去:“叶师傅是不是回去给二宝打防疫针?”   叶烦点头。   严杨慌忙把手背到身后:“那你快去吧。”   叶烦到家歇过乏就洗菜做饭。下午大宝二宝放学回来,叶烦抓着二宝去山西大队——近几天卫生院的来这边打防疫针,方便渔民找到他们,就选择在生产队办公室等着。   大宝看着二宝蹦蹦跳跳跑回来,很是诧异:“二宝,防疫针不疼吗?”   二宝摇头:“不疼,还给甜豆吃呢。”   大宝和二宝差几岁,防疫针不一样。第二天下午大宝回来,叶烦问:“打防疫针?”   “妈妈和我一起?”   叶烦拉着他的手,叫二宝乖乖在屋里玩,不许影响小姑看书。   “妈妈,走啦。”大宝拉着叶烦跑。   到生产队办公室,看到细长的针,大宝扭头就走。   叶烦抓住他:“二宝都不怕。”   “二宝傻大胆!”   叶烦揪住他的耳朵:“给我过来。别逼我找你爸。”   大宝硬着头皮过去,然后用妈妈的手捂住眼睛。叶烦哭笑不得,没想到耿大宝跟去年一样,针刚碰到他的手臂就哇哇大哭,吓得小护士差点没拿稳针。   打好了他还哭。   医生护士哭笑不得。   叶烦嫌他丢人,抱起大宝就走。   到外面,看到好多人,大宝又气哭了:“谁允许你抱我啊?我不要面子吗?”   叶烦放手:“讲不讲理?谁在里面哭着不走?”   大宝抹掉眼泪:“你不可以把我拉出来吗?”   叶烦好奇地问:“手臂疼吗?”   不说大宝都忘了。大宝碰一下,好疼,瘪嘴又哭。   叶烦:“你同学来了!”   大宝慌忙把眼泪憋回去。 第56章 字如其人   叶烦被儿子逗乐了, 他未免太搞笑了吧。   大宝前后左右一看没有他同学,抬头问妈妈, 同学呢?妈妈满眼笑意,大宝又要气哭了:“不许笑!”   叶烦忍着笑问:“不要妈妈抱啊?”   大宝装聋,闷头往外走。   叶烦跟上去:“也不让妈妈背吗?回头人家看见你眼睛通红,问大宝怎么哭了。妈妈怎么回答?”   “不可以不回答啊?”大宝停下问。   叶烦点头:“可以啊。可是不理别人很没有礼貌啊。”   大宝想象一下,别人跟他说话,他一声不吭——好像很没礼貌,“你,你蹲下一点。”   叶烦转身背对着他蹲下, 大宝趴妈妈背上,小脸埋她肩上, 小声叮嘱:“有人问我怎么了,你就说我睡着了啊。”   “知道。不哭了啊。”叶烦趁机跟儿子商量。   大宝小声嘀咕:“我又不是爱哭鬼。”   然而是个爱面子的小鬼。   半道上遇到庄秋月领着比大宝大一岁的廖小妹去打防疫针, 庄秋月随口问大宝怎么了, 大宝十分紧张, 一动不敢动。叶烦隔着几层衣服都能感觉到儿子身体紧绷。叶烦提出背儿子也是担心别人看大宝哭过, 忍不住调侃几句, 又把他气得嗷嗷哭。   叶烦笑着说:“调皮扭到脚了。”   大宝气得想下来跑回家, 妈妈怎么可以乱讲啊。   庄秋月:“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去医院了吗?”   叶烦笑道:“没扭到筋骨,就是一时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呢。”   庄秋月了然地笑笑:“那快回家吧。”   叶烦背着大宝到自家院门口,大宝就要下来, 下来就埋怨:“你怎么可以骗人?”   “我说你打防疫针打睡着了,谁信?”叶烦朝儿子脑门上戳一下, “撒谎不带脑子。小笨蛋耿大宝。”   大宝要气死:“谁让你把我养这么笨的?你还怪我?不讲理!”   叶烦挑眉, 儿子真不好糊弄啊。   “怪我了?”   大宝反问:“我还是个小孩,啥也不懂, 怪我喽?”   叶烦忍不住笑了。   大宝不理解,妈妈傻了吧?难怪说他是个小笨蛋。   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大宝哼一声:“没话说了吧?”   叶烦摇头:“这样很好。以后别人说耿大宝,你是不是笨啊,这么简单的题都不懂。你就说,你懂你怎么没考满分?这么多题遇到一个会的,看把你能耐的。”   大宝愈发不理解:“妈妈不怪我啊?”   叶烦:“咱娘俩聊天,没有必要上纲上线啊。”   大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要是同学考了满分,所有题目都会呢?”   叶烦思索片刻:“天才也有不擅长的。他说你笨,你说他不擅长的呗。遇到全才,你就不要反驳,让他教你,虚心求教,等你学成全才再跟他比。不是有句话吗,叫君子反击,十年不晚!”   大宝一脸佩服的样子:“妈妈,你好厉害啊。”   “你没想到?因为你是小孩子,没有妈妈懂得多啊。妈妈教你,你认真听,不就知道了吗?”   大宝拉着妈妈的手:“以后不要笑我,多教教我啊。”   叶烦:“手臂还疼吗?”   大宝气得甩开妈妈的手:“就不能再当一会儿好妈妈啊?不要和我说话!”说完就往屋里跑。   叶烦笑着去厨房拉开炉子,然后拿着菜盆去院里薅一把菜。菜洗干净,炉火还没上来,叶烦叫大宝烧火,她用地锅煎几个鸡蛋。   鸡蛋香味飘到客房,专注做题二人组陡然回到现实世界。廖苗苗合上练习本,“小勤姑,我该回家了。”   耿致勤:“晚上别看太晚。离高考还有四个月呢。天天睡眠不足,到时候可能在考场上睡着。”   廖苗苗点点头,把错题本和书放书包里就开门出去。   大宝和二宝在客厅写作业,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廖苗苗,大宝问:“苗苗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廖苗苗笑着摇头。到家往厨房看一眼,她弟烧火,她妈做饭,她小妹坐在她弟旁边玩,廖苗苗就回屋继续写题。   廖苗苗没上过高中,不会高中数学,而她初中老师不是很懂高中数学,岛上也没有高中老师,以前她就听叶烦的话,撇开高中数学。   现在不一样。   陈小慧给耿致勤讲过高中数学题,耿致勤的二哥二嫂和她二哥丈母娘也给耿致勤讲过高中数学,虽然耿致勤没法跟天才比,但教廖苗苗绰绰有余。   两人最近上午学语文历史和政治,午睡醒来记地理知识点,四点以后直到晚上都学数学。要是中间看疲惫了就看报纸,因为耿致晔和叶烦都说过,这两年一段时间一个政策,死看书跟不上政治考题变化。   大概有耿致晔和叶烦指点,耿致勤倾囊相授,廖苗苗对七月份的高考很有信心,状态比之前好多了。看到她妈不会再心生烦躁,在家里也能静下心来看书做题。不过还是不想跟她妈搭腔。   廖苗苗以前很听话,现在长时间不理她妈就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很过分。廖苗苗把她的担忧告诉耿致勤,耿致勤很坚定地告诉她,你心软你妈会认为你妥协,你怕她,她还敢偷偷改你的志愿。   廖苗苗顿时不纠结了。   可她越坦然,庄秋月越不高兴,觉着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天天做饭洗衣服,吃力不讨好。   晚上廖政委回来,庄秋月就跟他抱怨,苗苗越大越不懂事。   廖政委关门前特意看一下,女儿房里的灯亮着。廖政委不希望她听到什么分心,就不能跟庄秋月争吵。于是他便对庄秋月说忍一忍就过去了,不就还有四个月吗。   庄秋月想到最多半年,死丫头就滚了,心里舒服多了。   叶烦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廖家现在是这种情况。   虽然叶烦不知道庄秋月心里怎么想的,但她知道庄秋月在家里强势这么多年,叫她向女儿低头,不可能。   改个坏习惯都很难,何况改变本性。不然也没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今天耿致晔也回来了。   睡前,叶烦调侃耿大宝天不怕地不怕,敢跟她和耿致晔顶嘴叫板,居然还怕打针。   耿致晔:“是不是以前遇到过不专业的护士把他扎疼了?”   人和人的痛感不一样,就是遇到过不专业的护士,叶烦也不清楚究竟多疼,因为又没扎她身上:“可能吧。”   “哭多久?”   叶烦摇头:“一会儿。我把他抱到外面就不好意思哭了。小不点,还天天叫着长大了。打针的时候又说自己是小孩子,不该承受那种痛。”   耿致晔失笑:“总是有理。对了,姓严的最近没给你添堵吧?”   叶烦:“就是个喜欢说屁话的蠢货,影响不了我。”   耿致晔笑出声。   叶烦拍拍他的手臂:“小声点。小勤在对面做题呢。”   耿致晔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九点了:“她写到几点?”   叶烦不清楚:“跟她说过,困就睡。天天硬撑着状态不好,事倍功半。”   耿致晔:“房里有吃的吗?”   叶烦:“我封炉子的时候在钢筋锅里放一个菜包和一个鸡蛋。   菜包和鸡蛋都是熟的。叶烦封炉子的时候打算放烧水壶,后来决定放钢筋锅,在锅里放箅子,包子和鸡蛋放箅子上,等耿致勤饿了,锅里的水也该热了,热气正好给包子和鸡蛋加热。   耿致晔不禁说:“我倒洗脚水关院门的时候往隔壁看一眼,老廖和庄秋月都睡了。老廖是不是也把我说的话当放屁?”   叶烦拉住他的手:“别想太多。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同床共枕的妻子,廖政委也难办。以前不知道苗苗能考上,廖政委听庄秋月的。苗苗证明自己行,廖政委肯定不会让她放弃考高。可是庄秋月不认为自己有错,廖政委又不能硬掰。现在这样最好。”   耿致晔实在无法理解:“孩子有出息不好吗。”   叶烦也无法理解。   叶烦前世父母有很多糟点,比如她想买房让她自己拼,家里存款给她弟。但她父母很注重教育。叶烦学生时代考的好有奖,她弟没考好挨罚。在这方面她父母一碗水端平。有时候她弟比她挨的狠,用她父母的话说你一个男孩子没出息,以后我们死了,你怎么养活老婆孩子。   高考填志愿也很尊重叶烦。即便不看好叶烦选的专业,也不会偷偷改志愿或者逼她改志愿,而是说你不后悔就行。   有时候也会说,女孩子不用太辛苦,随便选个专业毕业后能养活自己就行。这话有点不顺耳,但是至少为叶烦考虑了,而不是说不用努力,指望男人养。   叶烦:“可能有大弟和小妹做对比吧。他俩很听话。”   “那是因为苗苗在前面冲锋,他俩不需要闹就能得到苗苗争取到的东西。比如去年填志愿,有苗苗自杀在前,庄秋月以后肯定不敢改大弟和小妹的志愿。”耿致晔一说这事就来气,他的脾气受不了这么蠢的女人,“睡觉!人家的事我们操什么心。”   叶烦好笑,说得好像不是你主动提起似的。   耿致晔主动说这事,还是因为隔壁一盏孤灯太醒目,让他忍不住留意。可是一看到那盏灯就不由得想到廖苗苗脸色苍白的躺在医院床上的样子。   耿致晔也有女儿,自然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对了,对小勤不用小心翼翼。二哥叫她住到大宝二宝放暑假。还有四个月呢。”耿致晔搂住叶烦,“你没空就叫她做饭,你不想刷锅洗碗就叫她收拾。她也可以趁机休息休息脑子。”   叶烦道:“你只看到我洗衣做饭?没看到我不需要盯着大宝二宝?以前大宝二宝放学去办公室找我。现在直接回家。渴了饿了没找过我。而且他俩知道小勤要考大学,在家很安静。也不怎么出去。”   耿致晔很是意外:“这么懂事?”   叶烦:“我拜托他们照顾小勤。大宝渴了就问小勤渴不渴。二宝饿了就问小勤饿不饿。他俩跑出去玩还怎么照顾小勤?”   耿致晔:“难怪最近每次回来他俩不是写作业,就是趴长椅上说小话,或者看连环画。我还以为他们嫌外面风大。”   “晚上比白天凉。真嫌冷他俩每晚吃过饭都往外跑啊?”叶烦道。   耿致晔:“你不累就行。”   叶烦没照顾过备考的学生,不清楚该怎么做,耿致勤刚到那几天她确实紧张。因为紧张有点累,累了得不到休息就容易烦躁。   严杨三天两头在她耳边说屁话,叶烦就觉着三十多岁的老爷们还没有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懂事。叶烦回到家看到小姑子倍亲切。   随着习惯了耿勤的存在不紧张了,叶烦就觉着多个人不过多副碗筷的小事。   叶烦:“不会累着你老婆。”   耿致晔想笑:“睡吧。明儿不是还得去车间吗。”   以前有苏远航盯着收货,叶烦不用去。现在厂长变成严杨,叶烦也不但心他把货搞错。可是严杨说话不中听,把渔民惹毛了,渔民敢把他扔海里。   因为在渔民看来食品厂可以没有厂长。   翌日上午九点,叶烦到厂里没看到严杨,问五星大队大队长:“怎么是你在这里记账?”   大队长一脸无语。   叶烦好笑:“他又干嘛了?”   忙着过称的苏多福忍不住说:“在老书记家喝多了。”   叶烦愣了一瞬,难以置信:“喝多了?”   苏多福也很无语,“这事说来不长。从头说吧。昨天下午你刚走,老书记就过来问要不要帮忙,收的怎么样。”想起昨天的事,苏多福想给自己一巴掌,“是我嘴贱,说要不要去办公室聊。因为院里人多货多还有扁担,乱糟糟的,实在不是谈工作的地方。结果这二位真不客气,聊到五点多。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多话。”   叶烦:“先别吐糟。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嘴贱,问他晚饭怎么解决。”其实不怪苏多福。他以前跑生意,现在押车跟供销社打交道,周到习惯了,“老书记叫他去自己家。老书记家有白酒,上面给的福利。平时没人陪他喝。远航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难得遇到一个谈得来的,听远航媳妇说,俩人干掉一瓶老酒,又干掉一瓶白酒。说一开始喝老酒,嫌老酒不带劲,喝完换的白的。”   叶烦不禁说:“混着喝啊?难怪今天没爬起来。不是,他晚上怎么回来的?”   苏多福叹了口气:“住远航儿子的房间。远航儿子昨晚跟他爷爷奶奶睡的。小孩大了不愿意跟老人睡,今早在路口碰到我就问严厂长什么时候滚。”   叶烦很好奇:“说滚了?”   苏多福也很意外,因为那孩子被苏远航妻子教的很有礼貌。尤其最近半年,可能怕给大学生丢人,小孩见到长辈不好意思喊“叔伯姨婶”,也会抿嘴笑笑挥挥手。   苏多福:“吃饭的时候唠叨人家,好好学习,乖乖听话,考大学什么的。孩子调皮的时候这么说没问题。正吃着饭唠叨,甭说小孩,我这么大岁数也烦。”   叶烦心说,我居然一点也不意外。“大队长,账本给我吧。”   大队长把账本递过去:“我的字不好看,你担待啊。”   叶烦笑着摇头:“能看清楚就行。”往前翻几页。大队长见状忍不住说:“严厂长的字挺好。人家都说字如其人,也不尽然啊。”   叶烦:“比我字体大,狂啊。可惜字太飘,没什么风骨。就像他那个人。”   大队长不懂,叫苏多福看看。   苏多福拿着秤过来看一眼,摇了摇头:“我不懂。就觉着挺好。但是吧,没叶会计的字干净利落。不是我夸叶会计,你的字给人一种刀的感觉,就是锋利。”   叶烦没觉着这话是夸她:“称重去吧。”   苏多福笑了笑到一旁过称,“对了,运城想请假,又怕回头没考上两头都耽误。叶会计,运城让你帮他决定。”   “他父母呢?”叶烦问。   苏多福:“他父母没上过学,平时不怎么出岛,什么都不懂。他们两口子叫运城上学还是看到老书记叫远航上学。”   叶烦:“那叫他好好复习。这边的工作我给他留着。”   “以后我自己跟车?”   叶烦问大队长五星生产队有没有机灵懂事又安分的年轻人。   大队长说他回去打听打听。因为跟着这份工作责任重大,不但要盯着货,下了车还要跟供销社的人打交道,还要带着钱回来。粗心大意不着调的都不行,老实木讷的也够呛。所以他不敢直接答应下来。   叶烦又问:“他也没上过高中,谁帮他补课?”   苏多福:“问题攒起来写信问远航。远航还给他找几本复习资料。远航的什么笔记都给他了。他认真复习说不定能考——”   叶烦想问怎么突然不说了,就看到苏多福朝她身后使眼色。叶烦回头,严杨推着车子过来。严杨对上叶烦的目光尴尬地笑笑:“不小心睡过了。”   叶烦:“可能前些天太累。好好歇歇,今儿我盯着。”   苏多福和五星大队长互看一眼,难怪俩人能和平相处,原来叶会计面对他的时候这个样啊。   严杨说一句“睡够了。”把车子放到拐角就过来。   叶烦忍不住皱眉:“严厂长,要不要换身衣服?”   严杨愣住。   大队长想给他一巴掌,给他醒醒酒:“严厂长,您昨晚喝多少?这么大酒气。”   严杨抬手闻闻衣服,慌忙转身回屋,暗暗决定以后戒酒。   大队长伸出大拇指:“叶会计,您真受得了。”   叶烦一本正经的问:“你们村有头脑不全乎的缺心眼吗?”   大队长仔细想想:“有一个。”   “他跟你犯傻,你好意思真计较吗?”叶烦又问。   大队长一愣一愣,反应过来笑出声。   叶会计还是叶会计,嘴巴还是那么不饶人。   大概严杨很羞愧,十一点左右就对叶烦说,她家里忙,下午就别过来了。   叶烦才不跟她客气,下午就没过去。   在家没事,叶烦看着时间接大宝二宝放学。   叶烦有段时间没接俩孩子,结果就是大宝忘了不好意思,蹦蹦跳跳到叶烦跟前就拉着她的手问:“今天不忙啊?”   叶烦摇头:“不忙啊。妹妹呢?”   “妹妹在后面。”大宝指着学校大门。二宝跟同学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大宝嫌她磨叽,大声喊:“耿二宝!”   耿二宝的同学问:“耿晶晶,你的小名真叫二宝啊?”   二宝不介意哥哥在学校喊她乳名,可是不能当众喊。同学们都盯着她,跟看猴儿似的。二宝气得跑过来吼她哥:“耿大宝,不许叫我耿二宝!”   大宝:“就喊,就喊,耿二宝,耿二宝——”   二宝抄起书包朝他砸去。   叶烦吓一跳,正想说什么,大宝不慌不忙躲开。叶烦一看这样就知道平时放学的路上没少闹,干脆抄手不管。   二宝一心想教训哥哥,忘了妈妈在一旁,哥哥跑她就追。兄妹俩到家门口停下,互相看看,“妈妈呢?”   坏了!把妈妈忘了!兄妹俩跑到卧室关上门。   耿致勤听到震天般的关门声吓得跑出来:“大宝,二宝,怎么了?”   大宝:“我们把妈妈忘学校了。妈妈回来肯定数落我们。”   耿致勤松了口气:“你俩不会回去接她?”   大宝打开门:“小姑看书去吧。”拉着二宝往回走。   到叶烦跟前大宝就喊:“妈妈,你好慢啊!我们到家又回来,你才到这里。”   叶烦:“我没皮猴子跑得快。”   大宝笑着拉住他妈妈的手:“皮猴子也是你家的。不跟你计较!”   叶烦把另一只手给女儿。二宝摇头,到路边摘一朵花,让妈妈低头,放妈妈耳朵上。   “好看吗?”叶烦问。   二宝点头:“妈妈戴什么都好看。”   叶烦挑眉:“你俩到家闯祸了?”   二宝顿时意识到做多了,慌忙找哥哥。   大宝:“妈妈,我想吃烙饼。姥姥做的那种烙饼,一层一层的。”   叶烦佯装生气哼一声:“难怪你俩这么懂事。明天做行吗?妈妈买的虾必须今天吃。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   大宝问:“可以烧大虾吗?用油炸,然后跟菜一起炒的?妈妈就做过一次。”   “可以。”叶烦家不缺油。   年底生产队杀猪托菜市场卖,菜市场主任也灵活,说过年福利不限购,叶烦买了二十斤,五花肉过油后浸到猪油里面,肉可以慢慢吃,也不耽误平时挖油做菜。   大宝说的是干锅虾。   虽然叶烦做的时候缺很多调料,可用猪油把虾煎出香味,仿佛过油炸,而过油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也不怪大宝喜欢。   叶烦到家就蒸米饭,然后收拾虾和菜。大宝一看妈妈端着菜回厨房,就跟上去等着烧火。   二宝一个人在客厅无聊,就陪哥哥烧火。   耿致晔回到家,迎接他的除了满室香味,还有俩懂事的孩子。耿致晔到厨房门口才看到里面的叶烦,“快做好了?”   叶烦把菜倒进去,“大宝,不用烧了。跟爸爸和妹妹洗手。对了,叫小姑出来。”   耿致晔拉起儿子:“今天也很乖啊。”   大宝点头:“我天天都很乖。”甩开爸爸跑到客房门口,门自己开了,大宝吓一跳。耿致勤乐了:“胆小鬼!”   “你吃白米饭吧。不要吃我做的菜!”大宝扮个鬼脸往外跑。   耿致勤:“大宝,今天放学回来挺早啊?”   大宝吓得停下,想起什么,回头点头:“你告诉妈妈吧。我才不怕呢。”   耿致勤诧异:“你说了?”   大宝摇头:“我妈妈宽宏大量,又不是小心眼的小姑,不会跟我计较。” 第57章 换厂长   叶烦没跟大宝计较, 甚至没问小姑子发生什么事了。耿致勤一向有分寸,她没第一时间告诉叶烦, 可见只是小事。既然已经过去,就没必要揪着不放。   叶烦摆着脸:“大宝,以后不许这么跟姑姑说话!洗手去!”   大宝一步蹦过门槛,身体不稳往前趔趄,叶烦吓一跳,忍不住大吼:“好好走路!”   “好!”大宝也有点后怕,因为差点摔倒。   二宝一看哥哥挨训,拉着爸爸的手乖乖去外面洗手。   干锅大虾配米饭, 米饭沾上大虾上的油和调料变得十分美味,所以无需叶烦提醒, 大宝二宝就吃了一小碗米饭。还吃了很多以前不爱吃的青菜。   饭毕,大宝看到菜盆里还有点油汤, “妈妈, 留我明天早上就馒头。”   叶烦无语又好笑:“咱家还没穷到这份上。喜欢吃我明天再做。”   话音落下, 耿致晔把锅里最后一点米饭盛出来, 把菜汤倒碗里。好了, 菜盆干干净净。大宝甭惦记了。大宝佩服:“爸爸, 你好厉害啊。可以吃这么多。”   要不是他目光太真诚,耿致晔都忍不住怀疑儿子挤兑他:“老子多大你多大?”   大宝伸出自己的小胳膊跟他爸比一下,小臂没有他爸手腕粗:“爸爸, 你的手好粗啊。难怪打我那么有劲儿。”   耿致晔差点呛着:“有事没事?没事写作业去!”   大宝拉着二宝起来:“我们玩儿去。”   半小时后,叶烦和耿致晔把厨房客厅收拾干净, 俩人也出去, 不过只在外面转几分钟,就叫儿女回来。然后俩人看着大宝二宝写作业, 再然后便是洗漱。   大概晚上吃太饱,又没出去活动,耿致勤犯困。不需要高考的叶烦和耿致晔还没睡,耿致勤这个准考生不好意思休息。可是想睡觉的念头一出来,耿致勤就无心看书。   叶烦提过“事倍功半”,耿致勤决定睡觉,明早早点起。可能睡前这么暗示自己,翌日五点,天还没亮耿致勤就起了。   起来把昨晚要做的题做一遍,隔壁侄子侄女房间才有动静。叶烦和耿致晔做好早饭,她连今天要背的语文课文都背会了。   听到大宝二宝摆放板凳,耿致勤出去洗漱。坐到饭桌前,耿致勤忍不住说:“嫂子,起早了一天当两天过。我决定以后九点半上床休息,五点起。”   叶烦:“中午睡半小时,下午状态更好。多了不行啊。”   “您看着时间叫我呗。”耿致勤问,“中午您有时间吧?”   叶烦点头:“叫你起来正好送大宝二宝上学。”   大宝又趁机表示不要妈妈接送。叶烦敷衍地说声好,也没有说话不算话。三月下旬,货物发出去,叶烦闲下来,抽空接送儿女。大宝和二宝又忘了不让妈妈接送,一左一右拉着叶烦的手,蹦蹦跳跳去学校,显然很开心。   说起货物,叶烦本来想找个人跟苏多福一起。严杨也不知道怎么知道这事,就说他闲着无事,跟苏多福一起去。   五星大队大队长很不高兴,因为他找好人了,是个家庭困难的年轻后生。   五星大队没渡口,需要去隔壁生产队渡口发货。第一次从别的渡口,叶烦不放心,亲自盯着货物上船。等所有渔船出岛,五星大队队长就跟叶烦抱怨,“一个厂长跟临时工抢工作,可显着他了。”   叶烦对此也是无语又无奈:“苏多福不可能叫他一觉睡到首都。你放心,他回来就消停了。”   四月二号,周日,叶烦不想去办公室,可算着时间苏多福和严杨昨天就该回来了,回来要发钱,叶烦只能一大早就过去。   到了办公室,正好苏多福骑着苏远航的二八大杠过来,叶烦问:“严厂长呢?”   苏多福诧异:“还没来?”   “那不管他,钱——”叶烦看到苏多福身上干干净净,“你把钱给他了?”   苏多福:“他是厂长,他要我哪敢不给。”   别的事叶烦都能忍,唯独这事不行,那些钱全是岛民的血汗钱。再说了,哪个厂长要动钱不需要问会计?就算贪污也会叫会计巧立名目。他可倒好,一声不响把钱留下。   叶烦:“立刻,把他给我叫过来!还有,以后不许他碰钱。”   苏多福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慌忙问:“他怎么了?”   “那么爱喝,被人吹捧几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他能拿住钱?我要是小偷,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叫他把钱双手奉上。”   苏多福想想在火车上,严杨走到哪儿都揣着包,恐怕别人不知道他身怀巨款,心想不会已经没了吧。苏多福慌忙调转车子去五星大队,一路上都忍不住骂自己,在火车上怎么就没发现严杨的动作那么引人瞩目啊。   到严杨休息的办公室,看到包还在,苏多福松了口气。   严杨正在吃饭,见他过来很奇怪:“怎么不在家休息?”   “叶会计叫我过来拿钱。”   严杨愈发奇怪:“今天不是礼拜天吗?”   苏多福:“渔民没有星期天。对他们而言每天都是工作日。”   “可是我们是食品厂,是国营单位。哪能这么没规矩?对了,今天叶会计加班——”   苏多福忍不住打断:“叶会计没加班费,也没拿过奖金!”   严杨不禁皱眉:“这——这哪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厂就是个可以乱来的草台班子。”   苏多福心说,你以为不是吗。   “那我通知各大队,就说严厂长说钱明天再发?”   严杨点头:“等你到山西大队顺便告诉叶会计以后周末不用上班。”   苏多福说好。   出了厂房大院,苏多福就去五星大队,找九个人立刻通知各大队——严厂长说明天发钱。他到办公室告诉叶烦严厂长叫她回家休息。   叶烦揉揉额角,叹气道:“你想他死吗?”   苏多福:“我又没搬弄是非。”   “还用搬弄啊?”叶烦又叹了口气,“当初你第一次往首都走货回来快半夜了都能传遍全岛。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社员在我家门口盯着我什么时候上班。现在是比以前好多了,到现在都没人来,那是因为离得近的山西大队社员以为过来要排队,不如等其他生产队拿钱走了他们再来。”   苏多福一脸无辜:“我又不是他们,哪知道他们——”   “叶会计!”   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叶烦瞪一眼苏多福,撑着办公桌起身,到门外问:“叫我啊?”   山西大队社员问:“多福怎么说今天不发钱?”   叶烦:“今天周末不上班。”   “啊?不是,那你怎么在这儿?”社员没等叶烦回答,“不用说,我知道了。”说完就往菜市场外跑,到路上就喊,“钱在姓严的手里。叶会计和多福没钱!我们去找姓严的!”   叶烦转向室内的苏多福:“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您一定越来越有福。因为我叫苏多福。”苏多福笑眯眯推着车子往外走。   菜市场职工忍不住问:“多福,怎么回事?那些人找严厂长干嘛?”   “看热闹吧。”苏多福踩着车子慢悠悠跟在火急火燎往食品厂跑的渔民身后。   山西大队离五星大队最远。等山西大队渔民到厂房外,里面都挤不进去了,因为厂房院里被五星大队社员堵得水泄不通。   严杨怀疑苏多福没说清,就问找他要钱的社员苏多福怎么说的。苏多福一字不落一字没加,把严杨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渔民。   严杨疑惑不解:“国营单位周末都不上班。上班是加班,有加班费。以前叶会计无偿加班是叶会计仁义,小苏厂长没提是小苏厂长不懂。现在厂长——”   “闭嘴吧你!”社员大吼一声,“就你知道加班费?我们也问过叶会计。周末厂里有事叶会计过去,平时没事叶会计就在家照顾孩子,所以才不要加班费。你一到这里厂里没事也叫叶会计上班,一周六天不带休息的,周末当然要给叶会计加班费。可是这事是你定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发钱!当初说好的,除非下大雨刮台风,不然就是上午回来下午发钱,下午回来第二天发钱!”   严杨心累,这些人怎么这么没规矩:“就差一天!你们不能等到明天?”   “钱都到了就不能今天发?干啥非要等明天?”   严杨头疼:“我说了,我们是国营单位,要按照国营单位的章程来。无规矩不成方圆。还像以前那样食品厂如何扩大规模,如何做大做强?”   众人面面相觑,他说什么鬼话?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食品厂还想做大做强?他到底知不知道叶会计为什么搞食品厂?众人怀疑他不知道。   可是这事上面知道啊。否则看到叶会计账本上今天记鸭毛鹅毛提成,明儿写橘子黄桃收入,后天写海带莲子,对了,今年还有蜂蜜,上面早派人调查询问——食品厂怎么还卖鸭毛鹅毛?   众人不想跟他徒废唇舌,一个个虎视眈眈盯着严杨。   严杨心说,就看谁能耗过谁!反正我不用下地干农活。今天不给你们立个规矩,真以为国营厂是草台班子!   然而没到三分钟,苏多福父亲挤进来,问他怎么不发钱。   严杨老调重弹。苏父点头:“你是对的。不过——”把人拽到屋里,低声说:“这里不像城市工人每月都有工资,每月按时发工资。社员都等着米下锅呢。”   严杨下意识问:“没米了?”   苏父心累,他打个比方,“很多人没有存款,都等着这笔钱买油买盐,给老人买药,给孩子交学费。”   “不是早就开学了吗?”   苏父叹了口气:“这话不假。可是不是每个家庭都有钱供孩子上学。各大队队长就叫孩子先上学,学费由大队先垫上,等有了钱再给大队。”   以前不这样。自打叶烦把海货卖出去,生产队有点余钱,认为读书有用的大队就这么做。生产队和生产队之间也爱攀比,别的生产队怕被比下去就跟风,结果不到两年,十个生产队都这么干。   去年岛上考出去四个,还听说不要学费,国家还给补贴,社员就觉得上大学是一条致富路。今年所有孩子都被送去村小。也不管第二学期才上学会不会跟不上。跟不上就先在学校玩半年,明年再交学费领新书。   前些天育苗,苏父下生产队查看育苗情况,经过一个村小看到里头全是学生,两个板凳挤三个,还有很多学生站在最后一排,苏父奇怪,找校长了解情况才知道岛上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校长夸都是苏远航带个好头。苏父脸上有光,自然希望这种热情保持下去。   严杨一脸懵逼。   苏父:“赶紧发下去吧。”   严杨忍不住说:“我不知道社员这么困难。”   苏父心说你怎么还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叶大小姐。叶大小姐都知道先体察民情,再找我搞食品厂。苏父叹气:“回头你到各生产队看看吧。”   “可是账本在叶会计那里。”   苏父:“她是会计,就该在她那里啊。怎么了?”   严杨当然知道他需要去位于菜市场里面的食品厂办公室。可是来回五天忙了五天,没睡一个好觉,想周末好好在家休息。严杨不敢说趁机给社员立规矩还存有私心,就问:“你看是不是把办公室移到这边?包装收货出货都在这边,那边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苏父点头:“可以。现在来回跑太麻烦了。我叫人把叶会计叫过来?”   “麻烦你了。”   苏父摇了摇头,带外面叫苏多福过去。苏多福摇头:“我一早上来回跑几十公里,我不去!”   苏父叫莲花大队队长开车来的,就叫莲花大队队长接叶烦。   叶烦听明大队长来意气得想笑,真是太给严杨脸了!   这么没数,别怪她不客气!   叶烦神色温和的把账本给队长,说她家出点事。大队长接过账本就叫叶烦快回家。   到工厂,大队长就说:“叶会计说她都算好了。”   叶烦确实把属于食品厂的那部分钱留下来。严杨把那些钱拿下去,就叫十个生产队大队长进来领钱。   十个生产队发完,严杨见厂房院里还人挤人,忍不住说:“钱发下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你发给谁的?”离他最近的社员没好气的问。   严杨:“你们大队长啊?”   众人无语。   苏父小声说:“那是生产队的。还有社员的。”   “什么意思?”严杨文。   苏父心累,他怎么什么都不懂。“收货的价格跟卖出去的价格不一样?”   “我知道啊。”   苏父:“差价就是咱们赚的,去掉路费就是净利润。净利润一分为二,一半上交政府,一半平均分给各大队,各大队平均分到每个社员身上“   严杨问:“岂不是厂里一分没有?”   苏父点头:“叶会计没说吗?”   “我——”叶烦说过厂里没钱,他一直以为效益不好所以没钱,“可是,办厂不赚钱,我们图什么?”   苏父:“不是上交一半盈利了吗?”   严杨张张嘴:“那——那也不能一分不留。”   苏父之所以留到现在,除了怕严杨不懂乱来,还有一个原因,他家这次也卖货了,卖的他儿媳妇晒的笋干——他也等着拿钱呢。“上面当初是这么决定的。你向上面反应或者跟叶会计商量商量?”   严杨苦大仇深的把钱发下去。等最后一个社员离开已是下午四点。   山西大队社员排在最后,也最后回去。他们到生产队不回家,而是往南去家属区找叶烦,问叶烦怎么不过去。一点钱被严杨弄到天黑。   叶烦:“严厂长不是说了,我周末不用加班?”   山西大队队长:“您跟他置气呢?”   叶烦点头:“他要我去那边上班。不可能!天天风吹日晒,就为了一个月二十来块钱?我差这点钱?这事你们不用管。”   社员一听是为这事,也不好意思说她家有自行车,几里路也不远。因为叶烦确实不差钱,人家搞食品厂也没私心。他们不能不识好歹,或者说“恩将仇报”。   大队长就带着社员告辞。   出了叶烦家,大队长忍不住叹气:“赚点钱怎么这么难?”   殊不知不止他一个,其他九个大队长也跟社员抱怨。   起初他们真以为叶烦家有事。回到生产队冷静下来,叶烦的丈夫在部队,孩子在学校,她能有什么事啊。叶会计肯定生气了。   翌日,十个生产队队长不约而同地拎着笋干、蘑菇、木耳等生产队特产去叶烦家,请她消消气。   叶烦甚是欣慰,就说不会辞职不管他们。   众人放心回去。   他们走后十分钟,严杨到叶烦家,先跟她聊食品厂不能没有一点钱,后说食品厂办公室放在菜市场里面不像样。叶烦点头:“你说的都对。”然后给他一封信。   严杨问:“这是什么?”   叶烦:“孩子大了调皮,家里还有个小姑子,我顾不过来。要不是小苏厂长什么都不懂,我早就辞职了。劳烦您明儿去岸上送上个月盈利的时候把这封辞职信递上去。”   “不是,你,怎么这么突然?”   叶烦失笑:“这封信早就准备好了。你看信封,都有旧痕迹了。”   严杨仔细看看,确实不是刚买的信封。   废话,当然不是刚买的。叶烦要经常给公公婆婆爹妈写信,偶尔陈小慧也会给她来一封信,叶烦就买了许多信封和邮票。用的时候来回翻动,信封还能跟刚买的一样才怪。   叶烦:“厂里工作简单,我相信您一人都能胜任。不过没有厂长兼任会计的先例,上面肯定给你排个会计。离下次出货还有二十多天,时间充分,你不用担心到时候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考虑清楚了?”   叶烦点头:“当初我没打算当会计,就是给苏厂长出个主意,可以把东西卖到首都。没想到他跟上面说需要一个会计,还把我的名字报上去。”   “我——”严杨不知道怎么劝她,其实内心深处也不想劝,社员眼里只有叶会计,压根没他这个厂长:“这几年辛苦了。我明天就送过去。”   翌日上午,严杨去市里把盈利交上去,接待他的同志很奇怪,“去年不是半年一交吗?”   严杨说情况特殊,然后就去组织部。   组织部接待人员收了辞职信就说回头就办。严杨走后,工作人员倒出信纸以及里面个人资料,慌慌忙忙找领导——叶大小姐要辞职。   领导从椅子上跳起来,令人进岛了解情况。   翌日,市里的人到岛上已是下午。因为他们十一点才到岸边,岸边没船,他们等许久才等到一艘打鱼船。市里的人到船上就问:“没有专门载客的船吗?”   “进岛的人少,不够来回油钱啊。”以前有的,后来大锅饭,船归生产队,就没有生产队愿意空一条船出来载客。   渔民把人送到岸上就要带他们去公社。几人说不去公社,四处看看。渔民以为又是哪个罐头厂或服装厂的来考察他们岛上情况,就叫他们随便看。   连通各生产队大路两边种满了花花草草,有些花已经开了。三个人当中唯一一位女同志不禁说:“这个岛搞的挺好。我以为道路坑洼不平,一片荒凉呢。”看到几个小孩背着书包玩耍,就停下来问他们怎么不上学。   小孩说还没到上课时间。女同志和蔼可亲的问知不知道食品厂怎么走,食品厂的叶会计家怎么走。   全岛无人不识叶会计。小孩想也没想就给他们指路。女同志像聊家常一样问叶会计人怎么样,食品厂最近是不是又出货了。最后才问,听说食品厂换厂长了。   社员这几天经常在家骂严杨,小孩就说不好,官不大规矩不小。还要叶会计天天上班。   组织部派的这三人来之前找人了解过食品厂情况,上面认真追究起来,分分钟关厂。在这种四处漏风的厂里讲规矩,严杨没病吧。   现在要求叶烦上班,那过几天是不是不许食品厂卖鸭毛鹅毛。   三人相视一眼,回莲花大队渡口,请渔民送他们出岛。   翌日,三人把情况汇报上去。   部长是十年革命后上任的,了解市里各单位部门情况时看到食品厂的盈利很无语,但又不得不承认叶烦干得漂亮。他以前被下放到基层想帮乡亲们赚钱,就没想到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主意。   部长想把叶烦调上去。调出叶烦资料,好家伙,将军女儿,难怪三十六计被她玩出花。再看到丈夫那一栏资料空白,便知道调不动叶烦。   现在动不了,不等于以后动不了。部长交代下去,盯着叶烦,一旦她要辞职立刻报告。   正因如此,办事人员看到叶烦的辞职信才那么着急。   部长想换个厂长,可是外人过去又得瞎指挥。部长想到叶烦不是岛上的人,等她随丈夫调离横山岛,市里可以送个会计进岛。于是部长交代下去,把严杨调去基层锻炼,叫叶烦推荐一名厂长。   严杨收到消息懵了。   不是叶烦辞职吗?怎么是他被调走。   严杨骑车去叶烦家,问她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上面同意叶烦“乱来”,显然认为叶烦搞的食品厂不合规但合情。食品厂不留一分钱,就算有人恶意上告,上面也只能关厂,没法追究厂长和会计个人责任,因为没钱,就不属于投机倒把,没钱就跟贪污受贿无关。   严杨一到任就铁面无情,上面不愿意看到这一点定会把人调走。   然而叶烦没想到上面这么迅速。“最近不收货,我连食品厂都很少去,哪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上面出了什么变故?要不你过去问问?”   严杨瞬间想多了,有人嫉妒他高升厂长在背后使坏。   翌日上午,严杨就回家找人。   组织部决定的事一般人弄不到具体情况。   严杨只能告别横山岛。   而他要走那天,公社以及各大队才知道这事。莲花大队队长开着拖拉机载着苏多福去叶烦家。   叶烦在收拾菜园子,二人进去就帮她锄地压水。叶烦好笑:“是不是严杨走了?”   大队长停下:“还得是叶会计。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人按下去!”   叶烦摇头:“我没做什么。此事是上面决定的。”   苏多福震惊:“不是你——不对,我想起来了,前些天岛上来了几个人,听说是什么罐头厂服装厂的,难道是有关部门的人?”   这事叶烦还真不知道:“我没见过。对了,上面让我推荐一名厂长。”看向苏多福,“你挺合适的,可是你不是党员,这点难办。”   苏多福被她一句话搞得心跳忽上忽下,最后当的一声,心落到地上——碎了!   大队长点头:“不是党员麻烦。多福,要不要写个入党申请,请老书记帮你担保?”   苏多福苦笑着摇头:“我家庭成分——”忽然想到一件事,“叶会计,我家的船大队给我了,你说我要是给食品厂,用来载人,有没有可能同意我入党?” 第58章 何苦为难女人   叶烦说“不是党员”只是想敲打敲打苏多福, 以免一上任就飘,没想到他这么有觉悟:“觉悟这么高上面没理由不同意。不过不用这样。如果担心社员因为你入党说闲话, 就把你的船借给食品厂。”   苏多福问:“拉货吗?”   叶烦微微摇头:“不止。找个临时工开船,早上九点到对岸,十一点返回,下午三点到对岸,四点返回。一周工作五天,周一周四休息,月工资十五块。”   大队长不禁问:“食品厂账上不是没钱吗?”   叶烦:“不急,下个月开始。估计这个月月中就能收到几十斤蜜。食品厂按散蜜的价格收上来, 装瓶包装,赚的钱足够付临时工工资。不过这笔盈利不会再给生产队。”   这一点大队长能理解, 以前卖鸡鸭鹅蛋,还有卖鸭毛鹅毛的钱也归个人, 提成归食品厂。   大队长说:“社员应该很支持。没有船出行很麻烦。可是怎么收费?”   叶烦:“非盈利商船, 收费比照公交车吧。”   大队长点头, 合情合理, “多福是我们生产队的, 开船的临时工是不是也可以让我们自己选?”   叶烦沉吟片刻:“可以。不过他当了厂长, 就要招两个人跟车。一个已经找好,五星大队社员,另一个也得从其他生产队找。不然社员们会觉着有失公允。”   大队长没意见:“可是运城怎么办?”   叶烦很无语, 又想夸他时刻想着自己人:“有了定时定点出去的客船,外面的人进的来, 以后肯定比现在忙。至于做什么, 我还没想好。等苏运城高考结束再说。对了,多福, 头几次出货仍然由你带人跟车。”   苏多福不假思索道:“应该的。让他们俩轮着跟我压货。过了八月十五再让他们自己跑。”   叶烦:“你出岛租运输车的时候顺便找人打听打听,市里有几所中专学校,都是教什么的。考不上大学也可以上中专。中专也包分配。”   大队长忙问:“中专是不是在岛上初中毕业就能考?”   叶烦点头。   大队长立刻叮嘱苏多福别忘了。   叶烦:“回去就写入党申请。不过别自己动笔,你措辞不行,叫苏远航他爹帮你写。”   大队长眼中一亮,不禁说:“对啊。老书记最会写材料。”   “那我去找老书记?”苏多福说着话就想走。   叶烦连忙叫住他:“别提我。说你想入党。他要说你家庭成分不行,以前是鱼霸,大队长,你就说都什么年代了。让苏远航他爹尽管写,上面不同意不怪他。”   大队长不假思索地说:“我说!其实多福他家也不算鱼霸。村小就是他祖父叫人修的。”   叶烦笑着宽慰两人:“建国前的事不重要。再说了,上面也会派人调查。入党申请写好你过来,我这边给你出一封推荐信。带着入党申请和信一起去组织部。”   苏多福:“我自己啊?”   叶烦:“不想让苏远航他爹陪你,就给苏远航发电报,叫他周五请假,周六陪你去。苏远航是党员,还是重点大学学生,比他爹说话有分量。”   大队长不敢信:“远航一个学生说话这么好使?”   叶烦:“苏远航要想从政,毕业后分配的第一份工作就能到市组织部。幸运的话可以留在省直单位。”   俩人震惊,齐声惊呼:“我的天哪!”紧接着俩人又异口同声:“老书记知道吗?”   叶烦没好气的说:“他知道横山岛还盛得下他?”   两人想笑,他们也觉着苏远航父亲不知道,否则他敢天天去食品厂指手画脚。   不过话说回来,苏多福并没有给苏远航发电报——找人家帮忙叫人家自己坐车过来算怎么回事啊。   苏多福一家人这几年存了几百块钱。苏多福拿到叶烦的推荐信、苏远航父亲写的入党介绍信,就叫妻子给他拿五十块钱,再收拾一包即食鱼干,然后坐自家渔船出海。   苏多福傍晚到杭城,因为有食品厂开的介绍信,他顺利住进位于大学城的招待所。翌日上午,苏多福去大学探望苏远航。苏远航很烦严杨,因为严杨跟他爹一样喜欢上纲上线,所以苏远航一听说严杨滚蛋,叶烦希望苏多福当厂长,他立刻找老师请假,然后乘公交车去火车站。   在车上,苏远航以大学生的身份给苏多福写一份入党介绍信,他担心他父亲那份不够分量。   傍晚到甬城市区,俩人住进招待所。翌日上午,苏远航就带苏多福去组织部。苏远航见着接待人员就说自己以前是横山食品厂厂长,现在是江大学生。   “江大”两个字让接待员身躯一震,没等苏远航介绍苏多福就伸出手说:“欢迎苏同志,请进。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一边说话一边前面带路,带他们到办公室喝茶稍等。   苏多福生在建国前,小时候家里有钱,跟父亲到有关单位办事也没受到这种款待。苏多福不得不相信苏远航比他爹苏书记说话好使。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还在后面,副部长出来接待他们。   副部长先问小苏厂长近况如何,然后聊起横山岛唯一一家国营厂,夸他和叶烦干得不错,希望他们再接再厉。寒暄的话差不多了,副部长才问苏多福是不是就是新厂长。   苏远航把推荐信和入党申请以及苏多福个人材料递过去:“现在还不是。他还不是党员。还请您批准。”   副部长看到苏多福家庭成分——以前有自己的船,跑船还做生意,他不禁微微皱眉,但看到这几年都是他压货去首都,大概明白叶烦为何推荐他当厂长——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   年前苏远航考上大学,叶烦和苏远航没举荐此人,可见当时时机不成熟。   叶烦的谨慎让副部长放心地笑着微微颔首,然后朝外面喊个人进来,半个多小时就帮他们办好。在这期间副部长也没闲着,同苏远航聊江大,还说自己笨,以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杭城师专。   苏远航就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更擅长的事,像他不过会读书罢了。让他干别的可不成。   副部长很欣慰,苏远航是个人才,有傲骨没傲气,出身农村,又有工作经验,若能固守本心,以后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副部长送二人到办公室外就招个人送二人出去。   苏多福到大门外还跟做梦一样:“这就成了?”   苏远航:“本来也不是多大事。就我们那个草台班子,也就严杨把它当回事。上面派严杨过去肯定也不是指望他把食品厂发扬光大。”   苏多福没听明白:“那叫他过去干嘛?”   “镀金啊。食品厂有稳定客源,岛上也没太多杂事,他安安稳稳待三五年,不进组织部,也能到市街道当个街道主任,或者大的国营单位当副厂长。”苏远航道,“上面真为咱们着想,当年我去市里申请食品厂,市里便会派个厂长或者会计帮我们。结果你看到了,就算我说能把东西卖到首都,上面也叫我们自己折腾。”   苏多福:“那严杨不知道啊?”   “把他调到这边的人肯定跟他说过。严杨可能觉着我三十多岁正当年,让我到食品厂养老?开什么玩笑。我一定大干一番,让你另眼相待。”苏远航说到这里把自己逗笑了,“经营工厂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市里的大型工厂哪个不是政府扶持起来的?就说你家那艘大渔船,两代人积累。他刚到岛上就想改革,现在好了,把自己革掉。”   苏多福也忍不住笑了:“是呀。他要是带着钱或者客户过去,他一天三个主意,我们也没意见。就像叶会计,卖货的时候乱糟糟的,她吼一嗓子,排队!乡亲们立刻排好,比小学生还乖。难道因为叶会计嗓门大?”   苏远航点头:“你去车站还是去哪儿?”   “吃饭啊。”苏多福道,“去国营饭店。”   苏远航摇头:“吃过饭回去赶不上末班车。我要走着去学校。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你也快回去吧。我去对面坐车,你在这边等,不过要转一路公交车。”   苏多福决定等他放假再请他去自己家吃饭:“那你路上小心。”   苏远航挥挥手,看一下路上没车就到对面。   苏多福跟家人说过,不出意外今天下午能回去。他的老父亲吃过早饭就开船在岸边等他。苏多福远远看到海边有条船,赶紧跑过去,到跟前一看是自家的船,就猜到父亲等很久了。   苏多福知道他父亲等什么,上了船就把换了身份的资料递过去。他父亲看到任命书,老泪纵横——两年前还是黑五类的苏家居然出个党员。   苏多福心里也感慨颇多:“爹,回去吧。”   老苏小心翼翼收好材料:“阿福,我们要好好谢谢叶会计。”   苏多福:“谢是要谢。不过叶会计要的不是口头或物资感谢。我能带领乡亲们赚大钱,就是对她最好的感谢。”   老苏点头:“那你多上心。千万别学姓严的。”   “我又不是棒槌。”苏多福失笑,“爹,你不知道,我今天到部里——”把见到副部长的全过程说一遍,最后就说,“人家绝口没提老苏书记。像是不认识他。这怎么可能。咱们岛上一把手,肯定是市里任命的。可是他在部长眼里都不如远航一个大学生。”   老苏不禁问:“远航大学生的身份这么好使啊?”   苏多福:“远航学校好。我决定叫咱家老大重上初中。”   “可是三年后她就二十了。”老苏摇头,“还是个女娃,过两年就可以找婆家了。”   苏多福摇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现在初中高中两年制,初中毕业十九,二十一岁考大学。大学毕业才二十五。要是三年大专,才二十四。叶会计到咱们岛上二十五岁,还有俩孩子,也没耽误人家把食品厂弄起来。”   老苏:“你想好了,就上吧。岛上有中学,吃住在家里花不了多少钱。到了市里上高中,你的工资也负担得起。考上大学就好了,国家养。”   “现在大学政策这么好,不上大学可惜了。”苏多福嘴上这么说,心里没底,到家歇一晚,第二天就借苏远航的自行车去叶烦家。   大队长在路口碰到他,叫苏多福把车还回去,以后他开手扶拖拉机过去。   路口还有其他社员,苏多福不好意思,怕他们说闲话。大队长看出这点就问社员:“没意见吧?”   大家都说没意见——厂长在莲花生产队,就算沾不到苏多福的光,其他大队也不敢随便欺负他们。   大队长拉着苏多福回生产队,然后换上拖拉机直奔叶烦家。   叶烦在家洗衣服,听到声音抬头,俩人熄火进来了。叶烦见他俩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一样,笑着问:“办成了?”   苏多福点头:“成了!”   叶烦:“顺利吧?”   “特别顺利。”苏多福说出来,突然想到忘了告诉大队长昨天到组织部的情形,于是又把当时经过叙述一遍,接着又说:“人家都没问老苏书记近来如何。叶会计,我决定叫我大女儿读初中。”   叶烦诧异:“你家以前条件不差啊。怎么没上初中?”   这事大队长知道一点:“以前他家情况特殊,他女儿上小学的时候经常被人欺负。本来以为到初中好点,可初中不光有我们生产队的皮小子,还有别的生产队的,见她老实也爱捉弄她。初中好像就上半学期吧?”   苏多福:“上一个月。现在应该没人敢欺负她。”   叶烦:“那就读啊。她离开学校几年了吧?不如最近把她安排进去,先适应一下学习氛围,到秋再叫她上初一?”   一学期上一半,或者突然想上就进去的情况在岛上比比皆是。也有今天开开心心上课,睡一夜不想上了就不去了的。父母觉着学习成绩一半,勉强孩子上学晔考不上大学。压根忘了万一考的都会,能考上中专呢。   好比牛副团长的儿子牛小山,谁能想到他能考上啊。连最支持他的刘桂花都做好儿子再来三次的准备。   还有山西大队那个,吊车尾进农大。前些天给家里来信说他是他们系的孙山。   苏多福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叶烦看向大队长:“你孙子也不小了吧?”   大队长叹气:“真不是读书的料。我打算叫他学木匠,也学不好的话,就叫他跟我打鱼种地。”看到压水井边的衣服,“叶会计,你忙吧。”   叶烦:“等一下,我早两天了解到蜜蜂养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个蜂王,一个蜂箱只有一个蜂王,有了新蜂王就必须分箱,可是分多了这边又没那么多花,所以问问你孙子想不想养蜂,你那边离这边远,蜂飞不到这边枪蜜源,山西大队养蜂的人应该愿意带他。”   “我回去问问。”莲花大队队长到家就问孙子要不要养蜂。   养蜂听起来好玩,大队长孙子就要去山西大队看看。   最近种在河边的油菜花开了,养蜂人很忙,因为春天产卵,蜂蜜吃得好,几天就要看一次要不要分箱。养蜂的社员正愁分出来怎么办,莲花大队队长带着孙子到了。   大队长开口学养蜂,养蜂社员想都没想就同意把分出来的蜂送他。   养蜂人要是家里有车,可以跟着花期走。可惜没车,他只能在田间地头河边转悠。幸好今年岛上鲜花遍地,春有春花夏有荷,秋有秋菊冬有梅,所以寒冬腊月都无需用糖给蜂蜜续命——赶上天暖冬天也可以出去采蜜,因为岛上冬天中午二十几度很常见。   养蜂好学,前提不怕蜇。   莲花大队队长孙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小小一只蜜蜂。   四月下旬,大队长和孙子就把分出的蜜蜂搬去莲花生产队。刚开始半个月,蜜蜂不习惯,没多少蜜。等蜜蜂熟悉周围环境,蜂箱里出现新蜂王。   幸好他们利用这段时间做了几个箱子。大队长陪孙子顺利分箱,看着两箱变四箱子很有成就感。就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人喊:“大队长,收鸭毛鹅毛!”   蜂箱无需专人看守,大队长叫孙子回家拿毛,他去生产队开车。   第一次卖鸭毛鹅毛社员心中存疑,所以所有人都过去盯着服装厂的人过称。两次之后感觉跟卖海味一样,不得闲的社员就在自己袋子上做个记号,叫邻居捎过去。   去的人不多,大队长来回四次就把鸭毛鹅毛和人送到菜市场。   苏多福和一位服装厂职工在外面过称验毛,叶烦和出纳讨价还价。叶烦最近叫苏多福打听一下羽绒服价格。叶烦又问刘桂花一只鸭子有几两毛,然后仔细算算,结果发现服装厂赚太多,叶烦不涨价都感觉自己是冤大头,就叫出纳涨一块。   出纳摇头:“我们给的价格不低。何况车皮和运输车都是我们自己租的。”   叶烦轻笑一声:“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会计?”   出纳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   叶烦:“帮你们算过,一只鸭子的毛这个钱还有的赚。”在纸上写个“4”,“我说的是一只,不是一斤鸭毛。”   出纳脸色微变,“你——你去过我们厂?”   叶烦摇头:“我去过杭城的百货商店。商店里有你们厂的羽绒被。我去掉工人工资、面料、路费,以及晾晒洗烫鸭毛的一切费用,你们按照这个价收也有得赚。渔民出海辛苦又凶险,存点鸭毛鹅毛不容易,再涨点。”   “真不行!”   叶烦继续商量:“要不回去问问厂长?咱们可是社会主义国家。你们厂赚了钱要上交吧?上面用这个钱干嘛?除了养兵和科研,还不是用在人民群众身上?比如清理河道,铺路修桥,办学校,建医院?老百姓富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少了,反而能节省公共资源。不是吗?”   出纳好气又好笑:“我们是申城人。就算惠民,民也是申城人民群众。”   叶烦收起笑容:“确定不涨?”   “你还想登报告诉大家,一只鸭毛可以卖到四块钱?”   叶烦摇头:“这招太损了。我可以给甬城市政府提个醒,叫他们也搞服装厂。甬城市领导班长去省里哭哭穷,省领导北上,你猜上面会不会派人去你们服装厂学习?   “届时我还可以帮甬城服装厂介绍到首都。从这边再往南可没人需要你的羽绒服羽绒被。过了山海关,你们厂的羽绒服不顶用。西南或者草原上有自己民族服饰,不爱穿外面的衣服。主要客源可都在首都周围几个省。”   出纳气无语了:“你,你简直威胁!”   “一斤涨两块?”叶烦笑着看着她。   出纳张张嘴:“你——我们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叶烦好笑:“说得好像收拾鸭毛鹅毛的不是女人。要不要出去看看外面多少女同志眼巴巴等着你们挑拣?我敢说我们这里的鸭毛鹅毛最干净。何况我只说一斤涨两块,还没说鹅毛比鸭毛——”   “等等,不是一斤涨一块?”   叶烦:“三块?”   出纳慌忙说:“不——两块,两块,但是我没带那么多钱。”   “你可以给我写个欠条。”叶烦道,“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你们厂长,厂长肯定夸你脑子灵活,面对坐地起价也能从容应对。”   出纳没好气,心说难为你还知道自己坐地起价:“我们厂长可不吃你这套。”   叶烦想笑:“你就不想知道我一个小会计怎么敢给甬城市领导班子出主意?”   出纳一瞬间想很多,斟酌片刻,问:“敢问您祖籍哪儿的?”   “首都的。我丈夫是这个岛上的军人。我们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   出纳呼吸停顿一下,难怪她敢说帮甬城服装厂介绍生意:“一斤两块,不能再多。可是,厂长那里我真没法解释。”   叶烦:“我老家在首都西城,父亲姓叶。这么说厂长不会怪你。”   “你——头回见用自己的身份帮别人谋福利的。”出纳无语,“过几年你不在这里,他们可不会记得你是谁。”   叶烦:“每做一件事都希望人家感恩戴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我离开这里也不见得再回来。此生不再见,谢不谢的还重要吗?我在这里这几年,他们对我客客气气就行了。”   出纳服了:“那,那我给你打个欠条。但是我不能保证厂长真会同意这个价。”   叶烦:“你厂长敢赖账,我让你们厂的羽绒服和羽绒被出不了申城!” 第59章 有恃无恐   叶烦有恃无恐怎么说都成, 可是出纳没有厉害的父亲和军人丈夫可仰仗,服装厂管理层谁都敢数落她, 所以出纳还是希望下次再涨价,于是便装可怜:“我回去肯定挨骂。”   叶烦也不想为难出纳,可她同情出纳,谁同情岛民:“我去年就等你们提价。”   出纳睁大眼睛:“去,去年?”   叶烦点头:“可惜你们来的时候不提,走的时候也不提。这次过来还把我们当冤大头。我承认,方圆五百里只有你们一家服装厂收羽绒。可是你们就没想过,赚钱的生意有的是人抢着干。这两年只有一家, 过两年呢?”   出纳没想过,从没想过。   叶烦无语:“不是, 全国那么多服装厂,你们居然没点危机意识?”   “现在有了。”出纳不想道谢, “多谢提醒!”   叶烦见她言不由衷, 顿时懒得废话, 给她倒杯水:“再等会儿吧。”   出纳问:“要不跟我说说怎么以防万一?”   叶烦挑眉:“我只是个会计, 还是食品厂会计。”   出纳想冷笑, 哪个会计敢像你一样威胁客户:“你跟我说说, 我回去也好跟厂长汇报。说不定还能再涨几毛钱?”   叶烦心说,指望你们主动提价,除非天上下红雨。碍于现在就这一家服装厂要羽绒, 不能把人往死里得罪:“说说?”   出纳连连点头,洗耳恭听。   叶烦:“其实就俩字, 创新!”   出纳噎了一下, 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问:“能不能展开说话?”   叶烦点头?:“我不懂服装设计, 服装厂的情况也不了解,就打个比方?你看起来比我大几岁,还记得六零年前后的事吧?那个时候是不是想能吃一碗白米饭就是立刻去死也值?后来能吃上白米饭,是不是觉着再有几个小菜就完美了?现在吃得起小菜,是不是又想吃草头圈子?以后草头圈子,南翔小笼,生煎馒头吃够了,是不是又想菜能精致点就更好了?   “其实买羽绒服的客人也一样。就算以后也只有你们厂做羽绒服,要是一成不变,一样会慢慢失去客户。因为羽绒服不是非穿不可。可以穿好看的羊绒大衣,穿裙子,穿毛衣,或者旗袍。”   出纳:“款式创新吗?”   叶烦摇头:“还有工艺。比如不跑绒,轻便暖和。我在报纸上看过你们的羽绒服,送给我我也不穿。”   出纳要不知道叶烦家有钱,都忍不住说“买得起吗你?”就因为知道,她相信叶烦说的都是真的,“很丑吗?”   叶烦点头:“你让我说的啊。乍一看女款和男款没什么区别,而且太宽松,很丑!你想买得起羽绒服的都是些什么人?坐办公室的。不下工厂不下地,要那么宽松好干活干嘛?羽绒服还难清洗。我一想想那么重的衣服扔盆里就头疼。宁愿给孩子做毛衣做棉袄。”   “棉袄也要拆洗啊。”   叶烦家的棉袄不用拆洗,“我家孩子的不用。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下回再聊。”   出纳噎的一脸无语:“——你认真的?”   叶烦很认真,递给她两张报纸:“再等会儿吧。”   出纳放下报纸就喊姐。叶烦无语又想笑:“别乱喊,我没你这么大的妹妹。”   “您就是我亲姐!”   叶烦摇头:“这招我免疫了。还是看报吧。”   出纳见状确定只能等下次,忍不住腹诽——鸡贼!   一天后,出纳到厂里一说钱不够,领导就用怀疑的眼光打量她。出纳老实坦白,叶烦要撺掇甬城市搞羽绒服,还打算撺掇甬城市领导派人来他们厂学习。   厂长觉着好笑,甬城市又不是叶烦的。出纳说叶烦父亲大有来头,甬城市领导不敢把她说的话当放屁,接着又说叶烦还嫌她没危机意识,现在人没见过羽绒服,稀罕羽绒服,以后选择多了就不稀罕了。最后说叶烦儿女的棉袄居然不用拆开洗了再缝上。直觉告诉她,棉袄里头大有文章。   厂长怀疑叶烦故弄玄虚,可大小姐有必要骗他们吗。厂长叫出纳回去休息两天,再跟副厂长去横山岛。   —   副厂长看到岸边的客船,不禁问出纳:“不是说进出都需要乘坐渔船吗?”   出纳点头:“这艘船是食品厂找生产队借的。”   “我们是不是要付船费?”   出纳再次点头:“来回船费都要我们自己付。”   “我们第一次找她买羽绒,她也这么硬气?”   出纳摇头:“这次好像真有恃无恐。难道她真打算撺掇甬城市的服装厂做羽绒服?”   “有可能。”副厂长看到船员从船舱里出来,赶忙说:“来人了,回去再说。”   话音落下,开船的临时工出来:“你们是服装厂的吧?”   出纳不禁问:“你见过我们?”   “没见过。但知道你们这几天过来。”临时工见俩人疑惑不解,“你们不是还欠着我们的钱?进来吧。小心!”这个码头很多年了,走在上面晃晃悠悠,临时工伸手扶两人一下。   出纳听到“钱”忍不住问:“你们就不怕我们赖账啊?”   临时工想也没想就说:“不是给叶会计打欠条了吗?”   出纳想说,我们可以不认啊。忽然想到叶烦大有来头,她知道岛民肯定也清楚,顿时明白叶烦怎么不担心没拿到钱的那部分岛民跟她闹。   合着人家真有恃无恐!   出纳忍不住羡慕叶烦出身好,来到离家千里的横山岛也能“横行霸道”,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去年叶会计跟我说你们岛上产蜂蜜?我想买的话,是不是也要找叶会计?”   船员点头:“你们来巧了。我们的蜜一年割两次,一次这个时候,一次夏末。这个时候前天割的,昨天临时工去生产车间包装,说包装好就搁菜市场卖。你们下了船就过去,晚了可能就卖完了。”   副厂长不禁问:“这么好卖?”   船员:“一家可购五瓶。”   出纳惊呼:“这么多?我们那边每家每月只能买一瓶。对了,你们这里多少钱一瓶?”   船员想了想:“说一斤装三块,半斤装一块八。”   副厂长不禁问:“这么贵?我们那边最贵的两块钱一斤。”   船员笑着问:“那您二位还找我们买吗?”   副厂长笑不出来,因为贵也得买!   城里的蜂蜜限购还不常有。他家都断糖三个月了。让申城人断糖,比让他们断粮还难受。   副厂长其实也可以托关系弄糖,可是要担人情。他也可以去黑市买,可黑市的蜂蜜一瓶一斤四五块,还不清楚是不是纯蜜。   所以俩人一到岛上,副厂长就叫出纳带他去菜市场。菜市场就在办公室那边,然而依然先买蜂蜜,六瓶蜂蜜到手,俩人才去食品厂办公室,就怕跟叶烦多说几句话蜂蜜卖光了。   叶烦看他们手里提的蜂蜜:“买这么多?”   “我和副厂长两家的。”出纳到屋里把蜂蜜放办公桌上,就给她领导介绍:“这位就是食品厂的叶烦叶会计。”   来的路上出纳跟厂长说过叶烦个多高,长得如何。见到真人,副厂长还是惊了一下,因为叶烦坐着不显,一站起来气场惊人,可能跟她身高有关,副厂长顿时觉着像见到上级领导。副厂长不由得谦恭:“您好,叶会计,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叶烦笑着点头:“没想到您亲自过来。请坐。”紧接着就给两人倒杯水:“吃饭了吗?”   出纳:“转公交的时候吃了一点。叶会计,这是上次欠你们的钱。”从包里掏出一沓十元大钞。   叶烦接过去数三遍。   副厂长忍不住说:“肯定没问题。”   “都是岛民的血汗钱,我必须数清楚。”确定一分不少,叶烦把欠条还给出纳,然后把身后的衣服递给副厂长,“您亲自过来肯定不是来跟我谈价格的吧?”   副厂长接过去:“你突然一斤涨两块,不值得我亲自来一趟?”   叶烦摇头:“该说的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只为这事没必要再跑一趟。看看吧。”   副厂长打开明显是小男孩的棉袄,翻来覆去看一遍,没看出什么名堂。   叶烦叹了口气,把衣服拿过去,把里面一圈扣子解开,一件棉衣顿时变成一件外套和一件内胆。   副厂长和出纳面面相觑,衣服还可以这样做吗。   叶烦见状笑着问:“怎么,不行吗?”   是呀,怎么不行?就是费人工费布。可是节省了羽绒啊。羽绒远比布贵。再说了,买两件比买一件合算,因为天热拆下内胆,外衣可以当外套,肯定比现在热销。   叶烦问:“你们还可以把两条袖子拆下来,内胆变坎肩。”   两人眼前一亮。   叶烦不禁说:“跟我做生意值吧?”   出纳见她一副“你们赚大了”的样子,忍不住嘴硬:“我们只是没想到。”   叶烦点头:“这又不是高端技术,谁都能想到。不过什么时候想到可不好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您还不如说我下辈子呢。”出纳不禁打断。   叶烦深以为然的颔首:“有可能。”   出纳噎住。   副厂长失笑,明知说不过她还说,图什么啊。“叶会计,可以让我再看一下吗?”   叶烦把大宝的衣服递过去。   副厂长仔细看看:“确实是个好办法。我们这边的天说热没羊城热,冬天必须穿厚衣服。说冷又没有首都冷,衣服也不需要太厚。这样的刚刚好。早晚冷把内胆安上,中午热把袖子放下,就像穿坎肩。在单位穿棉坎肩不像话,正好我们的羽绒服有外套,可以遮住坎肩。到了开春,内胆晒晒收起来,外套可以继续穿。简直一件衣服穿半年。”   叶烦:“要是周末在家,穿个内胆就行。都省得买坎肩了。”   副厂长不禁点头:“叶会计,您有没有想过去申城发展?”   叶烦愣住。   出纳赶紧咳嗽一声:“你忘了叶会计因为什么来横山岛?”   副厂长想说不是调到这边的吗。忽然想到她随军到此,顿时有点尴尬,“叶会计,我给您留个电话和地址吧。您爱人不可能一直守岛吧?万一有机会调到申城,我们热烈欢迎。”   叶烦接过去塞兜里:“这就回去?”   副厂长点头:“晚上十点还有一班车,正好明天早上下车。”   “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渔民这几天天天来问,估计等急了。”叶烦看一下桌上的钱。   副厂长以为渔民就这点额外收入,点点头表示理解。   其实渔民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们相信叶会计。不过钱不到自己手里,始终有点不踏实,所以听开船的临时工说服装厂来人了,社员们就相互通知。   等副厂长和出纳上船,上次没拿到钱渔民都已到办公室。   叶烦提醒他们排队,而她话音落下,社员们就站齐。   头一个拿到钱的社员忍不住问:“叶会计,下次也是这个价吗?”   叶烦不能保证,因为市场时刻在变:“不好说。最近上面又有新情况,明年什么样,甭说我,我父亲也不清楚。”   说到政策,渔民也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轰轰烈烈的大革命结束。谁都无法预料明天什么情况,渔民不再纠结:“那就还跟以前一样,杀了鸭子鹅先存着,能卖就卖,不能卖烧火?”   叶烦:“收着吧。今年没人要不等于明年没人要。几斤羽绒又不占地方。”   社员们想想,此话很有道理——说不定明年没人要,后年高价收呢。   叶烦把钱发下去就找卖蜂蜜的菜市场职工。职工把钱给她就说:“没想到这么好卖。”   “物以稀为贵。以后糖不限购,市场上各种糖果种类繁多,谁还喝蜂蜜啊。”叶烦接过钱数数。   职工问:“那还能卖几年?”   叶烦失笑:“我哪知道啊。不过等你不稀罕甜食的时候就可以减产了。或者随便养养,留着走亲戚,或者给老人补身子。毕竟有的蜜蜂产蜂王浆,那可是好东西。”   “山西大队养的蜂不产吗?”   叶烦没仔细了解过:“不清楚。没听蜂农提过,应该不产。就是有也只够蜂王吃的。好了,你忙吧。我也该——”   “叶会计,蜂蜜没了?”   叶烦转过身差点撞到人身上,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庄秋月,“你,买蜂蜜?”   庄秋月点头:“说这里卖。”朝菜市场职工看去,对方面前只有菜,“怎么卖这么快?”   叶烦:“总共不到六十斤啊。服装厂的人刚才过来还钱,一下就买了六瓶。桂花嫂一个人买五瓶,万大姐三瓶,还有专门买来走亲戚的——”   “你说刘桂花买多少?”庄秋月忍不住打断。   叶烦:“五瓶。牛团长不爱吃蜂蜜。她娘仨三瓶,两瓶留着走亲戚。我也买了五瓶。一瓶我们自己吃,四瓶回头带回老家,我妈两瓶,我婆婆两瓶。”   “首都没卖的?”庄秋月不信。   叶烦点头:“有啊。谁知道干不干净,里面有没有掺糖水啊。还是自己亲眼看着蜜蜂采的蜜安全。”突然想到今早庄秋月来她家压水,她跟庄秋月提过菜市场有蜂蜜,“你怎么来这么晚?”   庄秋月以为外面蜂蜜一两块一瓶,叶烦卖三块,买的人不多,所以慢慢悠悠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净才过来。   没想到一个个平时那么节省,遇到好东西跟过了今天没明天似的疯抢。   庄秋月问:“最近还有吗?”   “再过一两个月可能有。莲花大队荷花开了,几箱蜂吃撑可以取出来一部分。山西大队这边没了成片成片的油菜花,下次可能要到立秋前后。”   庄秋月皱眉:“这么久?”   “秋后这边还有花期,蜜蜂还可以采蜜,要是在北方,农历九月就下雪,花期极短,一年只能取一次。”   庄秋月听出她言外之意,忍不住懊恼没早点过来。可她又觉着也不能怪自己,因为她不知道蜂蜜这么难的,“刘桂花买那么多干嘛?我找她去。”   叶烦想说刘桂花打算过几天去杭城,还没说出口,她走远了。   “这人!”叶烦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家把蜂农的钱数出来,剩下的钱放提包里,提包塞柜子里锁好,叶烦就去生产队。   叶烦到山西生产队路口,在路口闲聊的人就问:“找队长吗?”   “给蜂农送钱。”叶烦说。   社员忙问:“听说您一块一斤收的?”   叶烦怕他们眼红使坏:“也想养蜂啊?”   “我怕那东西。蜇人特疼。”   叶烦感觉他不敢靠近蜂箱,放心不少:“是呀。我以为家养的不蜇他。没想到疯起来谁都蜇。”   几个社员一起点头。其中一个忍不住问卖了多少钱。   叶烦:“五十来块钱。没法跟你们比,鸭绒鹅绒卖了几十块钱,还可以卖鸭肉鹅肉鸭蛋鹅蛋。”   几个社员忍不住笑了。接着一个社员说:“也多亏叶会计。我们都听苏多福说了,说服装厂一开始还是按照去年的价收,您跟他们谈很久,他们才松口一斤涨两块。”   叶烦:“以后不太可能涨。因为知道鸭绒鹅绒赚钱的人多了,大家都存,价格自然就低了。”   几个社员虽然一时没想到“物以稀为贵”,也想到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多了就不值钱。   “叶会计说得对。我们现在就是能卖多少卖多少。”   叶烦点头,有这个想法很好,以后赚不了大钱,也不至于赔的倾家荡产,“我过去了。”   “叶会计,他不在家。刚才好像往烈士林去了。”社员提醒。   叶烦到烈士林找到养蜂人,把钱给他,他很不好意思,脑子一抽,要给叶烦辛苦费。叶烦无奈又好笑:“我要你的钱干嘛?好好收着吧。我家该做饭了。”   今天很难得,耿致晔中午回来了。叶烦到家看到他在院里洗菜,不禁抬头看天:“耿团长,今儿什么日子?”   “平常日子。”耿致晔道,“今天训练任务轻。”紧接着又补一句,“天天拉练身体吃不消。听小勤说你这几天很忙?”   叶烦蹲下:“告一段落。下次是端午前。”看到他身边还有樱桃,“我没买啊?”   耿致晔:“后面生产队社员给的。可能因为这次羽绒价格高,你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味道挺好,尝尝?”   叶烦捏一个尝尝,酸甜可口,往他嘴里塞一个:“大宝二宝吃了吗?”   耿致晔点头:“在小勤屋里跟苗苗一起吃。对了,我刚才看到庄秋月着急忙慌往后面去,出什么事了?”   叶烦不想吐槽,可她还是忍不住说几句,说庄秋月到菜市场最后一瓶蜂蜜都快到对岸了。   耿致晔摇头:“从这点就能看出她眼光不行。”   叶烦:“不说她。刚才我跟山西大队社员聊几句,突然想到一件事,部队吃鹅和鸭吗?”   “偶尔一次。需要拔毛,炊事班忙不过来。怎么了?”   叶烦:“鸭毛鹅毛怎么处理?”   耿致晔:“下次买鸭蛋或鸭鹅的时候把毛还回去,我们再找他们买东西,他们给我们打折。”   叶烦很意外:“挺知道变通啊。”   “也不看看我媳妇是谁。近朱者赤啊!”耿致晔抬抬下巴,叶烦笑着撑着他的肩起来压水。   今天叶烦就发点钱,不是很忙,到厨房就叫耿致晔坐下烧火,她切菜做饭。   饭后,叶烦也没闲着,她知道今儿苏多福在家,因为厂里没什么事,就到菜市场主任办公室给公社打个电话,叫苏多福来一趟。   苏多福人来了,莲花大队大队长也来了,车里也有一小盆樱桃。   叶烦哭笑不得:“我家有这东西。山西大队送的。”   大队长放办公桌上:“你小姑子复习辛苦,给她吃。”   苏多福点头:“这么点东西不好拿去卖,吃多了饿,不摘又都便宜鸟。”   叶烦:“仅此一次啊。”   大队长点头应下。可叶烦总觉着还有下次,“我找多福正要说这事。”指着樱桃,“送出去卖不够来回油费。可是我们可以叫人家上岛买啊。多福,回头找阿公阿婆,再找几个跟你年龄相仿的男同志和女同志去市区公园,手里拎着即食鱼干,或拿着樱桃,别人问在哪儿买的,就说咱们这里有客船。虽然要船费,可是很多东西不限购。”   大队长顿时觉着这个主意不错。   苏多福抢先说:“岛上有驻军啊。他们要是好奇偷偷过去出了事怎么办?”   叶烦:“我想过,回头在家属区那边弄个篱笆门。山西大队往部队去的那边设个路障。让岛上大人小孩机灵点,一旦发现鬼鬼祟祟的人先告诉船员别开船。这事你安排下去。对了,告诉阿公阿婆,出去溜达一圈算一天工资。” 第60章 求神拜佛   苏多福还有一个问题:“价格呢?菜市场没有统一定价啊。”   “你先打听打听价格。”叶烦不希望给岛民留下祸患, 又补一句,“比外面便宜一点就行, 太便宜的话都来咱们这边买容易出事。”   大队长不明白:“能出什么事?”   苏多福:“市中心菜市场生意不好不要收购站的东西,收购站不要隔壁岛或岸边生产队的东西,隔壁岛肯定上告咱们恶意竞价,岸边生产队可能把对岸的码头拆了,让咱们的船靠不了岸。”   大队长脱口而出:“这么坏?”   叶烦:“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   苏多福点头:“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叶烦也是这意思:“比如我们下了车遇到大雨,就可以到村里避避雨。船员也反映码头破损厉害,我打算等厂里有点钱就买水泥木头修一下。到时候也得去岸边生产队找人吧?”   大队长挠头:“我就想着赚钱了。”   叶烦:“有本事赚钱没错。但是不能只看眼前。”   苏多福不禁说:“做事太绝的名声传出去, 以后你孙子只能在岛上找对象。”   大队长迟疑片刻:“可是没有直达码头的公交车,只便宜一点的话, 来两次就该不来了。咱们岛上有的市区几乎都有。”   这倒是个问题。叶烦想到一个办法:“不能直接标低价,那我们就送。”   “送?”二人疑惑不解。   叶烦点头:“买一条海鲈鱼送俩大螃蟹。买一条大黄鱼送一斤香螺。像现在这个时节蛏子肥, 就送一斤或半斤蛏子。要是买两条海鲈鱼, 就送一斤虾。”   两人又惊又喜, 这个办法好啊。就算隔壁岛上告他们恶意压价, 他们可以说蛏子、香螺都是赶海捡的, 吃不完又不送人, 只能砸了喂鸡喂鸭。   这叫什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大队长和苏多福相视一眼,决定就这么办。   翌日, 莲花大队大队长找其他生产队队长讨论此事,结果便是大家都认为这个主意不错, 然后一起找菜市场主任, 请主任腾出一个摊位,卖高价山珍海味。   他们仔细考虑过, 突然提价家属区军嫂肯定不满。要是卖岛民五毛,卖外人八毛,外人以后肯定就不来了。不如单独搞个摊位,军嫂觉着买鲈鱼送大虾划算也可以买。外人想买便宜的,菜市场职工也可以说那些是给自己人的福利,每天限量供应,不对外销售,外人只能买特殊摊位上的东西。   菜市场有很多空位,腾出来一个没问题。几个大队长又承诺以前多少钱收他们的东西,以后菜市场还按多少钱收。这话的意思赚的钱全是菜市场的,主任也不介意拨出一个人管摊位。   此事谈妥,菜市场负责人就问几个大队长是不是叶会计的主意。   十人笑了笑,啥也没说,各回各家。   翌日,主任把摊位腾出来,苏多福带八个人进城。八人一听在外面转半天就有一块钱,特别愿意干,而且上了年龄的渔民以前都有过挑货走街串巷的经历,根本不怕跟市民扯闲篇。   苏多福本人上午去市中心菜市场,下午去第二菜市场,了解清楚行情,回到岛上就找菜市场主任。翌日清晨,菜市场多出一个高价摊位。   刘桂花拎着一条大黄鱼和两个螃蟹直奔叶烦家,看到叶烦在院里刷牙洗脸,也不管她方不方便,到跟前就说:“叶会计,菜市场搞个摊位,买一送二,我觉着比单买划算。你家人多,买两条鲈鱼送一斤大虾,虾我看过,最小的虾身也有我中指这么长。”   五月下旬收货,五月底送往首都,因为离收货时间还有一周,最近几天叶烦就没去办公室,没想到他们这么迅速:“合算吗?”   刘桂花:“合算啊。像我们家老牛不在家,买一条鱼够我和小草吃的,可是想尝尝别的,买多了吃不完,买少了,柳晴那娘们又得挤兑我‘大学生的娘真会过日子’。现在这样刚好。”   叶烦:“还是便宜的合算吧?”   刘桂花摇头:“我算过,就比单买多两分钱。我不要螃蟹还可以换蛏子,多给我几个蛏子两分钱出来了。还不用被人议论。”   叶烦问:“也就是说你觉着现在这样挺好?”   刘桂花点点头,意识到什么,惊呼一声。叶烦吓了一跳。刘桂花见状慌忙压低声音:“你叫菜市场这么卖的?嗐,叶会计,真会为我着想。”   叶会计心说你想多了,“苗苗妈前几天去你家没说什么不中听的吧?”   话题转移太快,刘桂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早几天,蜂蜜?”   叶烦点头:“她去晚了,最后几瓶被服装厂的出纳买走了。”   刘桂花:“叫我匀给她一瓶,我说供销社便宜,让她去供销社。”   叶烦擦擦脸,“她怎么说?”   “不想去,说谁知道供销社的蜂蜜是蜜还是糖水。”刘桂花小声说,“你看我天天跟她有说有笑?其实我心里记着呢。平时聊天没事,想要我的东西做梦!她说天热容易招蚂蚁,买那么多喝不完,我等苗苗上大学的时候给苗苗都不卖给她!”   叶烦笑了。   “你不是也留五瓶?她没找你啊?”   叶烦:“我家五口人啊。你家只有仨,牛团长还不爱喝。”   “对啊。”刘桂花点点头,“对了,从这边往菜市场去的路口上放了一道竹门是要干嘛?把咱们圈起来啊。”   叶烦心说,太快了吧。“什么竹门?”   “就是在人家院子旁边弄两个竹子,一根上绑着一个竹片做的门把路拦起来。虽然没用锁,可是出来进去都要开一下门,谁的主意啊?也不嫌麻烦。”   叶烦:“以免外人从咱们这里直奔部队驻地吧。”   “防特务吗?”刘桂花自问自答,“应该的。”手里的螃蟹动一下,刘桂花突然想到该回家做饭了,“叶会计,我先做饭,回头再聊。”   叶烦点点头回屋涂美加净。   收拾利落,用电饭锅把粥煮上,叶烦到儿女房中,看到大宝趴在上铺背书:“主动学习啊?”   “我要像你一样聪明。”大宝问,“找我干嘛?”   叶烦:“问你去不去菜市场。既然看书,那妈妈自己去。”   大宝拍拍床,下铺的二宝睁开眼朝上面踹一脚。大宝吓一跳,叶烦想笑:“一大早就闹。耿二宝,跟我去菜市场?”   “不要!”二宝摇摇头,爬起来拿起书桌上的连环画,“妈妈,我也要看书。”   叶烦:“我总感觉你俩还要闹?要不跟妈妈练一遍太极?”   大宝二宝很久没跟妈妈一起锻炼,闻言下床穿鞋,然后到客厅,兄妹俩叫叶烦站他们身后。叶烦师傅变徒弟,大宝二宝露出满意的笑容,叶烦很无语,小孩子真幼稚。   五月的岛上还有点凉意,娘仨练完没出汗,但是练精神了,大宝二宝要跟叶烦去菜市场。   到菜市场,大宝见有个摊位前很多人,他仗着自己个头矮往里挤,片刻,又挤出来。叶烦明知故问:“卖什么的?”   大宝:“也是鱼鳖虾蟹。可是卖的贵。妈妈,我算了,不合算,我们去里边吧。”   叶烦买两条鱼,十个螃蟹,两斤大虾,“大宝二宝,这些够了吗?”   天天吃海鲜吃腻了,大宝懒得看,“妈妈,有猪肉啊。”   叶烦摇头。   大宝叹气:“又没票啊?”   杀猪卖肉的职工耳尖听到这话说脊骨不要票。   大宝跑过去一看脊骨上的肉只够塞牙缝的,很是嫌弃:“不要!”   叶烦过去要两斤,又买一只鸡。   二宝看到鸡很高兴。大宝犯愁:“妈妈,这么多吃得完吗?”   “你爸晚上回来。”叶烦此言一出,大宝抱着鸡,二宝拎着螃蟹往外跑。   到家,叶烦让大宝二宝看书,她用炉子煮咸鸭蛋,热几个菜包和馒头,然后准备葱姜,烧火煮虾。红彤彤的虾捞出来,叶烦顺手把锅刷干净,然后把炉子上的馒头拿下来,封上炉子,倒一钢筋锅水放上去,等大宝二宝放学回来水热了正好他俩洗头发。   耿致勤听到大宝拉桌子便知道可以吃饭了。   早饭有大虾有鸭蛋有菜包,还有馒头和粥,耿致勤不禁说:“嫂子,天天这么吃等我回到首都肯定不习惯。”   大宝脱口道:“不习惯再回来呗。”   耿致勤下意识看叶烦,就差没直接问,可以吗。   叶烦:“寒暑假过来。”   大宝点头:“我们暑假不去姥姥和奶奶家。”   叶烦笑着说:“今年要去。”   大宝:“我不去!”   “今年姑姑要高考。我们送姑姑回首都参加高考。”叶烦道,“你忘了吗?”   大宝忘了,大宝就问高考是什么时候。   叶烦:“正好你俩学校放假。”   “好巧啊。”大宝点一下头,“那就去吧。”   叶烦剥个虾沾点酱塞他嘴里。   大宝高兴的摇头晃脑,紧接着又皱眉:“妈妈,今天的酱不好吃。”   “妈妈没放蒜。吃蒜上学你俩嘴巴臭臭的,没人跟你俩玩。”叶烦又给二宝剥一个,“将就吃吧。星期天做带蒜的。”   大宝拿起咸鸭蛋:“别忘了啊。”   “不会!”   星期天有事啊,叶烦不敢忘。   叶烦算过,市民听说岛上很多东西不限购会跟家人商量商量要不要来岛上看看,再犹豫两天,正好赶上周末。   周末逛公园是逛,走几里路乘船来岛上也是玩。   星期天早上,叶烦一个人去菜市场,提醒职工今天岛上可能有很多外人,然后才去买菜。   叶烦走后,菜市场职工就找几个盆装满海鲜,移到高价摊位后面。   先前叶烦说客船九点到对岸,十一点发船,但有个前提,船没坐满。坐满立刻发船,船员会在码头挂个牌子解释清楚。比如九点半坐满,回到岛上再回去才十一点,就写十一点还有一班。要是十点半坐满,就写下午三点有船。   由于苏多福带出去的阿公阿婆对市民说九点有船,周末这天没到九点就有一群人等在岸边,大家相互聊一下发现都是登岛买海味的,然后真诚的笑容瞬间变得不那么真诚,不等船靠岸就有人往码头上跑,恐怕慢一点买不到便宜货。   菜市场主任特意叫人在路口盯着,一听说来很多人,早上卖剩的鱼鳖虾蟹收拾一部分堆高价摊位上。   从岸上来的市民到菜市场转一圈,以为便宜货都是军嫂挑剩下的,高价摊位上因为贵没人买,压根没想过便宜和贵的其实一样。   当第一个市民问海鲈鱼多少钱,职工报出价格,其他市民就觉着来亏了。职工紧接着说买一送二,一群人又挤上去,跟东西不要钱似的疯抢。   一个六十岁的阿婆两个布口袋塞得满满的。菜市场职工忍不住问:“你怎么带回去?”   “有办法。”老阿婆到外面找根竹子,挑回船上。   老阿婆到家算一下,比在家门口的菜市场买便宜两块钱。正好她家人多,中午吃螃蟹,晚上吃蛏子,大鱼腌上明天吃。   有些人发现为了贪便宜反而比以前花的多就不再去。但有些人觉着吃到肚子里没亏,孩子老人补身体了,非常划算,就继续登岛进货。   整个甬城市就一家这么干,生意不可能不好,薄利多销,一个月下来渔民也跟着赚几块钱。   六月中旬莲花大队大队长的蜜得了三十斤送到车间,用半斤瓶装起来,送到菜市场,一块八一瓶不送任何东西市民也买,因为他们看到岛上很多花,蜂蜜肯定都是真的,最重要可以买五瓶。   五瓶蜂蜜买到手,自家留两瓶,剩下三瓶拿去黑市上卖能把五瓶钱赚回来。   菜市场主任跟叶烦聊过这个问题,问万一上面抓到市民投机倒把,会不会连累自己。叶烦就问:“他们投机倒把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认识他们吗?”   菜市场主任放心下来,继续钻政策漏洞。   岛上只有蜂蜜卖的贵,像笋干、鱼干,还有杨梅、枇杷、黄桃等水果,比市里便宜许多,所以六月底三伏天也有人戴着草帽进岛。   大概天天有一群人跟赶集似的进岛,等叶烦和耿致晔带着俩孩子陪耿致勤回到首都,这事就传到周围几个岛和岸边生产队。   横山岛叶烦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就是钻政策漏洞上面都不管,岸边生产队和其他岛上的社员终于忍不住卖“狗肉”。要卖“狗肉”就得问多少钱。一听比市区便宜点,大家有的赚,生产队队长带着社员们在码头附近摆摊。   船员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翻船,到岛上就找苏多福和菜市场主任告状。   苏多福就说先看看,等叶会计回来再想办法——钻政策漏洞的事,他们不敢举报,也不敢闹大,只能想法子应对。   市民寻思着不用坐船就能买到东西就在岸边买吧。结果你不送大虾,不送螃蟹,市民气得继续上船登岛。   卖东西的生产队社员也很生气,买我两条海鲈鱼要一斤虾,怎么不去抢。市民说岛上就送,虾还比他们的大。岸边社员说他们的船跑的远,跟岛民一个价卖不赚钱。   你赚不赚钱跟客人有什么关系?市民又问水果怎么卖。   水果比岛上便宜一点。市民就要尝尝味。在岸边摆摊的生产队社员不乐意。岛上品相不好的水果随便吃,歪瓜裂枣可以往兜里塞,都不要钱,市民就更愿意登岛。   也有一些市民没时间进岛,听说码头东西比市区便宜就去码头买。岸边生产队的东西卖得出去挺满意,不想生事,所以没人在码头上使坏导致船靠不了岸。   岛上菜市场生意依旧,也就没去码头撵人。   相安无事,两边就各卖各的。   这个时候苏多福终于明白叶烦以前说过的话,横山岛没自己特产。   离下一次出蜜还有两个月,担心这两个月因为天热市民不爱来,苏多福拿着小本子统计岛上有多少羊和猪。   整个夏天食品厂都没事,苏多福也有时间干这事。统计出来,苏多福给猪羊排班,七月十六早上五点,杀四头猪送到菜市场。   市民十点左右到菜市场,猪肉九毛钱一斤,最多可买十斤,市民很激动,又跟钱不是钱似的,你五斤我六斤,最后连猪下水都买走了。   不过猪下水跟外面卖的一样。外面猪肉六七毛钱需要票,每人每月半斤肉。叶烦家四口人,一个月两斤肉不够二宝自己吃的。市民跟叶烦家情况一样,自然很馋肉。   觉着买少了的市民问菜市场职工下次什么时候杀猪。菜市场职工就说半个月后。下周有一只羊,不过不清楚杀不杀,因为羊肉贵,大家不舍得买。卖不完菜市场亏损没法跟上面交代。   这些市民不希望菜市场亏损被上面问责,就说回头把爱吃羊肉的人带过来。   七月二十三日早上,五星大队杀一只山羊送到菜市场。爱吃羊肉的市民仔细一看,是膻味较轻的山羊肉,立刻要个羊腿。   买羊腿的市民到家就跟家人说正好给高考结束的孙女补身体。   这个时候耿致勤和陈小慧也考完了。   因为叶烦和耿致晔在叶家,耿致勤吃过早饭就去叶家,跟陈小慧一起估分,让她嫂子和她哥帮她填志愿。   今年于文桃没敢插手。不过听说耿致勤去叶家她也要去。今天周末,耿卉卉不用上学,听到奶奶嘀嘀咕咕说什么不放心,耿卉卉问:“怕小姑滑档啊?”   于文桃消停了。   陶春兰托人打听到去年京大和师大最低分数,就说陈小慧有机会上京大。   叶烦忍不住叹了口气。   陈小慧见状不高兴,又觉着叶烦瞧不起她:“我不配上京大啊?”   耿致晔皱眉:“怎么说话呢?”   陈小慧已经知道耿致晔心里没别人,就不如以前那么有底气怼他,不好说“关你什么事”,“你该问叶烦。”   叶烦拍拍脑袋,其实更想朝陈小慧脑袋上两巴掌:“去年十月对外公布恢复高考,两个月后考试。这么短的时间很多人还没找到高中课本。从去年高考结束到现在整整七个月,还用去年分数线,你今年得滑档。”   陶春兰恍然大悟:“对。小慧,去年没时间复习。”   耿致勤点头:“像三嫂邻居的女儿苗苗去年就没学高中数学。今年跟我一起复习,一百分至少能考五十,去年可能就二三十分。”   陈小慧震惊:“那录取分数线不是要上调三四十分?”   叶烦摇头:“也没那么多。去年专业少招的人少。今年机会多,不会一股脑儿都上京大。也有可能上军工大学,毕业后就进特别部门。”   陈小慧忍不住问:“那我该怎么报?”   叶烦:“京大?”   “没考上我再考一年?”   耿致晔:“那你叫烦烦怎么办?要是烦烦,只报京大,要么不上。”   “我——”陈小慧没这魄力,“那我就这个吧。”随手指一下。   叶烦看到“人”字便知道是哪所学校,“最好的文科大学?也可以。正好我二嫂母亲在这所学校任教。你上历史学的话,可以叫她给你介绍几个考古教授。”   陈小慧一听“古”字立刻决定,“就这个不改了!”   陶春兰:“也没比京大少多少分啊。”   陈小慧又担心滑档:“要不哪个专业要我我去哪个专业?烦烦不是说了,可以叫她二嫂母亲给我介绍几个老师?”   耿致晔不禁冷笑:“这会儿又是烦烦?”   陈小慧装没听见:“小勤,你呢?”   耿致勤原本不想当老师,可是她眼馋寒暑假,就指着师大,“这个吧。去年老头子就叫我填师大。让他高兴高兴。”   叶烦:“那回头就这么填?”   两人点头。   大宝见状冲小妹招招手,然后兄妹俩让爸妈把桌上东西拿掉。   叶烦问:“你俩写作业啊?”   “不是啊。”大宝把西瓜、桃子,葡萄等水果放桌上,又把他和妹妹喜欢喝的可乐,喜欢吃的糖果摆上去。叶烦见状有个不好的预感,扭头问耿致晔,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耿致晔握住她的手:“大宝,二宝,干嘛呢?”   “等一下啊。”大宝拿起条几上的馒头,二宝打开冰箱拿冰棒,都摆放桌上,然后兄妹俩仔细看一遍,又翻出陶春兰过年烧的香,给陈小慧三根,给耿致勤三根,兄妹俩一左一右退到桌子两边,叫她俩跪下。   陈小慧不明所以:“给我香干嘛?”   怎么连这都不懂?大宝皱眉:“拜拜啊。拜拜肯定能考上。”   二宝点头:“小姑,快点,神仙走了再拜就不灵了。”   耿致勤感动又想笑:“怎么不是你俩求神拜佛?”   大宝:“我们又不考大学。观音菩萨误以为我和二宝考大学,你俩没考上咋办?”   陈小慧可算明白过来:“你俩跟谁学的?叶烦,你还信这个?” 第61章 吾儿聪慧   叶烦白了她一眼, 你看我理你不。   大宝理她:“我妈妈信自己。”   二宝认真地点点头:“妈妈能考上。”   陈小慧气无语了,想把香还给俩小鬼, 听到耿致晔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此话一出,陈小慧冷不丁想到自己能重生,立刻把耿致勤拽起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大宝觉着他姑好敷衍:“要诚心啊。心诚则灵!”   耿致晔乐了:“你懂得还怪多的?”   大宝听出爸爸阴阳怪气,正想反击,看到他姑和他姨开始了,伸出食指放嘴边“嘘”一声,示意他爸安静。   耿致勤跪下仍然一脸无语, 拜三拜就问大宝香放哪儿。   二宝把陶春兰春节烧香用的香炉放桌子正中间:“小姑,你要说话啊, 你不说话神仙不知道你要干嘛。”   耿致勤头回拜神,业务不熟练:“说什么?”   二宝想一想:“天灵灵, 地灵灵, 太上老君来显灵。”   陈小慧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大宝皱眉:“严肃!姨姨, 你也要说话。”   “我说了, 在心里说的, 说出来就不灵了。”陈小慧道。   大宝哼一声:“根本没说。你就这样拜吧, 该你考上也考不上。”   陈小慧顿时急了:“别乱说!还有,闭嘴,我这就说!”吓得她立刻闭眼祈祷。   叶烦想笑又不好打断两人, 憋红了脸。耿致晔见她这样也忍不住想笑。   大宝瞪一眼爸妈,严肃!   耿致晔忍着笑点头, 严肃, 他很严肃。   大宝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大人啊, 真拿他们没办法。   陈小慧睁开眼:“好了吧?”   大宝点头,陈小慧把香插上就起身,发现桌上的冰棒快化了,伸手拿起来,啪!手上挨一巴掌,冰棒掉桌上,陈小慧很不高兴:“耿大宝,又干嘛?”   “神仙祖宗还没吃!”大宝瞪她,懂不懂事啊你。   陈小慧张口想说什么,竟发现无言以对,干脆到陶春兰身边坐下。   大宝无奈地瞥她一眼也回到妈妈身边坐下。   叶烦一本正经地问:“大宝,什么时候吃啊?也不能一直放在这里。”   大宝小手抱拳:“过路神明,四方来客,我姨姨陈小慧不懂事,念她年幼,多多包涵。三分钟后可以吗?”   陈小慧瞪着眼睛问:“耿大宝,谁年幼?给我说清楚。别以为你爸你妈在这里,我不敢揍你。”   大宝好奇地问:“姨姨敢吗?”   陈小慧顿时觉着她要死了,还是被熊孩子气死的。   叶烦揪住大宝的小耳朵:“差不多得了。二宝,跟观音坐下的童子似的站在那儿干嘛呢?”   耿致晔:“数时间,三分钟一过立刻拿可乐。耿二宝,过来,下午再喝。”   二宝跑过来捂爸爸的嘴:“不许说!”   耿致晔把她抱腿上:“喝多了牙齿黑黑的,像吃南方黑芝麻糊。那样好看吗?”   二宝摇头,可她依然盯着桌子,看到香气转个弯:“爸爸,可以了。”   耿致晔诧异:“这么快?”   “神仙告诉我他们走了。”二宝指一下直上屋顶的烟,“刚才烟气点了点头。”从耿致晔腿上下来就拿可乐,递给爸爸,“爸爸,你喝,给我留一口,我一口就够啦。”   耿致晔转向叶烦,你看呢?   叶烦捏捏女儿的小脸,起身拿个玻璃杯,耿致晔打开可乐往杯中倒大约三成,叶烦把杯子递给二宝,“给哥哥一口。”   二宝点头:“我喝一口,剩下的都是哥哥的。”   大宝翻个白眼,叶烦坐下正好看到这点,想问他干嘛呢。谁知一抬头,小半杯可乐只剩一丁点,二宝的小脸撑得鼓鼓的。大宝朝她脸上戳一下,二宝猝不及防,满嘴可乐喷一地。二宝愣了一瞬,水杯往桌上使劲一放,握紧小拳头跟哥哥拼命。   叶烦把女儿拉到怀里:“你做初一还不许哥哥做十五?全家就你机灵?杯子里还剩一口,喝吧。”   “不喝!”二宝指着冰棒,“我要那个。”   耿致晔拿过来咬掉一半,剩下的给她:“少吗?”   二宝摇头,有的吃可不敢嫌少。   耿致勤见状想笑:“嫂子,他俩长大够你头疼的。”   叶烦转向大宝:“你上军校——”又看向二宝,“你也一样。”   兄妹俩异口同声:“不要!”   叶烦问耿致勤什么时候回去。耿致勤只顾着看热闹,以至于突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问:“我?”   “快中午了。傍晚再回去?”叶烦道。   陶春兰烦于文桃,对耿致勤没意见:“这么热的天容易中暑,下午再回去吧。都不是外人,不用见外。”   大宝不禁问:“妈妈,舅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小妹妹。”   叶烦大嫂李明月生个女儿,很乖很乖,比大宝二宝小时候还乖。小孩都像她的话,丁克家庭可能也想生个孩子。不过李明月担心她乖了一两个月挑陈小慧高考前一天晚上哭闹,所以高考前一周就带着女儿回娘家。   这几天首都高温,小孩出来受罪,李明月就打电话过来,说等叶烦快走了再回来。   叶烦:“妹妹皮肤嫩,太阳一晒就受伤,要在她姥姥家到天凉快。”   二宝也喜欢怎么戳怎么逗都不哭的小妹妹,就像个布娃娃,“妈妈,我要给妹妹见面礼。”   叶烦不意外二宝知道见面礼,叶烦当着她的面给侄女一百块钱见面礼。因为李明月和叶紧以前不想生孩子,自认为钱存着也花不完——很多东西限购,没地儿花,每年春节都给大宝二宝各十块钱压岁钱。去年叶烦没回来过春节,今年一见面叶紧就递给俩孩子四个红包,一个红包里五块钱,叶烦就觉着给太少拿不出手。   叶烦当时只顾着叫侄女攥住钱,没看到陈小慧一脸震惊,仿佛她疯了,给小婴儿这么多钱。   叶烦点头:“可以。不过妈妈有个问题要问你们——”指着桌上的东西,“跟谁学的?”   耿致勤哼一声:“还能跟谁。陶姨和我妈啊。不然他俩怎么知道香要放在香炉里?”   兄妹俩一起摇头。   几个大人不约而同转向他俩,异口同声:“不是?”   大宝摇头:“跟隔壁奶奶学的。她说礼多神不怪,我觉得有道理,因为妈妈说过礼多人不怪。神仙不就是人变的吗?”   耿致晔:“都变成神了还能跟人一样啊?”   大宝点头:“妈妈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像苗苗姐的妈妈,一直那么讨厌。”   耿致晔哑口无言。   叶烦乐了:“大宝,她拜的跟我们的不一样。”   二宝:“一样的。”   叶烦很是诧异:“她也考大学?”   陶春兰失笑:“她不考。二宝不说我都忘了,她小儿子今年考大学。你应该没什么印象,比你小七八岁。”   “我好像见过几次。是不是没怎么出来过?”   陶春兰:“腼腆。我都想象不出他适合学什么。”   叶烦:“科学家,埋头研究啊。”   大宝眼中一亮:“妈妈,我不要当兵,我要当科学家。”   耿致晔:“你这张嘴闲得住?”   大宝点头:“我上课从不说话。”   耿致晔再次无言以对。叶烦忍不住同情他,“洗菜去。”   陶春兰下意识说:“冰箱里有肉。”   叶烦打开上面冷冻层,看到一大块肉:“这是,羊肉啊?还有冻虾?好像河虾?”   陶春兰点头:“小慧去村里买的。”   耿致勤:“我姥姥那边。”   叶烦心中一惊,赶紧问什么时候,这事都有谁知道。   耿致勤顿时想起那天叶烦和耿致晔带着大宝二宝出门前提醒过陈小慧别乱跑,然后他们前脚走,陈小慧后脚去耿家找耿致勤,见着耿致勤还抱怨叶烦唠叨。   叶烦见小姑子一脸心虚不敢说话,顿时明白:“我们去大宝舅爷爷家那天?高考前一天还敢乱跑,你俩真是——妈,你——”   “不要数落我。我不知道。”陶春兰道,“小慧说出去透透气,我心想换换脑子也好,没想到她往乡下跑。”   陈小慧现在想起来也不由得后怕,万一被自行车撞倒摔断手,她泄了气不想考大学,以后又得跟上辈子一样:“我——我那几天心烦,看到你们更心烦。”   叶烦没好气地说:“因为我叫叶烦?”   陶春兰不禁看向陈小慧,烦烦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陈小慧一见要被误会,犹豫片刻:“等我一下。”到卧室拿出一封信递给叶烦,“你看就行了。”   叶烦把虾和肉放桌子上,打开信,耿致晔扭头看信的内容,陈小慧见状就想骂人,可是他看都看了——就算不看,他跟叶烦是两口子,他问叶烦叶烦也有可能告诉他,“随便看吧。”   大宝扒着妈妈的胳膊,二宝爬到爸爸腿上,陈小慧见状气无语了。   耿致勤失笑:“你们一家真不客气。”   二宝识字少看不懂:“妈妈,写的什么啊?”   叶烦:“你小慧姨的一个亲戚叮嘱她好好考,还说考上大学别忘记他们,是他们把她养这么大。真无耻!”   二宝不明白妈妈为什么骂人,不过妈妈肯定没错:“真无耻!”   大宝点头:“一个亲戚也好意思——不对,妈妈,姨姨不是姥姥的女儿吗?”   叶烦:“他们只有俩儿子,很想要个女儿就把你小慧姨偷走。后来你姨长大听说她和你姥姥长得像,怀疑她不是他们亲生的找他们对峙,他们不敢隐瞒就把你姨送过来。”   大宝明白:“像同学偷我的笔被我发现,同学还给我,然后跟笔说,你在我家呆过,以后我需要你,你还得帮我写字吗?”   叶烦下意识点头,可是看到大宝稚嫩的小脸,不由得转向耿致晔,他真懂啊?   耿致勤、陈小慧和陶春兰坐对面长沙发上,听到大宝这番话三人面面相觑,现在的小孩都这么聪明啊。   耿致晔夸儿子一句,就问:“大宝,你说我们需要在乎你同学怎么想的吗?”   大宝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意?”   “他是你同学啊。”耿致晔提醒。   大宝:“可是他是小偷啊。我应该叫大檐帽叔叔抓他。不过一支笔不用。诶,姨姨,你没叫人抓他们啊?”   陈小慧偷偷看一下陶春兰,见她面带微笑,很是欣慰地看着大宝,“毕竟把我养这么大。”   大宝好无语,想说你是不是傻啊。可是不可以对长辈没礼貌,大宝想了想:“同学偷我的笔,还给我的时候说,你看,我保护的很好。我还要谢谢他啊?”   耿致晔乐了,意有所指道:“吾儿聪慧!”   陈小慧又想骂人:“做不做饭?虾都化了。”   叶烦拿起虾和肉,踢一下耿致晔的脚。耿致晔把女儿放地上。大宝不禁问:“还没说完,就走啊?”   “你姨又不傻,知道该怎么做。”叶烦叫耿致晔摘几个黄瓜和番茄做番茄鸡蛋盖浇面和拍黄瓜。   大宝听到真要做饭,瞬间顾不上那封信,“妈妈,羊肉炒着吃,虾红烧。”   叶烦:“小炒羊肉可以,虾水煮,红烧费时间,厨房太热,受不了。”   二宝翻箱倒柜。   陶春兰问:“二宝找什么?”   陈小慧一见她被二宝吸引过去,拿起叶烦放桌上的信跑回卧室。陶春兰听到动静回头,正好看到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耿致勤听她嫂子吐槽过,也不知道陈小慧怎么那么怕陈宽仁和赵茹萍:“陶姨,不是每个人都是嫂子。像我遇到跟小慧一样的情况,也没胆子跟陈家决裂。父母跟别人不一样。像我爸,二宝都能把他推倒,可他大声数落我,我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有,像我上学的时候老师明明对我很客气,我还是怕老师。”   陶春兰以前干过多年革命,勇于反抗古板的父母,敢同迂腐的老师辩论,无法理解耿致勤说的这种恐惧:“我也没要求她跟那边断绝来往,就是有时候——”   “心里不痛快想说说?”耿致勤笑道,“我能理解。我嫂子的邻居很固执,听不进劝,去年逼的女儿想死,可是劝她改改她不听,所以我三哥提起她就忍不住抱怨几句。”   陶春兰忙问:“谁自杀?”   大宝说他知道,然后小嘴叭叭叭告诉姥姥。   陶春兰跟听天书一样,无法想象庄秋月还有那么一面:“她不是挺好的吗?我和你妈在的那些天每次见着我就招呼,比你妈说话还有水平。”   二宝终于找到她要找的东西:“姥姥,这个可以防中暑吗?”   陶春兰看过去,很是欣慰:“二宝真聪明。给妈妈啊?”   二宝点头,“姥姥,你给我一个风油精,放我兜里。在岛上妈妈就给我一个,有蚊子我就涂一下。”   陶春兰家有好几瓶风油精,找出两瓶塞大宝二宝兜里。二宝拿着藿香正气水跑去厨房:“妈妈,难受喝一点啊。”   叶烦没反应过来,耿致晔擦擦手接过去:“谢谢宝儿。”   二宝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回客厅。   叶烦问:“什么东西?”   “藿香正气水。”耿致晔随手放窗台上,“煮面不如蒸米饭。”   叶烦:“暖瓶里有热水,煮面和虾很快的。再说了,羊肉和番茄都是快手菜。现在的天真热,这么一会儿羊肉化了。”   耿致晔:“你腌羊肉,我把菜洗洗。”   天气热煤球也着的快,叶烦把羊肉切片腌好,炉火就上来了。叶烦先用葱姜煮虾,然后用开水煮面,面煮好捞出来过凉水,耿致晔做番茄炒蛋和小炒羊肉。   大半个钟头,四个菜和一盆面端上桌。大宝二宝都要番茄鸡蛋盖面。叶烦给他们盛大半碗面,盖上蛋,没有放番茄,因为他俩喜欢番茄味,不喜欢吃炒番茄。   下午五点左右,叶烦收拾行李,跟耿致勤回婆家——耿致晔的假期过去一大半,她还没回去过。   当着耿致勤的面,陶春兰也不好意思说,过几天再回去。她就问叶烦什么时候走。   叶烦:“再过五六天。明天叫耿致晔去火车站,买了车票再打电话告诉你。不过这么热的天就别去送我们了。”   陶春兰面上答应,可叶烦回去那天,她还是一早起来准备吃的,然后从家门口乘公交车去车站跟叶烦汇合。   那天耿致勤和于文桃去车站送叶烦一家四口。叶烦看耿致勤面露不舍,“于姨,现在卉卉大了,可以照顾爸,等小勤拿到通知书就去岛上玩几天?”   叶烦这么欢迎她,于文桃很高兴:“等小勤考上再说。”   耿致勤想到还要等通知书,顿时不羡慕哥哥嫂嫂可以回到白天热晚上凉爽,瓜果海鲜随便吃的横山岛。   横山岛虽好,可是前往横山岛的路上难受。大宝到岛上就抱怨:“妈妈,我以后不要暑假回去。谁考试都没用!”   叶烦:“妈妈这就烧水给你洗澡。”   “不可以用凉水吗?妈妈,我不嫌凉。犇犇哥哥就用凉水洗澡。”   耿致晔压水打湿毛巾给女儿擦擦小脸和脖子:“你犇犇哥用的是热水,晒热的水。”   大宝:“明天我就压一盆水在院里晒。”   叶烦点头:“可以。让爸爸擦擦脸。”   大宝到爸爸跟前就靠他怀里,耿致晔只能一只手给他擦脸。给他擦好,二宝要抱,大宝抓住耿致晔一条手臂,耿致晔只能抱一个拖着一个回客厅。   大概身上舒服了,在客厅没几分钟,俩睡着了。耿致晔拿出竹席铺在客厅,把俩孩子放地上睡,因为客厅有风扇。   叶烦看他进来,客厅也没人说话,“睡着了?”   耿致晔点头:“多烧点水,我洗洗,身上难受。”   叶烦:“一锅水呢。缸里都没水了。”   耿致晔朝水缸看一眼,拎着水桶出去,打两桶水把半个多月没用的缸刷干净,又把缸打满。   叶烦见他神色疲惫,就让他去客厅休息。等叶烦烧好水出来,耿致晔在长椅上睡着了。叶烦见状就到长椅另一边坐下打个盹。   廖苗苗到叶烦家就看到大宝二宝睡在地上,耿致晔和叶烦一南一北靠长椅上。廖苗苗就想回去,耿致晔惊醒:“苗苗啊?找叶烦?”拍拍叶烦,“烦烦,醒醒,苗苗找你。”   叶烦睁开眼就看到廖苗苗欲言又止,她瞬间清醒坐直:“你妈又把你的志愿改了?”   大宝翻身坐起来:“又改?”   叶烦吓一跳:“什么时候醒的?”   大宝好累,好想睡个回笼觉,可脑子不累,就闭目养神:“苗苗姐一来我就醒了。苗苗姐,你别怕,我帮你!”   耿致晔冲他抬抬手,一边玩儿去,别添乱!   “苗苗,大胆说,我给你做主!”   廖苗苗想哭又不好意思,可是等她在叶烦和耿致晔对面坐下,看到大宝挤在他爸妈中间,神色严肃,跟个小大人似的,顿时忍不住泪崩,她亲妈都不如邻居家小孩关心她。   叶烦轻轻叹了口气,看到二宝做起来,一脸茫然,就推一下大宝,朝二宝使个眼色。   大宝到妹妹身边在她耳边嘀咕一番,二宝躺下继续睡,大宝再次回到爸妈中间。   许久,廖苗苗发泄出来,叶烦才问出什么事了。   廖苗苗:“我妈去年帮我报的是杭城师专。”   叶烦不是很意外:“虽然是专科,但毕业后可以留在杭城当老师,报考的人肯定多。”   廖苗苗点头:“她说专科好考。”   耿致晔忍不住说:“她不知道很多师范学校都是三年制大专?”   廖苗苗摇头:“可能不知道。我今年报的也是那个学校。”   耿致晔和叶烦心里一惊,扭头看着彼此,难道她想收到率取通知书那天自杀。想到这种可能,俩人都有点慌。好在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瞬间稳下来。叶烦装出十分困惑的样子:“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廖苗苗:“我想早点赚钱搬出去。老师肯定有宿舍,大弟和小妹以后也可以跟我住。”   看来大弟和小妹跟她说过,以后他俩就指望她了。叶烦放心不少,廖苗苗心里有牵挂便不会自杀,“抛开你妈干的事不说,在杭城当老师不错。”   廖苗苗点头:“可是,我妈知道我这次填的是她去年改的学校,想起来就数落我,说现在知道她为我好了吧。还说她有先见之明。我爸听我妈那样说,也数落我不该吃老鼠药,还说以后改改脾气,不然没朋友。叶姨,我快受不了了。”说完又忍不住流泪。   叶烦头疼,耿致晔忍不住叹气,大宝跳起来:“我找他们去!”   夫妻俩慌忙拽住小炮仗,问:“找谁去?”   大宝朝隔壁:“廖三阳和庄秋月!”   耿致晔搂住儿子:“不可以没礼貌啊。要叫伯伯伯母。还有,他们数落你苗苗姐,跟前几天你拿着压岁钱和犇犇偷偷买汽水被你妈妈发现妈妈数落你一样。”   “不一样!”大宝瞪眼,“妈妈担心我拉肚子,不许我偷偷吃,是为我好。苗苗姐干嘛了?去年爷爷也叫小姑考师范,今年小姑考了,爷爷也没数落小姑。”   耿致晔父亲不敢,担心闺女因为在意他的话再次滑档,因此不止一次偷偷问耿致晔,闺女今年能考上吗。又问要是考不上怎么办啊。早知道去年就不多事了。   于文桃也找叶烦抱怨过,怎么不劝劝耿致勤,报个林大或者农大也行,干嘛死磕首都师范大学啊。   叶烦:“大宝,人和人的认知不一样。好比你觉着偷你笔的人是小偷,你小慧姨不那样认为。”   大宝懂了,可他还是好生气:“我不管了!”气得跺脚到妹妹身边躺下。 第62章 大宝不懂事   叶烦哭笑不得, 谁让你管了啊。   廖苗苗看到大宝气汹汹的样子不禁破涕为笑。大宝气得坐起来:“苗苗姐,你笑我啊?”   耿致晔:“苗苗笑她自己都要上大学了还没你懂得多, 很可笑!”   廖苗苗点头:“是的,笑我自己。”   大宝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苗苗姐,不怪你,我妈妈说小慧姨那样是因为没人教,你肯定也是有人养没人教。”然后又说,“等你上大学就好了,老师教你。”   廖苗苗听到这话又想哭。叶烦见状赶紧问考试情况转移她注意力。而廖苗苗一听叶烦问她考得怎么样,心中酸楚消散许多, 眼泪没落下来,“我觉着很好。去年数学空一半, 今年只有几道题没写。如果写的都对,稳稳上杭师。”   叶烦:“这就好了啊。你老家还有人吗?”   廖苗苗点头:“我奶奶还活着。”   叶烦:“苏远航说学校补贴足够他用的。他吃得多, 你肯定用不完, 届时你就可以自己买票回老家。不过今年就算了, 你一个小姑娘上路容易被骗。”   廖苗苗想笑:“叶姨, 我又不傻。”   耿致晔忍不住说:“你不懂人心有多恶。如果一个老人家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 你扶我过去。一旦你心软随她过去, 可能就出不来了。”   廖苗苗很意外他怎么知道。   以前耿致晔跟叶烦订婚后希望叶烦去部队看望他,特意了解过火车上的情况。   叶烦补充道:“被关起来给男人生儿育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廖苗苗无法想象, 以至于神色有些茫然。   耿致晔:“不是故意吓你。这种情况不常见,但不等于没有。过一两年你在学校懂得多了, 看着也不像中学生, 不想在这里过年就回老家。最近两年跟同学一起到火车站。到了甬城就好了。”   大宝的注意力被“关起来”吸引住:“到甬城不会被关起吗?”   叶烦:“俗话说,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这边有山有水,鱼米之乡,没穷到铤而走险的地步。”   耿致晔点头:“二宝,睡着了吗?”   二宝抬起小手:“爸爸,我听见了。爸爸,明天教我军体拳。妈妈教的太极好温柔,打不死人。”   耿致晔无语又想笑:“行,明天教你军体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翌日清晨廖苗苗睁开眼就叫醒跟她一个房间的廖小妹,然后去洗漱,接着就在院子里玩。听到二宝的声音,廖苗苗拽着廖小妹到叶烦家门口转悠。直到听到耿致晔说,可以开始。姐妹俩才进去。   叶烦买菜去了,耿致晔淘米煮粥,看着俩孩子洗脸刷牙,顾不上留意别的,又因为有爬满豆角的篱笆院阻挡,没发现外面有人。她俩突然进来,耿致晔吓了一下,忙问:“苗苗,怎么了?”昨儿不是插科打诨把她安慰好了吗。   廖苗苗有点不好意思:“耿叔,您是不是准备教二宝军体拳啊?”   耿致晔点头:“你也想学?你——”“爸”字咽回去,凭庄秋月的秉性,肯定觉着廖苗苗吃饱了撑的,不然一个不准备当兵的女学生学什么军体拳啊。廖苗苗要说防身,庄秋月兴许还会说,男人比女人力气大,学会了也没用,男人一靠近就能把女人制伏。   “不可以吗?”廖苗苗见他迟疑,不由得小心翼翼问。   耿致晔笑着说:“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到家不许说这事。”   廖苗苗跟父母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拍一下小妹。   小妹一瞬间想到很多,最重要一点,她上大学又不是妈妈上大学,也不是替妈妈学,妈妈敢偷偷改她的志愿,她学会了军体拳就一拳把妈妈揍趴下——廖小妹笑着点头:“耿叔叔,我不说。”   廖苗苗心理脆弱,耿致晔多此一举也是担心姐妹俩回到家聊起这事再起波澜,再出点什么事:“那先跟我热身。”   军体拳整套动作不多,叶烦买菜回来就已经结束。不过廖苗苗和廖小妹还没回去。叶烦问:“你们家做饭了吗?”   廖苗苗摇头:“还没有吧。”   叶烦:“回去看看吧。你俩都在这里,大弟要洗菜还要烧火。”   廖苗苗一听弟弟要干很多活,就拽着妹妹回家。大宝跟妈妈到屋里就问:“妈妈,没看苗苗姐不想回家吗?”   “那是她家,终归要回去。”叶烦把海鲜放盆里,“苗苗不回家,庄秋月可着大弟一个人抱怨,大弟心烦又不敢反抗妈妈,时间一长就会怪苗苗不听话,连累他挨训。”   耿致晔摸摸儿子的脑袋:“父母靠不住,弟弟妹妹再不管她,以后苗苗遇到点什么事都不知道找谁。”   大宝似懂非懂:“好麻烦啊。”   耿致晔:“你不用烦,我们家不会这样。”   大宝问他妈:“你要我考军校,我不考,你会变成庄秋月吗?”   叶烦:“我想变成她也没用。考军校要体检,你不过去,我敢把你绑过去?”   “你敢!”   叶烦气笑了:“招生老师是军官,我敢惹军官啊?”   大宝再次点头:“你敢!说不定他是爸爸的兵。”   耿致晔乐了:“要是这样你妈敢。”   大宝很是得意的看着他妈,没话说了吧。   叶烦朝他脸上拧一下,端着虾出去。   大宝顾不上疼,小跑跟上:“妈妈,煮俩咸鸭蛋吧。”   “不想吃虾?”   大宝点头:“越来越不好吃。”   哪是不好吃啊。叶烦心说,肚子里没油水,最新鲜的海鲜到嘴里也发苦。   买菜的时候听职工说七月三十号杀猪限购十斤,而现在离七月三十号也没几天,刚买的菜籽油足够吃到那时候,叶烦决定做红烧大虾。   叶烦问:“红烧大虾也不吃啊?”   大宝眼睛一亮:“吃!”   叶烦笑着出去收拾虾,耿致晔准备配菜。由于电饭锅带个小箅子,耿致晔把配菜洗干净发现粥沸腾,需要把锅盖掀开一点,他索性把箅子放上去热馒头,锅盖就不盖了。   大宝见状过去把锅盖盖上。   叶烦端着虾经过客厅,看到饭桌上的电饭锅,又把锅盖打开。   大宝叹气:“热馒头呢。”   耿致晔从厨房出来:“馒头是昨天下午买的,只过去一夜里面还是软的,不盖锅盖也能热透。”   “好吧。”大宝把锅盖拿下来。   耿致晔道:“天热做饭热馒头都很快。要是冬天需要盖上。”   “这样啊。”大宝懂了,不再纠结为什么不需要盖锅盖,就跟妹妹去院里玩。   二宝把跳绳一端栓在树上,让她哥帮她撑开另一端,她跳绳。大宝跟妹妹商量:“我帮你撑着绳子,你陪我打纸包啊?”   二宝点头:“我玩十五分钟?”   “可以!”大宝朝屋里喊,“妈妈,几点了?”   叶烦出来说:“还没到七点。饿了啊?”   “你七点十分喊我。”大宝挥挥手,“做饭去吧。”   叶烦无奈地回屋做大虾。   饭菜端到客厅,正好七点十分,叶烦就喊他吃饭。   大宝拿着一叠纸包准备去院里玩,想说玩一会儿再吃,他扭头朝屋里看到油亮油亮的大虾,纸包扔茶几上就去洗手。   饭后,大宝让妹妹陪他玩纸包,二宝摇头:“我吃饱不想去。”   “吃饱就坐会变成小肥猪。”大宝拽着妹妹起来,“我们去外面玩儿?”   二宝离开多日,想念岛上的花花草草,一听这话立刻起来。   由于这次在家里多待几天,耿致晔假期结束去部队,叶烦只能自己洗衣服。   衣服晾好,叶烦准备把大宝二宝的凉鞋刷了,听到她闺女耀武扬威地说:“知道我哥是谁吗?叫我哥打你!”   叶烦心说,又跟谁干起来了啊。   擦擦手,叶烦跑出去,没看到耿二宝,叶烦以为她在廖家,朝廖家走去,经过胡同看到一群小孩在胡同里玩。叶烦过去几步,问:“干嘛呢?”   二宝朝妈妈跑过去,指着比她高半头的小女孩:“她不许我们在这里跳绳。”   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大声说:“这是路,不是跳绳的地方,路被挡我怎么过去?”   叶烦:“跳绳的绳子是横着放的?”   二宝摇头:“不是啊。这样放。”用手划一条线。   小女生:“可是她们放在正中间。外边的路那么宽,干嘛不去路上玩儿?”   二宝:“路上有太阳,这里有阴凉地,你不是傻?”   “你才傻!”小姑娘大吼:“你最傻!”   二宝跑过去:“再说一遍?我不打你,我不叫耿二宝!”   小姑娘下意识看叶烦。   二宝:“不要看我妈,打不过你还有我哥,用不着妈妈出手。妈妈,快去洗衣服!”   叶烦单手插兜看着柳晴的闺女,对了,嫌二宝挡路的小姑娘就是柳晴的大女儿,跟大宝同班同学,“你是不是忘了这是胡同不是路?”   柳晴的女儿下意识问:“啥意思?”   二宝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啥意思都不懂,还说自己不傻。我妈妈的意思这不是路。”   叶烦点头:“为什么不走大路,要钻胡同啊?”   那个小女儿不假思索地说:“从这里近啊。”   叶烦:“你想抄近路,还怪别人挡道,不觉着不讲理?再说了,这是我家和廖家的胡同,应该二宝怪你妨碍她跳绳。”   二宝点头:“倒打一耙不讲理!”   小女孩指着叶烦:“大人欺负小孩,我要告诉我妈!”   叶烦:“那别忘记告诉你妈,你比二宝大好几岁,大小孩欺负小小孩。”   正准备跑回家的小姑娘停顿一下,脸通红通红,迟疑片刻就往北跑。二宝见状很是担忧:“妈妈,我是不是闯祸了?”   “没事,她不敢告诉她妈。”叶烦叮嘱几个小孩,“不许吵架。有什么不满好好商量。”   六个跟二宝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小女儿一起点头。   叶烦问:“你哥呢?二宝。”   二宝指一下隔壁。   叶烦从胡同里出来,在胡同口犹豫片刻,决定回家——大宝有分寸,肯定不会跟庄秋月吵架。   大宝不跟庄秋月吵架,大宝有礼貌,会好好说话。   原先大宝和妹妹到外面,二宝耍赖要跳绳,跳好绳再陪哥哥打纸包。大宝心说,早饭前你也是这么说。不相信二宝,大宝就叫二宝哪凉快哪待着去,他去隔壁找廖大弟玩。   到廖家客厅门口,大宝不好意思直接进,因为叶烦教过他,院门关着,要在门外问有没有人。院门敞开着可以进去,但是到人家房门外要敲门询问,被允许了再进去。   大宝准备问:“我可以不可以进去?”然而还没说出口,听到庄秋月数落小妹没眼力见儿,数落大弟不知道扫地,当时大弟正拿着抹布擦桌子,她又数落廖苗苗吃饱就坐下。   大宝听愣住,三言两语把三人数落一遍,简直比他妈妈还厉害。   庄秋月拿着扫把转身扫地,看到大宝,就叫大宝进来。大宝回过神,笑着说:“庄姨,你好忙啊。”   “是呀。伺候三个祖宗。”庄秋月这么回答。   大宝:“庄姨扫好地干嘛去?”   “挑水洗衣服啊。”   大宝又问:“要洗半天吗?”   “不用,夏天衣服薄,一会儿就好了。”   大宝:“那忙完准备午饭啊?”   “午饭早着呢。”   大宝又问:“忙完可以歇息啊?”   “对啊。大宝怎么了?”庄秋月奇怪。   大宝一脸困惑:“你这么着急,我以为你洗完衣服要上班呢。”   庄秋月哪能想到一个屁大点孩子想挤兑她,没听明白,就问大宝什么意思。   大宝指着大弟:“他干活慢,你数落他,我就以为等一下还有很多事。原来你家没有很多活。”   庄秋月隐隐听懂了,大概对男人的刻板印象让她认为大宝不懂阴阳怪气:“早点干完早点歇息。”   大宝:“你希望早点干完早点歇息,可是我们小孩想慢慢干完不成啊?干嘛非要跟你们大人一样啊?”   庄秋月这次听懂了,碍于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好闹僵,大宝又是耿团长的儿子,庄秋月不好难听话:“暑假作业写了吗?”   大宝点头:“写完了。庄姨,不用担心我,我肯定能考上大学。不过我不考杭师,我要上杭城重点大学,跟苏远航叔叔一个学校。”   庄秋月顿时气无语了。   正好廖大弟把桌子擦干净,赶紧扔下抹布把大宝拽他房里。   庄秋月一口气出不来,心里憋屈,到隔壁压水,看到叶烦刷鞋,就说:“你家大宝真厉害。小小年纪,嘴巴不饶人。”   叶烦愣了愣,见她面色不虞,心说她吵架没吵过大宝?就算没吵过,叶烦也没打算数落儿子不懂事跟长辈吵架。叶烦问:“跟大弟吵架了?还是欺负小妹了?您别生气,等他回来我打他。”   庄秋月顿时怕叶烦问大宝究竟怎么回事,不希望叶烦觉着她一个成年人跟小鬼头计较,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她神色有点尴尬:“没有。就是听到他跟人家说话,挺厉害。那么厉害以后可不好管。”   叶烦笑道:“大概跟我婆婆学的。我婆婆碎嘴子一个。不过他还小,长大懂事了就好了。”   “不趁小时候好管给他改过来,长大会更厉害。”   叶烦摇头:“不会啊。去年苗苗不就觉着农大好。今年听说老老实实报师专?这才半年吧?不就懂事了。”   庄秋月张张口,想问你们一家都是这么跟人说话吗。可她没好意思问,怕叶烦问她大宝说了什么。“也对,我忘了。”庄秋月拎着两桶水走人,出去两步,想起什么停下,“你怎么知道苗苗报师专?”   凭苗苗说她妈一想到志愿就唠叨几句,叶烦猜庄秋月肯定忍不住跟别人显摆,苗苗去年闹自杀,今年不还是一样听她的报师专。叶烦问:“听好几个人说过,说是你说的。难道她们撒谎?”   “这——没有。”庄秋月摇头:“我说过。你说说她,去年闹哪一出为的什么?今年不还是报师专。我说她不懂事,还不高兴。”   叶烦:“农大本科,师范三年大专,比农大低一点啊。”   “那她今年怎么又不报农大?”   叶烦摇头:“昨儿我才回来,哪知道她怎么想的。可能怕您要吃老鼠药吧。”   庄秋月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她。”   “苗苗也不是你,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啊。”叶烦和和气气同她分析,“是不是没告诉苗苗,她今年继续报农大,你也不会气得喝老鼠药?”   庄秋月想说,我跟她说这些干嘛,我还没活够。可是想到叶烦说苗苗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又没法反驳,“她主意那么大,我说了人家也不信。”摇了摇头,“不说她,说起她我就来气。”   叶烦心说,以后有你气的。不过她担心把人气得扔水桶撒泼,叶烦什么也没说,无声地笑笑继续刷鞋。   屋里热,廖大弟房里也没有小风扇,大宝在他卧室玩一会就跑出来,看到庄秋月在客厅里洗衣服:“庄姨,洗衣服啊?”   庄秋月下意识点头。   大宝回头对身后大弟说:“快帮庄姨洗衣服。”看到小妹蹲在地上玩石子,“小妹,没点眼力见儿!”说完大宝蹦到门外,砰的一声,庄秋月吓一跳,正想数落熊孩子,熊孩子一溜烟跑出去。   庄秋月气得数落儿子:“以后不许跟大宝玩,都被他——他奶奶惯坏了!”   廖大弟原本想拉住耿大宝问“怎么跟哥说话?没大没小!”看到他妈气急败坏的样子,大弟明白过来,大宝故意的。大弟心说,大宝真是个小机灵鬼。   大弟忍着笑点头:“妈,要不要我帮你?”   “你会洗什么?去写暑假作业。”庄秋月听到石子落地心烦,“小妹,看书去!天天玩石子,石子管饱,还是能帮你学习?”   小妹拿着石子回屋。庄秋月忍不住吼:“出来洗手!”   叶烦在自家院里听得一清二楚,看到大宝笑嘻嘻进来:“你气的啊?”   大宝:“我没有啊。她自己想生气。”   叶烦见他额头上很多汗:“过来洗脸。”   大宝发现盆里干干净净:“妈妈,盆还用不用啊?”   叶烦说不用。大宝压一盆水,他自己端不动,请妈妈端到菜地旁晾晒,留他下午洗澡。他到屋里没看到妹妹,又跑出来问:“二宝呢?”   叶烦朝隔壁胡同看一下。   大宝过去叫二宝回来。二宝玩大半个小时一身汗,正想喝水吃瓜,又不想跟朋友分开,就叫朋友们去她家。   叶烦看到一窝孩子进来,就多摘几个西红柿和黄瓜,洗满满一碟端去客厅:“二宝,洗手了吗?”   二宝像个小老大,起身挥手:“洗手去。”   几个孩子立刻跟出去。要是叫他们的父母看见肯定很纳闷,一个个吃饭都不洗手,怎么这么听二宝的话。   大宝见状就说:“妈妈,二宝是大姐大。”   “你是大哥!”   大宝摇头:“我是人家小老弟。”   叶烦无语又想笑:“廖大弟的小老弟啊?”   大宝点头:“没我懂得多,仗着比我高那么多,我打不过他,天天要当我大哥。那么爱耍赖,想得美!”   叶烦给他半个番茄:“大弟干嘛了?”   “我们打赌,输的人喊赢的人爸爸,他输了,叫我弟弟。”大宝想起这事就来气,“他大逆不道!”   叶烦被番茄呛着。大宝赶紧把自己兜里的手帕给她:“妈妈怎么了?”   “你——”叶烦伸手,大宝把水杯递过去,叶烦喝两口顺顺喉咙,“他叫你你敢答应吗?”   大宝:“有啥不敢的。不叫庄秋月和廖三阳听见不就好了。”   “你还知道啊。”叶烦白了他一眼,“庄秋月刚才还来跟我说你厉害。”   大宝摇头:“没她厉害,杀人凶手!”   叶烦不禁瞪他:“不许胡说!”   “就跟你说。”大宝嘀咕一句,看到二宝跟她的朋友们进来,便用番茄堵住嘴。   叶烦不放心,等二宝的朋友们回家吃饭,又叮嘱大宝,不许乱说话。   大宝摆手:“知道。做饭去吧。”   “过来我教你煮面条。”   大宝蹦蹦跳跳去厨房,看着他妈拉开炉子,看着他妈给炉子扇风,等火上来,叶烦往锅里倒许多热水,水很快沸腾,叶烦把挂面放进去,然后捞出来过冷水。   大宝问:“吃凉拌面啊?”   叶烦点头:“过几天菜市场杀猪,妈妈多买点。”   七月三十日清晨,叶烦被猪的惨叫声惊醒,立刻起来洗脸刷牙,然后到菜市场等着。   叶烦买五斤五花肉,两斤猪腿肉和两斤排骨。   回到家,叶烦准备好配菜,把粥煮上,就用炉子炖排骨,然后又切一斤五花肉留着炒菜。   早上凉爽睡觉舒服,大宝和二宝醒了不想起,可是香味勾人,他俩躺不住。知道妈妈在厨房做好吃的,兄妹俩自己去公厕,回来老老实实刷牙洗脸。   由于排骨需要多炖一会,没那么快吃饭,兄妹俩就在客厅里打一遍太极。   叶烦一说吃饭,兄妹俩就拉桌子拿碗筷,比过年的时候还积极。   饶是他俩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两个肉菜。大宝和二宝夹一片肉就一口排骨。叶烦见他们狼吞虎咽:“细嚼慢咽。没人跟你们抢。厨房还有好多。妈妈中午做卤肉饭,晚上包饺子。”   兄妹俩慢下来。大宝还给他妈夹一块排骨:“妈妈,我们家发了吗?”   “菜市场今天杀了三头猪。要不是天热,一天不吃臭了,卤好的肉也不能放很多天,妈妈就再买一副猪下水卤着吃了。”   大宝:“要是经常杀猪就好了。”   叶烦问过菜市场职工,岛上还有多少头猪。菜市场说全岛还有六七十头黑猪。叶烦算一下,一个月七头,足够杀到年底,“以后会越来越好。二宝,喝点粥啊。”   二宝喝一口粥吃一片肉和一块排骨。   叶烦见她吃的满嘴油,拿出手帕:“不要蹭到衣服上。”   二宝顾不上抬头,一边点头一边把手帕接过去。   毫无意外,兄妹俩吃撑了。   躺着消消食,兄妹俩跑到外面又跑回来,跟发现间谍似的,到叶烦跟前小声说:“妈妈,来了好多外人。快去看看!”   “来菜市场买菜的。”叶烦道,“你俩别靠近,就在这边玩儿。”   第一次看到一群阿公阿婆去菜市场,大宝和二宝稀奇,趁着妈妈不注意,叫上几个朋友,溜到通往菜市场的路口竹门边打量。   廖大弟看到一个阿公挑着扁担:“买这么多东西吃得完吗?”   “吃得完!”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弟回头下意识说:“他家——”看到说话的人是刘桂花,“刘姨?你也去啊?”   刘桂花摇头:“看到你们都在这里,我以为有人打架就过来看看。”朝菜市场方向睨了一眼,“一家人一个月一顿肉,一人分一点,胃受不了。外面海鲜比肉便宜也比咱们这里贵,不舍得吃,可是不吃猪肉也不吃海鲜,天天臭菜头,人吃臭了,身体很虚。”   大宝:“我妈妈说他们不吃饭只喝粥。”   大弟问:“没有米?”   大宝点头。   大弟想象一下,天天青菜和米汤,不禁打个哆嗦,“难怪买这么多。菜市场发了!”   刘桂花:“发不了。比市区便宜很多,就赚个辛苦钱。”   即便辛苦钱,岛民也很高兴,只因小海鲜卖不完只能砸碎喂鸡鸭鹅。虽然大鱼可以做成鱼干,也不是每一种鱼都适合,好比带鱼,不做罐头就要用油炸酥。无论哪种再加工都需要很多油。叶烦没这方面门路,而且鱼罐头成本高,草台班子现阶段没那么多钱。   叶烦仔细算过,最多两年就有人出来摆摊。找农民买他们自己挤的大豆油比托关系弄事业单位生产的油合算。市场经济活跃起来,食品厂再找有关单位定做罐头盒就不用看他们脸色,你不做有的是人做。   叶烦没有等两年。   四个月以后,叶烦在报纸上看到“十一届三中全会”,然后看到政府决定实行的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叶烦以为传到公社需要几个月,没想到十二月最后一天,正好周日,叶烦一早去菜市场等杀猪,菜市场主任拿着报纸问,“这个因地制宜,发挥他们的生产积极性是什么意思?”   叶烦很意外他这么积极,面上故意问:“你不知道啊?”   主任摇摇头:“我不知道。”   话音落下,山西大队大队长过来,今天杀的不是他生产队的猪,他想买几根排骨炖老豆腐,看到报纸上,忍不住问:“叶会计,分田到户,自负盈亏,是不是又回到建国后吃大锅饭以前那样?”   叶烦:“是呀。不好吗?   大队长点头:“我觉着好。可是老苏书记说,上面没叫我们包田到户,只是说这个政策可以试一下,万一失败了谁负责。”   叶烦皱眉,先不说不会失败,因为这不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政策。退一万步说,他身为公社书记,不想想怎么以防万一,居然先想着失败,对得起国家月月给他发工资吗。   叶烦:“回头就说我说的,失败了把他交给上面法办!” 第63章 大宝生日   山西大队队长当叶烦开玩笑, 对她说的“法办”左耳进右耳出,等新鲜的猪肉过来, 他买几斤肋条就回家。   腊月严寒春节临近,岛上十个生产队队长齐聚一堂——去食品厂卖海味。   队长们不好意思抢在社员前面出货,便自觉排在最后。厂房院里排满了,莲花大队估计要等许久,拿出自制卷烟,跟几个大队长到路边抽烟。   无事闲侃,想起什么聊什么。   五星大队队长先说他们大队在专家的指导下种的橘子今年挂果了,又大又甜还好剥。五星大队北边生产队大队长说试种的几棵文旦也结果了, 没想到岛上可以种文旦。   山西大队队长说他们生产队在杭城上学的两个学生放假了,一个才上一年, 一个上一学期,居然也能指导社员种水稻。   说起“水稻”, 莲花大队大队长有话说, “大家觉着政府提倡的包田到户怎么样?”   山西队队长笑了:“又没外人, 用得着拐弯抹角?包田到户的意思不就是地分下去, 自负盈亏的意思不就是个人管个人?这个办法肯定好。”   “莲花”队长笑着点头:“是呀。像现在路边地头上不是鸡屎就是牛粪, 回头收的粮食归个人, 地里需要粪,我敢说天天都有人拎着粪筐捡粪。还可能因为谁拉部队的化粪池和公厕打起来。”   五星大队队长砸吧一口卷烟,哈出长长的烟气, “可是老书记不同意。还说枪打出头鸟!”   莲花生产队队长朝排成长龙的食品厂大院看一眼:“我们这几年干的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在别人前面?当年叶会计要搞这个厂,他不支持。亲儿子备考, 他也反对。现在我们所有人都靠这个, 用多福的话说,草台班子, 把外债还清。人家远航毕业后就能留在省直单位。”   山西大队队长:“可是整个岛也只有一个叶会计和一个苏远航啊。”   五星队长点点头:“这话不错。那我们不跟他俩比。人家天赋高比不了。我们跟在对岸码头附近卖东西的生产队比。他们生产队学叶会计搞个食品厂,就算不去城里走货只在码头上卖,也能多赚很多钱。结果今年才搞。”   莲花队长:“今年也不晚。很多工作忙没时间进岛,又想省钱吃点好的的市民三天两头过去买。我记得刚开始只有一个生产队队长带几个社员卖东西。现在两边都搭起竹棚。要不了几年能变成买卖小镇。”   五星大队队长不禁说:“这么明晃晃卖东西上面不可能不知道。”   莲花队长:“上面对那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明我们可以试一下。”   山西队长:“万一失败了呢?”   五星大队长认真考虑过:“所有人签字按手印,后果自负,不怪生产队不怪政府。”   众人互看一眼,觉着这个办法可行。   据他们所知队里的懒汉曾抱怨过,地又不是我的,那么辛苦干嘛。甭管回头地分到他手里他还会不会偷懒,听这话的意思他也希望地是自己的。   懒汉都支持,肯定没人反对。   山西大队队长问:“先斩后奏啊?”   莲花大队:“你们先,我殿后。”   苏远航一家属于莲花生产队社员,莲花大队最先找社员开会的话,苏远航的父亲会第一时间知道,那么不等其他大队开始就会被他拦下。   五星大队很支持此事,其实心里没底:“怎么分啊?我们村山地多稻田少。”指着西边隐隐可见的河,“算上这几年捞淤泥修的垛田,一人分不到一亩。”   山西大队队长震惊:“你们生产队这么多地?我们算上可以种果树的地,一人一亩三分,三分地,一亩山。”   莲花生产队队长朝院里使个眼色,众人不明所以,想问怎么了,听到叶烦的声音:“你们生产队人人三斤五斤,你二十多斤,你家又没渔船,哪来的?”   山西队长笑着说:“亲戚送来的呗。要是多一两斤,说不定叶会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过了。二十斤?怎么不把亲戚家的东西都弄过来,单给他家租一节车厢。”   五星大队队长垫脚看看,对莲花大队说:“好像你们生产队的。”   “莲花”大队长赶紧过去,一看真是他大队的,“都卖你的东西别人还卖不卖?”   社员亲戚其实给他五斤,但不是第一次,这一两年每次食品厂收货前,亲戚都送几斤托他卖。可是除了自家东西,他家还有小舅子和他亲姊妹的,偏偏食品厂是集体的,不能可着他一个人收,而且每户最多十斤,所以他只能把自家东西拿下来。   社员老好人不好意思拒绝亲戚,又别无他法,便用这招——过几天亲戚问起来就说食品厂要的货少,只走一车厢,他的东西太多,被厂长和会计发现了。   大队长哪知道这里面的事,就说:“拿下来!”   社员把小舅子和姐妹以及自家的东西留下,分别三斤、三斤和四斤。之所以这么清楚,只因他料到苏多福和叶烦不会叫他蒙混过关,所以先称好分好,回头小舅子和姊妹问卖了多少钱,他说“你们两家都一样”,省得闹矛盾。   与此同时,在路边的九个生产队队长突然明白莲花队长刚才什么意思。   轮到他们九人,社员几乎都走了,九人把东西交给苏多福,请叶烦去办公室。   叶烦失笑:“直接说叫我干嘛。”   九人和叶烦身旁的莲花队长震惊,她怎么知道他们找她有事。   苏多福白了一眼几人:“盯着叶会计欲言又止,瞎子都知道你们有事。”   十人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一会儿,由莲花大队说:“还是包田到户的事。”   山西大队队长:“您别笑话我,我之前不想尝试是觉着现在这样挺好。不过跟他们聊一会,我觉着上面的政策更好,我们都决定跟党走!”   叶烦轻笑:“不说啊?那我回家做饭。”   五星大队忙说:“说!我们不知道怎么分。因为可以耕种的地太少。”   叶烦:“把所有土地统计出来,分一二三等,用甲乙丙丁也行,假如甲等地十亩,就用十除以生产队总人口,再分别乘每家人数,是不是知道每家分多少地?如果生产队有五十户,就在甲等地上从一排到五十,抓阄决定,谁抓到一,谁分的地离家近。等分乙等地的时候,五十在前,一号排到最后,结果有可能是抓到一号田的人分到的山地离生产队最远。”   苏多福点头:“这个办法公平。有人分甲等地的时候抽到一,乙等地抽到五十,说明他运气好。其他社员不满也不能怪生产队。”   十个生产队队长琢磨片刻,意识到这个办法真可以。   他们回到家又找小队长讨论讨论,确定可行,除了莲花大队队长,这一晚其他生产队队长都叫社员开会。   翌日上午,各大队队长带着社员们量土地,其中大片大片竹林以及没有种果树的山地依然归生产队。像莲花大队的池塘,大队长也决定仍然归集体,万一真有社员颗粒无收,明年也能分到卖莲子和藕的钱。   山西生产队的沟河就没丈量,河里的东西卖了钱继续平分。当大队长说完这件事,就有社员问以后食品厂赚的钱还给生产队吗。   大队长跟其他生产队队长聊过这个问题,如实回答社员,为了调动所有人的积极性,食品厂赚的钱不再平分给生产队。   很多勤劳的社员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因为一想到邻居啥也不干也能分到食品厂赚的钱就不痛快。虽然勤劳的社员也能分到一点,可是跟他辛苦打鱼比起来那点钱不要也罢。   其他生产队的地都分明白,莲花大队队长才通知社员开会。苏远航学校放假了,大队长就通知苏远航开会。   第二天量地,大队长想好怎么应付苏远航的父亲,没想到苏远航先一步把他父亲支走——苏远航的儿子说他需要学习资料,请爷爷帮他参谋。苏远航的父亲就觉着孙子比儿子懂事,所以吃过早饭就带着孙子去菜市场,从菜市场后面的码头搭客船出去。   苏远航告诉儿子国营饭店有很多好吃的,又给儿子两块钱。他儿子明白该怎么做,所以买了书就说渴了,喝了酒酿,他又说饿了,想吃八宝饭,想吃馄饨。没等他爷爷拒绝,说他把压岁钱拿来,然后掏出两块钱请爷爷下馆子。   苏父看见儿子就烦,孙子这么懂事,苏父越看越满意,就说爷爷请他吃饭。   下午三点,爷孙二人上船。等下了船从菜市场到莲花大队,分地一事尘埃落定,苏远航父亲气得晚饭没吃,一夜没睡,到了早上撑不住睡着,下午醒来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他是短暂失忆。   吃了饭出去转一圈,每个人都对“包田到户”赞不绝口,苏父不敢站到群众的对立面,就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暂时被大队长蒙蔽,过了年清醒过来就好了。   随着年味越浓,岛上一片欣欣向荣,所有岛民不但没有迷途知返,反而比上面宣布“革命结束”那段时间还兴奋。   杭城师范放假,廖苗苗回来,平时不是去牛小山家玩,就是去叶烦家,很少出来走动,可是也能感觉到岛民变了。人没变,给她的感觉变了。   腊月二十五,廖苗苗也不在家待着,吃过早饭就去叶烦家,问:“叶姨,我发现山西大队社员好像很高兴,是不是赚到钱了?”   叶烦:“今年赚了许多。保守估计最穷的社员也能存一百块钱。”   廖苗苗在杭城半年,听同学说过普工每月二十多块钱,城里人衣食住行都要钱,双职工家庭一年也难存两百块钱,除非没有小孩,或者只有一个小孩由爷爷奶奶照顾。   所以廖苗苗忍不住问:“这么多吗?”   叶烦:“今年鸭毛鹅毛涨了,鸭毛鹅毛这方面算十五块钱,卖山珍海味水果的钱算四十,这就有五十五了。”   “可是油盐也需要钱啊。”   叶烦点头:“生产队经常往收购站送货,部队的蛋和肉也找生产队买,这两项足够支撑家庭开支。今年跟往年不一样,今年每到周末菜市场有多少海鲜和肉蛋都能卖完。山西大队今年下半年卖了八头两百斤以上的猪,就算有一百斤猪肉,算上骨头下水,一头猪能卖一百块钱。八九百块钱一百多户分,一家八块,小孩的学费用不完。”   廖苗苗仔细算算:“还有,鸭肉鹅肉也能卖。甬城市的人爱吃鹅。”   “你说鹅我才想起来,前几天菜市场找社员买的几百只活鸡活鸭活鹅全卖了。”   廖苗苗感叹:“难怪他们这么高兴,感觉腰板都直了。”   叶烦点了点头,把洗干净的海带捞出来搭在绳上。   廖苗苗顺嘴问:“海带怎么吃?”   叶烦:“买几斤排骨炖着吃。大宝和二宝可能以前太馋肉,菜市场每次杀猪我都去买,买来吃两顿,他俩还没吃够。说宁愿啃骨头喝清汤,也不想喝鱼汤。”   大宝蹦蹦跳跳出来:“妈妈,又说我坏话呢?”   叶烦:“你有什么可说的?妹妹呢?还在床上啊?”   大宝点头:“她说冻脚冻腿。妈妈,中午吃什么啊?”   叶烦无语又想笑:“八点吃饭,现在还没到九点。回屋看书去!”   大宝不去,跑到压水井边,看到盆里一条大鱼:“妈妈,爸爸在部队过年,咱仨吃不了这么多。”   “你爸二十八去部队。今晚回来。”叶烦瞥一眼鱼,“中午吃一半,晚上吃一半。我下午剁肉,晚上蒸肉包子。”   大宝顿时不嫌鱼腥味重,咔嚓咔嚓压半盆水,叶烦见状想打他:“我还没去鳞,压这么多水干什么?别在这里气我啊。”   “我不气妈妈,我最爱妈妈。”大宝笑嘻嘻往屋里跑。   廖苗苗愣住,“爱”这么容易说出口吗?她的父母哪怕不是叶烦和耿致晔,换成小山的父母,想来她也不会觉着“爱”字恶心。   叶烦不明白:“苗苗,怎么了?”   廖苗苗回过神,笑着说:“大宝有时候挺好玩的。”   叶烦:“才九岁,不懂事呢。”   大宝又叭叭跑出来。   叶烦问:“干嘛?”   “妈妈,明天是我生日啊。”   叶烦点头:“是呀。妈妈没忘。”   “我可以许愿吗?我明天想吃红烧肉,想吃蹄髈,想吃锅包肉,想吃——”   叶烦打断:“大宝,许愿和白日做梦还是有区别的。”   大宝放下手:“那可以实现几个啊?”   廖苗苗见他这样顿时很羡慕,许愿居然还能商量:“应该可以实现一两个。”   “只有一两个吗?”大宝又问。   叶烦:“要不要我给你做个生日蛋糕?”   蛋糕什么的,大宝每次回首都都能吃到,不是姑姑去友谊商店,就是舅舅买。大宝不稀奇:“蛋糕好麻烦啊,我吃馒头吧。”   廖苗苗还没吃过蛋糕,只尝过面包,还是耿致勤给她的:“蛋糕好吃吧?”   大宝摇头:“没有多好吃。洋人的面包就是我们死面饼,硬硬的很噎人,还没面饼好吃。蛋糕就是发面馒头。做法不一样。我舅舅说的。”   “怎么会啊?面包不是软的吗?”   大宝:“那是我们自己做的啊。洋人的面包就是硬的,我吃一块,只有一口,牙累掉了。”   叶烦想笑:“你换牙什么不吃也会掉。别吓唬苗苗。那就做红烧肉?我不会做锅包肉,回头问你爸会不会。”   耿致晔很会,因为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他像大宝这么大就学做饭做菜。   翌日下午,耿致晔早点回来,叶烦用电饭锅炖红烧肉,耿致晔做锅包肉。大宝和二宝也不出去玩,肩并肩坐在土灶前等投喂。   耿致晔把锅包肉盛出来,兄妹俩同时起身,耿致晔吓一跳:“你俩干嘛?”   叶烦问:“饿了?洗手去!我盛饭。”   大宝用红烧肉浇米饭就锅包肉,叶烦用炉子做的醋溜白菜他是一口不尝。叶烦给他和二宝夹两筷子白菜叶。兄妹俩一起皱鼻子。叶烦见状想笑:“只有这么多啊。”   大宝立刻塞嘴里,然后盯着妈妈,真没了吗?   叶烦摸摸他的小脑袋:“我儿今日过生日啊。妈妈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十块钱?”掏出一张崭新的大团结,“存起来以后自己买玩具?”   大宝接过钱起身抱抱妈妈:“妈妈,我可以许个愿吗?”   “昨天不是许了吗?”叶烦问。   大宝摇头:“昨天又不过生日,许了没用。妈妈,我开始了啊?希望我的妈妈每天都跟今天一样好。希望我的爸爸每天都跟今天一样好。”   耿致晔乐了:“耿大宝,这是两个愿望。”   “那就先许第一个吧。”大宝转向妹妹,“明年你过生日许第二个。”   二宝点头:“爸爸,吃肉。”为了明年继续锅包肉和红烧肉,二宝给爸爸夹一块红烧肉,看着耿致晔吃下去就问,“爸爸,你开心吗?”   耿致晔:“想要什么?”   二宝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什么都可以啊?”   耿致晔:“爸爸也给你十块钱?等你过生日,也给哥哥十块钱?”   二宝只想提个小小的要求,没想到有个大大的收获,慌忙点头。而她拿到钱就塞哥哥手里。耿致晔愣了一下,看向叶烦,什么情况啊。   叶烦:“他俩的钱都在大宝那里。”   大宝点头:“我没用妹妹的钱。在姥姥和奶奶家买好吃的用的都是我的压岁钱。”   叶烦问:“回头妈妈去市里给你们买俩存钱罐?”   “会被偷走吗?”大宝问。   叶烦:“不要别人去你们房间就行了啊。二宝,改天带朋友来家里,让你朋友在客厅玩儿?”   二宝点头:“妈妈,吃肉。”给叶烦夹一块锅包肉。   叶烦赶紧把碗递过去,二宝放碗里。   兄妹俩以前很少有机会敞开胃口吃肉,馋是真馋,所以今晚吃多了,叶烦和耿致晔也没数落他们。   可是吃多了犯困,睡早了四五点醒来睡不着他俩躺着也难受,叶烦抱着闺女,耿致晔背着儿子,去外面醒醒困。他俩舒服一点,就放他俩去跟大弟和小妹玩。   耿致晔和叶烦站在路边等他们。   隐隐闻到一股芳香,耿致晔搂着叶烦的肩低头嗅一下:“不是你身上的?”   叶烦拨开他的脑袋:“人来人往的,别闹。”   耿致晔仔细闻闻,不是错觉:“没闻到?”   “万大姐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她早两年种的。”说起万思芹,叶烦至今没看懂她,“我们在路边种花那年她找人要一株梅,起初很小,我从她家门口过都没注意。今年枝头伸出来一点我才看到。”   耿致晔:“没跟你说过?”   叶烦摇摇头:“可能天生不爱跟人打交道。虽然跟她打交道需要谨言慎行,但她接人待物都还行。不像庄秋月浮于表面。”   耿致晔不是很明白:“怎么说?”   “她一开始真以为苗苗进医院是学习累的。后来知道庄秋月改她的志愿,把苗苗气的不想活,最近半年都不搭理庄秋月。以前除了压水和夏天太热来我们家用风扇,平时没怎么来过吧?”   耿致晔点头,他在自家屋里碰到过刘桂花,也碰到过庄秋月,唯独没见过万思芹,“然后呢?”   “早些天山西大队的金桂开了,她听人家说煮汤圆很香,就去生产队打桂花。回来的时候在胡同口碰到庄秋月从北边过来,庄秋月跟她聊天,三句话没说完,她说我也要桂花,然后就朝咱家来。我当时都傻了。”   耿致晔想笑:“干嘛不直接说回家做饭?”   “当时三点左右啊。就中秋节过后没几天,厂里没事,我在院里收拾菜地。”几个月过去,叶烦想起那天的事仍然想笑,“她到院里就说烦庄秋月。庄秋月又没跟她闹过矛盾,烦她肯定因为苗苗的事。”   说起苗苗,耿致晔想起他妹:“小勤什么时候过来?”   “初四。有可能初六到咱家。正好初七休息一天,初八周末,菜市场大概会杀一两头猪,我买几斤肉给她解解馋。”去年夏天收到录取通知书,耿致勤就要来岛上住十天。夏天坐车受罪,叶烦叫她寒假过来。   耿致晔想到首都买肉仍然需要票:“那个时候我该回来了。多买几斤,做两盘锅包肉。我发现大宝和二宝很喜欢吃锅包肉。”   叶烦:“酸酸甜甜的啊。”   “你呢?”   叶烦上辈子吃过很多好东西,不馋,“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耿致晔不禁抱住她,低声说:“别动,人家会认为我俩是一棵树。”   叶烦无语,心说有你这么壮的树吗。叶烦心中忽然一动:“耿团长,你是不是胖了啊?”   “壮!强壮的壮!什么胖了?”耿团长很不高兴,“本座节源开流,现在已经可以实现半个月一顿大肉,每天用猪油炒菜自由。不止我,小弟们也都壮了。”说起最近生活水平,耿团长有话说,“我的警卫员今年都二十二了,半年长五公分,快赶上我了。是不是很神奇?”   叶烦:“以前营养不够吧?我妈常说,二十三猛一窜。大概就是他那种情况。不过,你们这么吃,总部没意见吗?”   耿致晔:“总部不清楚,因为我们没找总部申请军费。”   叶烦:“不是年年都有人来巡查?他们也没发现?”   “发现不了!”耿致晔摇着头笑着说,“第一炖肉沫白菜,第二顿水煮萝卜,践行宴是一桌丰盛的虾兵蟹将。” 第64章 不见外   对内陆来的军官而言, 虾兵蟹将是很丰盛。   耿致晔所说的总部离横山岛不远,最不缺海鲜。连着几顿清汤寡水, 再上一桌海鲜,嘴巴发苦都是小事,很有可能把总部的人吃吐。   叶烦:“坏啊你。”   “顶着风浪跑步消耗大,可是又不能不训练,否则常凯申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又不能把人练垮——等到退伍回家人也废了,我和老牛、老廖几人,还有炊事班,就想法设法给大家补身体。让总部发现岂不是竹篮打水白忙活?”   叶烦:“总部还能抢你们养的猪?”   “总部首长当然不好意思。舰艇巡逻返港, 整条舰上的人都说想喝口热肉汤,炊事班到我们炊事班抹泪, 谁好意思叫他们空手而回?”耿致晔不禁摇摇头,“既然知道自己于心不忍, 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们发现。”   叶烦很好奇:“廖政委和参谋长也同意?”   “起初不同意, 不好意思这么干。我说他俩是横山岛的政委和参谋长, 自己的兵嗷嗷待哺, 还想接济别人, 简直死要面子活受罪!”   叶烦:“受罪的还不是他们?”   耿致晔点头:“对啊。菜市场经常杀猪, 他们的爱人买肉,他们吃饱了,那一千多名爱人不在岛上, 甚至还是光棍一个的人怎么办。”说这么多还忍不住吐槽,“典型的饱汉不知饿汉饥!”   叶烦双手捧着他的脸:“糊弄过去就别生气了。生气就变丑了。”   耿致晔笑:“现在不丑吗?”   “比以前黑了。”叶烦摸摸他的小平头, “猪圈那么大, 还有那么大一片菜地,总部的人不瞎吧。”   耿致晔:“我确定你没靠近过部队驻地, 不然你会发现猪圈离宿舍和训练场很远,像是生产队的东西。”   叶烦懂纪律没去过:“修那么远干嘛?”   “猪粪臭啊。夏天海风一吹,十里飘臭,不盖远远的,部队天天臭烘烘的,哪受得了。”耿致晔去过连队宿舍,因为住的人多,就算鞋袜干干净净,室内也臭。耿致晔不由得想起他在军校那几年,“何况本来宿舍就常年弥漫着臭脚丫子味。”   叶烦:“天天锻炼捂的汗臭味?”   耿致晔点头:“鞋子不好穿。不过比以前好多了。看到今年岛上的渔民大获丰收,我们的待遇肯定会越来越好。”   “会的。”叶烦站累了靠着他,“人民群众积极生产,手里有钱舍得消费,工厂多加工多交税,政府有钱,国防预算肯定大幅增长。”   耿致晔摸摸她的脸,冰凉冰凉:“回屋?”   叶烦:“几点了?”   耿致晔抬起表凑着微弱的灯光看一下,“七点半。”   “再等会吧。”叶烦揉揉眼睛,“你在部队几点睡啊?”   耿致晔:“熄灯哨响就睡,不然白天遇到突发状况没精力应对。”   “你今晚回来谁值班?”   耿致晔故意说:“不能告诉你。”   叶烦轻笑:“不说我也知道。傍晚看到廖政委在院门口跟人聊天,庄秋月没做饭他也不着急,是因为不用回部队晚点吃也没事吧。牛团长和参谋长?就是不清楚他俩哪个在海边,哪个在部队值班室。”   “继续猜?”   叶烦:“今天没去刘大姐家,不然肯能能猜对。”   “刘桂花同志也不知道。”   叶烦摇头:“我问问她牛团长有没有带军大衣啊。”   海边舰上不如值班室温暖?耿致晔沉默片刻,叹气道:“幸好你是我军家属。”   叶烦额头抵着他的肩膀笑出声:“船舱里很暖和吧?”   “在北方很暖和,南方阴冷啊叶烦烦。”耿致晔望着漆黑的穹顶,“每到冬天我就不想在屋里待着。我感觉底下的人都烦我,不在办公室坐着,天天出来晃悠什么。”   叶烦止住笑:“不知道你晒太阳?”   耿致晔:“没说过。正好借机吓唬吓唬他们,省得训练结束就自由散漫。”   “爸爸!”   二宝的声音传过来,耿致晔抬头,二宝从万思芹门外跑过来。耿致晔奇了怪了:“乌漆墨黑,她怎么知道是我?”   “听到你的声音了吧。”叶烦说完就朝二宝喊,“在这儿呢。干嘛?”   耿致晔松开叶烦,下一秒二宝到跟前喊:“妈妈!”   叶烦问:“不玩了?”   二宝把帽子和手套都递给叶烦:“哥哥不帮我拿。”   叶烦好笑:“哥哥帮你拿东西还怎么玩啊?回去慢点啊。”   二宝挥挥小手,离她妈两三步就跑起来。叶烦叹气,“也不怕摔着。”   耿致晔:“穿得厚摔着也不疼。过去看看。”   叶烦和耿致晔到万思芹家门外并没停留,而是慢慢走到往菜市场去的路口又慢慢回来,然后叫俩孩子回家洗漱睡觉。   大概玩累了,等耿致晔换好煤球关上房门,去儿女房中看一眼他俩睡了吗,两个崽子呼呼大睡。   翌日清晨,菜市场又杀一头猪,叶烦去买猪肉。晚上耿致晔回来做梅干菜扣肉,叶烦蒸米饭。米饭拌着肥而不腻的肉,还有浸满了猪油味道极好的梅干菜,大宝吃的打嗝。   大宝放下碗筷就跑到叶烦身边,拿着她的手:“妈妈,摸摸我的肚子。”   叶烦不明所以:“怎么了?”   “饱饱的。”   叶烦无语又想笑:“大宝将来一定能长爸爸这么高。”   大宝转过身靠着叶烦冲他爸抬起下巴:“比你高!”   耿致晔不禁说:“幼不幼稚?”   “我是小孩,幼稚怎么啦?”大宝又坐回他的小板凳,看到妹妹一粒米一粒米的往嘴里塞,“二宝,不想吃别吃了。”   二宝可怜巴巴地看着妈妈说:“妈妈,我的饭盛多了。”   “妈妈是不是让你先吃着不够再加?”叶烦无奈地端过来,坐在她身边的耿致晔伸手接走,倒自己碗里。叶烦盯着女儿,“下不为例!”   二宝乖乖点头:“妈妈,我想喝水。”   叶烦把自己的杯子给她,二宝只喝两口,放下杯子就要出去玩儿。   大宝给妹妹戴上帽子和围巾,二宝嫌碍事不想戴,嘴里嘀嘀咕咕“哥哥好烦。”叶烦轻咳一声,小丫头片子吓一跳,像是担心叶烦打她,拉着哥哥往外跑。   叶烦懒得提醒她慢点,反正摔疼了自己就老实了。   考虑到岛上白天气温高,叶烦收拾好厨房就把今天买的肉用盐腌上——昨天剩的肥肉都被她用来熬油。   今天叶烦买肉的时候菜市场职工说今年杀太多猪,各生产队快没存货了,所以主任决定腊月二十九再杀一头,过了年到正月十五再杀两头。   叶烦算一下时间,小姑子在岛上那段时间吃不到新鲜猪肉,于是二十九又去买肉,买回来剁成肉馅,一部分留着晚上包饺子,一部分蒸肉包子。   大宝和二宝很喜欢吃肉包子,听说过几天小姑过来,大宝和二宝一人拿两个叫妈妈收好给小姑留着。   叶烦笑着打趣:“你小姑不准备压岁钱都对不起你俩这么孝顺。”   “小姑还没结婚。”大宝五岁前不懂事,看到爷爷奶奶给压岁钱就问小姑怎么不给。于文桃给耿致勤几块钱,叫她侄子侄女一人一块。这几年不知道听谁说没结婚的人不用给小辈压岁钱,去年耿致勤来叶烦家备考,见着大宝和二宝就掏压岁钱,兄妹俩跟个小大人似的说:“小姑留着买复习资料吧。”   叶烦庆幸这几天寒流南下,早上起来压水井边的积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可惜没等叶烦做好早饭那点冰就化了。不过屋里寒冷,叶烦不担心肉包子变味。   年初三上午,太阳出来,叶烦把客房的被子拿出去晾晒,又把大宝二宝的棉鞋扔到院里任由太阳暴晒,正准备给小姑子铺床,苏运城来了。   苏运城手里拎着东西,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男子四五十岁,神色拘谨,个头矮小,长得跟苏运城有几分相似。叶烦稍稍一想便明白这位是他父亲。叶烦笑着说:“进来啊。”   在篱笆门外的苏运城立刻进去,想起什么又停下回头看看,像是担心他父亲没跟上。   叶烦到屋里倒两杯水就请二人坐下。苏运城父亲慌慌张张说:“不用客气,叶会计,过——过——”   “过年好!”叶烦笑着打断,“天冷暖暖手。”把搪瓷缸子给他,看到苏运城放茶几上的肉和鱼,“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啊。”   过年不是平时,不带点东西苏运城不好意思登门。   其实岛上过年不走亲戚,或者说跟北方走亲戚不一样,就是把近亲叫到一起吃顿饭。今天去你家,明天去他家的样子。苏运城听同学说北方人走亲戚都拎苹果或红糖、白糖,有的是蜜三刀和羊角蜜,可是岛上没有苹果,也没有蜜三刀和羊角蜜,苏运城就决定拿一块肉和一条鱼。   苏运城笑着说:“应该的。”   他父亲点头:“不是叶会计说,说运城考不上还能回去上班,运城肯定没法复习。”   “其实我骗他的。”叶烦说实话。   父子俩震惊。   叶烦点头:“我原本想他要是没考上就去菜市场帮忙。”问苏运城的父亲,“你听说了吧?菜市场单设个摊位跟岛外的人做生意?”   父子俩点头。因为苏运城母亲挖的笋,父亲钓的鱼,经常托邻居搭大队的拖拉机送到菜市场。   叶烦又说:“我问过苏远航,他说杭城不止三所大学,他找找看哪所学校哪个专业分数低,苏运城没把握的话就报那所学校,正常发挥能考上。”   苏运城不禁说:“远航哥没说过。”   “怕你压力大发挥失常吧。”叶烦为他感到高兴,“没想到你超常发挥,跟苗苗考的一样好。”   苏运城估分的时候也觉着不真实,在农大和杭城师范之间犹豫不决。那个时候苏远航早放假了,他就找苏远航拿主意。苏远航就问他当老师或者进教育部门,还是想研究农作物给动物看病。   苏运城的父母希望自家能出个读书人,碍于不识字不敢发表意见,便很隐晦的提醒,老师有寒暑假。苏运城听到假期也没敢报杭城师范。   去年夏天这个岛上除了廖苗苗和苏运城,还有三个考生。那仨先找廖苗苗,确定她报杭师,就去找苏运城,一听苏运城说他怀疑自己考得不错,三人就撺掇苏运城报杭师。   那仨人当中一个报农大,还考上了,还是吊车尾进的。苏运城报农大可就没他什么事。另外两个向苏远航请教,苏远航提供两个学校,一个医学院,一个工学院,医学院是护理专业,工学院是土木工程,大概因为想当护士的都是选择卫校,土木工程冷门,也有可能去年夏天两个学校都增加几个专业,人招不满分数一降再降,俩人都考上了。   饶是苏远航跟叶烦聊过帮人填志愿,叶烦有心理准备,听说五个全考上也倍感意外。   听到叶烦的话,苏运城现在想想考试、填志愿那些事还跟做梦一样:“还是要谢谢你。不是你那么说,我考试的时候肯定紧张。”   叶烦点头:“那东西我收下。仅此一次?”   苏运城:“本来去年夏天就想来谢谢你。远航哥说你跟耿团长回老家,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我爹就说等我放寒假再说,顺便给您拜年。”   叶烦:“原本打算多过几天。可是北方跟岛上的热不一样,岛上晚上凉快,北方赶上天气闷热,凌晨一两点都睡不着。大宝和二宝过几天就过够了。回到家还说今年不暑假不回去。”   大宝从卧室出来:“妈妈还想回去啊?”   苏运城父子俩吓一跳。   叶烦瞪他:“没礼貌!”   大宝立刻喊苏运城叔叔,喊他父亲爷爷。苏运城的父亲笑着说:“没事,没事。”   苏运城问:“在屋里干嘛?”   由于大宝和二宝经常去办公室找叶烦,苏运城和苏多福以前经常在菜市场收货,难免碰到大宝,大宝跟二人很熟,就说:“睡觉啊。”   苏运城:“上午睡觉?你昨晚没睡好啊?”   叶烦:“不要听他胡说。嫌外面风大,屋里阴冷,坐在床上看书下棋呢。”   苏运城问:“下棋?二宝也在屋里?”   “二宝在的。”二宝大声回答。   苏运城不禁笑了:“二宝,别出来了,我过会儿就走。”   叶烦:“还有事啊?”   苏运城点头:“去帮我补习的老师家里看看。”   叶烦起身:“现在就去吧。十点多了。”   父子俩没手表,不知道时间,闻言立刻起身。   叶烦送俩人到门外才看到篱笆墙边停着一辆二八大杠,像苏远航的车子,车子上还有一个竹筐,叶烦怀疑里头还有一块肉和一条鱼,不过叶烦更关注车子:“这是苏远航的车?”   苏运城不自在地笑笑:“是的。远航哥的车子都快成集体的。”   “他不在家没人骑,放着也是生锈。”叶烦听苏远航说过,他父亲还有一辆自行车,而他妻子和他母亲不会骑。苏远航的一个姐夫想要,可他三个姐夫,给谁不给谁,肯定闹矛盾。苏远航干脆谁都不给。   苏运城点头:“远航哥也是这么说的。还说坏了帮他修,谁想骑谁骑。”   “快去吧。”话音落下,廖苗苗从院里出来,叶烦不禁问:“运城,你和苗苗还是同学吧?”   苏运城摇头:“我俩专业不同。她分数高,我的低。不过去年我们一起回来的。远航哥学校忙,比我们晚几天。”   廖苗苗走过来正好听到最后两句:“还有牛小山。”   叶烦:“巧遇还是特意约好的?”   廖苗苗笑着说:“约好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啊。”   苏运城解释:“有一次周末没事跟同学去苏堤正好碰到牛小山,我们闲聊几句发现放假时间差不多,就说好一起买票。”   “挺好。路上不用担心受怕。”叶烦道,“快去吧。”   苏运城让他爹先坐后面,他再骑车。叶烦见状想说跳上去不就行了。看到苏父的小身板,叶烦把话咽回去。父子俩走远,叶烦问廖苗苗有没有见过苏运城的母亲。   廖苗苗点头:“去年听说他也报杭师,我收到通知书想到他,就叫小山跟我一起去问问他有没有考上。因为你和耿叔叔说火车上有坏人,我就想跟他一起去学校。”   “他母亲是不是比他父亲高?”   廖苗苗点头:“怎么了?”   “看来苏运城的身高像他母亲。”   廖苗苗:“他姐和他弟,还有他妹像他爹。”   叶烦皱眉:“他兄弟姊妹这么多?”   廖苗苗想说,你不知道吗?你们同事好几年。突然想到一件事,廖苗苗明白她为什么不知道:“他家只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姐被过继给他大伯,后来招的上门女婿。”   “怪不得跟我知道的对不上。他妹结婚了吧?”   廖苗苗摇头:“原本他家穷,打算叫他妹先嫁出去,男方给点彩礼,自家再存点,给苏运城娶媳妇。正好那年食品厂招临时工,来回一次好几块钱,苏运城有钱有底气,就不许他妈那么做。”   叶烦料到苏运城家母亲当家,因为他父亲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不像在家说一不二的主儿。   “后来呢?”   廖苗苗:“食品厂一直干下去,他家跟着赚到钱,他娘就瞧不上一般家庭。前年苏远航要考学,他娘——说起来他娘我都无语,叫苏运城好好考,将来把他妹嫁到杭城。”   叶烦觉着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苏运城去杭城当官。”   “小山就这么说。我也是听小山讲的。他去年夏天跟山西大队的几个人到处玩,岛上谁家的事他都知道点。”廖苗苗想去叶烦家里,因为这几天在家面对她妈憋的够呛,正准备这样说,不禁睁大眼睛。   叶烦见状朝自己身后看去,猛然睁大眼。等人到跟前她才反应过来:“不是明天的票初六到吗?”   耿致勤一脸无奈地说:“你问她。”说完就跟到自己家似的,拎着提包回屋。   廖苗苗立刻跟上去:“小勤姑,累不累?怎么来这么早?是不是大年初一坐卧铺到杭城,今早转车到甬城啊?”   耿致勤点点头,感觉身后没动静,回头一看她嫂子盯着陈小慧要解释,顿时忍不住幸灾乐祸,带着笑意喊:“大宝,二宝,姑姑来了。”   叶烦无奈地叹了口气:“先进屋!你最好有正当理由!”   陈小慧仗着叶烦转身背对着她,撇了撇嘴腹诽,脾气真大!   叶烦到屋里,耿致勤正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拿。叶烦多看一眼,笑了:“大宝和二宝最爱吃这个。”   二宝勾头看看:“冰糖麻花?”   大宝立刻问可不可以拆开尝尝。   “给你俩买的。”耿致勤说着话就拆一包。   叶烦把搪瓷缸子里的水倒洗手盆里,跟耿致勤和陈小慧解释:“刚才来了两个客人,不过他们没碰杯子。”   耿致勤:“那就用这个缸子吧。”   叶烦倒半缸子白开水:“先坐下歇一会。”又给陈小慧倒半杯水,“说说吧。”   陈小慧洗洗手坐下:“容我喝点水。”   叶烦:“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耿致勤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不说我帮你说?”不等陈小慧开口,“陶姨叫她相亲。”   叶烦不禁问:“就这?”   陈小慧眉头微皱:“这事还小?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突然想到叶烦不知道她有上辈子记忆,无法理解她对大学的渴望,“就算相亲结婚也得等我快毕业。现在相亲,明年有孩子,我休学啊?”   “那可以跟妈说啊。”   耿致勤点头:“说了。年底她又收到一封信,申城的,说给陈小慧介绍个大学生,叫陈小慧年后过去见见。陈小慧说她得陪陶姨来你这里。怕陈家人找过去,还叫陶姨去空军大院陪你爸过年,让你哥陪你嫂子回娘家。”   叶烦张口结舌:“——你,你就不能直接拒绝?”   “他们去学校找我咋办?”陈小慧问,“他们不要脸,我还要呢。”   叶烦心说,你是太要脸,否则他们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找你,“今年躲过去了,明年呢?”   陈小慧摇摇头:“明年再说。对了,你有没有钱?借我两百块钱。”   “真不见外!”叶烦没好气道,“学校的补贴不够你用的?”   陈小慧:“我一个同学亲戚打算出国,顺利的话今年就能出去。他们家以前藏了很多好东西,担心海关不过去准备卖了。你放心,我买一个帮你买一个。花你多少钱,到时候一分不少还给你。”   叶烦揉揉额角:“你才上几天学认识几个古玩?”   “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陈小慧听到咔嚓声,循声看到大宝吃东西,她眼前一亮,“大宝,这是姥姥舅舅给你和二宝的压岁钱。”从包里面掏出几个红包,“你和二宝是不是有很多压岁钱?”   叶烦连忙阻止:“你够了!” 第65章 无话可说   大宝看到妈妈着急的样子瞬间意识到他妈不希望陈小慧说下去。大宝摇摇头, 说:“不知道。我们的压岁钱给妈妈了。”   叶烦因为大宝的话愣了一下,幸好陈小慧盯着大宝, 没注意到她失态。叶烦笑着说:“是,在我这儿。”   陈小慧顿时忍不住说:“给你妈干嘛?到你妈手里就要不回来了。”   大宝想翻白眼,啥都不知道还敢挑拨离间:“我又不买东西要钱干嘛?”   “买零食买玩具啊。”陈小慧继续怂恿,“找你妈要回来自己收着。”   二宝很是好奇地瞥一眼陈小慧,坐车不累吗?   陈小慧不累,不然哪有精力算计大宝二宝的钱。   叶烦道:“你可以去休息了。”   陈小慧皱眉:“你信我——”   叶烦打断:“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着急买还是他着急卖?”   “我——”陈小慧想说她着急买,因为改革开放后日新月异, 不趁着现在价格没起来拿下,过两年想买也买不起吗, “我着急怎么说,他着急又怎么说?”   叶烦:“你同学知道你着急入古董吗?”   “不知道。”没敢跟同学聊古董, 担心同学伙同外人给她下套。陈小慧说, “他说他亲戚打算出国的时候, 我有个同学问他亲戚什么时候走, 他说签证下来家里东西处理的差不多就走。我是这么知道的。”   叶烦:“他比你急?那你为什么不再等等?”   “被人买走了怎么办?”陈小慧问。   耿致勤不禁点头:“好东西不愁卖啊。”   叶烦瞪她:“喝你的水!”   耿致勤端起搪瓷缸子。   大宝靠长椅上看热闹:“挨训了吧小姑。”   耿致勤:“还想不想要压岁钱?”   大宝摇头。   耿致勤:“爷爷奶奶给的也不要?”   大宝点点头:“要啊。不给我我就告诉爷爷奶奶我和二宝的压岁钱被你花了。”   耿致勤忘了还可以这样, 没吓唬住大侄子, 她忍不住白了一眼大侄子,然后把提包夹层里面的两个小红包拿出来。   大宝笑嘻嘻接过去:“谢谢姑姑。”递给二宝一个。   二宝打开看一下就塞哥哥手里。大宝习惯性起身回卧室放起来,可他一看到陈小慧, 就把压岁钱塞妈妈手里。   陈小慧顿时忍不住吐槽:“傻啊。”   大宝:“你聪明?你有我妈妈聪明吗?”   陈小慧脑壳疼:“叶烦,你儿子——”   “我儿子我会教育。”叶烦打断, “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同学的亲戚为什么着急出国?”   耿致勤脱口道:“国外好啊。”   叶烦叹气。耿致勤立刻起来:“厨房有热水吧?我洗脸刷牙睡觉!”不待她嫂子开口,赶忙往厨房跑, 恐怕慢一点挨训。   大宝见状忍不住嘎嘎乐。   叶烦瞥一眼儿子,大宝捂住嘴笑。   廖苗苗感觉自己不适合呆下去,便找个理由回家。   叶烦其实不怕她听,不过她要回家叶烦也没拦着。叶烦等她走了就继续说:“国外发达,这是事实,我无法否认。可是你同学的亲戚有海外关系为什么早些年不走?因为他们不想离开家乡。现在这么着急是担心文化大革命死灰复燃。”   陈小慧不禁说:“所以他比我急?”   废话不是吗。叶烦在心里吐槽,“不知道签证什么时候下来,你同学亲戚还有耐心讨价还价。一旦签证下来,他肯定能卖都卖。清末的东西可能当搭头送给你。”   陈小慧:“就算他半年后卖,我还是没钱啊。”   叶烦:“一分没有?”   陈小慧:“有两三百。”   “那不就行了?”叶烦问,“先买一两个精品。这期间你好好上课充实自己,等你再需要钱的时候我肯定借给你。”   陈小慧不禁嘀咕:“我可以叫别人帮我掌掌眼啊。”   叶烦问:“不用欠人情?”   陈小慧突然想到欠债好还,人情债难还,“那那,这次听你的。”   叶烦白了她一眼,起身把小姑子给俩孩子买的吃的收起来。   耿致勤在厨房听两人聊完,拎着烧水壶出来问陈小慧要不要洗脸刷牙。陈小慧下意识看叶烦,叶烦好笑:“你看我干嘛?我不借你钱还能不让你洗脸刷牙?”   陈小慧拎着提包进屋。   大宝捂住嘴巴说:“妈妈,姨姨生气了。”   叶烦小声说:“没有。她被我说的不好意思假装生气。就像你有时候喜欢倒打一耙。”   “我才没有!”大宝气得起来跺脚,“给我一块蜜麻花!”   叶烦愣了一下,生气还吃?叶烦哭笑不得,给他一块给女儿一块,“妈妈洗菜做饭,你俩在这里还是去厨房?”   大宝问:“要我烧火吗?”   叶烦摇头:“妈妈先洗菜。”   没想到耿致勤今天过来,叶烦早上没去菜市场,因为院子里的菜够她和大宝二宝吃的。叶烦拎着菜篮子到院里,看到耿致勤忙着洗头,问:“小勤,今天先将就吃点?”   耿致勤:“随便啊。坐车难受没胃口。”   叶烦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现在在压水井边刷牙的人:“你呢?”   陈小慧有口难言,点点头看一下耿执勤,意思是跟她一样。   叶烦薅一把小青菜,又薅一把菠菜。   洗好菜,叶烦就去厨房切年糕。   以前大宝和二宝想吃年糕叶烦只能去生产队找社员换。自打甬城市民登岛买菜,每次都跟东西不要钱似的,渔民就试着做一些年糕和米面送去菜市场寄卖。发现有人买,渔民便经常做一些。叶烦家今年的年糕就是在菜市场买的。   菜市场不光有年糕和米面,还有腊肠和腊肉,叶烦也买了一些。叶烦用热水焯一快腊肉,然后腊肉切片,用腊肉青菜炒年糕。不过炒之前叶烦先叫大宝进来烧水煮菠菜鸡蛋汤。   午饭是一人一份年糕和一碗菠菜鸡蛋汤。鸡蛋汤清淡,陈小慧和耿致勤喝下去舒服的胃口大开,青菜年糕被吃得一干二净。   叶烦见状感觉家里的米面不够晚上吃的,下午就去菜市场看看。   年前该买的鸡鱼肉蛋都买齐,菜市场主任料到年后生意不好,而且也没有几个渔民出海,以至于菜市场没多少新鲜的东西。   好在也有勤劳的渔民不舍得休息,年初二就出海,让叶烦买到一条大鱼和一串螃蟹。   叶烦到家,陈小慧看到鱼和螃蟹就皱眉:“又是这些啊?”   叶烦顿时想说,爱吃吃不吃滚!然而这人是她妈的亲闺女。看在陶春兰同志的面上,叶烦忍,耐着性子解释:“年前菜市场海鲜开会。今儿年初三,大家都忙着走亲串友,没空打鱼,有的吃就别挑了。”   耿致勤点头:“螃蟹挺好的。”   陈小慧小声嘀咕:“没吃过好东西。”   耿致勤不禁问:“你吃过什么?”   陈小慧无言以对,因为这辈子重生后赶上物资匮乏,前世没钱又要骨气,不吃“嗟来之食”,她一个高干子女活的跟小市民一模一样。   想起过往,陈小慧心里不痛快,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耿致勤一直懒得顺着她:“这是我哥家。”   “也是叶烦家。”   耿致勤笑着点头:“耿致晔是我哥,叶烦是我嫂子,他俩是你什么人?” 第66章 叶烦备考   陈小慧气得脸通红。   叶烦见状笑出声。   陈小慧没好气地说:“你俩就欺负我一个吧。”   躺在长椅上的大宝坐起来:“姨姨, 讲不讲理?你来我们家,嫌我妈妈小气, 我妈妈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也不行啊?”   二宝扯一下哥哥的衣服:“姨姨没人教,我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陈小慧气得瞪着眼睛看着二宝:“你说什么?”   “客随主便!”二宝不常发表意见,不像大宝小嘴嘚啵个不停,但不等于二宝嘴拙。叶烦和耿致晔仔细观察过,二宝比大宝沉得住气。有时候看起来比大宝天真,是因为她比大宝小几岁,不如他见得多听得多懂得多。因为陈小慧在二宝旁侧, 二宝歪着脑袋问,“把你偷走养大的人没教过你吗?”   陈小慧愣住。   叶烦担心把人气哭, “小慧,二宝没有鄙视你的意思。”   陈小慧冷笑:“我就不该来!”   那你来干嘛?叶烦想这样说:“还记得去年夏天商量填志愿那天, 我跟大宝二宝说过, 你不是在叶家长大的?他俩就认为陈家管养不管教。”   大宝不禁问:“不是吗?”   叶烦点头。   二宝十分困惑地看着陈小慧, 就差没明说, 那我没说错啊。   陈小慧一时无语又想揍二宝小崽子, 可是当着叶烦的面, 她还真不敢打叶烦的娃,只能劝自己,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   陈小慧问:“知不知道这话很像骂人?”   二宝摇头:“哪句啊?”   陈小慧噎住。   耿致勤笑着替她回答:“有人养没人教!”   陈小慧瞪她:“还说?”   耿致勤:“但凡你敢用这种语气跟陈宽仁和赵茹萍呛声,他俩都不敢叫你去申城相亲。”   陈小慧顿时哑巴了。   叶烦拎着鱼和螃蟹去厨房。   耿致勤笑着跟上去:“嫂子, 我来收拾吧。”   叶烦摇摇头:“这么点东西一会就收拾好。”   “给我吧。”耿致勤夺走鱼和螃蟹, “去年天天你做饭,是因为我要备考。今年啥事没有还让你伺候, 等三哥回来还不得让我立刻收拾行李。再说了,我也该学着收拾这些。万一毕业后分到东城,离家半个城,我需要住学校宿舍,总不能天天啃馒头吃面条吧。”   叶烦把垃圾桶给她:“鱼鳞扔里面。”   耿致勤看一下垃圾桶,里面有烂菜叶子:“这些垃圾还有用?”   叶烦点头:“倒公厕那边,打扫公厕的人拉走沤粪。”   耿致勤先刷螃蟹,脏水倒泔水桶里,然后收拾鱼,鱼鳞鱼鳃鱼内脏去掉,留下鱼肚,然后端去压水井边冲洗。   洗好后耿致勤就回厨房问叶烦怎么做。叶烦坐在灶前指点她把鱼切块腌好备用,“螃蟹打算怎么吃?”   耿致勤万分想念嫂子做的蟹肉包,然而不敢说。那次她哥回来得知螃蟹肉是嫂子一点点剔的,那脸色,要不是她亲哥,能让她滚啊。   “嫂子平时怎么吃?”   叶烦:“不同的螃蟹不同的吃法。像河蟹,清蒸最好。像我今天买的这种可以煮面。要不晚上吃红烧鱼,螃蟹米面?”   耿致勤挺喜欢米面:“那就做米面?”   叶烦:“米面在橱柜里。”   耿致勤打开橱柜,只有一把,不足一斤:“这些够吗?”   叶烦:“够了。煎几个荷包蛋,放点青菜,还有一条鱼,可能吃不完。”   耿致勤又从柜子里拿五个蛋。考虑到热水煮面迅速,耿致勤就先烧鱼,鱼烧好放炉子上的钢筋锅里温着,耿致勤刷刷锅煎鸡蛋、加热水,下梭子蟹,面以及青菜。   面熟了耿致勤才想起来问:“嫂子,我没做错吧?”   叶烦失笑:“自家吃哪有那么多讲究,熟了就行。”然后朝外面喊大宝和二宝洗手。   大宝见陈小慧去厨房:“你不洗手啊?妈妈,姨姨不讲卫生。”   陈小慧气得跟他出去压水:“以后都不来你家。”   大宝心说,谁欢迎你来啊。   以前大宝很欢迎她,因为家里来个人,妈妈就没空盯着他和二宝。然而陈小慧居然敢嫌弃他妈妈。大宝决定讨厌她。   初五傍晚,耿致晔回来,大宝拉着爸爸的胳膊往外拽。   耿致晔正想问,陈小慧怎么来了。被儿子拽的踉踉跄跄,他只能先出去:“干嘛?”   “告诉你一件事。”大宝冲他爸招招手。   耿致晔低头:“最好真有事。”   大宝点头,先小声说陈小慧嫌他妈前天下午只买一条鱼和几个螃蟹,然后忍不住嘀咕:“早知道不给小姑留肉包子。”   “肉包子怎么了?”耿致晔听糊涂了,到底是鱼还是肉包子啊。   大宝:“妈妈除夕那天做了很多肉包子,我和二宝给小姑留四个,没想到她也来了,妈妈让我和二宝给她一个。”   耿致晔:“只有四个?”   大宝点头:“对啊。昨天早上热了吃了。早知道她和小姑前天来,就叫妈妈前天早上热了吃了。”   耿致晔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她过几天就走了,别跟她计较。”   “可是,她都不知道帮妈妈干活。”大宝皱着眉头说,“上次来不是这样啊。”   耿致晔:“我看看她怎么了。你少说话啊。别叫你妈在中间为难。”   “妈妈为难什么?”大宝不明白。   耿致晔:“她是你姥姥的女儿,你把人欺负哭了,回头你姥姥知道,会不会怀疑你妈欺负她?好比你和二宝吵架,我和妈妈帮你还是帮二宝?”   大宝想说不一样,可是陈小慧和叶烦都是姥姥的女儿,又没什么不一样,“好吧,好吧,我听你的。”   正好往后一周耿致晔都能回来吃晚饭,干脆利用这周时间观察陈小慧。   一周后,陈小慧和耿致勤该回去了,耿致晔跟廖政委调班,依然可以继续回家吃晚饭。   正月十三晚上,大宝和二宝睡着,耿致晔关好门窗,到卧室看到叶烦织毛衣:“我的?”   “天天你的!”叶烦白了他一眼,“二宝的毛衣外套。早晚天凉穿上中午热了可以直接脱掉。”   耿致晔拿走放床头柜上:“明天再织。最近又没什么事,熬什么夜啊。”   “有事吧?”叶烦问。   耿致晔点头,拿出抽屉里的计生用品。叶烦按住他的手:“先说事。别想一会儿作弄我。”   耿致晔扔回去:“烦烦,想不想上大学?”   叶烦摸摸他的脑袋,没病糊涂:“谁说什么了?”   “没人说什么。我就想陈小慧那个德行的都能考人大,我家叶烦烦愿意的话一定能上京大。”   叶烦无奈地叹气:“你跟她较什么劲啊?她又没惹你。”   耿致晔怀疑陈小慧敢嫌叶烦只买一条鱼和几个螃蟹,就是认为自己不同以往,值得盛情款待。兴许陈小慧本人没意识到,可是她这次过来确实比上次更自在,也显得更有底气更从容。   他和叶烦没变,陈小慧唯一的变化是上大学,“不是跟她较劲。我早晚要离开横山岛。能回总部的话你可以在市区找个工作打发时间。万一我被调到边境线上,你和大宝、二宝又得回首都。大宝上中学,二宝上小学,你妈和于姨可以接送他们,你干嘛?给人当临时工吗?”   叶烦:“所以你是看到陈小慧考大学才想到让我考大学?”   耿致晔点头:“抽两个月复习英语和数学,剩下时间背语文、政治、历史和地理。”   “可是也来不及了啊。”叶烦忍不住皱眉。   叶烦不是不想上大学,除了她认为没必要,其次便是耿致晔突然说这事,她毫无心理准备,因此有点烦躁。   耿致晔无语又想笑:“叶会计,叶烦烦,你真敢想啊。离今年高考不到半年,你匆匆复习就想上京大?我说明年!”   “啊?”他这样说,叶烦心里舒服了,“明年来得及。”   耿致晔:“我又不傻,今年考大学你得忙成什么样?”   “那我试试?”叶烦不想麻烦家人帮她安排工作。可就像耿致晔所言,过两年大宝和二宝都不需要她接送,她也不想去一个不熟悉的部门当杨白劳,在家确实无事可做。   耿致晔:“回头叫小勤把书寄过来?”   叶烦:“不用。岛上想考大学的人都打算到秋去城里上高中——现在家家户户负担得起。苏远航的书没人用,我要过来先看看。如果到秋印新教材,我找岛上出去上高中的学生帮我买一套。”   “以后用炉子做饭吧。”   叶烦笑道:“别这么紧张啊。看书累了出去捡几根木柴正好换换脑子。之前小勤在咱家备考,你不也提醒我叫她做饭?”   “先别告诉你妈。否则该拎着大包小包过来伺候你。”耿致晔防的是陈小慧。   陈小慧看起来没脑子,正因如此,耿致晔才怕她好心坏了叶烦的事。   叶烦无语:“有必要这么嫌弃你丈母娘吗?”   “谁说我嫌弃她?我是怕累着她。”   叶烦转向他:“你看我信吗?”   耿致晔搂过她的头,在她唇上亲一下:“你说呢?”   叶烦推开他拉起被子:“睡了。”   虽然这些天耿致勤帮叶烦做饭,和她一起洗衣服,可家里毕竟多了两个人,叶烦肯定没法想怎样就怎样。   考虑到叶烦身体不累心疲惫,耿致晔关灯,也没伸手搂人,怕她睡不着不舒服。   叶烦一觉到天亮,醒来身心轻松。   早饭后,叶烦去菜市场往供销社打个电话,请供销社的人找苏远航。   苏远航还没去学校,接到叶烦要高中课本的电话就骑车送过来。苏远航速度快,到叶烦家才十点左右。   叶烦在客厅检查大宝二宝的寒假作业,确定没问题,就让他俩玩儿去。大宝和二宝到院里正好碰到苏远航。   兄妹俩相视一眼,认为苏远航突然过来肯定有事,就决定听听看什么事。跟小孩子无关,他俩再出去也不迟。   大宝和二宝到屋里听到妈妈说,天天在家没事,借来看看加强学习,就撇一下嘴往外跑。   兄妹俩相信这种说辞,苏远航可不信:“你又不是今天才这么闲。叶会计,明人不说暗话啊。”   叶烦:“确实打算试试。不过是明年。现在政策变得快,明年不一定能考,因为到明年我就三十一了。所以,先看看吧。”   苏远航:“今年也来得及啊。”   叶烦:“考杭城师范肯定来得及。”   苏远航愣了一下,回过神难以置信:“你你,你想考京大?!”   叶烦笑着点头。   苏远航到抽一口凉气,憋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不愧是叶会计!”   叶烦失笑:“先替我保密啊。不然明年滑档或者落榜,传出去多丢人啊。”   “一定,一定。”   苏远航从叶烦家出来想到一点,她考上京大,大宝二宝怎么办。叶烦肯定不舍得跟孩子分开,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耿团长要走了。   苏远航就想回去,调转车头又调回来,耿团长到横山岛整整五年,不管升还是贬,都该动一动。   叶烦不确定明年考不考其实是不确定耿团长明年去哪儿吧。   苏远航自认为猜到真相,便希望耿致晔能调到总部。总部离横山岛不远,食品厂遇到困难,还可以找叶烦请教。   不过他谁也没说。到家被父亲追问干嘛去了,苏远航随便扯个理由——有个孩子买不起课本,他把课本送过去,便蒙混过去。   既然答应备考,叶烦就不能说一套做一套。所以拿到课本的当天晚上,叶烦看书到十点。   翌日早上,五点多醒来,叶烦背一会书,到六点多起来拉开炉子,然后去洗漱,接着去菜市场买肉。   早饭后,叶烦拿起地理继续看。   大宝和二宝想出去玩儿,看到妈妈看书,一左一右过去,打量她看什么。   叶烦:“陪妈妈学习?”   大宝和二宝不想学就装可怜。   叶烦:“看到十点半,你俩出去玩,玩一个小时回来帮妈妈做饭?”   大宝二宝看一下妈妈的手表,九点钟,只需要学一个半小时啊。俩小只勉强接受。   寒假作业写完,老师教的都会,他俩不知道学什么,大宝要教二宝英语,二宝要教大宝俄语。   眼看他俩要因此吵起来,叶烦赶忙放下书:“二宝,哥哥不会弹舌,不许故意为难他。大宝,教妹妹英语单词。二宝,哥哥英语口语不如你,你用英语跟哥哥聊天。”   大宝:“二宝口语不如我。”   叶烦点头:“那是我每次都结巴?”   “你自己看书吧。”大宝气得拉起妹妹,“我们走!”   几分钟后,卧室里传出大宝用磕磕绊绊的英语回答妹妹早上吃的什么。   叶烦摇头失笑,死要面子的小鬼! 第67章 辛苦费   叶烦和大宝、二宝认真学习的时候, 叶烦家的另一位成员也没闲着。   耿致晔劝叶烦备考的第二天是正月十四,虽然不过元宵节, 但元宵节这天也会加餐,所以正月十四下午炊事班杀一头猪。耿致晔闲着无事在炊事班看杀猪,老班长手起刀落,其他人迅速浇热水收拾猪毛,几分钟一头黑猪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干净。   耿致晔脑海里闪过一句话,他们几个适合去屠宰场上班。这个想法刚过,耿致晔就对自己很无语,居然叫他的人去肉联厂。可是看到老班长的年龄, 近两年也该退伍了。   想到“退伍”,耿致晔立刻回去查档案。不查没感觉, 一查吓一跳,上至廖政委和牛团长, 下至义务兵, 有一成官兵近两年要另谋出路。   政委和牛团长无需他操心, 俩人不挑的话可以进事业单位, 也可以进公安局。很多义务兵在部队学的东西出去用不了, 而且从部队到地方的改变一时无法适应, 容易让人万念俱灰走上歧途。   正月十五上午,政委、参谋长和牛团长都在部队,耿致晔跟几人开会商讨先到各连队摸底, 然后挑几个文化水平高的军官利用无需值班的空闲时间给有需要的同志补课。愿意学开车的就去驾驶班报道,愿意修车的学修车, 愿意做饭的就去炊事班。   耿致晔说完, 廖政委强烈反对,问他士兵离岗出了事谁负责。   不知为何, 耿致晔听到廖政委的质问,不由自主地想到苏远航的父亲。叶烦跟耿致晔聊过苏远航的父亲,说他身为公社书记,不想法设法带领岛民致富就算了,岛民“穷则思变”,他还前怕狼后怕虎的扯后腿。   耿致晔:“非值班巡逻时间能出什么事?”   “万一呢?”廖政委问。   耿致晔这一刻万分后悔——   当年首长问他愿不愿意来横山岛,耿致就问一个问题家属能不能随军,首长说可以,耿致晔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首长不希望横山岛发生内讧,就让耿致晔自己选政委。耿致晔跟廖政委在同一个部队,但不在同一个团,只听说他为人谨慎,就对首长说某营教导员。   廖政委至今不知道他有机会升上来只因为耿致晔这句话。   上面首长这么看重耿致晔可不是因为他父亲是老革命,岳父是空军某部首长。耿致晔父亲的嫡系在陆军,他岳父的关系在空军,都管不到海军。   陆军是王牌部队,上面重视空军建设发展,海军成了爹不疼娘不爱那个,很多有志青年就希望进陆军部队或者当飞行员,再加上海上辛苦,以至于海军高学历军官凤毛麟角。   很多海军军官子女都不爱当水兵,在这种情况下每一位年轻有学历有脑子的军官都很珍贵,都被部队首长登记在册。   言归正传,廖政委的话让耿致晔眉头微蹙,忍不住想发火,参谋长见状赶紧说:“我看可以试试,不行再调回来。”   廖政委:“传到总部怎么解释?”   被参谋长打断,耿致晔火气下去,叹气道:“我父亲和母亲当年住窑洞,一手扛枪一手扛锄头,晚上学习文化知识,也没耽误把侵略者赶出去。才过去多少年?三十年!你就忘了?”   这顶帽子太大,廖政委着急辩解:“你别信口胡说!你忘我都不能忘!”   牛副团长打圆场:“那就试试?真被人传到上面,说不定首长也是夸团长忆苦思甜不忘初心!”   廖政委不禁看没上过三天学的牛副团长,竟然能说出“忆苦思甜,不忘初心”,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牛团长偷偷补习了文化课。   牛团长补习了。   牛小山上了大学以后有点飘,去年暑假回来看到他妹写的字百般嫌弃,拽几个成语他妈听不懂他也嫌弃。牛团长听到儿子跟他妻子说话不中听,数落儿子不懂事,又说要不是老子当兵有工资供你读书,你还不如你妈。   牛小山这才想起母亲不识字是因为家里穷没钱读书。牛小山心里嫌弃自己的出身。   大宝爱跟大孩子玩,听说牛小山放假在家就去牛家找他。刘桂花待大宝极好,给他拿糖拿瓜。大宝要她自己种的瓜没要糖,因为他妈说牛家不如自家有钱。刘桂花夸大宝懂事,大宝说自己聪明。刘桂花打趣,“明明你爸妈教的好。”大宝笑着不反驳,跟她聊别的。不知不觉聊到小山现在是大学生,她不识字之类的。大宝脱口而出:“我教你啊。”   牛小山提醒大宝他妈什么都不会。   刘桂花想反驳,她会算账,会写自己的名。没等她说出来,大宝就说:“没人教当然不会啦。”   大宝能说出这话也是不久前在姥姥家听他妈说过陈小慧有人养没人教。可能大宝小孩子比较敏感,觉着牛小山态度不对,虽然他说不上来哪儿不对,也不妨碍他对刘桂花说:“花姨,我教你。”   那个时候耿致晔假期结束回部队值班,牛团长晚上可以回家。牛团长到家看到饭桌上的作业本,问小草怎么还学拼音。小草觉着好玩,说给她爸听——大宝小老师不教太极改教她妈文化课。   牛团长逮住俩孩子训一顿,说他们一个大学生一个初中生还不如大宝个小学生。   兄妹俩被父亲骂的狗血淋头,小草不敢笑,小山不敢飘,只要母亲有需要就老老实实教她。后来牛团长晚上到家看到妻子写字,他啥事没有,也不好叫刘桂花闲聊,就翻看儿子留在家里的书。   刚开始牛团长烦躁,一页没看完就想出去打拳发泄。他认为这样不行,就今天一页,明天一页半,后天两页,一点点增加忍受,半年过去不再抗拒书本,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提升。这一点连牛团长自己都没意识到,就觉着他老牛也爱看书。   牛团长自然不明白廖政委看他干嘛:“我说错了?”   “不是。你们仨都同意,我反对也没用。”廖政委嘴上说着妥协的话,心里不想妥协:“我还是要说,团长,你先想好总部知道后派人询问你要怎么解释。”   耿致晔不觉着总部会管这种小事,总部首长又不是微操大师常凯申。   参谋长见耿致晔懒得理他,笑着说:“政委,这点你尽管放心,团长最不缺这方面经验。”   牛团长下意识问:“团长练过?”   “……”参谋长无语了,“经常练。忘了团长家有两位老首长?”   牛团长瞬间想到耿致晔的父亲和岳父,心说不怪团长敢这么搞,原来有人撑腰啊。   耿致晔白了一眼参谋长:“三位!还有我岳母!”   参谋长忍不住乐了,因为耿致晔以前跟他们吐槽过他岳母,说她离了女儿不能活。   廖政委显然也想起这事,也忍不住笑了。   参谋长见廖政委不再认死理,就问耿致晔接下来怎么做。   肯定不能直接说。耿致晔决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防遇到突发状况没人会开车,没人做饭,愿意学习各种技能的人都去连队报名,届时根据训练情况统一安排。   部队里的少爷兵觉着耿致晔杞人忧天,多少年不打仗了啊。结果第二天就看到上面发布的“保卫边疆战斗的通知”,通知下来,全军进入备战状态,不是担心南边挑衅的国家打到横山岛,而是担心常凯申的儿子趁机搞事。   公历三月十六日,自卫反击战争结束,没几天就传到部队,牛团长问耿致晔“这就完了?”   耿致晔回:“现阶段结束。以后要看对方,对方再屡屡挑衅,上面应该还会派兵,不过跟这次比算是小打小闹。”   牛团长问:“可以回家了?”   耿致晔想先回家,可他是团长要以身作则,就叫牛团长和政委先回家休息。   牛团长到家先告诉妻子刘桂花,南边边境线上的事解决了,接着说上面有人真好,他都没听到风声,耿团长就收到又要开战的消息,然后让全团官兵加强学习。   刘桂花觉着这样的事羡慕一下可以,千万不能往心里去,否则会变成田小凤那样。再说了,比牛团长出身好有前途的军官多得很,他都羡慕羡慕的过来吗。   刘桂花就说:“人家耿团长也没瞒着你们啊。”   牛团长顿时觉着耿致晔不错,这种事碍于纪律不好明说,但他也有变着法告诉他们,只是他们觉悟不够没意识到他这么做另有深意,就以为耿致晔纯粹闲的。   最近耿致晔没收到首都的电话电报信件,参谋长和廖政委不认为耿致晔收到他岳父和父亲递来的消息才那么干,所以认为耿致晔未雨绸缪简直神了,看耿致晔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三月二十五日晚上,耿致晔到家就跟叶烦吐糟:“参谋长和政委简直有病。”   叶烦愣了一瞬间才意识到他说谁:“他俩,干嘛了?”   耿致晔仔细想想:“说不上来。看我跟妖怪看到唐僧肉一样。”   “你干嘛了?”   耿致晔摇头:“没干嘛。难道是因为知道我岳父是空军哪位首长?”   “空军跟海军隔一层,人家打听这事干嘛?”叶烦道,“你想多了。对了,吃什么?”   耿致晔:“还没做饭?”   大宝扔下字典和《山海经》,坐起来:“妈妈说廖伯伯和牛伯伯回来你就快了。今天正好周末,菜市场杀猪,妈妈就买好几根排骨和一块肉。爸爸,你来得真巧!”   耿致晔:“所以等我回来再做?”   二宝:“妈妈说六点半还没回来就做饭。”   耿致晔看一下自己的手表,六点十分,“要不我做?”   叶烦点头:“去吧。我连做一个月快累死了。”   耿致晔拉着她去厨房:“帮我烧火。”   “早知道就听你的不去捡柴。”叶烦道。   耿致晔:“最近又去了?”   叶烦点头:“最近天气好,星期天带大宝二宝出去,门口没什么好玩的,他俩就要去生产队,看生产队的小孩上山放羊割草捡柴,他俩也要割草捡柴。没有镰刀不能割草就捡柴。屋里这些柴都是他俩捡的。”   耿致晔朝土灶前面看一下,有很细的树枝,很粗的棍子,一看就不是叶烦挑的:“愿意干就让他们干。前些天值班时闲聊天,老牛还说小山考上大学学了一堆臭毛病,到家跟大爷似的。”   “牛团长的脾气受得了?”   耿致晔打开橱柜把肉拿出来:“受不了。被他劈头盖脸骂一顿。对了,这些肉怎么吃?”   “猪肉切片炒菜,排骨炖汤?”   耿致晔摇头:“大宝和二宝清淡的吃够了。家里还有白糖吗?”   “有冰糖。”   耿致晔点头:“那就蒸米饭、糖醋排骨和肉片炒菜?”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不需要叶烦动手,叶烦从不挑三拣四。   耿致晔以前听叶烦这样说认为她不高兴。后来听到她跟她妈也这么说,耿致晔才敢相信她就是这么好打发。   “中午吃的什么?”耿致晔一边倒温水洗肉一边问。   叶烦:“切了一块五花肉冷水下锅煮熟,晾凉后切片炒蒜苗。”   “回锅肉啊?”耿致晔问。   叶烦:“吃过啊?”   耿致晔点头:“炊事班有人会做回锅肉。以前我们穷,肉丝炒辣椒,一筷子下去全是辣椒,夹三次才能夹到一点肉。现在我们自己养猪,上个月杀一头就把五花肉一分为三,一份做卤肉煮挂面,一份做红烧肉,还有一份就是切片炒蒜苗。”   “蒜苗也是你们自己种的?”   耿致晔:“对,种的密需要剔苗,正好拔掉炒肉。”   “除了蒜苗还有什么啊?”   耿致晔刚才还去菜地看过:“有蚕豆,有大豆,还有豌豆,还有几片刚种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种小事炊事班有数,不用向我禀报。还有菠菜和小青菜。山西大队社员说菠菜和小青菜春天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可以天天薅。结果还真是。”   “有没有吃笋啊?”   耿致晔点头:“拉部队化粪池的几个老乡送我们一车。幸好还有几块咸肉可以炖竹笋。不然那么寡淡我们真吃不下去。”   叶烦问他知不知道老乡为何那么热情。   耿致晔一边切肉一边说:“听说了,今年包产到户各管各的?还是你的主意!”   “别乱说。他们自己也想这么做。因为离上次自负盈亏过去足足二十年,他们心里没底,问我该怎么做其实就是找个主心骨。”   耿致晔明白,搞食品厂卖东西,叶烦无论怎么卖渔民都听。叶烦没种过地,不是社员自己想分地,叶烦说再多社员都认为她没种过地,外行指导内行。   “米饭蒸了吗?”   叶烦点头:“你来之前蒸的,快熟了。”   “那你烧火,我做菜。”   地锅火旺做饭快,米饭蒸熟,耿致晔就把排骨盛出来。耿致晔抽空朝客厅喊一句:“洗手。”   待大宝把餐桌椅子摆放好,和妹妹进来拿碗筷,耿致晔就把肉片做好。   一家人饭后出去转两圈,耿致晔叫大宝二宝回家洗漱。大宝和二宝回屋,耿致晔到叶烦身边坐下问:“哪道题不会?”   叶烦:“可能离开学校太久,刚开始跟看天书一样。复习半个月,把公式记下来,套着公式做几遍,感觉挺简单的。”   “那就是没问题?”   叶烦摇头:“数学没有。政治需要向你请教。”   耿致晔:“你隔三差五抄一遍报纸头版,不用特意注意以后也知道怎么答题。”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啊?”叶烦问。   耿致晔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你写吧,我去洗脸刷牙。”   叶烦写了很久忍不住打哈欠,知道今天再学也记不住就去洗漱。这个时候大宝和二宝早睡着了。到俩孩子房里看看,给大宝和二宝盖上肚子,叶烦就回屋休息。   以前除了偶尔送大宝二宝去学校,就是洗衣做饭,或者到食品厂看看,叶烦觉着日子过得慢。现在天天看书,叶烦感觉时间飞快,眨眼间后面山西大队收水稻了。   部队家属区孩子少,一个班级只有几个或十几个学生,办个学校浪费资源,所以就跟山西生产队的小孩一起上学。   生产队农忙,学校放假,大宝和二宝跟同学一样放忙假。忙假作业少,忙假第二天上午大宝和二宝就把作业写好。下午,兄妹俩问妈妈要不要出去玩。   夏天瓜果蔬菜多,人也不爱开火,所以食品厂没生意,叶烦不需要去办公室,也不用去车间,天天在家看书有点厌烦,就跟儿女去生产队。   不过刚到路边就遇到拦路虎,有人在路口晒稻谷。   叶烦叫大宝二宝从路边花丛里穿过,突然听到一声“耿大宝?”叶烦吓一跳,往四周看看,没什么人,就听到“咯咯”的笑声。   大宝翻个白眼:“幼稚!”然后指着树上,“妈妈,在那儿呢。”   叶烦抬头,十岁左右的皮小子像个猴儿似的从树上下来。叶烦问:“这是你家的稻谷啊?”   皮小子点头:“看着鸟别吃。晒干了就收起来。叶会计,找我们大队长啊?”   叶烦:“谁都不找。陪大宝和二宝出来玩玩。生产队的人是不是都忙着收稻子?”   皮小子摇摇头:“地少很多人上午就收好。像我家人多地多,下午就差不多了。我们明天抓鱼抓螃蟹。叶会计,要我明天叫你吗?”   叶会计笑着点头:“谢谢啊。”   “不客气。”皮小子问,“耿大宝去哪儿玩?村里不好玩,地里也不好玩,要不要去树上玩?”   大宝看他妈。   叶烦微微点头,二宝立刻叫哥哥教她爬树。叶烦见状别过脸,当自己没看见。不然她会忍不住数落二宝,哪儿哪儿都有她。   翌日上午十点多,天气热起来,叶烦打算开风扇,听到清亮的声音问,“叶会计,我来了!”   叶烦合上书本出去:“叫我看抓鱼啊?”   来人正是昨天那个皮小子:“对啊。耿大宝和耿二宝呢?”   叶烦关上房门,看到他往菜地里看,等叶烦看他他又迅速转过头,叶烦笑着给他摘几个黄瓜和番茄,“用衣服兜着吧。”   “不用这么多!”   叶烦:“耿团长不在家,我们吃不完。大宝和二宝在廖小妹家。我们去找他们吧。”   大宝和二宝在隔壁听到熟悉的声音跑出来,看到是昨天一起玩的小伙伴,大宝立马跑过来:“你是来找我的吗?”   皮小子点头:“要不要吃黄瓜和番茄啊?叶会计给我好多。”   大宝摇头:“你吃吧。我家好多。我帮你拿?”拿两根黄瓜,二宝拿两个番茄,皮小子自己拿两根黄瓜和两个番茄。   叶烦之所以摘这么多是想到他说他家人多。   等到村里的沟边,皮小子喊一声“娘”,好几个人看过来,有老有少,都跟皮小子有点像,叶烦便知道都是他家人。   皮小子拿着番茄和黄瓜过去正好父母、祖父母和兄弟姊妹一人一个。   叶烦心说真是个大家庭啊。   皮小子的母亲父亲叶烦都认识,他父亲给叶烦送过小海鲜,母亲给叶烦送过花。不过叶烦没去过他们家。叶烦到皮小子母亲身边问:“他是你儿子啊?”   皮小子的母亲点头:“没给您添麻烦吧?”   叶烦摇头:“性格挺好。”   “太皮了!”他父亲嫌弃。   叶烦:“以后出岛上高中不用担心城里人欺负他。”   这话的意思他儿子能考上大学?皮小子的父亲心里高兴,嘴上谦虚:“学习不好,高中学校不一定要他。”   皮小子正拉着大宝往里面去,听到这话回头:“我能考上高中。”   叶烦:“也可以上中专。中专毕业也包分配。”   皮小子一脸得意:“听见了吗?爹,不要整天说我不好不好。你懂得多还是叶会计懂得多?”   他爹气得指着他:“过来!”   皮小子拉着大宝跑远。   二宝经常跟村里小孩玩,而村里大人小孩都在沟边树下看打鱼,所以她一过来就找到好朋友,早跑没影了。   沟边全是人,叶烦也不担心他俩掉进去没人救,就跟社员聊天,问:“怎么这个时节抓鱼?”   大队长到叶烦身边解释:“抓黄鳝抓螃蟹。不然回头刮台风把鱼和螃蟹冲上来,螃蟹爬到庄稼地里,又跟早两年一样祸害庄稼。”   年年七八月都有台风,或大或小。去年有一场大台风,虽然没吹倒房屋,可是果树,没人住的危房,被虫凿空的树木被吹倒许多。   耿致晔带部队官兵帮忙清理三天才把全岛的路收拾出来。   叶烦:“去对岸摆摊卖?”   大队长愣了愣:“卖?”   叶烦点头:“这个时候海蟹不肥,正好吃河蟹啊。记得去年你们给我的蟹膏糊嘴,就像吃一口猪油,每个蟹都跟小秤砣似的,应该好卖吧?”   大队长想说不知道,到嘴边心说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大队长问身边社员今天周几。社员只记跟农事有关的农历啊。   叶烦:“今天周四。下周一学生上课。”   大队长立刻喊小队长,说今天不抓螃蟹止只抓鱼,周六晚上抓螃蟹和黄鳝。   周六下午,山西大队的人就商量谁跟谁一组。大宝在路口玩,听到这事非要去看看。   这天耿致晔在家,耿致晔领着俩孩子从八点看到九点,然后耿致晔拎着两条黄鳝,大宝和二宝拎着两串螃蟹回来。   叶烦眉头微皱:“人家抓了留着卖的。”   耿致晔笑着解释:“我帮他们抓一个小时,给我的辛苦费。没想到晚上的黄鳝很好抓。”   二宝:“还有鲈鱼和黑鱼。妈妈,明天去买一条黑鱼,大队长伯伯说黑鱼做酸菜鱼好吃。”   叶烦拿两个洗菜盆:“明天再说,先放里面。还有,以后不许要人家的东西。”   大宝摆摆手:“妈妈不要担心,明天给他们送点菜。”   二宝点头:“我可以帮忙卖螃蟹。”   耿致晔看向叶烦,他俩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第68章 炸粪坑   既然大宝和二宝知道“等价交换”, 叶烦便不再数落他俩。   翌日清晨,叶烦起来就喊大宝和二宝。   清晨凉爽适合睡回笼觉, 兄妹俩就跟叶烦商量再睡半小时。   叶烦问:“我去菜市场买你们昨晚抓的鱼,你俩去不去?”   兄妹俩立即起来找衣服穿鞋,洗脸刷牙。   叶烦带着他俩到菜市场正好碰到刘桂花,刘桂花一直想买黑鱼,昨晚在村里看人捞鱼听说有黑鱼就决定买两条,中午吃一条晚上吃一条。   刘桂花问大宝和二宝:“你俩咋来了?”   大宝:“我帮妈妈拿鱼。”   二宝小大人似的说:“我跟妈妈学买菜,以后我买菜做饭。”   刘桂花直呼俩宝懂事,到家就数落儿女除了吃就知道玩, 还不如俩小学生。   在外面叶烦给孩子个面子,到家就问:“二宝, 帮我杀鱼洗菜?”   “不行的妈妈,我要跟爸爸学军体拳。你说做事不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二宝说完就回屋找爸爸。   耿致晔在屋里煮粥, 听到二宝的话以为叶烦不想洗菜杀鱼, 就叫二宝等一下, 他到压水井边叫叶繁起来他收拾。   叶烦误以为耿致晔心疼二宝, 就解释二宝在外人面前很会说, 到家原形毕露, 所以她刚才才那么说。   随后出来的二宝震惊:“妈妈逗我啊?”   “你可以在菜市场装乖,还不许妈妈在家逗你啊?”叶烦问。   二宝无言以对:“……妈妈,我可以压水。”   耿致晔抬抬手叫她离远点:“跟哥哥练太极去。再有下次我看着你洗菜杀鱼!”   考虑到夏日中午炎热, 客船就把上午开船时间提前一小时,下午推后一小时。七点左右, 叶烦家吃过饭, 叶烦交代俩孩子,到了菜市场见到岛外市民, 年龄大的喊阿公阿婆,跟廖政委和庄秋月年龄相仿的喊叔叔阿姨,比她和耿致晔年轻的喊哥哥姐姐。   主打一个礼多人不怪。   由于昨天夜里抓的东西多而杂,不好计算,菜市场主任叫生产队队长带着社员在菜市场门口卖,有人问就说他们是菜市场临时工。   大队长便根据小河虾、河蟹、草鱼、鲫鱼等各种河鲜分十个摊位。   周六上午大队长带几个人去市中心菜市场打听菜价,发现农民丰收季跟跟市民无关,瓜果蔬菜对岛民而言并不便宜,今日他们便决定把自家吃不完的黄瓜、番茄、豆角等物摘几筐,买河鲜送瓜果蔬菜。   虽然河鲜只比市中心菜市场便宜一点,可是几块钱买一兜蔬菜和河鲜,市民都很满意,回去的路上就感叹岛民大方会做生意。   下午四点多又来一波市民,大宝和二宝人来疯也不嫌热,看到拎着竹篮或布袋的市民就“阿公阿婆”的喊。   陪祖母前来的年轻女同志问他俩:“你们也是菜市场的职工啊?”   大宝摇头:“义务帮忙。妈妈说我们是志愿者。”从自己的小包里拿一根洗干净的黄瓜掰两半:“姐姐,请你吃黄瓜。”   叶烦担心儿女帮人家卖一块钱,吃人家三块钱的,就用她婆婆给俩孩子做的小包装许多吃的喝的,让他俩带去菜市场。   逗他俩玩的女同志顿时不好意思:“不,不用,我家有啊。”   上午十点左右,买菜的市民走了,大宝回到家问他妈市民家都不种菜吗。叶烦说市民家院子小,像他爷爷家,很多人住一起,只能种一点。所以大宝信女同志家里有,但不多,否则不用买。大宝塞她手里:“我还有好多好多呢。”   二宝拿出一个鸡蛋大红彤彤的番茄,给她面前的老阿公。老阿公顿时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挑拣螃蟹,随便拿几个大小差不多的就问卖蟹的社员多少钱。   下午这波人走后,大宝二宝完成任务告辞,山西大队大队长感叹:“大宝二宝真不怯生。”   菜市场主任端着凉茶出来:“落落大方,也不知道叶会计怎么教的。”   山西大队社员们都忍不住羡慕。有个社员就说:“让我家老大陪我来,他说丢人。不偷不抢,哪里丢人啊。回去我就告诉他,他比二宝大四五岁,还不如二宝懂事。”   然而懂事的耿大宝和耿二宝没回家,半道上拐弯了。   屋里闷热,叶烦出来压水洗脸,看到手表上六点,就去找不知道归家的俩小鬼。   廖苗苗在正对着胡同口的洋槐花树下乘凉,看到叶烦就指西北方:“找大宝二宝吗?往那边去了。”   昼长夜短,夏日五六点的太阳依然晒人,叶烦向她道声谢,回屋戴上渔民自己编了送她的帽子就朝西北方找孩子。   走到通往菜市场的路口还没找到俩小鬼,叶烦心烦,拿出手帕擦掉脸上的汗,心说不要让我找到,否则看我不给你俩一顿竹片炒肉丝。   嘭地一声,什么炸了,叶烦吓一跳,直觉告诉她跟自家俩小鬼有关,循着声音跑到公厕附近就闻到一股臭烘烘的味,心下奇怪,中午她来公厕味不重啊。叶烦低头看到地上四处散落着夜香,脚步一顿,心说打扫公厕的人怎么回事,公厕里的粪便拉走,公厕外的就不管了吗。   不过此刻孩子当紧,叶烦朝四周看去,好几个小孩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大宝,二宝,干嘛呢?”   蹲在地上的孩子像是陡然清醒,抬头一看大人来了,跟看到救星似的,异口同声大喊:“叶会计!”   “妈妈!”大宝二宝跑过来,叶烦习惯性伸手,等她看清俩孩子身上的东西,难以置信:“停!不许过来!”   二宝扁扁嘴就想哭,刚刚都要吓晕过去了,妈妈居然一点也不心疼她。   叶烦抢在女儿掉金豆豆之前问:“你俩身上什么东西?在哪儿弄的?”   大宝和二宝互看一下,睁大眼睛惊呼:“哥哥/妹妹,你身上有屎?!”   其他孩子跑过来,仔细看看,哈哈大笑。大宝和二宝气得脸色通红,正要让他们闭嘴,扭头一看他们身上斑驳点点也不干净,大宝立刻说:“不要笑我,你们身上也有。”   其他孩子想说,怎么可能,低头看看,屎黄屎黄,顿时忍不住哇哇哭。二宝原本就想哭,看到人家哭她不禁落泪,大宝一看妹妹哭了,瘪瘪嘴跟着哭起来,眨眼睛,叶烦耳边全是孩子的哭声。   听到动静跑过来的人着急忙慌问:“叶会计,出什么事了?”   “叶烦,你这么大的人还跟孩子一般见识?”柳晴挤开挡在前面的人吼。   廖苗苗脱口反驳:“你瞎说什么?!”   柳晴张嘴想骂回去,看到廖苗苗身后的庄秋月,庄秋月身后跟着万思芹和刘桂花,人多势众,柳晴就把脏话咽回去,“庄大姐,也管管你闺女,我可没说她。”   这个时候庄秋月可没空计较廖苗苗翅膀硬了,她管不住:“先管好你自己,张嘴胡咧咧,什么都不清——地上怎么这么多屎?”   叶烦心里有个猜测,但是还需要确定:“大宝,等会儿再哭!”   哭声戛然而止,大宝因为收得急还忍不住打嗝。刘桂花想笑:“大宝,怎么回事啊?”   大宝指着不远处抹泪的朋友:“他扔个鞭炮进去粪坑就炸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饶是叶烦已有心理准备,闻言还是不禁心慌,无法想象粪坑再大点,鞭炮的威力再大点,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恐怕就不是遍地粪便,而是尸首。   叶烦真想把他俩揍回姥姥家:“你,你们——真往粪坑里扔鞭炮了?”   “他扔的,我,我是好奇看看,没想到会溅一身屎。”大宝说着说着又想哭,“妈妈,我再也不看热闹了。”   那个小男孩见叶烦脸色吓人,哭着说:“叶会计,我错了,我不知道——”   叶烦气得头晕:“你要知道我现在就替你爸妈打断你的腿!”   所有孩子都不敢哭,包括大宝和二宝。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渔民脸色微变——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自己有可能饿死过去,也没空心疼孩子,现在不一样,出路多,孩子有机会考大学,他们也有精力疼孩子,就因为叶烦的口气不太高兴。   柳晴瞥到这一幕,笑着说:“你以为你是谁啊?是你家的吗?管得真宽!”   “你闭嘴!”叶烦瞪一眼柳晴,耐着性子对那个小男孩说,“你们几个应该庆幸公厕旁边的粪坑三天两头有人清理。要是部队修的化粪池,一个鞭炮下去,化粪池炸毁,你们几个也得缺胳膊断腿!”   廖苗苗本能想问这么严重吗,忽然想到早几年看过的一本书,还是叶烦借给她的,里面不止有教种地种果树喂牲口,还有枪械等科普,“叶会计没吓唬你们。大宝,二宝——”看向其他孩子,“还有你们,天气热,粪池就像装满开水的暖瓶,一个鞭炮放进去,不光暖瓶炸开,开水也会烫到你们。”   柳晴:“你说是就是?”   廖苗苗说一句“无知”,就对渔民说,“不信回去试一下。最好离五六米远,戴着防身面具,不然受伤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渔民顿时不禁后怕,抓过自家孩子就是啪啪一顿打。   皮孩子们第一次不敢挣扎躲避,一个比一个呆,像是被叶烦和廖苗苗的话吓傻了。   叶烦也有孩子,见他们这样又有点心疼:“他们不知深浅也是因为长辈没告诉他们。先别打,我刚才过来一个个都蹲在地上吓得不轻,可能吓掉魂了,赶紧带回家洗干净叫叫魂。”转向自家俩宝。   大宝和二宝转身就跑。   叶烦气笑了:“站住!不等我到家罪加一等!”   兄妹俩吓得停下,站得笔直笔直。   叶烦到跟前习惯性想拉孩子,可是一看到他们衣服上的东西,嫌弃的直皱眉:“以后还乱跑吗?”   大宝和二宝摇头。   叶烦:“不许离我太近。蹭我一身屎,回头就告诉爸爸。”   大宝和二宝离妈妈三步远,小心翼翼跟着她。   叶烦扭头瞥一眼:“害怕吗?”   大宝和二宝没见过炸伤人的爆炸,无法想象,可是又亲眼看到粪炸开,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嫌弃——嫌身上全是屎。然而他俩到家也没往压水井边跑,而是老老实实站在院子里,妈妈叫进屋就进屋,妈妈叫脱衣服扔出去就扔出去。   他们第一时间抱住脑袋,所以头上没有脏东西,但手背上,胳膊上,脖子上,都有多有少。   叶烦给他俩擦干净,看看手上的毛巾,叹气道:“没法要了。擦桌子都脏!”   大宝小声说:“妈妈,衣服也不能要了。”   “衣服等妈妈洗干净你俩继续穿。”叶烦原本打算把他俩身上的屎擦干净,给他们一顿鞋底炒肉。可是又觉着治标不治本,便决定这么做。   兄妹俩满脸惊恐。   叶烦心说,现在知道怕?早干嘛去了?叶烦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立刻说:“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我去院里洗衣服。”   大宝慌忙喊:“妈妈,你还是打我一顿吧。”   “打你我手疼。”叶烦头也不回地朝压水井走去。   大宝追出来,然而看到从外面进来一个人,吓得赶紧缩回屋里。   来人是廖苗苗,她从公厕过来,看到叶烦洗衣服,就进来问:“叶姨,大宝和二宝的衣服还要啊?”   大宝一听不是别人,又从屋里露出头来:“苗苗姐,求你劝劝我妈妈,要被同学知道我穿全是屎的衣服,我要被笑死的。”   叶烦:“谁让你们去的?不乖乖回家,穿这样的衣服是对你们的惩罚。”   大宝苦着脸说:“可是——可是好丢脸啊。”   “再说话我以后天天晚上洗,早上干了,让你俩天天白天穿这套衣服。”   大宝闭嘴,滚去长椅上找妹妹:“怎么办啊?妹妹,要被笑死了。”   二宝也不想穿臭臭的衣服:“哥哥,找爸爸吧。妈妈现在很生气,说很多也没用。”   大宝:“早知道就不贪玩了。”   二宝重重地点一下头,二宝也不敢贪玩。   廖苗苗感觉屋里安静下来:“叶姨,你之前说他们吓得不轻就别吓唬他俩了。”   叶烦:“这么大的小孩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必须让他们记住,否则以后敢亲自放鞭炮。对了,那几个孩子怎么样?”   “看起来像被吓到。听了你的话他们没再打那几个小不点。只是你说要打断他们的腿的时候,有几个小屁孩的父母不太高兴。”廖苗苗因为留意柳晴,不经意间看到渔民的脸色不自然。   叶烦:“人之常情。我当时太生气,说话确实不好听。不过能把我后来说的话听进去,说明他们还算明事理。柳晴呢?”   “柳晴嘴上说你脾气大严厉,到屋角看到她俩闺女就问跑哪儿去了,以后不许跟大宝二宝玩,不许跟渔民的小孩玩,还不是怕她们被炸伤。”廖苗苗想起刚才的情形忍不住撇嘴,“桂花姨问她,你觉着炸粪坑不是什么大事,还这么教你闺女啊。柳晴脸色尴尬,虚张声势地吼桂花姨,我教训我闺女关你屁事!”说完廖苗苗忍不住嗤笑一声。   叶烦懒得理柳晴:“让她说。今天不跟这个玩,明天不跟那个玩,俩闺女没一个朋友,长大后不恨她才怪!”   廖苗苗不由得想起自己,她妈当众这么说她的朋友,她会觉着丢人,没脸再找朋友玩,“柳晴的女儿不一定这样认为。也许人家爱听妈的话,只跟她妈认可的小孩玩。”   叶烦心说,凭柳晴看人的眼光和为人,能得到她认可的小孩可不多,兴许就是一些老实巴交、她俩闺女跟人玩只占人便宜的小孩。叶烦想到参谋长的孩子。可惜孩子妈不傻,万思芹不许自家孩子跟柳晴的孩子玩。   叶烦问:“你们在屋角碰到柳晴的两个闺女的时候,除了她俩还有别人吗?”   廖苗苗摇头:“只有她俩。怎么了?”   柳晴女儿没朋友是叶烦的猜测,不好直接说出来:“你弟和你妹呢,怎么没见他们?”   廖苗苗隐隐听明白:“小妹嫌柳晴的两个女儿事多,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爱跟她们玩。他们好像在万姨家写暑假作业。我们过几天回老家,等我们回来万姨一家回去,我弟他们几个不想到老家还要写暑假作业。”   叶烦心说,难怪最近白天很少见到他们。   廖苗苗不禁问:“耿叔今年不休假啊?”   叶烦道:“哪能啊。常年绷紧神经,就算身体吃得消,脑子也受不了。不是十月底就是十一月底休假。看具体情况吧。”   “今年暑假您也不回老家?”   叶烦:“天太热,大宝和二宝受不了。”   廖苗苗见她一手捏着衣角,一手泼水冲洗,恐怕衣服上的大便碰到手上碰到洗衣盆,忍不住想笑:“您还是去河里洗吧。”   “短裤短褂洗得快,一会儿就好。”叶烦把上面的屎冲干净,用鞋刷刷一遍,最后才放洗衣粉,依然在压水井旁边的石板上冲洗,全程没把衣服放盆里。   廖苗苗帮她压水:“干净了。”   叶烦摇摇头,到厨房看到炉子上的烧水壶,烧水壶温半天,里面的水至少九十度,于是就用这壶热水冲衣服。   廖苗苗疑惑不解:“用热水干嘛?”   “杀毒消菌。要是大宝二宝自己拉的屎,我不嫌弃,他俩也不嫌弃。粪坑里指不定多少脏东西。”叶烦正面冲一遍,又把衣服翻过来冲一遍。   大宝和二宝在客厅听到“粪坑里”又忍不住抹泪。   叶烦把衣服晾起来,廖苗苗准备回家,到门口碰到耿致晔。耿致晔看到衣服也没多想,当他到屋里看到儿子女儿耷拉着脑袋抹泪,联想到他俩早上穿的衣服在绳上,“偷偷跑去海边玩水被妈妈骂了?”   兄妹俩抬起头,泪眼婆娑,显然事情比他说的严重。   耿致晔:“你俩跟人打架把衣服弄脏了?”   兄妹俩摇摇头想解释,听到脚步声,扭头朝外看到妈妈进来又吓得闭嘴。耿致晔见状心疼:“烦烦,出什么事了?看你把他俩吓的。”   叶烦到儿女对面的单人椅上坐下:“我吓唬你们?”   兄妹俩想点头,又慌忙摇头,异口同声:“妈妈没吓我们。”   耿致晔诧异:“那我该信谁?”   兄妹俩一起说:“妈妈!”   耿致晔不敢置信地看着叶烦,这是闯了多大祸啊。他俩在襁褓之中也没这么乖吧。   叶烦想从头说起,听到有人喊“叶会计,在家吗?”   “先等一下。”叶烦到客厅门外,“在家,进来吧。”   进来一对母子,母亲一手拽着儿子,一手拎着一个大西瓜,儿子不愿意进来,她使劲拽一把,到叶烦跟前就说实在对不起,害得大宝二宝搞一身屎。   大宝二宝怒气腾腾地出来,叶烦问:“你俩要干嘛?”   兄妹俩顿时从张牙舞爪的凶兽变成温顺的小羊羔。可是一想到明天穿粘上屎的衣服,大宝又忍不住嘀咕:“都是他害的。”   孩子妈连连点头:“对,我打过他了,晚上不许他吃饭。”   小男孩吓得哆嗦一下。   叶烦微微叹了口气:“这事确实不小,但也不应该打他。他又不知道粪坑那么危险。”对皮孩子的妈说,“你看大宝和二宝,我没打也没骂。”   熊孩子的母亲想说这样可不行,看到大宝二宝眼睛哭肿了,又不明白他俩哭什么。   叶烦解释:“孩子还小,身子骨弱,我们怒气上头一不小心就能把他肋骨打断留下病根。再说了,正长身体哪能不吃饭啊。以后别这么做。”   小男孩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感激。   大宝嘀咕:“笨蛋!”   叶烦朝他耳朵上揪一下,继续说:“我把大宝和二宝的衣服洗干净,让他们明天继续穿。”   小男孩的母亲想问这个惩罚很严重吗。眼角余光注意到儿子满脸恐惧,比她刚才在家说要打死他还害怕,当母亲的愈发不明白:“你怎么了?”   叶烦看向熊孩子:“哪个小孩没挨过揍。挨揍不稀奇!穿沾了大粪的衣服可比打一顿丢脸。”   熊孩子吓得不禁后退。   熊孩子的母亲一脸不可思议。   叶烦问:“衣服没扔吧?”   孩子母亲还没来得及。不由得点头。   叶烦把自己洗衣服的过程说一遍,最后强调:“用开水烫一下。粪坑比厕所还脏,用洗衣粉洗洗就穿不卫生。”   孩子母亲点头表示知道,松开自家孩子:“玩儿去吧。不打你!”   熊孩子抓住他母亲的胳膊商量:“妈,我错了,真知道错了。”   叶烦:“知道错也要穿三天。不然过两天忘记,你敢炸部队的化粪池!”   熊孩子哭了:“叶会计,我——”看到大宝和二宝通红的眼睛,顿时意识到大宝和二宝这么难过都没用,他说再多也是徒劳,“叶会计,你怎么这么坏?”   孩子妈下意识就想揍他。   叶烦轻咳一声,孩子妈被打断,叶烦笑着摇摇头:“不用。除了他是不是还有几个小孩?有人跟你和大宝、二宝作伴怕什么?”   大宝、二宝和熊孩子眼睛一下亮了,对啊,又不止他们仨。   叶烦:“明天我就去菜市场告诉大家你们穿沾过大粪的衣服。菜市场那么多人,一传十十传百,我猜不出一天全岛都会知道。”   三个小孩脸上的喜色凝固,一副末世来临让他们去死吧的样子。   熊孩子的妈本来又气又怕又嫌孩子丢脸,气他不懂事,怕他被扎伤,嫌丢人是以后没脸面对叶烦。可是听到这话,看到他们的样子,熊孩子的母亲笑出声。   大宝扯一下妈妈的衣服,仰起头,满眼祈求:“妈妈,我会当真的。”   叶烦:“我像开玩笑吗?”   大宝的眼泪又出来了。   熊孩子的妈和熊孩子都忍不住同情大宝和二宝,摊上这么一个妈,难怪兄妹俩学习好又懂事。   叶烦送走熊孩子和他妈,回到屋里就看到俩孩子一左一右趴耿致晔怀里呜呜哭。   耿致晔跟叶烦商量:“能不能穿一会?就在家里穿。”   大宝二宝忍不住扭头看妈妈。   叶烦:“穿一天,不然就三天,或者我告诉大家你俩脸上身上全是粪便,我洗脏一个毛巾才洗干净。”   大宝哭着问:“你是不是我妈妈?”   “不是你妈管你死活?”叶烦朝他脑门上戳一下,“继续哭,妈妈去做饭。”   二宝望着爸爸:“你去哄哄妈妈?”   耿致晔担心俩孩子晚上做噩梦:“我试试。不一定有用啊。”   二宝立刻抹掉眼泪爬起来,让爸爸起身。   耿致晔摸摸她的小脑袋:“洗洗脸,哭成小花猫了。”   大宝朝妹妹看去,脸上不脏,但鼻子眼睛通红不好看,感觉他的也差不多,就拉着妹妹去院里洗脸。   耿致晔进去就通叶烦商议:“要不就在屋里穿一会吧?大宝多要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明天又不是现在,着什么急?”   耿致晔笑了:“是我不对。明天再跟你商议也不迟。”   “我可什么都没说。”叶烦道。   耿致晔点头:“放心,我知道怎么说。吃什么?”   叶烦:“凉面吧。你渴不渴?把那个西瓜切了吧。”   耿致晔想起刚才那对母子送的西瓜:“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哪来的鞭炮?”   叶烦:“过年剩的,或者谁家办红白事放鞭炮掉的。也有可能当时没炸的哑炮被几个小孩捡走了。”   事实真相就是哑炮。那个炮还不是来叶烦家道歉的熊孩子的。熊孩子的妈之前只顾教训孩子。回去的路上有心情问这事,听说是谁谁给他的,熊孩子的妈就带着熊孩子去对方家里,然后把叶烦说的办法告诉那家熊小子父母。   熊孩子和他妈从对方家里出来又碰到一个熊孩子的母亲,熊孩子的妈又对她说,不要打孩子,今天哭的哇哇叫,睡一觉就忘了。   熊孩子顿时想找根鲜米面吊死。   即便吊不死很丢脸也没有穿沾上大粪的衣服丢脸。   大宝和二宝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吃过饭又跟妈妈商量,还是打死他们吧。   叶烦:“我没空,要洗澡。”   二宝不禁说:“我也要洗澡。”   叶烦:“那先给你洗,我去倒水。大宝,你呢?”   大宝:“我和爸爸去放痰盂的棚下洗澡。”   耿致晔很意外:“又不嫌脏?”   “痰盂里头是我自己尿的我还嫌弃?”大宝大声说,“衣服上的大粪是很多人的,也许就有柳晴、庄秋月和廖三阳。”   大宝最讨厌这三位,叶烦想笑,什么时候了啊还分这么清,“你小点声。廖三阳和庄秋月听见了数落你,不要指望妈妈帮你。”   耿致晔哭笑不得:“烦烦,你先倒水,我去找睡衣。”   二宝看着妈妈去厨房,爸爸去卧室,赶紧给大宝一个小瓶。   大宝疑惑不解:“干嘛给我风油精?”   二宝小声说:“倒水盆里,洗到身上穿脏衣服身上不痒,不要让爸爸妈妈看见。”   大宝想说可以涂啊。想到要涂遍全身好麻烦,等妈妈把水放棚下,大宝就把半瓶风油精全倒进去。 第69章 一通乱抓   叶烦看着坐如针毡的爷仨, 不禁撑着额头叹气:“耿晶晶,谁告诉你风油精倒盆里洗到身上身上不痒?”然后又问, “耿致晔,你和大宝用一个盆,洗好才发现,你不是警惕性很高吗?”   耿致晔的脸色跟风油精一样绿:“我在家警惕谁?再说了,谁能想到水里有风油精?”   大宝小声说:“其实身上也不难受。”   叶烦问:“不难受你抖什么?”   二宝小声说:“忘了洗澡会擦脸,脸上难受。”   叶烦气得无语又想笑:“谁的主意?”   大宝下意识看妹妹。   二宝敢作敢当:“我以为一盆水倒半瓶风油精不多。就这么一小瓶啊。”指着茶几上的小瓶子,让她妈自己看。   整瓶风油精九毫升,半瓶四五毫升, 听起来不多。叶烦点头:“你还以为鞭炮扔粪坑里没事呢。”   二宝一想起粪便如天女散花般落到身上的场景就犯恶心,顿时无力犟嘴。   叶烦问:“以后还敢吗?”   兄妹俩一起摇头。   叶烦:“睡觉去吧。”   大宝和二宝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异口同声地问:“现在?”   “不然呢?”叶烦问。   大宝苦着小脸说:“你不管我了吗?睡不着啊。”   叶烦明知故问:“不是身上不难受吗?那怎么睡不着?我猜一定因为不困。”   大宝倒在爸爸怀里,妈妈好会阴阳怪气啊。   叶烦又问:“耿团长哪儿难受?”   不可描述的部位无比酸爽, 可是当着俩孩子的面也不能说啊。耿致晔简直欲哭无泪:“给我们一点时间, 风油精劲过了就不难受了。”   二宝眨了眨被风油精搞得通红通红的眼睛, 使劲点点头, 表示没大碍, 一会儿就好。   叶烦无奈地起身往外走。   大宝坐起来很是担忧地拉着爸爸的胳膊, 小声问:“妈妈生气了?”   耿致晔身上不自在,真不想说话:“你妈妈的眼睛又没碰到风油精,她没必要生气。她是对你俩无语, 暂时不想看到你俩。”   二宝:“因为我往盆里倒风油精吗?”   “因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得亏他之前还帮两个小崽子求情,结果就这么坑他。   叶烦进来, 爷仨下意识坐好。   “干嘛呢?”叶烦想笑, “等着领导视察?”到二宝跟前,二宝慌慌张张说:“妈妈我错了。”叶烦吓了一跳, “又不打你,叫什么?擦擦脸。”   二宝本能身体后仰。   叶烦叹气:“上面没有风油精,这是爸爸擦脸的毛巾。”   原本有两个洗澡和两个洗脸的毛巾,大宝跟他爸用俩,叶烦和二宝用两个。下午为了擦他俩身上的粪便,叶烦洗澡的毛巾用脏了,便用洗脸的毛巾给二宝洗澡,现在那个毛巾上全是风油精。   之前叶烦给二宝洗澡的时候闻到风油精潜意识认为二宝身上痒涂过风油精。因为给二宝擦澡的时候叶烦手上只沾一点水,太少了就没发现水里有风油精。没想到叶烦刚给二宝洗干净,父子俩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哆哆嗦嗦跑进来,二宝忍不住揉眼,叶烦奇怪爷仨怎么了,一问才知道二宝和大宝盆里都有半瓶风油精。   叶烦叫二宝闭上眼睛,把残留在她脸上的风油精擦干净就把毛巾翻过来给大宝擦脸,“孩子爹,你要不要也擦擦?”   “我脸上没有。”天气炎热耿致晔用热水洗澡出一头汗,他准备擦脸擦小平头的那一刻闻到毛巾味不对,就说:“怎么有一股风油精味儿。”   大宝趁机显摆自己聪明,把风油精搞水里不用一点点涂抹。然而话音刚落,风油精见效,大宝难受的跳脚,耿致晔扔下毛巾给他套上裤衩就拽着他出去。   到院里海风吹过,身上愈发清凉,跟被风油精腌过似的,耿致晔却无力训他,只因耿致晔身上的风油精也见效了。   叶烦问:“没用毛巾擦脸?”   “还没来得及用他就自爆了。”耿致瞪一眼儿子,“你真是个大聪明!”   二宝羞答答地捂脸。叶烦慌忙拿掉她的手。二宝吓一跳,“妈妈?”要打她吗。   叶烦:“手上有没有风油精?”   二宝慌忙把手背到身后,怕一不小心抬手揉眼睛。   大宝小心翼翼地问:“妈妈,我好像不难受了,真的可以去睡觉啊?”   叶烦乐了:“终于说实话了?刚才不舒服吧?去吧。”   “你不会趁我睡着偷偷打我吧?”大宝问。   叶烦:“你坑的人是你爸又不是我,我打你干嘛?”   大宝跳起来远离他爸。耿致晔准备伸手吓唬他,然而慢了一步抓了个空。大宝回头看到他爸将将放下的手,吓得后退几步,退到他和妹妹卧室门边。   二宝担心爸爸没抓到哥哥拿她撒气,赶紧起来躲进卧室。   叶烦眼神询问大宝,你还不睡啊?   大宝又问:“真不偷偷打我啊?”   叶烦朝他脑门上一巴掌,大宝挨了打放心地爬到床上。叶烦见状颇无语地跟进去,问:“热不热?”   大宝二宝不敢说热,就说没出汗。   叶烦把薄薄的毛巾毯堆在大宝二宝伸手就够得着的地方,因为夜里阴凉需要盖一下。   耿致晔看到叶烦从儿女房里出来,便知道俩小崽子真睡了,轻声问:“还看书吗?”   叶烦:“还难受吗?”   耿致晔一脸无语:“你说呢?”   叶烦拿着课本在他身边坐下:“那就帮个忙,顺便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   耿致晔点头:“说!”   叶烦把课本递给他,耿致晔一看是地理书,瞬间明白叶烦叫他干嘛。耿致晔合上课本:“地理不用看书。”稍稍一想就有一题,“东三省最大的水电站是什么水电站?”   叶烦被问住:“考这个?”   “不能考这个?”耿致晔反问,“小勤过来备考时,你提醒她多关心关心时政,轮到自己反而忘了?”   叶烦:“你知道?”   耿致晔点头:“白山水电站。不久前看到过。不过还没竣工。”   “什么时候修的?”叶烦怀疑是这几年的事。   耿致晔看出她的想法,不禁笑了:“七一年批准,七二年准备施工,七五年水电站主体正式开工,那个时候你要工作要照顾大宝和二宝,不怪你没留意。”   “没被安慰到。”   耿致晔认真说:“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感觉可能你高考前期能竣工。于国于个人都是一件大事,不可能只字不提。”   叶烦点点头表示记下,让耿致晔继续。   耿致晔琢磨片刻没有头绪,一股风进来,福至心灵:“台风出现在什么地方会形成空气漩涡?”   叶烦再次被问住:“咱们国家那么多省市,我哪知道什么地方啊。”   耿致晔失笑:“热带海洋上啊。你不知道具体哪个省,可以给个大概答案啊。好比问你我国哪里的水稻只能一年一熟。你就可以回答东三省。”   叶烦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问:“可以这么回答?”   耿致晔:“因为东三省不止一个地方可以种水稻,你不清楚具体地区,出题人肯定也能想到这点。给个笼统答案绝对没错。”   叶烦受教了:“再来!”   “再来可就难了。”耿致晔朝东看一下,“我国台省有两大海港,南部什么港,北部什么港?”   叶烦张口结舌:“还有那边的?”   “那边不是我国固有领土?”耿致晔问。   叶烦脱口道:“当然是!”   “所以出现在地理试卷上不是很正常?”耿致晔问,“海岛这方面你是不是只复习了南海诸岛?”   叶烦突然觉着自己好笨:“你你的问题简直——冷门!”   耿致晔第一次看到叶烦这么挫败还是叶烦第一次到岛上跟城里人下乡一样什么都不懂。已经过去五年,都快忘了她当时什么样,今天再次看到她烦的想撞墙,耿致晔觉着很新奇:“那我就出个热门的?我国茶树主要分布在什么以南——”   “秦岭淮河以南!”叶烦回答出来很是得意的看着耿致晔。   耿致晔:“你的意思姑苏城外,太湖之滨也有茶叶?”   “你刚才不是说给个笼统答案?”   耿致晔:“可是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啊。秦岭淮河以南什么地区。”   叶烦张口结舌,实在想不出来,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丘陵啊。”耿致晔摇头叹气,“叶烦烦,你复习的什么?”   叶烦捶他:“你还说——”   耿致晔抓住她的手,“前几次考试上面不清楚学生水平,又因为多年不出高考题,出题老师商量题目的时候肯定很小心,忍不住为考生着想。这两年有了经验,明年的题目绝对特别刁钻。你要说冷门,无论东三省还是秦岭淮河,哪怕沙漠,都能在地理书上找到。我这几道题你都觉着冷门,等你看到试卷心里烦躁,一定会发挥失常。”   有道理啊!叶烦点头:“那我冷静冷静。”   耿致晔:“要不换历史?”   “那就历史吧。我试试,别太难。”   耿致晔笑着点头:“周朝建都于什么地方,我们称周朝前期为西周?”   叶烦眼前一亮,脱口道:“镐京!跟西汉和大唐西都一个地方!”   耿致晔仔细想想:“正确。那下一趟?《尼布楚条约》——”   “停,这个我还没看,肯定不知道。”   耿致晔笑着说:“有进步,没说冷门。”   “《尼布楚条约》怎么可能冷门?”叶烦不禁说。   耿致晔:“政治不好口头出题,要不今天到此为止?”   “你先去睡,我再看看。”叶烦把地理书夺过来,搬个小板凳坐下,然后拿出草稿纸和笔抄地理书上的知识点。   耿致晔也没去睡觉,陪她到九点半,叶烦忍不住揉眼睛,耿致晔就拉着她去休息。   翌日清晨,叶烦起来背清朝和近代史。   耿致晔去菜市场买点海鲜回来煮海鲜粥。   大宝和二宝早知道妈妈要参加高考。兄妹俩很希望妈妈能考上京大,所以就跑去门外耍太极,就怕离得近动静大影响妈妈看书。   廖家还没做饭,廖苗苗无事可做,看到俩小鬼在胡同口就走过去:“大宝,二宝,没穿昨天的衣服啊?”   大宝“嘘”一声,压低声音说:“小声点,苗苗姐,我妈忘了。”   二宝点头:“爸爸也忘记叫我们换昨天洗的衣服。”   廖苗苗怀疑叶烦装没看见,否则打开房门就能看到院里的衣服,哪能那么容易忘,“你俩以后还看热闹吗?”   大宝摇头:“妈妈以前说离远点别溅一身脏东西,我以为妈妈口头禅说习惯了。”   二宝不禁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苗苗姐,我妈妈是不是也遇到过?”   廖苗苗要是不去城里上大学不好回答。因为去城里遇到过,便问:“大宝,二宝,见过公交车吧?下雨天路上有水,离车太近会不会被路过的公交车溅一身泥水?”   兄妹俩恍然大悟,妈妈是城里人,经常坐公交车,难怪那么懂。   廖苗苗看到自家烟囱冒烟:“我家做饭了,我去看看。”   到自家厨房,廖苗苗看到只有她弟一人,叫她弟去看书她烧火。廖大弟担心回头妈妈和姐姐俩人在厨房说话说岔了打起来,就表示烧火不累,不需要姐姐帮忙。   廖苗苗就说大宝和二宝在路口练太极。廖大弟立刻起来,不是他多么喜欢太极,而是喜欢太极可以故弄玄虚。   去年回老家,廖大弟耍一遍太极,他奶奶家邻居的小孩看见了就把他当老大,说他跟老电影里的功夫传人一样厉害。因此廖大弟走到哪儿都带一群小弟,别提多威风。   然而等他出去,大宝和二宝练累了,打算玩别的。   廖大弟叫二宝练军体拳,作为交换条件,晚上带他俩抓知了。   大弟喜欢吃知了,大宝和二宝不喜欢,但他俩喜欢晚上出去玩。为了能跟小伙伴们一起探险,二宝辛苦一下打一遍军体拳。   大宝比二宝手脚灵活,他的军体拳比二宝打的好,大宝就在廖大弟身边纠正,然后又看廖大弟练两遍,三人就各回各家。   大宝和二宝到客厅闻到米香味儿,就去压水洗脸,无需叶烦提醒。   叶烦看到他俩这么懂事,放下书本去厨房跟耿致晔分享:“他俩每次闯祸后都特乖。”   耿致晔:“没让他俩穿昨天穿的衣服?”   叶烦:“我看着都觉着恶心,让他俩穿上过会儿还吃得下饭吗?”   耿致晔:“昨天你那么严肃,我以为你真打算叫他俩穿半天。不穿也好,不知道有多少细菌。不过俩自作聪明的肯定以为你忘了。”   叶烦点头:“放外面晒着。他俩回头再调皮,我再想起来叫他俩穿上。”   耿致晔把凉拌菜给她:“可以。你拿一下筷子和碗,我把粥端过去就不用再来了。”   饭后,叶烦去厨房刷锅洗碗,大宝和二宝商量着是不是把昨天穿的衣服藏起来,可是又怕衣服突然消失妈妈想起来,兄妹俩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决定陪妈妈看书,妈妈认真学习连他俩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哪还记得昨天的“威胁”啊。   岛上白天炎热,叶烦也不想出去,直到傍晚耿致晔回来叶烦都没想到“沾了屎的衣服”,大宝和二宝就以为又过一关。   晚饭后,兄妹俩也敢“故态复萌”要出去玩。耿致晔也不希望他俩打扰叶烦看书,就说玩到九点再回来。   昼长夜短,饭后快八点了,玩到九点有点早,可兄妹俩不敢讨价还价,还保证九点前到家。   横山岛山多树多人少,虽然每天晚上都有小孩抓知了,但每天晚上去都能抓到,不过常去的地方比之前少了许多。   二宝拿着手电筒,大宝负责抓,结果十分钟抓三个,大宝嫌少,跟廖大弟抱怨,廖大弟抓五个也嫌少,就说去别的地方看看。   生产队的小孩都还没睡,有几个听到大宝和大弟的声音跑过来,就说:“烈士林里多,你们敢去吗?”   烈士坟周围有很多树,但是乱七八糟,乍一看跟乱葬岗似的。耿致晔带兵修过几次,路边种上花,离坟墓最近的地方种松树,远一点的地方种别的,列士坟不再是孤零零一座荒坟,成了烈士林。   由于树木多,给人的感觉阴森森的,又有生产队社员晚上路过烈士坟听到有人说话却没看到人,便认定烈士晚上会出来,不许队里小孩靠近,结果就是无人打扰,烈士林成了鸟虫的游乐场。   这两年夏天烈士林特别热闹,住在不远处的村民都睡不着,不是知了叫个不停,就是青蛙咕咕。   大宝说:“我不怕。爸爸说那里埋的都是我爸爸的战友。爸爸的战友就是我叔叔伯伯,肯定不会吓唬我。”   廖大弟有点怕,听到大宝的话不禁说:“也是我爸的战友。去不去?”问村里的小孩。   几个小孩点头:“等我们一下,我们回家拿东西。”快速到家拿个带盖的搪瓷缸子回来就叫大宝前面带路。   大宝个傻大胆真走在前面。   靠近烈士林,手电筒随便一照就能看到好几个刚刚爬出来的知了。一群大孩子小孩子惊呼一声“好多!”瞬间忘记害怕。   每个人都满载而归,到家才意识到那些知了是在哪儿抓的。可啥事也没发生,根本没有大人说的鬼,这群孩子成了坚定的无神论者。   因为不害怕,二宝跟她妈显摆:“妈妈,烈士林有好多知了,我和哥哥嘎嘎一通乱抓,半小时就抓到这么多。妈妈,我们厉害吧?”   叶烦:“你负责嘎嘎,你哥负责乱抓?”   “才不是!”二宝爬到妈妈腿上,捧着她的脸,“我警告你,把话收回去。”   叶烦问耿致晔那边抓的知了能吃吗。   耿致晔点头:“可以。我们这几年把坟加高了一两米,就算知了是在坟头上抓的,也不可能是从最里面爬出来的。”   大宝问:“妈妈,爸爸啥意思?”   叶烦:“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怕知了是从坟里面爬出来的。”   “我们没去坟头上。”大宝仔细想想:“大弟说踩到坟不礼貌,像在人家头上玩。我们在外面抓的。”   二宝点头证明哥哥没撒谎:“路边就有很多。”   叶烦:“没人抓吗?”   耿致晔想到山西生产队社员认定烈士晚上会出来:“除了养蜂蜜的人,应该没人往里面去。”   叶烦想起有一次她去山西大队换年糕,亲眼看到社员经过列士坟的时候连走带跑:“那就放着吧。明早给你俩做。”   大宝和二宝异口同声:“你给做?”   叶烦:“你俩自己做?”   大宝摇头:“妈妈做吧。妈妈,我去洗澡。”   叶烦:“要不要往洗澡盆里加一点花露水?”   大宝不敢尝试,吓得摇头,“爸爸,快点!”   耿致晔洗好了,不过也不介意再冲一下。   叶烦给二宝洗澡,给她洗好自己也擦一下。   俩孩子回屋,叶烦和耿致晔再次回到客厅,耿致晔陪她学历史。   翌日上午,耿致晔到部队给他二哥去一封信,今年暑假不回去,请他帮忙找几套高考试题,别人写过的也行。   几套试卷寄到部队,耿致晔把题目抄下来,然后等晚上可以回家住的时候带回家看着叶烦写。   第一套试卷,叶烦答对一半。耿致晔帮她改好试卷,道:“这个分数只能上杭师专。对了,明年高考可能会加英语。”   这两年都是英语专业的考英语,像廖苗苗和苏远航没打算学外语专业,就不必考英语。   叶烦点头:“我的英语不用复习,考试前一个月看一下就差不多了。可是这个分数离京大十万八千里啊。”   耿致晔:“第一次做题能写成这样不错了。再说了,你才复习多久?而且不是全心全意复习。多做几套掌握出题规律,以后就知道怎么复习。”   “也是啊。我还有一年时间。”叶烦因为要复习,也不管儿女去哪儿玩。可是没想到,他俩当真好了伤疤忘了疼。   八月初的一天,廖苗苗突然跑到叶烦家,说大宝和二宝要去海边。   叶烦跟着廖苗苗到海边,俩小崽子在石头旁边阴凉处玩沙子,海里好几个小孩,其中两个就是廖大弟和廖小妹,面朝上飘着呢。   廖苗苗气得大吼:“廖乐乐!”   廖乐乐慌忙拽着妹妹游上来。   廖苗苗悬着的心落到实处就问:“大宝,二宝,你俩怎么没下去?”   大宝:“爸爸不在,一个大浪打过来,我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二宝点头:“我可不想去老龙王家。肯定腥臭腥臭!”说完还走了皱鼻子,一脸嫌弃。   叶烦无语又想笑:“你俩这么听话,那等爸爸回来,叫爸爸带你们下去游泳。”   二宝转向哥哥挑挑眉,我没说错吧?妈妈看到我们这么听话肯定叫爸爸陪我们下水。 第70章 要走了   夏天过去, 大宝上初一,初中不在山西大队, 离部队家属区四五里路,需要骑车或住校,可是大宝小小一个没法骑车,又不愿意住校,叶烦就问他要不要留级。   大宝拒绝,说他跑步过去。   叶烦哪舍得,让二宝跟廖小妹去小学,她接送大宝。   大宝不好意思, 让他妈停在往学校拐的路口,离学校不到半里路, 他自己走过去。   叶烦第一次送大宝就碰到廖大弟,廖大弟说他可以载大宝, 然而廖大弟也不大, 大宝未满十周岁, 他未满十三岁, 他自己还骑不稳呢。   叶烦哄大宝说她在家看书累了, 出来接他顺便歇歇脑子。大宝经常听到他妈说看书烦了出去透透气, 便信以为真。   下雨天,叶烦就打着雨伞陪大宝走过去,给他带盒饭, 中午在学校用饭——学校有食堂,可以请食堂师傅热热。   同行的还有廖大弟和山西生产队的学生。   夏天的雨常常伴着大风, 大风呼啸很瘆人, 所以这种天气没有学生嘲笑大宝,反而认为有长辈跟随很安全。   同学不笑话他, 大宝不再抗拒妈妈接送。叶烦备考也要看初中知识,接送大宝的路上跟他聊今天学的什么。起初大宝以为妈妈怀疑他不认真听课,就问妈妈问这些干嘛。叶烦说她离开学校太久,初中老师教的都忘了。   大宝瞬间想到妈妈要考大学,后来就主动跟妈妈聊语文课文数学公式,有时候还会说一下学校情况以及少年的困惑和烦恼。   叶烦这个时候不会调侃他,因为少年要面子,调侃一次,他便不会再说。   两个月过去,大宝习惯妈妈接送,二宝抱怨妈妈偏心,天天接送哥哥。   大宝叫他妈送妹妹,叶烦答应下来,第二天七点,叶烦推着自行车,叫二宝坐前面,大宝坐后面。   二宝惊呼:“我八点半上课去那么早干嘛?”   叶烦:“你哥七点半到校,再不出发就迟到了。还是你叫哥哥走着过去,我在家陪你一个小时,再送你去学校?”   妈妈闲着在家,叫哥哥走着过去?二宝意识到自己好过分,“那你先送哥哥,回来送我。”   叶烦答应她,然后让大宝上车。   大宝到车上就嘀咕:“妈妈这样好辛苦啊。我可以跟人家一起走路去学校啊。”   叶烦骑车离家远一点,说:“二宝其实只想要妈妈一个态度。不信回头问小妹,她肯定不让我送。”   叶烦送大宝回来,问二宝什么时候去。二宝想玩一会再去,担心说实话妈妈数落她,就说她找小妹跟小妹一起去。   中午叶烦去接大宝,叫大宝到家问二宝早上怎么去的。   大宝到廖家门口就下来,书包给妈妈,他跑去廖家找小妹。从小妹口中得知二宝抱怨妈妈烦,要送她去学校。大宝一脸无语地回到家里,看着他妹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似的。   二宝被看得心慌,警惕地盯着他:“你干嘛?”   大宝打开书包:“没事!不要打扰我写作业。”   二宝冲他扮个鬼脸,去厨房找妈妈:“妈妈,我用电饭锅煮饭了。”   叶烦:“看到了。二宝懂事,还知道把炉子拉开。妈妈做好菜就可以吃饭。你是写作业,还是去洗手?”   “我写作业,写好再洗手吃饭。”二宝跑回客厅坐到哥哥对面写作业。   叶烦慢慢准备配菜,慢慢摘青菜。一点左右,叶烦家吃午饭。午饭后兄妹俩睡一会,叶烦把他俩叫醒,先送大宝,送大宝回来,二宝在长椅上睡着,叶烦牵着迷迷瞪瞪的二宝到学校,二宝彻底清醒,问:“不是不叫你送我吗?”   叶烦心说,你金鱼脑子吧,早上还说我偏心。可是小鬼一会一个主意,叶烦懒得跟她计较:“我怕你走着走着睡着了。”   二宝理亏,嘀咕一句“唠唠叨叨”,不待她妈听清楚就跑。   叶烦回来的半路上遇到廖小妹,小妹笑问:“二宝又要你送了啊?”   叶烦觉着这话有点不对劲:“大宝跟你说了?”   “对啊。在你跟前说你只送大宝不送她。跟我说你要送她,好烦啊。”庄秋月没接送过孩子,一来廖苗苗可以照顾弟弟妹妹,二来庄秋月认为家属院到学校不足五百米不用接送。所以廖小妹听到大宝说二宝在家里抱怨,就认为二宝故意跟她炫耀她妈疼她。不过仔细想想,二宝没有炫耀的意思,廖小妹就跟大宝一样无语——二宝有病!   叶烦:“以前她天天跟大宝一起上学放学,突然分开不习惯,忍不住胡思乱想。无论她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小妹摇头:“比我小好几岁,我才不好意思跟二宝计较。”   “那你快去吧。”   廖小妹想起一件事:“叶姨,怎么不叫大宝学骑车啊?”   叶烦:“大宝矮啊。你比大宝还大几个月,能骑你家二八大杠吗?”   廖小妹摇头:“我哥都骑不好。”   “对啊。万一摔着大宝几天不能上课,还需要我天天伺候,不比接送他麻烦?”   小妹一时忘了:“大宝还受罪。”   “对的。”叶烦嘴上这样说,也觉着儿子该学骑车了。   耿致晔傍晚回来,叶烦叫他教大宝骑车。大宝平衡感好,学几天就敢一个人骑,不过不敢坐在车座上,因为离地面太高,不小心摔倒不止摔断腿,还有可能磕到脑袋。   可是不坐在车座上骑车费劲,所以大宝贪鲜玩几次就失去兴趣,还让妈妈接送。   公历十一月,岛上的二季稻收上来,橘子红了,山西生产队摘桔子这天正好周末,叶烦叫大宝和二宝在家陪她。   二宝不明白就问:“妈妈,为什么不可以上山摘桔子?”   叶烦:“去年橘子树是生产队的,吃多少社员都不心疼。今年橘子树都按人口分了,人家没邀请你你就跑过去,换成你你高兴吗?”   二宝想想自己在家摘香瓜,突然有个人跑来帮她摘瓜,还吃自家的瓜,她会认为那人脑子有病,“可是大弟和小妹去了啊。”   叶烦:“庄秋月忘了吧。庄秋月要面子,要知道橘子树是个人的,肯定不好意思吃人家的。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   二宝:“那我去院里看看她什么时候回来。”   大宝嘀咕:“闲的!”   “我的作业昨晚写好了。”二宝搬个凳子去院里,然而一会儿就觉着无聊,回屋拿一本书,对叶烦说:“我晒太阳。”   叶烦好笑:“谁问你了啊?”   二宝装没听见,到院里晒着太阳看着书,顺便盯着隔壁动静。   庄秋月还没回来,万思芹带着儿女回来了。二宝用书挡着脸,露出一双眼睛打量万思芹片刻,跑回屋里说:“妈妈,万姨也去了,她就拿几个橘子。去年她好像拿半篮。因为今年没人给她吗?”   叶烦:“因为不好意思啊。以后人家叫你俩去吃橘子,只许吃一两个。想吃妈妈去买。橘子在岛上不值钱,跟北方的苹果李和柿子一样便宜。”   二宝点头:“我知道橘子要留着卖钱。”   叶烦笑着说:“二宝懂事。还看吗?”   院里风大,二宝摇头,脱掉鞋到长椅上,拉开长椅上的小被子盖着脚,可是又觉着不暖和,把脚放妈妈腿上,让妈妈把被子盖上。   大宝见她这么多事,想朝她腿上两巴掌:“舒服吗?”   二宝不好意思地笑笑:“妈妈,累不累啊?”   叶烦摇头:“不要乱动,妈妈看书呢。”   “我也看书。”二宝又使唤哥哥把她的棉袄拿过来,她放身后当枕头,然后枕着棉衣躺下看书。可能太舒服——脚被叶烦的腿和被子焐的暖暖的,二宝看着看着睡着了。   大宝自小学英语,初中英语对他而言不吃力,数学对他来说简单,因为以前看很多小人书理解能力不错,语文也不难,能让他费心的功课寥寥无几,十点左右就把老师布置的功课写完。此时二宝还在睡,大宝移到妹妹身边朝她脸上戳。   叶烦看到二宝动一下,忍不住说:“醒来叫你跟她玩你不累啊?”   大宝到对面坐下:“妈妈,你要复习初一的历史和地理吗?”   叶烦:“那你提问我回答?”   大宝很乐意干这事。叶烦没回答出来,大宝也没嘲笑他妈,因为他妈说过离开学校多年,很多知识都忘了。   二宝听到声音醒来就看到妈妈和哥哥一起学习,她顿时觉着自己被抛弃,拿起书本挤到妈妈身边,也要帮她妈复习。   大宝很无语:“怎么哪儿都有你?”   叶烦不在意地笑笑:“大宝,去帮妈妈倒杯水。”   大宝瞪一眼妹妹,给妈妈倒半杯,自己来半杯:“耿二宝,要吗?”   二宝点头:“哥哥,给我放点麦乳精。”   “我欠你的啊。”大宝嘴上抱怨,依然给她加一勺麦乳精。   就在这个时候大宝听到脚步声。大宝看他妈,谁呀?叶烦也听见了,叫他出去看看。大宝到屋外,来人已经进院,离大宝只有几步。大宝见过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他初中同学的母亲,“阿姨,找我妈啊?”   “大宝在家呢?”来人其实跟叶烦同岁,然而大宝的同学是她第二个孩子,她看起来也比叶烦大几岁。   大宝点头:“我妈妈在屋里。”   叶烦从屋里出来,看到来人手里拎着小竹篓,竹篓虽有盖,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但是可以从竹篓缝隙里看到橘黄色,联想到山西生产队今天摘桔子,明天运往首都,叶烦可以确定里面是桔子。   叶烦请对方先进来,又让二宝收拾一下桌子。   二宝把茶几上的东西都移到饭桌上,然后跟哥哥一起坐到妈妈身边。叶烦请对方坐下,对方也没客气,像是准备跟叶烦长谈,叶烦顿时知道送桔子可能只是一个借口。   叶烦笑着问:“今天不忙吗?”   “忙得差不多了。”女人笑笑,“我们还奇怪叶会计怎么没上山,原来要教大宝二宝写作业啊。”   二宝想显摆她的作业写好了,叶烦抢先说:“是呀。大宝现在上初中多了几门功课,尤其历史地理他以前没学过,学起来有点吃力,我爱人不在家,只能我辅导。对了,你家几棵橘子树啊?怎么这么快就摘好了?”   “橘子树不少,结的橘子甜的只有几棵。说起这事还要谢谢叶会计,不是你支持我们单干,然后夏收的水稻比去年高产,今年家家都不会饿肚子,大队长也不敢把橘子树分了。”   叶烦笑道:“也是你们愿意听。换成苏远航他爹只会觉着我放屁。”   女子忍不住笑了:“叶会计认为出主意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再向您讨个主意吗?”   来了!叶烦心里严阵以待,面上不动声色:“您说。”   “就是我们往北方卖桔子这事卖不长吧?”   叶烦点头:“其一你们需要船运,跟岛外果农比起来不占优势。其二不止甬城有橘子,淮河以南都可以种桔子。其三整个甬城不可能我一人有首都关系。赶明儿从首都调来一个高干子弟,而他也想干出成绩方便高升,一定会想法设法把当地东西运出去,带领当地人奔小康。”   “要是他不往这边来呢?”   叶烦:“不来甬城也有可能去杭城。每个从政的人都希望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家里又有关系,他们就不会一直留在首都。西北、西南和中原没有有山有水物产丰富的沿海容易出政绩。”   女子听懂一点,甬城和杭城没有跟横山食品厂抢生意的别的省也会有,“你的意思只能卖几年?”   叶烦:“也许一年,也许三年,不可能五年那么长久。只要不太依赖技术,无论哪个行业五年都能出成绩。比如横山食品厂,一开始只有我和苏远航两个人,到现在未满五年,就有了机器有了厂房。”   “您厉害啊。”   叶烦摇头:“我们当时无论干什么都偷偷摸摸。现在没了这层顾虑,首都供销社就可以找更便宜的货源,比如买渤海的海鲜。”在桌上画一下渤海位置,“离首都这么近,大大减少了运输成本。竹笋等山货,可以联系湖州,湖州在咱们北边,离首都近。北方有罐头,金陵有橘子,都比我们近。要说橘子质量怎么样,其实是甜的大部分人都愿意买账。几个行家里手只想买我们的没用,他们吃不了那么多。”   女子这次听懂了,“做成罐头呢?”   叶烦:“也不占优势。岸边乡镇发展起来,也敢用薄利多销的策略吸引市民,谁还来岛上买肉买海鲜?”   女子突然想到包产到户后社员自己养猪,就像以前养鸡,可以随意宰杀卖掉,“听你这么说以后我们岛上的猪肉也没了吸引力?”   叶烦点头:“确实这样。”   “那怎么办?叶会计,你能想到这点肯定有对策。你搞食品厂能抢在别人前面,现在也可以抢在别人前面?”   叶烦问:“过几年米面猪肉不再是稀罕物,吃喝不愁,你想干嘛?”   女人无法想象,“不知道。我还没过过那种日子。”   叶烦:“苏多福的祖父和父亲你还有印象吗?”   女人没印象,但听人说过:“怎么了?”   叶烦笑道:“有钱人是不是经常出去游玩?”   女人看过电影里头的有钱人,今天去这里,明天去那里,但是还是不懂叶烦此话何意。   叶烦:“既然我们样样不如人,就干别人没有的。市民周末除了公园还能去哪儿?”   “你的意思来岛上?”   叶烦点头:“到了岛上我们有山羊肉,有走地鸡,有水果,有自家养的蜜蜂。你有没有听来岛上买菜的人说过,我们的羊肉不膻,鸡肉比农场养的香?蜂蜜也是真的,比在商店里买的放心?”   “那怎么才能让人来?”   叶烦不禁好奇:“你是替大队长问的,还是替自己问的?”   女人坦白说出她年初刚刚当选为山西大队妇女主任,她来叶烦家大队长也知道,她是替生个生产队问的。   叶烦:“首先在海边修几个可以钓鱼的地方,菜市场后面就行,离渡口不远,下了船就可以下钩。其次,来到这里要吃饭吧?如果对方是个生意人,不需要天天上班,想出来歇几天,是不是要休息?所以就要建一处房子,上面客房,下面可以是厨房餐厅。要修的有特色。”   “您喜欢什么样的?”   叶烦失笑:“我喜欢没用啊。”   “您说说啊。”   叶烦:“可以用石头修房,外墙不需要水泥,保持原样,里面一定要干净整洁。城里人很少用竹子做的东西,椅子水果盘就可以用竹子。届时菜市场就可以改成大商店卖岛内特产。像鱼和水果送去食品厂加工,食品厂做好后,一部分卖给岛外供销社,一部分放商店寄卖。这样的话,菜市场不用担心被岛外的人冲击关门,食品厂也可以继续生产,你们也能跟现在一样赚钱。”   妇女主任想象一下:“想赚钱那得来很多人吧?”   “隔壁岛不是观音道场吗?革命结束几年了,一定有人按耐不住想烧香拜佛吧?可以跟隔壁岛合作,他们岛小没特产,你们岛上没有观音,这边的客人介绍到那边,就说香火灵,去他们岛上旅游的人介绍到这边,就说这边是个休闲胜地啊。”   妇女主任没想到可以这样,不禁两眼发直:“可是,香火不灵怎么办?”   叶烦:“就说他心不诚,或者神仙不在家,或者说来三次才有用。”   “这不是骗人吗?”妇女主任不禁皱眉。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叶烦失笑:“你以为经过十年革命洗礼还有几个人相信鬼神啊?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你能安慰他,他都不会去隔壁岛。”   大宝摇头:“妈妈,神仙灵的。”   “你和二宝用可乐和冰棒拜的神仙吗?”叶烦见对面女人疑惑不解,就大概说一下去年小姑子高考结束商量填志愿的时候大宝和二宝干的事。   妇女主任听叶烦说完无语又想笑:“凭你小姑第一年就能过本科线,第二次不拜佛也能考上。”   大宝:“拜了可以以防万一。”   叶烦问:“这还不是心理安慰啊?”   “不是!”大宝嘴硬。   叶烦点头:“你说不是就不是。”   “你敷衍我啊?”大宝问。   叶烦瞪眼:“没完了?”   大宝一看情形不对立刻闭嘴。   叶烦对对面女同志说:“现在大家没多少钱,食品厂的生意一如既往,今年还有人来岛上收鸭毛,这个时候提醒大家居安思危,大家会认为你刚当上妇女主任就彰显官威没事找事。”   妇女主任问:“所以你说三五年后?”   叶烦点头:“不要怪大家,他们没出过去,见识有限,而且穷怕了,不敢改变。不说别人,让你一次拿出两百块修房子修堤坝,你愿意吗?”   妇女主任本能摇头。   叶烦:“岛外的人是不是还没搞家庭承包?”   妇女主任点头:“我前几天出岛到码头上发现还是各生产队队长带着社员卖东西。”   “那我刚才说的房屋钓鱼什么的,三年后准备不晚。因为自负盈亏后,大家为了搞钱去市里走街串巷卖东西,市民的钱花出去,市场活跃起来,外国人对我们的市场有信心,来内地投资,没有工作的人因此进厂打工赚了钱,然后再循环一圈,大家都有钱,才有心情出来玩。”叶烦说完不放心地问一句:“这样说可以理解吧?”   妇女主任:“我们赚外国人的钱吗?”   “我们的东西便宜,洋人把我们东西卖到物资匮乏的国家,我们赚的是那些国家的钱。”叶烦道,“比如东南亚各国,很多东西需要进口,甬城就有海港,届时钱最先流到甬城。”   女同志恍然大悟:“难怪你说甬城市民来玩。我心想市里工人不少,可是舍得出来玩的也没几个啊。”   “以后就多了。”   妇女主任:“像外面现在还没包产到户,是不是五年后再准备也不迟?”   叶烦点点头:“如果他们每做一个决定都前怕狼后怕虎,五年后也不迟。我说之前潜意识认为他们跟你们一样已经把地分了。”   妇女主任摇头:“明年都够呛。”   叶烦笑着说:“明年百分之百分地。年底苏远航父亲去市里开会汇报岛上情况,肯定会说包产到户可行。有横山岛这个先例在前,上面也敢拍板叫下面搞。上面决定了,下面不敢不执行。”   妇女主任把苏远航的父亲忘了:“我感觉老书记该退休了。”   “这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妇女主任听人说过叶烦不待见苏书记,而她想问的也已经问清楚,就打开竹篓叫大宝拿个盆她把橘子倒出来。   大宝下意识看他妈,要吗?   叶烦点头:“你和二宝该说什么?”   大宝笑着说:“谢谢阿姨。”说完就跑去厨房拿洗菜盆。   这次的橘子很好,没有一个歪的有疤痕的,女同志依然说:“这么一点叶会计别嫌弃。你忙完了就去我们队里转转,几天不见你,大家还挺想的慌。”   叶烦笑着点头送她出去。   女同志到外面想起什么停下:“叶会计,要是岛外的人,还有别的岛的人跟我们学怎么办?”   叶烦:“你们以诚待人,用心服务,这两年还因为买鱼送虾给市民留下好印象,他们想抢客源没那么容易。再说了,我不是说跟观音岛合作吗?有菩萨帮你们宣传,别的岛拿什么跟你们争?”   女同志如醍醐灌顶:“我们有的他们有,他们没的,我们也有,比如现在横山岛已经在市里出名了。”   叶烦点头:“以后首都不要你们的干货,就几个生产队租几辆运输车,再去冰场弄一些碎冰,把海鲜冻上送到杭城。你们嫌麻烦就交给苏多福。”   女同志想想现在各家自负盈亏:“要是能赚大钱,多福肯定会辞职。”   叶烦:“他的船打的海鲜需要卖,你们给他点辛苦费让他捎着不就行了?不要告诉我,你没偷偷帮亲戚卖过东西?”   女同志顿时不好意思,她每次送到食品厂的干货里头都有三成亲戚的,她以为叶烦不知道。   叶烦:“现在政策越来越宽松,说不定以后个人也能搞工厂,苏多福辞职后新来的厂长不愿意帮你们,就叫大队长牵头,生产队搞个食品厂呗。”   女同志想说个人搞厂子不就跟吃大锅饭以前一样了吗。忽然想到现在包产到户也跟二十年前一样。其他方面说不定真跟建国初期一样。   由于叶烦说的那些现在搞起来也没人来,女同志不希望节外生枝,到生产队见到社员和大队长就说,叶会计在家看着大宝做功课。   社员之所以那么关心叶烦,一来看到庄秋月、万思芹等人,不见她感到奇怪,二是算着时间耿团长快走了,他们担心叶烦因此不再管他们。知道叶烦在家有事,社员放心下来就各忙各的。   妇女主任给大队长使个眼色,俩人到路边没人的地方,妇女主任才把叶烦说的“以后”告诉大队长。   大队长听完感叹:“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叶会计走一步看十步啊。”   妇女主任:“就怕老书记退休后又来个老书记二号。”   大队长:“他比老书记死板也是管我,管不到社员身上。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没人。”   妇女主任瞬间想到有可能留在省直单位的苏远航:“组织部的人也认识苏多福,他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就叫苏多福去组织部,听说组织部的人就管升迁任免。”   大队长没想到他们有两个后手,顿时不担心叶烦走后他们回到五年前:“那我们这几年叫大家多种几样蔬菜和瓜果,市民来一趟可以买齐所有瓜果蔬菜鸡鱼肉蛋,就算以后市区有更便宜的,他们有时间也会来找我们买东西。”   翌日,橘子登船,山西大队队长就叫社员开会,理由是菜市场的菜种类少,不够吸引人。   种菜不需要很好的土地,房前屋后都能种,就像无本的买卖,所以社员回到家中就琢磨种什么。   岛上蔬菜种类不少,但是都能在市区菜市场买到。社员实在不知道种什么,就给在农学院的小辈写信,问他有没有新鲜种子。   十二月初,在农学院上学的几人寄来几包种子。白菜萝卜收上来,山西大队社员就收拾土地,开春立刻把种子种下去。   再说叶烦,原本想等大宝放寒假带她和二宝回去,没等她给家里发电报,就收到她妈的信,说下大雪,别来。   叶烦回信让她多买点菜,减少外出。没想到年底她妈又给她一封信,说她公爹身体不好。叶烦把信给耿致晔:“年后能请假吗?我们回去看看?”   耿致晔算算时间:“初六出发,十三回来,可以在家待四五天。”   谁也没想到,年初五耿致晔收到他二哥的电报,速回!   耿致晔立刻把手头上的工作安排下去,一家四口初六下午就到杭城坐火车,因为很慢,初八早上才到首都。   耿致晔到胡同口看到他舅他表哥他表姐,还看到于家人,哪怕没到门口也知道他父亲不在了。   叶烦到门口问耿致晔的舅母什么时候的事。大舅母秦云芝说初四晚上。叶烦怕大宝二宝看到尸身害怕,就把他俩交给耿卉卉,她和耿致晔进屋。   耿父在家停好几天就是等耿致晔,耿致晔回来的第二天,耿大哥就给耿父办追悼会,然后火化葬到公募。   老人下葬后,有了新问题,耿父把房子留给耿二哥,可是耿二哥单位有房,比老房子宽敞,有抽水马桶,他和妻子住单位方便,耿卉卉姐弟俩去姥姥姥爷家上学更方便,他要房子做什么啊。   耿二哥就说按照以前的规矩房产该给老大。   耿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他要房子干什么。耿大哥叫耿致晔去书房,说他没房子,这处房产过户给他,以后他调到别的地方,叶烦不方便随军,大宝和二宝的户口转回首都也可以落到这处房子名下。   耿致晔把叶烦叫进来,叫她拿主意。   叶烦:“于姨不是成天担心老爷子一走她无家可归?不如把房子放在小勤名下。”   耿大哥就让耿致勤进来。   耿致勤不假思索地说:“我不要!”   耿大哥眉头微皱,耿致勤吓得站直:“我——我,大哥,不是嫌爸老在家里。我有几个同学不知听说谁的,我一个哥哥是政府高官,一个哥哥是部队高官,就,就天天追我,要跟我处朋友。我再有个房子,还能全须全尾毕业吗?” 第71章 一堆歪理   耿致勤的话顿时震惊四座。   叶烦问:“什么时候的事?”   耿二哥面色寒霜:“你怎么才说?!”   耿大哥看着耿致勤, 目光中的杀气近乎凝实,让耿致勤不由得往三嫂身后躲。耿大嫂扯一下丈夫的衣服。   二嫂劝二哥:“你别吓唬小勤。小勤大了, 也该处朋友了。”   耿致勤本能想点头,看到大哥和二哥脸色黢黑,又把话咽回去,弱弱地说:“告诉你们也没什么用啊。我不想跟他做朋友,可追我是他的自由。你俩总不能叫三哥逮住人家打一顿吧。”   叶烦:“有何不可?”   耿致勤噎住。   耿大哥微微颔首:“我在家只是你哥,普通公民亲自出手,算不上仗势欺人。”   叶烦点头:“再说了,套上麻袋他知道谁打的?”   耿致勤禁不住睁大眼睛, 可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耿致晔失笑:“烦烦, 别和大哥一唱一和。大哥,在家你不是官也不能意气用事。小勤, 你怎么知道他们知道我和大哥的情况?”   耿致勤:“我找人打听的啊。”   叶烦:“你哥的意思他们怎么知道你出身好。不可能一见面就问你哥做什么的吧。”   “三哥是这个意思啊?他们不傻, 哪能一上来就问。可是这事说来话长啊。”   六个人六双眼睛盯着她, 耿致勤不得不从去年九月二十九号说起。   九月三十周末, 十一放一天假, 合起来就是两天假。陈小慧学校离家远, 平时只有一天假不回来,但两天假期可以回家,而她乘坐的公交车会经过耿致勤学校, 陈小慧就约耿致勤一起回家。   陈小慧和耿致勤的学校不算远,陈小慧上午下课找耿致勤, 不耽误下午上课, 俩人才有机会约到一起回家。   公交车到站就停走得慢,俩人无事可做便在车上聊天。耿致勤没说有人追她, 陈小慧问的。耿致勤当她闲着无聊,又觉着不是她上赶着追人不丢人,就实话告诉陈小慧有几个。   陈小慧打量一番耿致勤说,师范女多男少不愁没对象,几个人追你,别有目的吧。   耿致勤问是她不配吗。陈小慧说换成叶烦她信,像耿致勤这样的相貌身高她不信。何况耿致勤虚龄二十六,大学毕业就三十了。人家是大学生,就算农村来的也可以找个城里小姑娘。陈小慧越说越觉着那几人别有目的,劝耿致勤下周末别回家,她过去帮耿致勤试试。   陈小慧的办法简单粗暴,让耿致勤暗示那几人她是将军的女儿,又在人大读书。   陈是大姓,首都姓陈的人多,陈姓将军也有几个,哪个都比耿父这位退休十多年的人脉广。周二,有个追耿致勤的就按耐不住找她旁敲侧击陈小慧有没有对象。耿致勤实话告诉他没有。   那人走后,耿致勤找同班女生打听自己的事,这才知道她有个校友家离耿家不远,知道点耿家的事,说过耿致勤出身好。   源头也不是那个校友,有人找校友确认,校友想显摆他认识大人物,说耿致勤的哥哥确实厉害。没想到听者有意。耿致勤找到那个校友,校友也没否认,还向耿致勤道歉。耿致勤叫他继续吹,吹陈小慧。   没过多久陈小慧收到师范大学寄过去的求爱信。陈小慧拿给耿致勤看,上面没有署名,但字迹她认识,正是她同学。   耿致勤被信恶心的见着那个同学就烦,以至于说完就向三个哥哥保证,她不在大学里找对象。   耿大哥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不禁点头。   叶烦见状想苦笑:“大哥,大学校园里国家栋梁还是占多数,不在大学里找,出了社会能找到好的吗。好比抓鱼,你不去鱼塘里抓,还想在河里抓到大鱼?”   耿大哥恍然大悟:“小勤,你三嫂说得对,在学校里找个知根知底的。”   耿二哥道:“回头我就问问我岳母或者大舅子认不认识家在首都的大学生。”   大嫂说:“改天我问问我爸的同事。”   耿致勤嘀咕:“那也不能要房啊。以后离婚怎么分啊?”   叶烦:“你还没对象。”   “总要想好以后。不如就给三哥好了。三哥三嫂不在首都,我住家里,也跟我的差不多。”耿致勤道,“我学校那么好,毕业后无论去哪个单位都能分到房吧?”   三兄弟相视一眼,她的话不无道理。万一单位离得远,耿致勤要坐公交车上班,倒不如住单位房。   耿致晔因为突然休假走得匆忙,有些不要紧的事没交代,担心廖政委过于谨慎好心办坏事,不敢在家停留太久,下午,耿二哥就陪耿致晔过户。   耿致晔的二嫂娘家人几乎都在教育系统工作,二嫂偶尔听娘家人聊两句也比叶烦懂得多,第二天叶烦就请二嫂陪她找相关单位询问她这种情况应该在哪儿参加高考。   有关部门同志耐心告诉叶烦,还没到高考报名时间,她可以先把资料给家人,她自己也留一份,报名前夕耿致晔调到别处,叶烦无法随军必须回首都,就让家人帮她在首都报名。倘若还在横山岛,她可以去甬城报名。   回去的路上二嫂叫叶烦把资料给她,今年耿卉卉参加高考,她难免要为高考奔波几次。   叶烦这次回来匆忙,没带个人资料,就说回到岛上就寄过来。   二嫂这个时候才说前年耿致勤参加高考她就想问叶烦怎么不参加。分居五年都过来了,四年怕什么。再说了,以前她在供销社上班没寒暑假,以后上大学寒暑假可以带着大宝和二宝去耿致晔驻地。   只差没明说叶烦恋爱脑。   叶烦考过一次,压力太大,不想来第二次。其次她找苏远航打听过大学专业,她想学的还没开。   叶烦上辈子报的计算机专业——她父母说这个专业工资高。毕业后当几年码农她颈椎不适,跳槽转岗,钱多事也多,然而有命赚没命花。   这辈子叶烦无论如何都不想碰,死前的感觉太难受,她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化学、物理等专业,前世就不感兴趣,数学需要天赋——她欠缺,去掉这些她能报的寥寥无几,说不定最后不是选考古,就要研究历史。   事关前世没法对外人说,叶烦就假装不好意思地笑笑,接受二嫂未说出口的吐槽。   二嫂比叶烦大九岁,也不好把她当小辈数落,就转移话题:“老三说十三就走?”   叶烦点头:“到家歇一天就得给大宝二宝报名交学费。他俩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特别爱上学。我要是做饭晚了,人家不吃饭也要去上学。”   “以前大宝不是不爱去幼儿园?”   叶烦:“刚开始以为幼儿园恐怖,也不想跟我们分开。后来发现跟着我不如上学好玩就爱上学。这两年在岛上听人说苏远航——就是横山食品厂第一任厂长,毕业后能当大官,俩官迷就要考大学。”   二嫂:“这样容易走歪啊。”   叶烦笑道:“一个前几天刚满十周岁,一个到夏天才八岁,哪懂当官,还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过几年大点就好了。”   二嫂忘了大宝虚龄才十一:“怎么没让大宝留级?现在初中高中是两年制,十三四岁上大学太小了。要是有少年班还差不多,老师会帮忙照顾一下。”   全国上下百废待兴,包括大学,哪有精力开设少年班。叶烦摇头,“没有也没关系。到时候看吧。实在不行就在他学校和二宝学校中间租房,让他俩坐公交车回家。”   “也只能这样。”二嫂说完笑了,“大宝今年初一,现在大学没少年班,三年后不一定。现在没必要想这么多。”   叶烦点点头,没说她就是这样想的。   又在公交车上待一会,公交车就到站了。   叶烦和二嫂下车走到胡同口,看到耿致勤的大舅和小舅,叶烦不禁问:“昨天不是回去了吗?”   二嫂:“是不是叫于姨回村住几天?”   叶烦点头:“有可能。”   然而俩人都没想到,她们刚到胡同口,耿致勤的大舅妈就从胡同里出来,对叶烦说一声“回来了?”没等叶烦开口就说她想跟叶烦聊几句。   二嫂很有眼力见儿,招呼大舅和小舅去屋里喝茶。   大舅妈先是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才说:“我听小勤妈说过,你们妯娌几个就你最孝顺。”   “舅妈,别挑拨啊。”叶烦笑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您老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这里没别人,不用担心被人听见。”   大舅妈尴尬地笑笑:“小勤妈真说过你懂事孝顺,她送小勤去你家备考,离发车只剩俩小时,你都要带她去国营饭店吃饭。还说每次过去你都去车站接她,走的时候还给她带很多东西。对了,我也吃过你买的海带和大鱼。”   “舅妈,说吧。”叶烦颇为无奈地说。   大舅妈点点头,犹豫好一会儿才问:“你看你公爹不在了,你婆婆以后怎么办啊?她嫁到你们家那年,老大十八,老二十四,会自己洗衣服做饭不用她伺候,老三十来岁,算是她养大的吧?”   叶烦:“也是几个舅舅的意思?”   大舅妈又犹豫一会儿才说:“以前我们家日子苦,全靠她的工资撑过去。早几年小勤要考大学,她立刻找几本书给我们送过去。托了她的福,我家那群不识字的还出了两个中专生,到秋就能参加工作。”叹了口气,“咱做人不能没良心。她不好意思问,我替她问。你们三家昨儿在书房开会我看见了,商量好了吗?”   叶烦想想昨天的事:“小勤也在啊。”   “我问小勤了,说你们就说房子的事。”大舅妈不信,房子的事早定了,用不着聊小半天。   叶烦点头:“真是房子的事。大哥不在首都,二哥单位房宽敞又安全,就要把房子给我们。耿致晔在外地,要这房子干嘛,就说给小勤。”   大舅妈惊呼:“给她干嘛?嫁出去不就便宜外人?”   叶烦哭笑不得。   “别笑啊,在我们乡下,当儿媳妇的把婆婆往外撵,左邻右舍都得骂你不孝。女婿把丈母娘撵出去,房间留给自己爹妈住,谁都不敢说什么。我们村房子归闺女都是招赘。闺女留在村里,周围住的是叔伯兄弟,不用担心男方吃绝户。”大舅妈忍不住说,“小勤也有三个哥哥,可是你们都忙,男方打死她咱们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叶烦:“您别担心,小勤说她不要。”   大舅妈顿时觉着外甥女聪明,房子给了小勤,以后三个哥哥不想管她和她妈,别人也不好说什么——老宅都给你了,还要三兄弟怎么做。要是房子归老三,于文桃和耿致勤住着,这层关系都断不了:“孤女寡母哪能守住房子。”   既然于家对房子没异议,叶烦就跳过此事,“那说说我们的打算?”   大舅妈等着呢,连连点头,让她快说。   叶烦:“于姨不想去大哥家。”   于家大舅妈心说,这闺女真会说话,哪是不想去,是不敢去啊。   老大十八岁就敢数落他爸,这两年位高权重,谁敢在他面前说笑啊。去他家还不如蹲监狱,至少有放风时间。   叶烦见老太太没异议又继续说:“二哥所在的家属区七八十岁的老人还要工作,卉卉和犇犇又不在家,平时屋里屋外只有她一个,跟坐牢差不多。”   大舅妈点头:“卉卉说她爸她妈工作忙。”   “小勤上大学这几年她跟我们?小勤大学毕业后分到单位房,再问问她是跟我们还是去照顾小勤?”   耿家三兄弟只有耿致晔和叶烦去过乡下于家,给于家孩子送书,还买了两个大西瓜,所以于家人最喜欢他俩。   虽然他们觉着耿二哥夫妻俩厚道,可他俩工作忙,有心照顾老人也没时间。昨天兄弟姊妹几个到家商量许久,认为于文桃跟着耿致晔和叶烦最好。   于家大舅妈满脸喜色,忍不住说实话:“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包括于姨?”   大舅妈摇头:“她说她有工资,能照顾好自己。可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不为自己想想也得替小勤想想,当妈的名声不好,谁敢娶小勤啊。”又怕叶烦觉着她乡下人无知,“你以前住娘家没人说什么,不知道这些事,其实城里乡下都一样。”   叶烦:“那让她收拾收拾,我叫耿致晔帮她买一张票,十三早上就走?”   耿致晔大哥一家今早就走了。于文桃的大嫂知道他们都忙,可以理解叶烦为什么这么着急,“小勤怎么办?”   “不是还有卉卉和犇犇吗?他俩还没开学,可以住这里,也可以跟二哥二嫂回家属院。我叫二嫂给小勤一把钥匙。她嫌远的话就去卉卉姥姥家。卉卉星期天不上课,她跟卉卉一个房间,不用担心不自在。”   于家大舅妈顿时想到卉卉的姥姥是老师,当老师的要面子,肯定不敢把小勤关在门外。再说了,卉卉和犇犇是于文桃带大的,看在俩孩子的面上,老教授一家也会把小勤当成座上客。   “还是你会安排啊。”于家大舅妈感叹,找她找对了,“那就这样,我叫她收拾东西?”   叶烦:“不用带太多厚衣服。”   “小勤妈说过。”大舅妈说完转身看到叶烦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先走。叶烦笑着跟她进院,然后就看到大舅妈连走带跑到正房就叫她婆婆收拾东西。   耿致晔从屋里出来,到叶烦跟前低声问:“收拾东西去于家?”   叶烦摇头:“不是。想叫她去于家住几天也不是这个节骨眼上。小勤的几个舅舅舅妈没明说我也看出来,恐怕老爷子不在了,我们跟她们生分,以后不管她们娘俩。”   “那就是去——二哥和二嫂在家,她不用收拾东西,所以去我们家?”   叶烦点头:“她在胡同口堵我,没机会跟你事先商量,不生气吧?”   “我在家时间少,主要是你跟她相处,你没意见就行。”耿致晔叹气,“就怕我丈母娘有意见。她的宝贝闺女不但要照顾小的,还要帮我伺候老的。”   叶烦失笑:“这样说就小瞧你丈母娘了。早两天我妈过来送你爸最后一程,还跟我说先紧着这边的事,没时间就别回去了。”   耿致晔很是意外地挑挑眉。   叶烦:“活人哪好意思跟死人争。再说了,死者为大!我妈没那么拎不清。”   “那谢谢我丈母娘体谅。所以明天就不过去了?”   叶烦摇头:“不行!”   “明天上午过去下午回来?”   叶烦点头:“顺便把我侄女的压岁钱补上。”   “你哥给大宝二宝各十块,你给多少?”   叶烦:“十块。明天去商店买一套衣服。”   耿致晔没想到可以这么补回去:“不愧是我家聪慧的叶烦烦。”   话音落下,身边多出俩小孩,耿致晔没有一丝防备,吓了一跳:“你俩干嘛?”   兄妹俩盯着叶烦问:“奶奶去我们家?”   叶烦点头:“欢迎吗?”   在堂屋里的几个于家人不由得竖起耳朵,听到大宝说:“欢迎啊。小姑说她不去?”   叶烦:“你小姑要上学。寒暑假可以过去。”   大宝问:“就是今年暑假也不用回来?太好了!我去年要热死了。”   耿致晔不禁说:“你去年回来了?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大宝认为爸爸很不给他面子,冲他哼一声,朝屋里喊:“卉卉姐,我们去买好吃的。我请你!”   耿卉卉下意识看她爸妈,多不好意思啊。耿二哥给儿女各一块钱,耿卉卉拿着钱出来:“大宝,你有多少钱?”   大宝从兜里掏出五块钱。   耿卉卉除了逢年过节的压岁钱,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小叔,小婶,你俩真舍得。”   大宝摇头:“不是我妈给的。我的压岁钱。”挥挥小手,“走啦,走啦。”   叶烦:“卉卉,过马路看着车。”   耿卉卉拉着二宝:“我们去小商店不用过马路。”   商店里的零食对大宝而言很便宜,一块钱可以买许多,所以他把兄弟姊妹几个的兜塞满才打道回府。   到院里,耿致勤的舅舅舅妈准备回去,说下午还要争公分。   大宝把他买的糖塞给几个长辈:“没分地吗?”   于家几人正想夸大宝懂事,闻言愣了一下,问:“分什么地?”   叶烦:“包产到户。去年整个横山岛都把地分了。地分好不止收的庄稼归自己,还可以自己养猪养羊养牛。院里种的菜也可以自己拿去卖。不属于挖社会主义墙角。因为是自己种的也不属于投机倒把。”   上面政策含含糊糊,让底下人自己决定,又有“自负盈亏”几个字,没人敢挑头,以至于也没想过有这么多隐藏好处。   听了叶烦的话,几人决定回去就撺掇大队长量地统计人口,端午节小麦收上来就把地分了。   于家人走后,叶烦和她二嫂做饭,下午把衣服洗洗,又去泡个澡,回来天也黑了。   翌日清晨,叶烦看到于文桃从耿致勤卧室出来,顿时想笑,就这个胆子还要一个人住?今儿叶烦要早点吃饭去商店回娘家,没空吐糟,就当自己没看见。   十点左右,一家四口大包小包到叶家,陶春兰迎上来就埋怨:“不是说忙就别过来了吗。”   叶烦:“不忙。我们到家那天二哥就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齐了。”   陶春兰拉着二宝的手:“二宝长高了啊。”   大宝到姥姥另一边:“我也长高了。”   陶春兰点头:“大宝比二宝高。”   大宝一脸无语,姥姥比妈妈还会敷衍人。   叶烦拍拍他的小脑袋:“院里冷,先进屋。嫂子上班去了?”   陈小慧抱着小侄女从客厅出来:“昨晚就没回来。”对小侄女说,“你爸你妈不要你了。”   耿致晔烦躁,会不会说话啊。   叶烦看到耿致晔低头翻个白眼,顿时想笑:“别看她小,什么都懂,回头跟爸妈不亲,看大哥大嫂数不数落你。”   “这么小懂什么啊。”陈小慧不以为意。   陶春兰暗暗决定以后不让她照顾小孩,让她去学古玩鉴定。   叶烦问:“靓靓会说话吧?”   陈小慧教她喊小姑,小孩不认识叶烦,扭头躲到陈小慧怀里。   陶春兰抱着孙女:“这个也是你小姑。”   叶烦把衣服拿出来:“姑姑给你买的。”   大宝忍不住提醒:“妈妈,压岁钱。”   叶烦把早上准备的红包递给小侄女,小孩不要。陶春兰叫她拿她才接过去,小声说:“谢谢姑姑。”   叶烦问陈小慧:“你不担心她问大哥大嫂是不是不要她了?”   陈小慧脸色微变,终于想到两岁的孩子虽然什么都不懂,可她会学话:“我和靓靓开玩笑呢。”   耿致晔:“她知道你开玩笑?”   陈小慧装没听见,拉着二宝进屋,说给她拿好吃的。   大宝忍不住翻个白眼,正好被陶春兰看见,陶春兰无奈地说:“大宝,别跟她一般见识。”   大宝很无语,小声问:“姥姥,我多大她多大啊?”   陶春兰:“她没你懂事。可是姥姥也没办法,这么大了也不能打不能骂,不然她气得跳楼喝药,咱家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大宝心说,该怎么过怎么过。   叶烦:“妈,别跟大宝说这些。她就是要面子,不好意思承认自己错了。进屋吧。”   陶春兰问小孙女:“要不要姑姑抱抱?”   小孩不敢。   叶烦:“这么乖像谁啊?大宝和二宝小时候乖也没有这么乖。”   陶春兰:“在姥姥姥爷家憋的。可能觉着你嫂子好不容易生个孩子,他俩也只能生这一个,担心靓靓有什么闪失,天天在屋里关着。自从小慧放假,天气好的时候我天天带她去公园,也没生过病。”   叶烦:“您也别大意。”   陶春兰道:“我有经验。大宝和二宝小时候也没生过病。”   大宝帮他姥姥:“对啊,还把我养这么高。姥姥,不要听妹妹姥姥姥爷的,他们不会养孩子。”   叶烦好奇:“听谁说的?”   大宝:“妹妹的姥姥姥爷会养孩子,妹妹舅舅还离婚啊?我大舅和舅妈怎么不离婚?”   叶烦无言以对。   耿致晔乐了,揉揉儿子的脑袋:“一堆歪理。”然后给叶烦使个眼色。叶烦到屋里就对她妈说,她婆婆跟她去横山岛。   陶春兰还没发表意见,陈小慧脱口道:“她去干嘛?”   叶烦心里咯噔一下,于文桃是后娘不假,可是没作践过耿致晔,虽说前些年想把他推出去联姻,也不是什么人都将就,否则耿致晔哪能撑到二十六岁才跟她相亲。   据叶烦所知,耿致晔的几个发小的孩子都上高中了。   叶烦看一下耿致晔,耿团长装没听见。叶烦内心很想苦笑:“我要送大宝去学校,没人照顾二宝,她帮我照看二宝。”   陈小慧点头:“这还差不多。”   叶烦心说总算应付过去,“妈,你觉着呢?”   陶春兰:“应该的。老耿刚走你们就把她一个人扔家里,传出去不像话,还有可能传成这是致晔大哥的主意。”   叶烦:“跟大哥有什么关系?”   陶春兰:“之前开追悼会不是他接待老耿的战友朋友?人家肯定认为你们都听他的。”   叶烦点头:“对他影响不好。”   陶春兰又提醒闺女也别惯着于文桃,嫌她烦就给耿致勤写信,叫耿致勤把她接回来送到于家过几天。   大宝不禁问:“奶奶这么烦人吗?”   叶烦:“三伏天回娘家烦人吗?”   大宝想起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忘啦。”   叶烦冲小侄女招招手,小孩大概确定她真是姑姑,终于伸手叫叶烦抱。   陶春兰把孙女递出去就给大宝和二宝发压岁钱。大宝接过去就说:“我还没磕头。”   “不用!”陶春兰失笑,“姥姥知道大宝和二宝懂事。”然后把她给大宝和二宝做的棉衣棉鞋拿出来,一套厚的,还有一套薄的,薄的正好回到岛上穿。   陈小慧坐到叶烦另一边嘀咕:“你妈年前就做好了。”   叶烦好气又想笑:“不是你妈?回头找个对象生个孩子,你妈也给你做。”   “那我宁愿不要。”陈小慧摇头。   叶烦趁着大宝和二宝跟她妈去卧室换衣服,问陈小慧:“你咋想的?要找对象就在学校里赶紧找。暂时不找就做好一辈子不嫁的准备。不然只能嫁给二婚带娃的。想找个丁克,又配得上你的比遇到真爱还难。”   陈小慧不明白:“干嘛非找丁克?”   叶烦头疼。   耿致晔替她问:“你现在多大?毕业后找对象结婚再备孕,你多大了?” 第72章 耿团长鸡贼   陈小慧粗粗算一下, 妈呀,快四十岁了, 高龄产妇?她上辈子没活到五十岁,这辈子可不能因为生个孩子只活到四十出头。   “我不找对象妈能同意吗?”   叶烦想说会反对,因为你太事儿,陶春兰同志巴不得你立刻嫁人,“她又不古板。前提你能照顾好自己。”   可惜陈小慧没听懂:“我又不用她照顾。”   叶烦:“如果你毕业后分配到东城,离家十几公里,爸妈哥嫂都不在你身边,陈宽仁和赵茹萍找你, 你打算怎么应付?”   耿致晔:“不想自己出面跟他们断绝关系就让别人出面。谁能天天跟你在一起?”   “我也不能因为他们随便找个人嫁了?”   叶烦不想说话,耿致晔说:“烦烦说的是抓紧找, 不是随便找。”   “我说错了还不行吗?”陈小慧白了他一眼,对叶烦说, “知道了。”   叶烦抱起小侄女:“我去卧室看看他俩换好了吗。”   耿致晔想跟叶烦去岳父岳母卧室, 可是扔陈小慧一人在客厅, 她个没眼力见儿的肯定也会跟进去, 所以耿致晔把他们买的东西拿出来交给陈小慧, 让她该放哪儿放哪儿。   陈小慧被耿致晔使唤的团团转也没空去烦她妈和叶烦。   傍晚, 叶烦的大嫂李明月回到家,叶烦叫嫂子帮她做饭。陶春兰要去厨房搭把手,叶烦让她歇着。   陶春兰很是欣慰地对大宝和二宝说:“你妈知道孝顺我了。”   李明月不这样认为, 她坐在厨房门边摘菜,一只眼睛盯着院里一只眼睛瞥向叶烦:“有事吧?”   叶烦点头:“说了你别生气?”   “为我着想我还生气啊。”李明月失笑, “说得对我听, 不对我就当没听见。”   叶烦:“别让你爸妈带靓靓。我知道靓靓这孩子你爸妈盼了很多年——心疼,可是娇养不等于关在屋里。在我看来娇养是指物质和精神两方面富养。靓靓放在古代应该是落落大方的名门闺秀, 而不是连姑姑都怕、没见过世面的小气丫头。”   李明月其实意识到靓靓的乖跟大宝和二宝小时候的乖不一样,“我发现了。不然也不会把她交给妈。昨晚回我妈家,我妈还唠叨,我人在这里干嘛把靓靓交给婆婆。我就说你回来了,一年多没见过姑姑都不认识了。”   叶烦:“还有小慧,她不会带孩子,嘴上没个把门的,靓靓又不懂事,跟她学一堆陋习以后不好改。”   李明月诧异:“她又说什么了?”   叶烦挑眉:“以前说过?”   “没说什么不中听的,就是废话。说以后给靓靓买房子,女孩子有房将来跟丈夫闹矛盾也不用委屈自己,还不用看公婆脸色。”李明月想起这事就忍不住吐糟,“都是哪跟哪儿啊。”   “别搭理她。”   李明月吓了一跳,扭头看到耿致晔在门边站着又吓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以前是不是当过侦察兵?”   耿致晔:“你说上一句的时候,我从对面过来的,放心,就我自己,他们在屋里等着看《新闻联播》呢。”   李明月松了一口气:“住在一个屋檐下哪能不理啊。”   叶烦:“她可能代入自己了。以前在陈家,她自己说的,一张小床,衣柜都得跟侄女一起用。这种情况哪敢离婚,离了夫家娘家回不去。这里有大哥,她潜意识认为跟在申城陈家一样,一旦嫁了人,再回来就是客人,没底气一直住下去。”   “可是我们只有靓靓一个啊。”   叶烦:“你以前说不生孩子然后生了靓靓,现在说只要靓靓一个,她可能认为你也是嘴上说说,跟很多人一样还想要个儿子。”   耿致晔道:“她的脑子能想到这么多?就是说话不经过大脑。她说完忘了,你俩在这里分析来分析去,简直盐吃多了。”   叶烦不禁瞪他:“你才闲的!过来炒菜!”   耿致晔打开水龙头洗洗手。   李明月惊呼:“不凉啊?”   “又不是用冷水泡澡。”耿致晔擦擦手进来,叫叶烦一边歇着去。   李明月无奈地说:“你高兴就好。烦烦,今儿小慧又说什么了?”   “说你和大哥昨晚没回来,不要她了。”   耿致晔点头:“简直放屁!”   李明月本来有点生气——哪能跟孩子这么说,闻言忍不住想笑:“她惹你了?”   “不惹我我看到她也烦。”耿致晔不客气地说,“大概她上辈子欠我的。”   陈小慧有上辈子还能这么没脑子?叶烦无力吐槽这点:“别胡说八道。赶紧炒菜,炒好菜我煮面。”   耿致晔:“电饭锅里不是米饭?”   叶烦:“水开后蒸鸡蛋羹。本来想给靓靓蒸一小碗,大宝和二宝也要吃,我待会儿用盆做。”   饭后,李明月带着女儿洗漱,然后回卧室陪女儿玩,直到小孩累了,李明月才出来洗漱。她看到叶烦还没睡,忍不住问:“烦烦,干嘛呢?”   叶烦:“二宝嫌被窝不热,我再给她灌个盐水瓶。”   二宝穿着秋衣跑出来,叶烦问她冷不冷,二宝摇头:“不冷!”   李明月准备劝二宝回屋,耿致晔出来把闺女揪进去,跟拎一桶水似的,李明月吓得赶紧说:“你轻点!”   二宝生气大吼:“我肯定不是你生的!”   耿致晔:“你妈生的,我的工资养大的。”   二宝无法反驳,偃旗息鼓。   叶烦担心父女俩“大打出手”,冲好盐水瓶就回屋,“耿二宝,赶紧睡,明天你爸要去车站买票。”   二宝:“要回去了吗?”   大宝像看笨蛋一样瞥妹妹,二宝抡起胳膊:“信不信我打你?”   叶烦把她拽到身边塞被窝里:“打得过吗?再过几天学校就发新书了。”   二宝算算没几天了,立刻拉起被子蒙上头,“妈妈,关灯!”   翌日上午,耿致晔买了票回来路过烤鸭店就买一只烤鸭,又买一只烧鸡,在他丈母娘家饱餐一顿,带着老婆孩子回家。   耿家只有于文桃、耿致勤和卉卉以及犇犇。耿致晔问她妹:“在家过元宵还是去二哥二嫂那里?”   耿卉卉说:“元宵节是这个周六,我爸妈上班,到那边还得我们准备晚饭。也不去我姥姥家,我舅我姨,还有我表兄弟和姐妹都过去,一人一句就吵得我头疼。”   叶烦:“明天早点起,我给你们买点菜?”   于文桃说不用。耿卉卉喜不自胜地说:“奶奶给我和弟弟各二十块钱,这个学期的零花钱,给小姑五百,我们自己买。”   叶烦笑着说:“那你们自己买。不过身上别留这么多钱。”   耿致勤:“那我存起来?”   叶烦叫耿致晔陪她存四百五。耿致晔又把侄子侄女的四张十元大钞换成一毛两毛一块两块的零钱。   整票变零钱,一张变很多张,姐弟俩直呼“发财了!”大宝趁机叫他们买个存钱罐,用的时候拿一张,剩的零钱还放回去。   这是叶烦教他的。叶烦看着儿子跟小老师似的无奈又想笑。   翌日上午,一家四口带着于文桃登上南下的火车,于文桃跟出去玩似的一样兴奋。   晚上歇过乏,第二天是元宵佳节,她反而一筹莫展,跟兜里没钱缸里没米似的。   叶烦以为她累了也没在意。   第二天正月十六还是这个德行,叶烦不得不上心。可是婆婆刚刚丧夫,心里肯定不好受,这个时候轻不得重不得,叶烦就等,等耿致晔回来。   正月二十二晚上,耿致晔到家,叶烦叫他去厨房搭把手,趁机小声说他后娘这几天精神不济,都不像她了。   廖政委这不敢干那犯错误,导致耿致晔要操心吃的用的,还要关心手下的兵。思想工作做多了,耿致晔稍微想想就明白缘由,“以前来这里过一天少一天,肯定恨不得天天出去把岛上转个遍。现在要常住,再加上老头子不在了,小勤在学校,卉卉和犇犇有姥姥姥爷,没人需要她,她空虚难受吧。”   叶烦:“要是我妈就叫她找个比她年轻几岁有退休金的老伴儿。”   耿致晔差点被柴火烧到手:“我啥也没听见。”   叶烦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你说的,你岳父还能把你大卸八块?”   “你要这样说,那我不客气了?”耿致晔直接问,“为什么要年轻几岁?”   叶烦:“人都喜欢年轻的。比如你!”   “正经点啊。”耿致晔比叶烦大八岁,没底气说自己不喜欢。   叶烦道:“女人比男人长寿。”   耿致晔的呼吸停顿片刻:“——看来我要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叶烦白了他一眼:“这事怎么办?她是你后妈,不是咱家保姆,又不能把她当老妈子使唤。再说了,小勤知道了也心疼。”   耿致晔:“你不是要接送大宝吗?让她接送二宝准备午饭。你有点小心过了。我爸不是突然去世,她三年前就有心理准备。要不是他身体不好,小勤第一次参加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会听他的?”   “那我试试吧。”   正月二十四,周一上午十一点,叶烦叫她婆婆十一点半用电饭锅蒸饭,然后去学校门口接二宝,她去接大宝。   考虑到她走后家里只剩于文桃一人,叶烦又补一句:“忙得过来就把菜准备一下,我回来再做。”   于文桃等她出门就去厨房,看看案板底下和柜子里面有什么,然后准备葱姜蒜,又去菜园子里薅一把青菜和一把蒜苗。   于文桃有手表,菜洗干净发现快十一点半了,把米洗了,电饭锅通上电,就去位于山西大队西北角的村小。   到校门口正好赶上学生放学。于文桃就觉着跟早两年接卉卉和犇犇似的。二宝出来她就不由得笑着问:“二宝,累不累?”   “奶奶,你是来接我的吗?”二宝第一次被奶奶接很是稀奇。   于文桃点头:“饿不饿?奶奶把菜洗好了,我们回家就做。你妈和你哥回来正好吃饭。”   “早就饿了。”二宝问:“吃年糕吗?奶奶,妈妈年前做的腊肠可以吃了吧?我想吃腊肠炒年糕。”   叶烦年前买许多肉,跟岛上农民学做腊肠,打算年后吃的,没想到那么巧,腊肠入味,老家出事了。   腊肠一直在厨房放着,于文桃到岛上第一天就看见了。因为正月十五岛上杀猪,叶烦买了鲜肉,后来吃海鲜,就没机会炒腊肠。   于文桃问:“二宝想吃啊?那我回去洗两根切片放电饭锅里?”   “妈妈同意吗?”   于文桃想想叶烦的脾气和做派:“我们不浪费你妈就不会数落我们。对了,二宝,你妈这几天天写写算算,厂里很忙吗?可是我也没见她去办公室啊。”   二宝被问住,说不知道。到家看到茶几上的书,二宝明白过来:“奶奶,我妈妈要考大学。”   于文桃一下愣住,等二宝叫她切腊肠,她差点切到手。   叶烦回来,于文桃看她的神色很复杂。叶烦心说,接二宝这招也没用吗。   “于姨,烧火,我炒菜。”叶烦打算炒菜的时候问问她又咋了。   然而于文桃坐到灶前就问:“你要考大学?”   叶烦松了一口气,原来因为这事,“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不确定在哪儿考,怕你和我爸妈知道了担心,打算过些天再告诉你们。”   “你爸妈也不知道?”于文桃心里舒坦极了,“小勤知道吗?”   叶烦:“我跟小勤聊过几句,小勤可能以为我明年考。二哥和二嫂知道。大哥一家都不知道。”   于文桃又问:“陈小慧呢?”   叶烦摇头。   于文桃愁苦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不要告诉她。小勤说她一开始想上京大?你就报京大!”   叶烦心说真是我亲婆婆,这么看得起我。   “我也想啊。”   于文桃:“肯定能考上。以后我买菜做饭接二宝,你就负责——负责大宝和你自己。”   叶烦见她斗志昂扬的样子,又恢复了往日活力,笑着说:“行!”   晚上,睡觉前,叶烦告诉耿致晔——搞定!   “接送二宝?这么简单?”   叶烦:“发现我打算考大学,让我考陈小慧特别想上的京大。”   耿致晔乐了:“我竟然一点也不意外。对了,要不要叫二宝跟她住?大宝可以跟二宝分开了。”   叶烦:“别看他俩一天能掐三回,真让他俩分开,肯定有意见。回头你找大宝,我找二宝,就说于姨这次一个人过来住客房不习惯,叫二宝跟她睡。午睡和写作业还跟现在一样都在大宝房里。”   耿致晔:“先问问二宝要不要跟奶奶睡。小丫头人不大主意大着呢。”   翌日早上,叶烦领着二宝去菜市场,耿致晔带着儿子去公厕,一人负责一个,回到家里夫妻俩相视一眼,便知道此事成了。   大宝和二宝一出去,叶烦就把这事告诉她婆婆,于文桃以为叶烦怕她一个人住寂寞,说她不用二宝陪。叶烦说大宝大了,兄妹俩可以试着分开了。   于文桃嫌她太讲究:“大宝还没满十一岁。我哥这么大的时候我还跟哥一张床呢。”   “不是因为你家穷没被子啊?”叶烦一脸好奇地问。   于文桃噎的不想理她,出去看孙女孙子耍太极。   耿致晔忍着笑问:“你想气死她?”   “你后妈这点不如我妈。”叶烦撇一下嘴,“我妈怎么安排都成。”   耿致晔没好气地说:“你是你妈的宝儿,你妈舍得说一个‘不’字?”   “你少阴阳怪气啊。”叶烦道,“不说这这事,就说以前她俩来咱家,我买什么我妈都说行,除出担心我没钱找理由阻止我买,其他时候没说过别的。你后妈嘀嘀咕咕,可是吃的时候也没见她少吃。”   耿致晔心说,要不然我丈母娘怎么嫌她事多呢。   要不是耿致晔的父亲不在了,耿致勤开学后家里只有于文桃孤苦一人,陶春兰绝不可能松口叫于文桃跟叶烦上岛。   耿致晔:“她以前刚到我们家也这样,没吃过多少好东西,什么都想尝尝,又因为家里穷不舍得买,就来回纠结。刚开始我们以为她想买东西又怕我们嫌她花钱,后来发现用她自己的工资也这个样,就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怎么跟陈小慧有点像?”叶烦问。   耿致晔仔细想想:“不一样!她兄弟姊妹没人敢找她要钱。给爸守灵那天晚上他们以为我睡了,几个人在那里聊她以后的事,她说她有退休金,不需要我们照顾,也不用麻烦小勤,然后又说以后没钱给她兄弟姊妹,她要留着养老。陈小慧敢跟陈宽仁这么说?”   叶烦不禁说:“陈宽仁打不死她!”   “陈宽仁怕死肯定不敢动真格的。可陈小慧会认为他敢!她那个脑子竟然比小勤考的好!”耿致晔百思不得其解。   叶烦:“放面条吧。”   耿致晔把湿漉漉的麦面放锅里,这面还是于文桃擀的。   叶烦去菜市场之前问她婆婆吃什么,于文桃就说什么都行。岛上早晚冷,叶烦说那用海鲜煮点细米面,放几片姜,大宝吃了暖和,坐在自行车上不冷。   叶烦买菜回来,耿致晔在客厅里朝厨房使眼色,让她去厨房看看。叶烦好奇,到厨房看到她婆婆吭哧吭哧擀面条。   叶烦说橱柜里有挂面,有细米面,不需要她擀面条。于文桃说买着吃浪费,然后快速切好,让叶烦随便做。   叶烦看到面条就想到她婆婆的做派,“她是不是吃不惯细米面啊?”   耿致晔:“我吃着比麦面寡淡。可能因为这点。”   “可是有挂面啊。”   耿致晔:“挂面也比手擀面寡淡。你妈不是这样?不想做饭才用挂面凑合一下?”   “她可以直接说啊。”   耿致晔道:“怕你嫌她麻烦吧。不用你擀,还能吃到更舒服的,就当她节俭。”   叶烦:“你后妈胃口好,不用煮烂,熟了就盛出来,我去叫大宝二宝。”   大宝二宝洗洗手进来看到麦面就惊呼,“早上吃这么好啊?”   叶烦点头:“奶奶擀的面条,妈妈煮的面。”   大宝立刻说:“奶奶辛苦了。妈妈也辛苦了。”说完就眼巴巴看着她妈。   叶烦点头,大宝拿起筷子:“开吃!”   二宝喝一口汤:“好喝!奶奶,我们明天还做这个好吗?”   于文桃心说,小孙女真给面子。   “喜欢吃奶奶天天做。”于文桃看着二宝喝了汤就迫不及待吃面,心说幸好我来了,不然叶大小姐要上班,还要复习,得把我的大宝二宝饿成什么样。   一口汤入口,于文桃露出诧异的样子,怎么比上次过来吃的好吃啊。   上次过来菜籽油限购,猪肉要凭票,现场一次可以买十斤猪肉,叶烦前些天就买了五斤肥肉炼油,今天用猪油煎鸡蛋,放的油比以前多,以前还没有荷包蛋,还只放了一点菜籽油,自然比上次好吃。   叶烦要备考要工作,还要接送大宝,没精力擀面条,平均一个月做两次,大宝二宝吃不够,可是叶烦不舍得累着自己,只能委屈他俩,他俩就越发想念荷包蛋煮的海鲜麦面。   不然大宝也不会看到面就说“吃这么好”。   于文桃以为大宝是指面里有蛋有海鲜有青菜极其丰盛,她就问这个面难不难做。   耿致晔说:“不费事。就是煎鸡蛋,用热水煮蛋,再下海鲜下面条,最后放青菜。”   叶烦点头:“擀面条麻烦。”   于文桃立刻表示她不嫌麻烦。   大宝忍不住说:“奶奶真好。我妈妈就嫌麻烦。”   于文桃顿时被他恭维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晚上,于文桃领着大宝和二宝出去玩,耿致晔陪叶烦做题,叶烦累了休息的时候想起晚上又来一顿麦面,忍不住说:“大宝愿意的话能把于姨的养老钱哄的一干二净。”   “幸好我儿善良。”耿致晔想起一件事,觉着此时合适,“我可能快调走了。”   叶烦:“去哪儿?”   耿致晔摇头,“前几天来了几个人待三天,走的时候挺满意。上面打算对我委以重任,应该不会叫我去大城市安乐窝。”   叶烦瞬间不累了:“这次没上虾兵蟹将吧?”   耿致晔失笑:“我又不傻。还没出正月就过来,显然不是冲着军需军备来的。不是因为后勤补给问题,也没人犯事,只可能冲我来的。他们到这边第二天我就叫炊事班杀一头猪。”   叶烦不禁说:“聪明过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话里话外透露着是不是因为他们过来,我才叫炊事班加餐。我当没听出来。饭后带他们去菜地,也是巧了,年后种的菜这几天露头,年前种的菠菜、小青菜郁郁青青,还有一部分蒜苗浓密,跟麦苗一样。”耿致晔想想那天情形就想笑,“他们到跟前就问,这不是岛上老乡的吗。我又带他们去猪圈,猪圈里还有四头肥猪,留下个月和下下月吃的。还有七八头小猪,和几头中不溜的,猪身上有泥有菜叶,一看就不是我临时叫人买了扔进去的。”   叶烦放心不少:“他们没说什么?”   “说没想到岛上可以种菜养猪。我就说种菜的土是从山上拉的。因为有很石块,刚开始每一棵菜都要亲手种下去,用锄头的话伤不起。”耿致晔没说因为服装和鞋以及武器都是上面统一发的,他不能擅自改动,也不能把省下的钱补贴给官兵,就叫炊事班找生产队买鸡鸭肉蛋。   不是这么干耿致晔的警卫员不可能几个月长五公分。   叶烦:“自己种菜不用买,账上的钱呢?”   耿致晔道:“买一些书都去学习室看书,就没人因为扯闲篇说岔了大打出手。”   耿致晔没糊弄上面派来的人,部队有两间学习室,一间放书,一间放乒乓球。岛上买不到乒乓球桌,去市里买又太贵,耿致晔请生产队木匠做六个简易款。   叶烦:“他们也没想到?”   耿致晔点头:“说看到这些设施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陆军和空军王牌部队。”   叶烦想笑:“忘了自己也是海军的人?”   “没忘。”耿致晔说,“说的时候忍不住苦笑。不过老廖不太高兴,说我不该这么显摆。他懂个锤子!老子在这里辛苦五年,临走了不让上面知道,留给别人找机会显摆出去?”   叶烦点头:“就算这些事都是你的主意,没有他们从旁协助,你也干不成。上面能想到你,也能想到他们。上面让你吃肉,还能不让他们喝汤?”   耿致晔点头:“该露富的时候装穷,他们以后只能喝凉水!”   “参谋长和牛团长怎么说?”   耿致晔:“他们有点担心那几人不是冲换防来的。不过不是也没什么,守岛官民待遇都一样,唯独减了我们的,他们没法跟首都解释。再说了,他们一直羡慕空军的待遇,绞尽脑汁要钱还要不到,怎么可能主动消减。”   叶烦不由得想到她爸她哥,平时不能喝酒,可逢年过节一瓶没少。叶家存酒过几年卖了都能养大靓靓。   耿致晔在岛上几年,叶烦就没见过他往家里拿酒。   论级别耿致晔没有比她哥低多少啊。   —   夫妻俩做好各种准备,都没想到公历五月中上面又来一拨人。   从家属区往驻防区最近,那些人就从菜市场后面渡口下船。虽然都着便衣,可脊梁骨太直,一看就是部队出来的,渔民不敢自来熟,看着他们越过家属区。   渔民偷偷打量他们的时候同时他们也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情况。   来的这行人有七个,其中两个六年前来过,家属区没怎么变,就是花多了。那两人其中一个调侃:“耿团长不愧是首都来的,比我们会生活啊。”   越过家属区,到去山西大队和驻地的路口。他们停留片刻,想听听岛民对驻防官兵印象,往四周一看,先看到一个很大的墓碑。墓碑上有个红色五星,一行人不由得靠近,到跟前才发现以前的土堆换豪宅。   先前调侃耿致晔的同志想收回刚才的话。   菜地和猪圈可以作假,烈士林园可没法作假,就这个大墓碑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一行人觉着不用明察暗访,可是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   猪圈和菜地里没有哨兵,因为不需要,生产队的人不但不会偷猪偷菜,家里的菜太多,好的留着吃,不好的自己留一半,剩下一半扔部队猪圈里喂猪。   十点左右,不是摘菜做饭的时候,也没到喂猪的时候,周围一个人没有,一行人顺利过去,发现大肥猪少了三头,心说原来上次派人过来吃的猪肉真不是耿致晔特意叫炊事班杀的。   一行人非常满意。   进入防区,除了道路平整以外,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耿致晔在海边训练,参谋长带人在海上飘着,办公室只有牛团长和廖政委。廖政委写材料,牛团长喝着茶吞云吐雾跟兵油子似的。   一行人到门口看到这一幕不禁眉头微蹙,为首的人很是不满地咳嗽一声,牛团长翻身起来,廖政委反而慢半拍。   几人没注意到这点细微差别,因为牛团长的做派不由得怀疑整支队伍素质不高,他们表明身份后命令牛团长叫所有人集合。   牛团长先偷偷叫人找耿致晔,然后令人吹集合哨。   在宿舍的军官们火速到训练场。单看一个不显,几百个人到一处,明显比这七人高和壮。牛团长入列后,七人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肌肉目光呆了一瞬,原来他不是好吃懒做的兵油子。   七人当中有个三十来岁的教官,他提出跟牛团长切磋切磋。   牛团长之前担心上面见他们吃的好消减开支,上个月还跟以前一样一分不少,牛团长就觉着耿致晔做对了。   以前下半年来人抽检,现在五月还没过完,七人肯定不是冲军需来的。要是考察他们,那这个时候就不能谦虚。   牛团长几下就把比他小近十岁的同志干趴下。   七人的脸绿了——不愧姓牛,一身牛劲,亏得他们以为他是个投机取巧不干正事的兵油子。   既然这么不给面子,就别怪他们不客气。地主家都没余粮的年代这些人也馋,各处看一遍,就问廖政委今天杀不杀猪。   廖政委想说可以,耿致晔赶过来抢先道:“中午来不及了。”   一行人要是没看到廖政委都点头了,一定会说算了。耿致晔这么鸡贼,七人当中为首的就说:“那就下午杀晚上做。”   非吃不可吗?耿致晔在心里嘀咕一句,“晚上太晚了,我多找几个人去炊事班帮忙,也许两点前能做好。” 第73章 叶烦估分   为首的老同志道:“那就安排吧。”   耿致晔的呼吸停顿片刻——最后一头大肥猪杀了, 这个月下旬拿什么解馋啊。耿致晔满心无奈地敬个礼,带着警卫员离开。老同志给被牛团长干趴下的教官使个眼色, 对方跑步追上耿致晔,说他去帮帮忙。   还不信他?耿致晔暗暗翻个白眼,让炊事班抽几个人把猪弄过来。老班长立刻叫人大火烧开水。   不到一点猪肉就炖上。   火大炖的快,一点半就上桌。七人当中为首的老同志说:“也没到两点啊。”   耿致晔真想说,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猪小肉嫩熟得快。”   老同志笑着点头,心说长得浓眉大眼,没想到一肚子花花肠子。不是他们亲眼看过那头黑猪至少一年, 真信了他的鬼话。   不怪耿致晔来岛上整整六年,他们今年才发现这里吃的好。   耿致晔以前就是这么糊弄总部派来的人吧。   老同志不满归不满, 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眼光不错,之前开会讨论, 他第一个就想到耿致晔。   饱餐过后, 老同志单独问耿致晔对未来有没有什么想法。耿致晔这个时候又乖了, 说他服从命令听指挥。   老同志当他废话, “听说你爱人也在岛上?”   “您认识我岳父?”耿致晔问。   老同志摇头:“不认识。可能开会的时候见过。”说到空军又忍不住羡慕, “人家比我们好啊。”   耿致晔知道他没指望自己回答。   果然过了一会, 老同志又说:“以前不知道你爱人在岛上。前几年有人上告你爱人投机倒把,信寄到我们办公室我才知道横山岛卧虎藏龙。”停顿一下又问,“你调走了, 你爱人怎么打算?”   耿致晔不知道他想问什么,不过也不怕, 要动叶烦也得问问他老丈人同不同意, “她和俩孩子回京。”   “回供销社?”   耿致晔不意外他知道叶烦以前在供销社上班,田小凤那封举报信里不说叶烦有供销社的关系才怪, “她打算考大学。她六六年准备高考那年高考停了。”   老同志有点失望,可是一想到部队最缺高学历人才:“考大学好!技多不压身。”   耿致晔说:“是挺好的。”   老同志看耿致晔,耿致晔看老同志,老同志不说,耿致晔也不问。最后还是为他而来的老同志沉不住气,骂一句脏话,说:“上面决定派你去国防大学进修。”   耿致晔愣了一瞬,不敢置信地问:“国防大学?”   “不是国防科技大,是位于首都的国防大学。”老同志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也无所谓多说一句:“为期两年。两年后具体去哪儿看你表现。”   耿致晔不禁问:“我一个人?”   来之前老同志打算这个岛上的官兵该转业转业该退伍退伍。可是饭前看到一个个壮的跟牛犊似的,老同志有了别的想法。   好比那个牛团长,按年龄该转业。可是自己带来的人都干不过他,这么回老家可惜了。   牛团长现在的身体肯定是在岛上养的,岛上养的不就是部队养的吗。他要是到公安系统兄弟单位——很多公安以前都是军人,也就算了,哪能便宜事业单位。再说了,到国企当个保卫科科长简直大材小用。   “其他人另有安排。”   耿致晔不放心,又问:“除了我都转业?”   “看他们自己意愿。”   没把话说死,就是有机会留在部队。   据耿致晔所知,参谋长和牛副团长不想转业,前者喜欢部队氛围,后者认为部队比老家好。廖政委应该在哪儿都行。耿致晔不担心他,也不想担心他,他最近几年干的事,耿致晔可以理解,但也很失望。   耿致晔问:“我何时出发?”   “交接好就去首都报到,什么时候开课听学校安排。”   耿致晔:“新团长什么时候过来?”   其实这事还没下正式文件——总部派来的人把横山岛驻防官兵夸的整个东部沿海绝无仅有,总部不信,偏偏他们又发誓绝无半点谎言,老同志决定亲自走一趟——耿致晔去进修的材料先缓一缓。   “六七月份,不耽误你去学校报到。你儿子女儿放暑假再搬也无妨。”   耿致晔不禁问:“您知道我有一对儿女?”   老同志心说我连你丈人家几口人都知道,就是那位叫田小凤的女同志写举报信告诉我的。   “听岛民说的。”耿致晔会信口雌黄,老同志也会扯谎,“他六月底过来。你去首都之前要精简一下队伍。”   这几年裁军整编都没横山岛什么事,耿致晔有心理准备,该轮到横山岛了。耿致晔道:“我亲自找他们谈谈。”   果断有担当!老同志满意地颔首:“走吧。”   耿致晔:“我开车送您?”   老同志摆摆手:“不用。我到别处看看。”目光投向烈士林园方向。   耿致晔算算老同志的年龄,那里安葬的极有可能是他战友。即便不是,也许有过几面之缘。知道自己不方便过去,耿致晔就带着政委、参谋长和牛副团长送到警卫亭。   以前老同志没在这边当过兵,但听战友说过这边的海军,个个都是不畏牺牲的好儿郎。   老同志没想到列士坟离驻防部队那么近,而且清明过去许久,他来之前也没想起来祭拜故人,所以没带花圈没带鞭炮纸钱。   可是他跟那些英灵素不相识,贸然过去很失礼,发现路边有很多各色花卉就弯下腰摘一把,感觉拿得出手,就带六人过去。   快到跟前七人吓一跳,因为听到“嗡嗡”鬼哭的声音。老同志胆子大,往四周看看,烈士碑不远处树底下一排蜂箱,几人长舒一口气,继续往前。   到跟前几人才发现大碑旁边还有个小碑,不过小碑是木头刻的,看起来要成朽木了。老同志心说难怪耿致晔立新碑。   不换成石头,朽木吹散,要不了几年岛上的人就该忘记这些英灵。   老同志把花放木碑前,同身后六人立正敬礼。   几人绕着烈士坟转一圈,前后左右修的很好,并非一面面子工程,对耿致晔愈发满意——没耽误训练巡防,还有时间养猪种菜帮助乡民以及修烈士坟。   一行人又在墓碑前停留片刻便原路回去。走出烈士坟又吓一跳,因为迎面跑来几只羊,警卫员差点拔枪,还是老同志眼尖拽住他的手,看到一个老乡跟在羊后面过来。   老同志笑着迎上去,“老同志,放羊啊?”   大多数上了年纪的岛民都没上过学,不会普通话。最近几年为了跟叶烦打交道,努力学,刚开始很难,多练练,又听孙子孙女读书,时间一长习惯了,现在已经可以用普通话交流。   老渔民一听“同志”就知道他从岛外来的,又看他气质站姿,老渔民停下,认真回答:“去山上放羊。”   “只有几只啊?”   老渔民点头:“母羊是去年生产队分的。今年初刚下崽。过两年就多了。你去部队啊?”   “从部队过来。来这边看看。”   老渔民:“看耿团长啊?”   “你认识耿团长?”老同志装出一副很意外的样子。   老渔民笑出牙花子,“认识啊。耿团长是不是要走了?”   老同志心惊,消息传这么快吗?怎么比耿致晔还先知道?其他几人不由得变脸,他一个放羊的老头听谁说的啊。   老渔民眼不花,见状笑着说:“不是耿团长说的。前几天看到叶会计,就是耿团长的爱人,问她这事她还说不清楚。我们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一行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同志问:“那你希望他被调走吗?”   “说心里话,不希望。这条路以前坑坑洼洼,是耿团长带人修的。他爱人叶会计也厉害,能把我们以前用来沤粪的鸭毛鹅毛卖出去。去年的前几天刚卖,我们一家卖了九十多块钱。”   一行人心说,是有多少鸭毛鹅毛啊。   老渔民仿佛听见了他们的心声:“我们算过一只鸭的毛两三块钱,鹅毛多一点。”   “几十只?一年吃这么多鸭和鹅?”老同志震惊,他工资高都不敢这么吃,老百姓现在生活这么好了吗。   老渔民:“市里上班的人找我们买鸭子和鹅,我们帮他们收拾干净,不要他们的辛苦费,鸭毛和鹅毛归我们。”   老同志心说,市民肯定不知道毛可以卖钱。可是想想很多人住筒子楼,就是知道也没法存起来,房间小,鸭毛鹅毛的腥味熏的睡不着耽误工作。   老同志又问:“你希望他走还是一直在岛上?”   老渔民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希望耿团长越来越好啊。窝在岛上有什么出息。”   “看来耿团长这几年做了不少事。”   老渔民觉着这话刺耳,可是看他的表情,笑呵呵的也没什么问题,老渔民又觉着自己想多了,“很多。路两边的花是耿团长和叶会计种的。我们村的人看到花才想起来养蜜蜂。还有我们建房用的石头,耿团长带人炸的。耿团长还找我们买菜买鸡蛋鸭蛋。夏天豆角结的多,部队有不用买,就叫我们晒干,等到冬天他买。这样的事还有很多,要说得说到天黑。”   其实老渔民忘了还有什么,干脆用这句话概括。   初来乍到的七人不知真相便认为耿致晔不但会练兵还非常懂内务。   老同志问:“在你看来耿致晔可以当师长吗?”   老渔民点头:“可以啊。”   “可是耿致晔不到四十岁!”   老渔民:“你的话说的不对,年龄大不等于懂得多。像公社书记,比叶会计大几十岁,他当了十多年书记还不如叶会计在岛上五年。以前我家年年借粮,没钱给孩子交学费,我儿子女儿都没上过学。自打叶会计到岛上,我连孙子孙女以后出岛上高中的钱都存够了。”   老同志料到叶烦有想法,没想到这么有脑子:“这么厉害?”   “那当然!叶会计在古时候得是沈万三!”老渔民梗着脖子说完还觉着不够,“我们要是在岸边,叶会计都能把山上的石头卖出去。”   老同志的警卫员年轻,不如老同志沉得住气,忍不住问:“听您的意思山上也有东西叫她卖?”   “蘑菇,竹笋,还有一些山货。鲜的容易捂坏,叶会计叫我们晒干。我家去年卖了一包地皮菜。”老渔民说起这事就觉着不可思议,“买那个菜的首都市民以前没见过,买回家觉着好吃,去年年底还特意问食品厂送货的人,我们这里还有没有。跟干木耳一个价。想不到吧?”   老同志早些年跟大部队南征北战缺粮少药的时候在老乡家里吃过地皮菜,觉着比木耳味道好:“食品厂还有吗?我买点。”   “我邻居家有,前几天捡的,该晒干了。我带你去。”   老同志摇头:“不行,不行,我还是去食品厂吧。”   “叶会计说了,上面叫我们‘包产到户、自负盈亏’,就是暗示我们可以卖东西。自家的东西不属于投机倒把,也不属于挖公家墙角,你怕什么?”老渔民叫同村人帮他看着羊,就前面带路。   老同志被说服了,于是就跟他进村。   同行的六人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一脸好笑地跟上去。   老渔民到邻居家门口就叫邻居把山货拿出来,然后又跑回家拿一包山核桃。   七人相视一眼,这架势宰土豪啊。   老同志不好意思还价,给警卫员使个眼色,警卫员问山核桃怎么卖,又问晒干的地皮菜怎么卖。   老渔民之前说地皮菜跟木耳一个价,等警卫员问的时候他说的是食品厂收购价。老同志心惊——最近几年没去过菜市场,但是听妻子说过木耳多少钱一斤:“太便宜了。”   老渔民就说:“那按照首都的价格,我送你们一把山核桃?”   老同志微微颔首。   邻居叫七人坐下歇着,她去大队长家拿秤。   还没到食品厂收货的时候,所以村民看到老渔民的邻居拿秤就问她秤什么。她说家里来了几个岛外的找她买山货。   岛民赚钱赚精了,也回家弄一些干货去老渔民邻居家。   老渔民说的一把山核桃是两只手捧一捧,足足有半斤重,还要塞老同志兜里,老同志哭笑不得,请他找个布口袋。   老同志又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在老乡家借宿,部队出发的时候老乡也塞给他许多土特产。不同的是那些土特产老乡自己不舍得吃,现在是吃不完拿出来卖。   秤地皮菜的时候,秤一斤送二两。跟老同志同行的六人头一次遇到这么大方的生意人,仿佛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也忍不住买点。   一行人从老渔民邻居家出来双手都拎着东西,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一包东西几块钱,还都是好东西,不买又实在太亏。   七人就安慰自己岛民种地打鱼辛苦,他们买东西也算间接补贴岛民。   去岛民家耽误许久,等到岸边客船早走了,准备回家的渔民见状就用小船送七人到对岸。   在船上老同志问渔民希不希望耿致晔调走,渔民也说不希望,因为他在叶会计就在。也希望他步步高升,耿团长工资高,叶会计享福。   如此坦诚的话让老同志相信耿致晔同志人品没瑕疵,至于不想杀猪招待他这个人外来客,老同志可以理解,他以前打仗的时候经常绞尽脑汁从兄弟部队弄物资,兄弟部队到他部队,他恨不得把东西藏地窖里。所以回到总部老同志就把耿致晔的事安排下去。   傍晚,耿致晔到家就叫叶烦抽空把把厚衣服厚鞋寄到首都。   于文桃听耿二哥说过耿致晔该动一动了,闻言就问:“要调走啊?”   耿致晔点头:“烦烦,你的工作也尽快交接。”   叶烦:“过几天叫苏多福向上面打报告,我干到五月底?”   “正好接下来一个月你安心复习,七月初回首都,歇两天考试。大宝和二宝到秋要去首都上学,这边的期末考试不重要——”   大宝忍不住打断:“怎么不重要啊?”   耿致晔:“考完我们就走了,谁回来拿试卷拿分数?”   大宝张张嘴:“这——这么快啊?”   耿致晔:“是的。你想考也行,叫奶奶在这里照顾你们,妈妈考试结束回来接你们。”   大宝和二宝转向妈妈,问:“可以吗?”   叶烦:“你俩希望有始有终的话,可以啊。”   于文桃不禁问:“我不回去你回你妈家啊?陈小慧会不会给你捣乱?”   叶烦心说把陈小慧想成什么了啊。“小勤学校放假早,届时叫小勤陪我去考场。考试结束我和小勤一起过来,正好小勤想吃海鲜,让她在这边过几天吃够我们再回去。也多个人拿行李。”   于文桃一听这话就说:“填好志愿再回来。收到录取通知书再告诉你妈。不然陈小慧肯定在你妈跟前说三道四。”   叶烦可以确定她婆婆非常不喜欢陈小慧:“到时候看。考试前肯定不告诉她。大宝,二宝,可以给你们的朋友和同学留奶奶家地址。妈妈买的信封和邮票给你同学和朋友,让他们给你们写信。”   大宝和二宝很是高兴,大声说:“谢谢妈妈。”   耿致晔轻咳一声:“先听我说,调令还没下来,等于还没确定,不要告诉同学。”   大宝十分困惑:“那衣服还寄吗?”   耿致晔点头:“我下半年肯定不在这里。”   于文桃问:“你不知道调去哪儿?”   耿致晔想说实话,又担心家人们空欢喜一场,“还不清楚。今天来了几个人,说我这几年在这里干得不错。听口气接下来没我什么事了。”   于文桃忍不住嘀咕:“那些大人物就喜欢卖关子。”   叶烦:“我去盛饭。”   耿致晔以为还没做:“做什么吃的?我都没闻到香味。”   “早做了好。不是你说晚上回来,我们就吃饭了。”叶烦把米饭盛出来,然后把温在炉子里的菜端出来。   由于耿致晔调走的事还没定,现在想再多也是枉然,饭后叶烦该干嘛干嘛。   公历五月下旬,该收货为端午节节做准备,叶烦就趁着收货的时候告诉苏多福她要走了。   苏多福有心理准备,可是真到这一天他还是有些失落心慌。   叶烦跟山西大队妇女主任说的事,通过大队长的口传到苏多福耳朵里,苏多福想到以后可以辞职打鱼,还知道一旦外面的生意不好做,就把客人吸引到到上来,对于主心骨的离开倒也没觉着天塌了。   这批货准备好,苏多福就向上面打报告。叶烦的账目简洁明了,新会计到厂里一天就把工作接过去。   六月上旬,货物顺利运到首都已和叶烦没什么关系,叶烦在家安心备考。   然而没过几天,刘桂花就找叶烦说上面找牛团长谈话,问他转业还是去别的部队。叶烦收起课本歇歇脑袋,问刘桂花怎么想的。   刘桂花说她也不知道。   叶烦:“转业去哪儿?”   “可以回老家县公安局。”   叶烦:“不想回去?上面叫他选可见也不舍得牛团长,就让牛团长争取争取留在甬城。这边生活条件好。甬城市经侦支队没位子,就到街道派出所当个副所长。牛团长的资历差不多。”   “那工资——”   叶烦微微摇头:“不能看眼前。留在甬城你在院子里种点菜都能拿去卖。到老家家家都有几亩地,你卖给谁?还有你攒的鸭毛鹅毛,老家要吗?还有你家小草,明年参加高考,突然回老家什么都不习惯,因此厌学,以后会很辛苦。”   刘桂花瞬间知道该怎么做。   晚上见着牛团长,她叫牛团长舍下老脸找上面争取。牛团长不乐意,可是也不希望女儿这辈子完了,翌日请耿致晔给上面回个电报。没多久上面就回复,可以到市经侦支队担任副队长。   也是巧了,这几年知青返城,工作少,社会闲散人多,经常生事,公安局忙不过来急需人手。   因为刘桂花找叶烦,叶烦也想到自家俩邻居,等耿致晔回来,叶烦就问:“廖政委转业还是留部队?”   于文桃不喜欢庄秋月,连带讨厌廖政委:“管他干嘛!”   叶烦无奈又想笑:“不是正在吃饭吗?聊聊家长。”   于文桃给孙子孙女夹大虾:“多吃点,以后到首都就吃不上了。”   叶烦当没听见,看着耿致晔等回答。   耿致晔剥个虾赛她嘴里。   于文桃点头:“对!吃饭堵不住你的嘴。这下堵住了吧。”   叶烦气笑了:“我好奇廖政委升迁还是平调啊。”   于文桃顿时忍不住问:“老三,他会不会变成你上级?”   “除非立一二等功,或者特殊人才,几乎没人连跳两级。”耿致晔道,“他去江南造船厂。那个厂在申城,申城繁华,庄秋月可能觉着生活便利,苗苗和小妹以后也能找个好对象。”   叶烦诧异:“庄秋月告诉你的?”   “老廖念叨的。说他懂舰艇不懂生产,我不想跟他搭话,就说买几本书学啊。这些天忙着恶补船舶知识呢。参谋长去申城海军部队。”   叶烦:“你的事还没定?”   耿致晔点头:“原本想吃饭了再说。去首都的那个国防大学进修。”   叶烦和于文桃惊呆了。   大宝惊呼:“爸爸这么大了还要上学啊?”   于文桃回过神:“你爸这个时候进修说明上面要重用他!”   二宝惊得张大嘴巴:“爸爸要当大官啊?”   耿致晔点头:“不可以逢人就说。不然你们会被特务盯上。”   二宝问:“我该怎么说啊?”   耿团长想想:“就说你爸是保安,保家安邦简称保安。”   叶烦忍不住想笑。   大宝见状问:“妈妈呢?”   耿致晔:“售货员。”   叶烦点头:“跟保安挺配。就这么说。”   大宝心说,你俩不愧是一家的,真会胡说八道,“那大舅呢?”   耿致晔:“理货员啊。”   于文桃忍不住问:“你二哥呢?”   耿致晔脱口而出:“二级钳工!”   于文桃噎住。   大宝看看奶奶又看看爸爸:“其实不是吧?爸爸——算了,你连奶奶都不告诉,我问也是白问。”   耿致晔剥个虾塞儿子嘴里。   叶烦之前没怎么收拾耿致晔的东西,确定他也回首都,除了换洗衣物都寄到她妈家。   七月初,叶烦到首都,耿致勤去车站接她。到家耿致勤就做饭,恐怕累着她。   耿卉卉原本打算从姥姥家去考场,听她爸妈说她小婶今年也参加高考,就回耿家老宅,跟叶烦一起去考场。   考试结束当天,耿卉卉就跟她小婶对答案,对估算出的分数满意,但她担心滑档,就问叶烦:“你报哪个学校啊?”   叶烦:“京大。”   耿卉卉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师大。我要当小姑的师妹。”   耿致勤白了她一眼:“就算是我嫡系师妹,我也是你姑!”然后问叶烦报哪个专业。   叶烦到达首都第二天跟耿卉卉去看考场,中午在耿卉卉姥姥家吃的。老教授交给叶烦几张纸,上面写着京大各专业。这是二嫂拜托她妈弄的。   叶烦想到现在的计算机就头疼,她上辈子学计算机的时候现在的计算机都进博物馆了。   可是京大王牌专业很多她不感兴趣,比如考古、物理、化学和数学以及应用数学。叶烦本想报法学,资料上没法学。叶烦打算学经济学,这门专业也没开。   叶烦看到了哲学和临床医学犯怵,只能挑汉语言文学,然后安慰自己以后一定是一代儒商。   叶烦:“跟你小姑在师大的专业一样。”   耿卉卉:“那不是咱仨都一样?”   叶烦摇头:“我报汉语言文学是别无可选。你小姑是喜欢文学,你是因为想当老师,寒暑假可以出去玩儿。”   “那小婶以后干什么?”   叶烦:“先上啊。到时候再说。”   耿致勤实在忍不住想泼冷水,“嫂子,说得好像你已经考上了。”   “我感觉问题不大。”今年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今年全国统考,还多了一门英语,可惜英语只有三十分。叶烦道,“英语满分没大问题。数学也差不多。语文也还行。历史和地理我原本没什么把握,结果有几道题你哥之前跟我聊过。政治我的答案应该跟标准答案差不多。”   耿卉卉不敢信:“小叔压中题了?!”   叶烦:“去年聊的。就是我当时告诉你,现在你也忘得差不多了。”   “那么早啊?还以为你回来之前呢。”耿卉卉又问,“陶奶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告诉她啊?”   叶烦:“过两天。你们这几天收拾几件衣服,填好志愿我们就走,到岛上住一周就回来。”   就在叶烦去她妈家“自首”那天,岛上发生一件大事,横山公社改为横山镇,生产队改成行政村,村里的小队改成自然村,可以说跟建国后吃大锅饭前没多大区别。   公社书记退休,领导班子大换血,对普通渔民来说没什么影响,因为食品厂和菜市场保持原样,大队长变成村支书,小队长变成小村长罢了。   这事也热闹好几天。   大宝和二宝考试结束放假了,于文桃闲着没事吃过饭就带着他俩进村,他俩跟村里小孩玩耍顺便告别,于文桃凑热闹。   这个时候耿致晔调走的消息无需隐瞒,村里人都知道他过几天就走,虽然不舍,慢慢也接受了。再说了,海味依然运往首都,他们想叶会计一家,可以跟车去首都,帮厂里押车路费都省了。   大概因为这点所以大家见着于文桃该说说该笑笑,气氛融洽到仿佛叶烦一家只是出趟远门。   也有几家趁着很多人都睡了,拎着自家存的山珍海味去叶烦家——不是怕村民看见,而是怕军嫂看见不好解释,他们没给别的军嫂准备。   于文桃不要,他们拎到门外趁着于文桃不注意扔下就走。于文桃不得不收下,因为有些人她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想还回去都不知道找谁。除非挨家询问。   叶烦和耿致勤带着侄女耿卉卉刚到家,于文桃就指着两大包山珍海味问叶烦怎么处理。   “收着吧。”叶烦道。   于文桃:“全收下啊?”   叶烦:“对他们而言不值几个钱。送回去他们反而认为我要跟他们划清界限。这些年我没占过他们便宜。”   耿致勤点头:“人家给嫂子送海鲜,嫂子就还菜还瓜。大宝和二宝想吃炒年糕,嫂子就用挂面换。”   于文桃:“你带他们赚那么多钱,没占过他们便宜,那这点东西不算多。对了,新团长来了,这几天跟老三交接,我们是不是尽快把房子腾出来?”   叶烦:“他催你了?” 第74章 通知书   新团长非但没有催于文桃, 还说最近总麻烦耿团长,婶子一个人照顾俩孩子, 还要洗衣服做饭辛苦了。   新团长越客气于文桃越不好意思住下去:“老三说放心住。”   “那就住一周。”叶烦朝耿卉卉看去,“没见过大海,听我说高考结束带她过来,激动的考试的时候差点发挥失常。”   于文桃:“她一直想来这边玩玩。对了,犇犇呢?”   叶烦:“嫌热,说受不了这个罪。我感觉这话听谁说过。”   大宝摇头:“不是我!”   叶烦瞥他一眼,就问她婆婆厨房有什么吃的。   于文桃先说她早上和面擀许多面条,原本想晒干慢慢吃, 没想到叶烦这么快回来,然后又说叶烦想吃什么做什么。   叶烦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想吃海鲜煮面, 否则不会先说她辛苦擀面条,“吃海鲜焖面吧。我再去买点海鲜。”   于文桃不禁问:“海鲜也能焖面?”   叶烦点头:“可以。焖面省事, 不用炒菜。”   用热水洗去一身疲惫, 叶烦就去菜市场。大宝和二宝因为第一次跟妈妈分开这么久很想她, 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 兄妹俩另一只手里拎着小篮子。   翌日上午, 叶烦叫耿致勤带耿卉卉、大宝和二宝去海边游泳。这个时候海上有船, 叶烦不担心几个孩子被海浪吹走无人救援。   叶烦和她婆婆把用不着的东西归置好,然后于文桃在家休息,叶烦去村里找养蜂人买蜂蜜。   养蜂人给叶烦留四瓶。叶烦给他钱他不收。叶烦就说蜂蜜不要了。养蜂人立刻把钱收起来, 说以后想吃蜂蜜给他来一封信,他叫食品厂往首都送货的工人帮她捎过去。   叶烦笑着点点头, 说蜂蜜不好卖就告诉她, 只要他能保证蜂蜜质量,有多少她都能帮他卖出去。   养蜂人听了这话顿时觉着后半生有保障, 不由得送叶烦到村口。   叶烦到家就对她婆婆说:“我们留两瓶,给我妈两瓶。”   陶春兰有儿子儿媳孙女,还有一个陈小慧,家里人口不比耿家少,于文桃没因此嫌叶烦偏心眼。   五天后,耿卉卉晒黑一圈还没玩够,可是该回去了。   临走那天早上,耿卉卉拎着水桶去菜市场门口买半水桶河蟹,卖菜的村民问:“北方也没有河蟹啊?”   耿卉卉:“有的。可是菜市场的贵,还没岛上的个头大。”   二宝蹦蹦跳跳跑过来,卖河鲜的村民给她一个香瓜。二宝摇头:“我家院里有很多。你要不要菜啊?送给买菜的市民。我妈妈叫好多人去我家薅菜摘瓜。”   叶烦院子里的菜种类齐全,因为村民尊敬她反而不好找她要。听到二宝的话,想到以后想要也没机会,村民叫邻居帮自己看着摊,她过去看看。邻居忙说:“看看有没有香菜。”   卖河鲜的人帮耿卉卉拎着桶,跟二宝回去。   叶烦把自家锅碗瓢盆拿到院里,问摘菜的村民:“我用开水烫一遍,干干净净,你们要不要啊?”   村民:“留给新团长啊。”   叶烦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家用过的。问村民要不要是因为知道她们不介意。“人家没说要啊。你们别把菜拔秃了。”   “知道,给新团长留点。”   话音落下新团长进来,问她要不要帮忙。   叶烦看看面前的锅碗瓢盆,又看看装哑巴的村民,只能自己问:“这些餐具没法带走,我刚刚用开水烫过,你看?”   新团长人不胖,但脸上肉多,看起来很和善,笑呵呵说:“给我吧,省得买。”   “那我放回去?”叶烦问。   新团长帮她把锅安回去,又把锅碗瓢盆搬屋里。新团长看看干净的桌椅板凳,又看看干净的地面和墙壁,心说他家这辈子没这么干净过。   “什么时候出发?”新团长问:“我叫人送你们到码头?”   叶烦:“我爱人回来就走。”   新团长总感觉少一个人,闻言恍然大悟:“耿团长呢?”   “大宝要跟同学道别,耿致晔怕他玩忘了,亲自陪他走一趟。”叶烦说起这事就无语,“前几天挨个道别了,今天又去,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多事。”   新团长笑道:“大宝在这边好几年,难免不舍。”听到有人问“叶会计呢?”新团长估计来送她的,就提醒叶烦出去看看。   叶烦到院里,苏远航和苏多福也到了,他俩一个买叶烦家的风扇,一个买叶烦的自行车,钱给过了。叶烦早把自行车和风扇收拾好,叫俩人直接拿走。   苏多福问新团长:“我们先送叶会计到码头,回头再来拿?”   新团长笑着表示下午来拿也无妨。   等耿致晔拽着大宝回来,村民们就帮叶烦拎东西,反而叶烦本人两手空空,身上只有一个装吃喝的挎包。   大宝眼眶红红的,叶烦拉住他的手:“有离别才有相聚啊。”   “首都那么远,什么时候才能相聚啊?”大宝今早才想到这点,以为以后见不着了,又去见朋友最后一面。   叶烦:“以后岛上有了招待所,妈妈年年寒暑假带你们过来住几天?”   大宝眼中一亮,就找山西行政村书记。书记也来了,可以说跟叶烦打过几次交道的村民都来了。书记察觉到大宝看他,说:“过两年攒了钱就盖招待所。”   叶烦:“也可以叫你好朋友好好学习,跟你考同一所大学。”   大宝又找他同学。他同学往父母长辈身后躲。大宝松开妈妈跑过去,揪住最好的朋友:“躲什么啊?我妈妈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你学习那么好,你能考上的学校我肯定够不着。”   大宝:“你不能好好学啊?我晚上八点睡觉,你九点再睡。我早上六点起,你五点起,比我多学几个小时不就行了。”   “是我懒吗?是我笨好不好。”   大宝:“我又没嫌你笨!”   “你不嫌我笨,我就聪明了啊?”   大宝语塞。   叶烦走过来:“大宝,有什么话以后信上说。也可以把资料寄给同学。”   大宝的好朋友满脸惊恐,大宝的学习资料他看得懂吗?叶会计真看得起他!   大宝点头:“妈妈的办法好。”拍拍同学的肩膀,“就这么定了。我到首都就给你写信。”   他好朋友忍不住说:“耿大宝,到首都交了新朋友就忘了我吧。”   少年的妈朝他脑袋上一巴掌:“没出息!”   “没出息也是你生的啊。”少年往前跑,离他妈远远的,放心大吼,“我都没嫌你没有叶会计厉害,你也好意思嫌弃我!”   少年的妈皱眉:“跟谁学的?以前也不这样。”   大宝立刻说:“不是我!廖大弟!大弟跟苗苗姐学的。”   可惜廖大弟搬走了。   叶烦在首都参加高考那几天,正好廖大弟初中毕业,小妹小学毕业,廖苗苗放假在家,庄秋月就叫儿女帮她收拾。   临走那天庄秋月跟叶烦一家道别,于文桃说叶烦回首都接耿卉卉去了,因为耿卉卉一直想过来玩几天,今年不来以后没机会了。   廖苗苗去年寒假去叶烦家玩看出她备考,但苗苗谁也没说。庄秋月想不到叶烦这个时候回去做什么,便对于文桃的话深信不疑。   庄秋月一家和万思芹一家同一天出发,也是同一班车,因为目的地都是申城。   叶烦回来前一天,刘桂花才搬完——从岛上搬到城里离得近,除了没法运的床和衣柜,她什么鸡零狗碎的东西都带上。   因为都走了,没法对峙,大宝才敢这么说。   大宝同学的妈妈觉着大宝是个好孩子,对他也深信不疑,就埋怨庄秋月不会教孩子。   于文桃帮腔:“她家小妹都比她懂事。”   几年过去,离家属区近的渔民都知道廖苗苗那年进医院是因为自杀。叶烦和刘桂花没帮庄秋月藏着掖着,大家也知道庄秋月改女儿的志愿,四年制农大没上上了三年制师范。   其他村民一看叶烦没阻止她婆婆,就放心大胆地说出对庄秋月的不满。   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庄秋月嘴巴会说,待人客气,细想想谁也没吃过她家一个糖。   像万思芹不怎么跟人打交道,也没人抱怨她把东西看得宝贵。刘桂花同样热情好客,渔民遇到刘桂花从城里回来,刘桂花就抓一把糖给人家,哪怕心疼的滴血也不叫人看出分毫。   庄秋月嘴上说去我家吃,然而真去她家,除了小山和小草,大宝和二宝,别人没吃过她的东西。   庄秋月给大宝糖果,也是大宝用奶糖换的。二宝拿两个小面包,自己吃一半,剩下一个半给廖家仨孩子。   二宝是一点也不知道东西珍贵。   大宝和二宝没抱怨过庄秋月小气鬼,叶烦这些年一直以为庄秋月除了对孩子该管的管不该管的瞎管以外,真以为她其他方面都不错。   叶烦听着众人“讨伐”庄秋月,不知不觉到码头,她停下用眼神询问耿致晔,这些事你知道吗。   耿致晔摇摇头,往客船里面放东西。   叶烦见苏多福上来:“你别上来了。”   “我送你们到车站。”苏多福笑着说,“这么多东西走到公交站牌多累啊。”   苏远航点着头说:“我也送你们到车站。叶会计,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山西村村民正想问这么多东西怎么拿到火车站,听到二人的话,立刻说:“叶会计,叫他俩送你。不是你出主意搞食品厂,多福哪有机会当厂长。要不是远航自己有工资,哪敢在家闲几个月备考。”   苏多福和苏远航连连点头。   送耿致晔到码头的新团长心说,原来村民这么客气不是因为耿致晔是军官,也不是因为叶烦是将军的女儿啊。   叶烦笑着说:“那我听你们的。”   山西的书记很高兴:“听我们的就对了。叶会计,等你回来,一定叫你住上我们自己修的招待所。”   村民补充:“给你留几间,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住。”   苏多福:“瞧你们一个个小气的,以后赚了钱,给叶会计修个小院。”   为了以后赚大钱,大家都夸苏多福的主意好。   新团长看到这么和谐的一幕顿时感到压力很大,他这个横山岛守岛长官不易当啊。   甭管容不容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客船朝对岸驶去,叶烦一家走了。   因为叶烦搞食品厂,还完外债,有了存款,生病也敢去卫生院买药的村民眼眶通红。耿大宝的好朋友,同桌,同学,终于意识到以后很难再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大宝很兴奋:“妈妈,今年放寒假能来吗?”   叶烦:“说起假期,妈妈正想问问你要不要留级。”   “又留级?”大宝很不高兴。   耿致勤:“首都课本跟这边不一样。”   大宝震惊:“不是全国统一啊?”   苏远航摇摇头:“小学课本也不是。你到首都要补的多呢。”   二宝赶忙问:“我呢?”   叶烦:“你到秋才上四年级,几本书有什么好补的。”   二宝被妈妈挤兑一通很不高兴,挤到奶奶怀里:“我们不理她。”   于文桃要不是担心她气哭,真想说,人家不理你。于文桃问:“卉卉,你买的螃蟹拿来了吗?”   苏多福:“拿了。在我这里。喜欢吃到冬天我再叫人给你们捎几箱。”   于文桃不敢擅自做主,不由得朝叶烦看去。叶烦对苏多福说:“到时候我叫送货员给你捎个信。”   苏远航一直想问但没找到机会:“叶会计,考的怎么样?”   叶烦:“问题不大!”   叶烦参加高考这事苏多福也知道,闻言惊呼:“京大?!不愧是叶会计!我就觉着咱们岛上要是有谁能上京大,那个人非你莫属!”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舒服呢。叶烦忍俊不禁,“可惜专业,说不好吧,是个万金油,毕业后分配文科类职位哪个都行。要说好,不是我喜欢的专业。”   苏远航:“又不是只能学一个专业。到大学里头仔细了解了解,有喜欢的再学一门也不迟。”   苏多福不禁问:“还可以选啊?”   苏远航点头。   苏多福:“要是两个都学得不错,是不是分配的时候也比别人多几个选择?”   “理论上是这样。”苏远航道。   苏多福若有所思道:“看来还是得让我女儿上大学。第一年没考上就再读一年,第三年还没考上,就叫她回来开船。”   苏远航无语又想笑:“你闺女多笨?上过高中还要考三次?”   耿致勤和耿卉卉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点头。   苏多福心说,她不如你们会读书啊。可是仔细想想,英语不行,数学不会,可以死记硬背啊。他闺女又不傻,一遍背不会就背两遍,两遍不行就抄写,把课本吃透吃烂,考不上重点大学,还能考不上普通大学冷门专业吗。   这么一想,苏多福心里轻松多了。   有他俩帮忙,耿致晔力气不小,叶烦和耿致勤以及于文桃都能拿东西,耿卉卉一个人能看住大宝和二宝,也能拎着小东西,所以一行人没怎么耽误就到火车站。   苏多福和苏远航走后,于文桃忍不住跟耿致勤说:“岛上的人都挺好的。”   耿致勤:“因为嫂子能带他们赚钱。以前也掐的厉害。”   大宝点头:“经常为了一点水一点菜打架。我同学说的。”   于文桃很意外:“这么彪啊?”   叶烦把东西放好,到于文桃对面坐下,“岛上比陆地民风彪悍。村里七八十岁的老人跟海盗打过。”   “海盗?”于文桃感觉很陌生,只在电影里和剧本里看过。   叶烦点头:“我说的是海盗。不过都是外国军队和商人假扮的。谁让我们以前地大物博还有钱,偏偏就没有枪呢。”   大宝脱口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叶烦揪住他的小脸:“说错了。现在国家制度很好,政权稳固,不适合用这句。要说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大宝看他爸,是这样吗。   耿致晔点头:“当我们强大了,四海之内都是朋友。要是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软弱,四周就是敌人。”   大宝好像知道以后考大学学什么。不过想到他妈说以前很多专业现在还没开,因为缺老师也缺设备,就决定听妈妈的话重读初一,多给国家一年时间准备。   大宝靠妈妈身上,看到面前的水桶,“卉卉姐,你好像逃难的。”   “回到家你别吃!”耿卉卉打开扣在水桶上的瓷盆,看到水桶里还坐着一个盆,盆里有几条海鱼,“奶奶,这些鱼不会捂臭吧?”   于文桃:“我抹了很多盐不会的。”   耿致勤问:“回去怎么吃啊?”   于文桃:“温水把盐洗掉,红烧鱼多放菜不放盐,再放点粉条把汤水吸走,鱼就不咸了。再说了,咸鱼好吃。”   耿致勤觉着她妈不如她嫂子会吃,就问叶烦这样做行吗。   叶烦:“不是有三条鱼?先试一条。”   耿卉卉惊讶:“不给我姥?”   叶烦要是不知道这孩子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姥,听到这话会觉着她不高兴。叶烦笑着说:“鱼不给她。一条鱼也不够你姥一大家子吃的。”   耿卉卉点头:“我表兄弟姊妹都在,一条鱼我姥和我姥爷能吃到一个鱼头一个鱼尾都算他们孝顺!”   叶烦失笑:“这一路上早着呢,你要不要找个地方睡一会?”   于文桃:“靠我身上睡吧。”   耿卉卉嫌热,发现过道另一边座位空着,就拉着耿致勤过去,一人霸占一排,看起来跟在自己家似的,一看列车员过来就立刻起身。耿致晔见状叫她俩安心睡,车停了有人上来他叫她们俩。   有了耿致晔这句话,俩人踏实了,白天睡几个小时,夜里又睡几个小时,第二天下午下车的时候几乎没有疲惫。   于文桃和大宝、二宝气色也不错。大宝窝在他爸怀里睡一夜,二宝坐在妈妈腿上睡一夜。   叶烦和耿致晔看着老老小小拎着包往公交站牌跑相视苦笑。耿致晔拉着叶烦的手:“到家让她们洗衣做饭,我们补觉。”   “家里有人打扫可以这样,要是二嫂没回去过,这么久没住人,我们有的忙呢。”   耿致晔:“你歇着,我收拾。”   叶烦笑着点头:“车来了,先上车吧。”   上车没多久叶烦就靠着耿致晔睡着了,她潜意识知道在公交车上不用担心孩子跑丢或被拐走,放松下来就撑不住。   耿致勤和耿卉卉在耿致晔前面小声聊天,大宝和二宝在他俩身后指着首都建筑热聊,跟几百只蝇子在耿致晔耳边嗡嗡响,耿致晔心烦:“回家再说。”   大宝想说,我又没大声喧哗,可他朝前面一看——妈妈睡着了,他不禁嘀咕:“不可以好好说话吗。”   耿致晔回头瞪他,大宝吓得捂住嘴巴,小声说:“你可以告诉我妈妈睡着了啊。我又不是不懂事。”   耿致晔:“你猜你妈为什么这么困?”   大宝:“妈妈夜里没睡?妈妈在火车上睡不着吗?”   “你猜我昨天夜里为什么不睡?”   大宝摇头。   “因为我睡着手松开,你小子会掉地上!”耿致晔没好气道。   大宝扭头看二宝,妈妈为了照顾你啊。   二宝抿着嘴摇摇头,不要说话啦。   一路无话,大宝憋坏了,下了车就拎着自己的包往家跑,到门口想开锁,轻轻一碰门开了,大宝惊得朝身后喊:“爸爸,奶奶家招贼了。”   于文桃吓得拎着大包小包跟逃难似的飞奔过来,到门口正好碰到耿犇犇从屋里跑出来,六只眼睛互看一下,意识到闹个乌龙。耿犇犇后知后觉:“奶奶?你回来了?只有你和大宝啊?”   耿卉卉跑过来:“还有我们。大宝,以后看清楚再喊人!”   大宝理亏,弱弱地说:“我又不知道犇犇哥在家。”   耿犇犇一开始没想过来奶奶家,上周末他妈休息到姥姥家,说算着时间该回来了,她过来把屋里收拾收拾。   耿犇犇跟他妈回到奶奶家发现奶奶家没人也有没人的好处,几毛钱在路边买一个大西瓜,一切两半,上午吃一半,下午吃一半,奶奶家还有风扇,在地上铺席从上午睡到下午也没人烦他。   耿犇犇就对他姥姥说,在家等姐姐和小婶,顺便留意姐姐的通知书——耿卉卉的志愿写的是耿家老宅地址。   关乎通知书,耿犇犇的姥姥不能拒绝,就给他带点吃的,让他中午用电饭锅热一下,然后送他上公交车。   耿犇犇今年十四岁,很多事都能自己做,他嫌电饭锅热饭慢就把炉子点着。耿犇犇把两扇大门打开,就问奶奶要不要喝水,他烧水了。   到堂屋把地上的席收起来,指着角落里的大西瓜:“我买的,奶奶,吃不吃?”   耿卉卉看到地上还有个搪瓷缸子,缸子里装的好像是汽水:“小日子挺潇洒啊。”   “那当——”耿犇犇看到他叔和他婶进来,顿时不敢贫嘴,出去接下他婶拎的东西,看到他叔手里的桶,“怎么还拿桶和盆?又不值钱。”   耿卉卉跑过去拿掉盖着桶的瓷盆,耿犇犇睁大眼睛,想说什么又咽回去,回屋抓一把他仍在桌上的零钱,“姐,我去姥姥家拿衣服,告诉姥姥今晚不回去了。”   耿致晔:“站住!”   耿犇犇想哭:“小叔,我——”   “给你姥拿点。”耿致晔把坐在桶里的盆拿出来,叫耿卉卉找个小篮子。耿致晔挑还动的螃蟹放进去。   耿犇犇蹲在一旁默念,到“十二”他就喊停,“我姥姥家这么多人正好。”   村民在池塘水沟里养的河蟹不如海蟹大,十二个都不能铺满钢筋锅里蒸馒头的箅子,耿致晔又加六个,耿犇犇拎起篮子:“够了!”   耿致晔叫耿卉卉陪他一起去。   由于耿犇犇在家给各个房间通风,叶烦洗洗脸擦擦脖子就回屋继续睡,这一觉到七点多,螃蟹和米饭蒸熟,红烧鱼炖菜做好。   翌日,叶烦和耿致晔领着大宝和二宝去叶家。   叶烦打开冰箱拿喝的,看到螃蟹:“没吃啊?”   陶春兰:“吃一半,留一半晚上吃。我给你哥和你嫂子打电话了。他们晚上回来吃饭。”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叶烦不禁说,“您喜欢吃我回头去乡下看看。”   陈小慧说:“乡下没有。乡下有的话菜市场的河蟹不可能跟鱼一个价。”   “乡下人不一定知道河蟹能卖钱。”叶烦说着眼前一亮,“我婆婆该回娘家看看了,回头送她过去顺便问问。”   陈小慧一听顺路不费事,就跳过此事,问:“收到通知书了吗?”   叶烦摇头。   陈小慧忍不住说:“会不会滑档?你第一次参加高考就不该填京大。”   陶春兰点头:“你要工作要照顾大宝二宝,哪有时间复习啊。你还填热门专业。你的心真大!是不是你婆婆的主意?”   陈小慧:“还用说啊。她一直看我不顺眼,我比小勤考得好,她心里不痛快,肯定叫叶烦报京大!”   耿致晔想说什么又不想跟她搭腔,干脆当没听见。   午饭后,四五点钟,耿致晔说衣服没洗,屋里还没收拾,就叫叶烦和俩孩子回去。   到耿家胡同里,耿致晔就说:“你妈要变成陈小慧二号!”   “妈关心则乱。”叶烦上午没有反驳她妈和陈小慧的话,收到通知书再解释也不迟。   三天后,邮递员出现在胡同里,到耿家门口就喊:“于婶!”   邻居听到邮递员的声音出来问有没有他们家的信,邮递员说:“你等会儿!”   “你于婶的信当紧啊?”   邮递员翻出两个录取通知书,邻居先疑惑,接着意识到什么跑过来,扯开嗓子喊:“于文桃,快出来!”   其他邻居听到这动静很好奇,出来问出什么事了,邻居大声说:“烦烦和卉卉考上大学了!”   叶烦和耿卉卉参加高考能瞒住离耿家几里路的陶春兰,没法瞒邻居——邻居遛弯买菜上班都有可能从考场经过,很难不被他们看见。   叶烦和耿卉卉出来,邻居就催她俩赶紧打开。一看是京大,邻居也顾不上自己的信,问耿犇犇,“家里有鞭炮吗?”   耿犇犇被问糊涂了,邻居以为没有,叫自家儿子把过年剩的鞭炮拿出来。   其他邻居也去家里拿鞭炮,噼里啪啦放许久,然后街坊四邻都知道耿家出了俩大学生,叶烦烦考的还是京大。   左邻右舍大人小孩都挤在耿家门口,问叶烦怎么考的,也不嫌三伏天晒得慌。   叶烦懵了,耿致晔纳闷,怎么比他考上军校时阵仗大,难道这就是全国最高学府的待遇吗。   耿致晔说:“进屋说?外面挺热的。”   邻居看到叶烦脸通红,叫她进去,耿卉卉被挤到一旁。耿卉卉看着手里的通知书不香了,跟她小姑抱怨:“早知道就写姥姥家地址。”   耿致勤拿过通知书:“两年前咱们这一片出了几个大学生,就算没你小婶,你的通知书也不稀罕。再说了,你小婶是外人啊?她的学校补贴多,还能亏着你?”   “对啊。小婶手松,今天赚了钱都不舍得放到明天。”耿卉卉很高兴。   等邻居终于走了,耿卉卉问:“小婶,买肉去?”   叶烦:“城里的猪肉需要票。”   耿卉卉忘了:“可是鱼也没岛上的新鲜啊。”   “我明天去我妈家,后天送你奶奶回村住几天,到时候你和你小姑跟我一起去。我们去乡下买。”叶烦问耿致晔,“你什么时候开学?”   耿致晔:“八月二十几去学校。不过我好像忘了告诉我丈母娘这次不是回来休假?”   两口子仔细想想,早几天去叶家叶烦确实没说。陶春兰可能以为他休假也没问。   大宝和二宝见他爸他妈脸色不对劲,第二天要在家陪奶奶,其实不想跟爸爸妈妈到叶家挨骂。   第二天也是巧了,正好周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叶紧在家,李明月也在家。耿致晔就叫叶烦先把通知书拿出来,让丈母娘一家高兴高兴。   陈小慧听到叶烦考上京大,脑袋发蒙,然而没人注意到她神色不对。叶烦被哥嫂围住,陶春兰的注意力在通知书上面,耿致晔琢磨待会儿怎么坦白。   没人理靓靓,靓靓找小姑,陈小慧回过神,拉着靓靓的小手跟她玩儿,其实低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问:“哪个专业啊?”   叶烦:“就是普通专业,汉语言文学。”   京大的王牌专业之一,老师全是建国前后的名家名人,可不普通啊。陈小慧心累,比不了,真比不了啊。   陈小慧不敢抬头,怕自己笑比哭还难看:“比我的专业吃香。”   陶春兰忍不住说:“终于承认你的专业不吃香?不过也比考古吃香。幸好没上考古专业。毕业后你不想进机关,还可以当历史老师。”   这话陶春兰以前说过,陈小慧嫌她不懂自己的抱负理想没理她,现在听到这话就觉着陶春兰嫌她不如叶烦懂事。   可是叶烦的学校比她好,叶烦比她聪明,跟这些比,就是真嫌弃她不懂事又算得了什么啊。   陈小慧心里不舒坦,又不怕叶烦看出来:“你那么爱做生意,我以为你不可能报这种专业。”   叶烦:“京大没开经济学。以前有,断了十多年,这十多年又是计划经济,导致经济学老师都快把以前懂的知识还给学校。”   说起专业,耿致晔早就想吐糟:“她还想报法学呢。叶烦烦,打算继续钻法律法规漏洞啊?幸好没开!” 第75章 买房   叶家人都没想到叶烦工作带孩子还能考上京大, 所以亲眼看到通知书的时候都是又惊又喜,就没人在意耿致晔上次过来忘记说他到国防大学进修两年。   陶春兰要给叶烦加餐, 可是菜市场的肉限购。叶紧和李明月便骑车去买烤鸭和烧鸡,半道上经过菜市场,又买一个大西瓜。   午饭后,耿致晔说不放心大宝和二宝,陶春兰不得不放女儿女婿回去。   路上,叶烦问耿致晔:“我们买房吧?”   耿致晔:“于姨说什么了?”   “跟她无关。京大附近有高中有小学,我们搬过去,于姨送二宝, 大宝可以跟犇犇一个学校。”叶烦算一下,“不需要很大, 三间正房,中间当客厅, 于姨住一间, 我们一间, 东西厢房一间做厨房, 一间改成大宝的卧室, 一间改成二宝的卧室。小勤和卉卉周末回去跟二宝一个房间, 犇犇嫌他姥姥家人多也可以跟大宝睡一间。四合院南边也有屋子,正好放杂物。”   耿卉卉和耿犇犇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他们更喜欢耿家, 到姥姥家有点像客人的感觉不自在。   耿致晔:“我们有那么多钱吗?”   “东城西城的房子贵,那边便宜, 老师多, 单位分房,导致民房不好出手, 也不如这边繁华,我算过,六七千块钱能拿下。”叶烦又认真想想,“房子维护的很好,家具齐全,还是好木料,最多一万。你这些年的工资我没动,用不完。”   耿致晔道:“那就买吧。大宝和二宝在这边上学,你去京大住校,经常十天半月见不着你,于姨管不住他俩,很容易变歪。”   “那你和犇犇带着大宝二宝先看看地段?有人问你就说知青返乡没房子住,听说附近有人卖房,可是胡同七绕八拐,你好像迷路了,然后反问谁家卖房。”   耿致晔差点没把住把头:“连应对的理由都找好了?可真能沉住气!你干嘛去?”   “送你后妈回娘家。”   耿致晔摇头:“叶烦烦,你觉着我信吗?我不是你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计划,计划,不一定能实现。”叶烦掐他的腰,“好好骑车!”   耿致晔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以不管你又想干嘛,但有个前提,别把自己搞进去。”   “我又不傻。”叶烦失笑,“去商店,给你们买几个遮阳帽。”   嘴上说几个,叶烦买了八个,一家老小一人一个。   大宝和二宝拿到遮阳帽就叫耿犇犇出去买冰棒。   耿卉卉原本嫌热,有了帽檐很大的遮阳帽,蹦蹦跳跳跟他仨一起去。于文桃说:“大学生了,还跟小学生一样。”   耿致勤:“大学生就要稳重啊?妈,你年龄大了就要像个老人一样吗?”   于文桃想说她不老,可是她领几年退休金了啊。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叶烦:“要不要跟小勤去商店买点东西?我们明儿从这里坐车直接去客运站?”   于文桃问:“真去啊?”   “你跟我住半年,不叫你兄弟看看你黑了瘦了吗?”叶烦问。   于文桃想说他们了解你,你不至于虐待我。可是兄弟姊妹一直很担心她,于文桃起身戴上遮阳帽:“我去供销社看看。”   叶烦给耿致勤使个眼色,等于文桃回房间拿钱,叶烦小声说:“你问问主任三蹦子租不租,租一次多少钱,租一个月多少钱。”   耿致勤:“什么时候租?”   叶烦:“早上供销社拉菜拉货吧?那我们下午四点用,八点之前还回去。”   耿致晔挑眉,叶烦烦想摆地摊不成?   叶烦是这么计划的。   翌日上午,耿致晔在家带孩子,叶烦和耿致勤陪于文桃到于家村,于文桃去她兄弟家,耿致勤带着叶烦在村里闲逛。   村里逛一圈,俩人就下地,看看河里有没有水,地里庄稼长势如何。   不久前于家村包产到户,老百姓有了自己的地都很爱惜,地头上都不舍得空着,叶烦根据于文桃娘家人口算一下,地头上种的菜吃不完啊。   于文桃跟弟媳妇嫂子在屋里聊天,于家男人就在外面抽卷烟,于家男人看到叶烦回来立刻把烟熄灭,担心熏到叶大小姐。   耿致勤的小舅还叫他小女儿回屋搬凳子。   叶烦等凳子搬过来,就坐到几个便宜舅舅对面,问:“家里的菜够吃吗?”   耿致勤的几个舅舅以为叶烦跟他们聊家常,指着爬满整面墙的豆角子说:“吃不完!”   叶烦笑道:“我看河里有水,有鱼有螃蟹吗?”   耿致勤大舅:“鱼刺多,螃蟹没什么肉,都没人吃。你问——你想吃啊?”说着话就起来,“那我去借——”   “等一下!”叶烦叫住他,“回头你问问村长能不能抓河里的鱼拿去卖。只抓大鱼,还有河道两边淤泥里的螃蟹。村长说那是大家的,吃可以不能卖,就算了。”   于小舅:“你又回供销社上班了?”   于文桃这个时候从院里出来,说叶烦考上京大。那语气跟自己考上一样。   于家众人脑袋懵了。   许久,他们才回过神,想笑又想夸叶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于文桃嫌她兄弟们没出息。她刚才在院里也听到叶烦的话,就叫她大哥找村长问问。   村长确实说河是大家的,他不能做主。可是又希望于家的生意能成,以后大家跟着于家人进城卖菜,就说下午给他答复。   于大舅走后,村长叫他儿子找小队长,再把村里说话有用的长辈叫过来。众人想到“包产到户”是于文桃的兄弟们撺掇的,村里真把地分了,镇政府也没人来阻止,就觉着这次也可以听于文桃兄弟的。   当天夜里,于文桃的兄弟们睡到自然醒就起来抓螃蟹。   觉少睡不着的老人提着煤油灯跟过去帮忙。   上午,于家小辈下大网抓鱼。午饭后,于文桃的弟媳妇和嫂子摘豆角薅菜,整理出四大筐。   四点半,叶烦骑着三蹦子过来称菜称鱼称螃蟹,然后全拉走。   叶烦没去供销社,也没去菜市场,而是把车放在一个不起眼又有很多老年人的胡同口。耿致勤和耿卉卉早就等在那里。   这个地方是叶烦上午特意找的。   大概三个女同志没什么危险,在胡同阴凉处乘凉的大爷大妈都敢上前询问价格。   叶烦和耿致勤以及耿卉卉都不像穷人,也没法说自家没钱,就说帮乡下穷亲戚卖——村里今年包产到户,他们分到一段河头,在河头上种菜,拉网养鱼和螃蟹。   大妈们都是人精,在自己地盘上也没什么顾虑,直接问:“闺女,这些东西全卖了,你能赚多少?”   叶烦:“去掉租车钱,三成!”   “那不多啊。”   叶烦:“亲戚辛苦种的,我家又不缺钱,要人家这个钱干嘛啊。”   “在哪儿工作啊?今儿可不是周末。”言外之意没工作还敢说自己有钱,糊弄老太太玩儿呢。   耿卉卉嘴巴快:“我婶是京大学生。”   “京大”的学生可比菜稀罕,在远处看热闹的大爷大妈都过来询问叶烦几岁,结没结婚,想找个啥样的对象。后来知道耿致勤和耿卉卉也是大学生,三人还是一家人,大爷大妈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可能觉着买叶烦的菜孩子吃着聪明,都叫叶烦给他们称一点。退休金高的就买鱼买螃蟹买菜,退休金少的就买茄子豆角子。   六点半菜就卖光了。   迟了一步的大妈问叶烦:“闺女,明儿还来不?”   “明天有菜有瓜,不一定有鱼。”叶烦道。   大妈:“还是今儿这个点?”   叶烦点头,大妈很满意,遇到街坊四邻就说那个大学生明儿还来,咱们别去菜市场,菜不新鲜,不许咱们挑拣,卖菜的职工还跟大爷似的,比大学生还架子大。   叶烦把车还给供销社,供销社新来的主任问:“在哪儿卖的?这么快啊。”   “不是这附近,不会抢供销社生意。”叶烦始终没说在哪儿摆摊。   供销社新主任也会做人,就没继续问:“可以直接进村收菜?”   “都改革开放了,怎么不行啊。”叶烦防着上面来人问起此事,主任推到她身上就没有直接回答,“您再仔细研究研究改革开放政策。”   主任好气又好笑,叶会计真是个泥鳅,嘴里没一句实在话。“什么都能卖?”   叶烦:“自己生产的可以。法律不许卖的不行。你检查一下车子。”   主任还在琢磨前两句话,随便看一眼车胎好好的就抬抬手放她离开。   叶烦跟大爷大妈说“三成”是指给于家人三成,因为叶烦要留够车胎坏了换胎钱。   到家叶烦把本钱拿出来,又把于家的三成拿出来,自己五成拿出来,剩下的给小姑子,叫她跟耿卉卉平分。   耿犇犇看到姐姐手里一把钱也要帮他婶卖菜。叶烦说:“看着多,其实都是零钱,没多少。”   “那也是钱啊。”耿犇犇道。   耿致晔板着脸:“你给我在家写作业。以后考上大学就叫你婶带你卖菜。考不上大学自己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   耿犇犇算算账:“考上大学啥都有?”   耿致晔点头。   耿犇犇:“明天开始我——好好写作业!”   叶烦看向她的两个宝,你们呢?   大宝和二宝也保证好好写作业,叶烦给他们三个一人五毛钱零花钱。大宝拿到钱就要买冰棒,叶烦叫住他,“明天中午再买!”   大宝可不敢跟妈妈犟,否则明天会被爸爸关屋里,还有可能失去零花钱。   翌日下午,太阳不是那么毒辣,叶烦骑车去供销社,检查一下三蹦子,加了油就下乡。   四点多到于家村,于家几个兄弟都把鱼和螃蟹准备好了。   叶烦问:“这次的鱼和螃蟹也是你们家的?”   于家人称不上多厚道,但也不占人便宜,于小舅说:“算我们全村的。赚了钱归村里,过些天割豆子用这个钱买镰刀,一家分一把。”   叶烦道:“那就按收购站的价格?”   不用亲自送过去,也不用被收购站挑三拣四,就算这个价有点低,于家村村民也没意见。   叶烦见大家都点头:“往后鱼和螃蟹可以少点,城里舍得天天买鱼和螃蟹的不多。”   于小舅笑着说:“河里也没有那么多大鱼能让我们天天抓。”   叶烦:“那先称鱼和螃蟹。我看看菜怎么样。”   耿致勤的大舅妈说菜有点少。叶烦让大舅妈挑一下,只要又长又细又嫩的豆角和形状好看的嫩茄子辣椒。这么一挑两筐变一筐半。叶烦就说先放着,她去屋里喝点水。   大舅妈立刻带她去屋里,还说有从地头上摘的瓜。   叶烦进去先把昨天的菜钱给她,“说好的赚了钱分你们三成。这是赚的。”   大舅妈不愿意要赚的钱,说给大宝和二宝买冰棒吃。叶烦塞给她:“菜太少,你找亲戚摘两筐半凑够四筐。种类可以多一点。明天也按照收购站的价格收,卖菜的钱还给您和几个舅舅三成。那些品相不好的,自己吃不完的话也装起来,我带走送给买的多的人。”   其实昨晚和今早都有人问大舅妈叶烦还来不来。碍于耿致晔不是于家亲外甥,大舅妈不敢命令外甥和外甥媳妇过来,就说她也不知道,看叶烦心情吧。   闻言可以跟亲戚邻居有个交代,还能带她们赚钱,大舅妈特高兴,说:“烦烦,你歇一会儿,我去问问。”   叶烦开车又不累,外面也凉爽,就跟她出去。   在外面的村民一听还要菜,就叫于家大舅妈去他们家摘。   最后叶烦拉走四筐菜,半框歪瓜裂枣,两水桶各种河鱼和一桶用草绳绑好的螃蟹。   到了昨天摆摊的地方大爷大妈过来,小孩子也围上来看热闹,叶烦把大舅妈给的歪瓜果给小孩。   又买螃蟹又买鱼又买菜的大爷大妈们得了一把小葱,或者一把农家人吃够的苋菜,或者木耳菜、小茴香。   大爷大妈们愈发喜欢叶烦,菜送回家碰到邻居就提醒邻居快去买。   叶烦收摊的时候一个大妈拉着叶烦小声问:“农村有鸡蛋吧?”   没料到这点,叶烦愣了一下才回答:“我得问问。鸡蛋和鸭蛋好卖,他们去农副产品收购站就卖了,不一定有。”   “你问问。跟供销社一个价就行。大妈不叫你便宜点。”   叶烦点头:“明天问问。”   天气炎热,村里人担心蛋坏了不敢存蛋,十几家才凑够一百个。叶烦开车很小心,所以这次快六点才到摆摊地。   大爷大妈们之间消息灵通,说叶烦这么晚过来肯定买到鸡蛋了。   叶烦把篮子里的鸡蛋拎下来,大妈挤过来。叶烦赶紧提醒:“农村家养的鸡蛋有大有小,不安个卖,我们论斤称,都是这两天下的蛋。”   鸡蛋什么形状的都有,大妈们打眼一瞧就知道不仅仅是几只母鸡下的蛋,所以相信叶烦的话。可是他们依然往前挤,因为新鲜不限购,有人就要五斤。   要五斤的人话音落下就被大爷大妈合力挤到一边,让叶烦称一斤,然后小心放她们带来的篮子里面。   夏季农村的菜吃不完,真吃不完,喂猪猪不长膘,青菜也没法晒干过冬,所以都给叶烦。叶烦也不吝啬,买鸡蛋的大爷大妈也得了一把苋菜或者木耳菜。   大爷大妈们很高兴。   耿致勤和耿卉卉也很高兴,每天都能分到一成,所以俩人也特积极,回到家什么活都不叫叶烦干。   晚上,耿致晔问:“叶烦烦,累不累?”   “说实话?不累。去村里于家几个舅舅舅妈称菜搬菜,到了摆摊的地方小勤和卉卉帮忙。要说累,跟大爷大妈们聊天累。”叶烦全身上下只有嘴巴累,“房子看好了吗?”   耿致晔点头:“三处。没想到真有人卖祖宅。”   “陈小慧说她同学的亲戚要卖房出国,我就料到今年想跑的人更多。”   耿致晔:“如果你有机会你出去吗?”   “出去玩儿?”   耿致晔:“定居!”   叶烦嗤笑道:“我在首都可以横着走,出去给人当孙子?脑子有坑啊。”白了一眼耿致晔。   大宝和二宝咯咯笑。   耿致晔问:“你俩怎么还不睡?”   俩小孩趴在爸爸妈妈床上玩,耿致晔也不知道他俩玩什么。大宝坐起来说:“没到九点。”   耿致晔抱起他扔侄子屋里,又回来抓闺女扔给耿卉卉。耿致晔关上门,躺在叶烦身边,“什么时候去看看?”   “谈价格了?”   耿致晔:“按照你那次说的价格谈的,他们嫌少,说建国前要多少多少钱之类的,我懒得跟他们掰扯。建国前常凯申当政钱是钱?冥币都比他印的钱值钱!”   上面提出改革开放不到两年,经济特区也不在首都,有铁饭碗的人都等着分房,社会闲散人员没钱,叶烦暂时不担心房价飙升:“明天上午先看看,家具值钱多几百块钱就拿下,多几千就算了。带上资料和存折,谈好就过户。”   “这么急?”   叶烦:“你装修啊。过了二十号你去学校报到,万一直接留在学校,我装修啊?”   耿致晔气笑了:“真会打算啊叶烦烦。”   “我家是不是你家?”   耿致晔搂住她:“我装修行了吧。”   “睡觉!”叶烦示意他关灯。   耿致晔一人带仨孩子,还要看房,累得午觉都比平时多睡半小时,因此没心情闹她。   一夜无话。   上午,耿致勤和耿卉卉洗衣服,叶烦叫犇犇盯着大宝和二宝,她跟耿致晔去看房。   于文桃等几个小的去门口玩,院里只剩耿致勤和耿卉卉,小声问:“赚了多少钱?”   耿致勤给她一个白眼。于文桃朝她背上一下:“我又不要你的。”   “没多少钱。茄子辣椒豆角便宜,鱼蟹和鸡蛋贵,可是菜多鱼和蛋少,螃蟹都快没了。”   于文桃天天去菜市场知道菜价,她自己算算去掉油钱和租车费,“也没有多少钱啊。那你三嫂还干?”   “我们又没工资,能赚一分是一分。”耿致勤说,“把你的退休金拿出来一半给我们?”   于文桃起身去盯着孙子孙女别往大马路上跑。   耿卉卉冲她奶奶的背影做个鬼脸:“老太太小气得很!”   耿致勤点头:“特小气!你爷爷这些年的工资都在她手里。你小叔小婶说看房,她也不说给人家两千块应急。”   “小叔小婶有钱吧?”   耿致勤:“他们有钱更不会要她的钱,她说句客气话有什么啊?小心眼!不怪陶姨烦她。陶姨要是知道,不给你婶一两千,也会说电视机风扇冰箱她包了。”   “说不定奶奶是这么打算的。”   耿致勤摇头:“你等着吧。除非她羡慕人家有,你小婶家里没有,她说自己掏钱买。”   “那也可以把这里的东西拉过去啊。”   耿致勤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咱们搬去那边,这边的东西就用不着了。你奶奶肯定说,烦烦,你买房我也没出钱,家里这些风扇、电饭锅都给你吧。”啧一声,“还得是我妈啊。”   耿卉卉被她姑逗得咯咯笑,也就是亲闺女敢这么埋汰。   再说耿致晔和叶烦,叶烦不想操心装修,耿致晔也不想操心,所以他先用公用电话给房主打个电话,带叶烦去家具齐全的那家。   那家人在东城,比叶烦和耿致晔离得远,俩人坐公交车到地方又在门口等十来分钟,来了一位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的女同志。   女同志到跟前打量一番叶烦,问耿致晔:“你爱人?你们两口子不像知青。”   叶烦胡扯:“回城好几年了。”   “知青买得起房啊?”女同志撇嘴。   叶烦:“我爸妈的钱和他爸妈的钱。我家和他家老宅都给他哥和我哥了。”   “难怪呢。”女同志推开门,院里荒草及膝,“十多年没人住。不过墙壁结实,房子不漏水,我经常叫我当家的来看看。”   大概临时收拾过,门窗上没有灰尘,只是颜色旧了,看起来是暗红色。   女同志先打开东厢房门,“这边房子比皇城根下的长一点,三间厢房和坐北朝南的正房中间有个胡同,厢房南头还有一间空地,以前我们就在空地上种菜种花。不过都是老黄历了。”   叶烦进去发现两间厢房通的,正对房门的外间像招待朋友的客厅,靠东墙是罗汉床,床上有个方几,靠北墙放着一个书桌,书桌后面是书架,书桌和书架上都空无一物。   外间和里间中间的墙其实是一个博古架,博古架中间是个圆形门,正对着圆形门靠南墙的是一张拔步床,西边窗下放着条几,以前可能是放花瓶摆件的,北墙是衣柜,床上和条几上都没东西,衣柜里肯定也空无一物。   没等叶烦问,女同志越过圆形门打开衣柜,里面果然是空的。女同志说:“以前是我哥的房间。我哥跟我爹走之前把贵重物品都带走了。隔壁单间是我大姐的,里头跟这个卧室布局一样。”   说是这样说,她还是打开房门叫叶烦看看。   房主大姐闺房对面是厨房,房主打开厨房门,说:“锅被我拿走了。小物件都在,我婆家有,拿过去摔碎了也不值得。”打开橱柜,“餐具其实也算老物件,不过是清末的。”指着一些竹编,“也都是老物件。”   叶烦:“隔壁两间也可以住人吗?”   女同志关上橱柜,带她们去隔壁,“这里原本是我和我娘的房子。”   叶烦奇怪她母亲怎么不住正房。   这两间房跟对面公子房布局差不多,但家具明显没那边好,那边像红木,这边像榆木,室内小家具也多,有写字的书桌,还有梳妆台圆凳子等等。   叶烦扫一眼,家具可以用,墙壁也没有渗水的痕迹,就要去正房看看。   女同志打开正房,靠北墙是条几,条几下放方桌,方桌两边是椅子,跟公子房外间很像。   叶烦走进去,客厅和东边房中间是木雕镂空墙,木墙东边便是卧房,靠东墙放着拔步床,南墙窗下是书桌和椅子,靠北墙放着衣柜。   客厅和西边房中间也是博古架,靠南墙窗下是拔步床,靠北墙放着大方桌,还有板凳,像是吃饭的地方。西墙是柜子,像是放家中珍宝的柜子。   女同志见叶烦盯着西墙柜子就把柜子打开,里面果然有很多东西。女房主一一拿出来,“这些花瓶瓷器是大清后期的,不值什么钱。笔筒是我哥我姐的,还有这些杂玉雕、砚台,跟我说都是好东西。真以为我没见过好东西。我父亲还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卖。家里的银勺子银碗字画玉佩都不舍得给我留一样,这些东西值钱的话他们不带走?你看这个笔筒,随便往哪里一塞就带走了,能占多少地方。”   叶烦顺手接过笔筒看看。   女同志:“雕工很好,可是哪能跟玉比。”   叶烦心说,出自名家之手的竹雕比上好的玉贵,文物有时候贵不止贵的材料,还贵在人文历史。不过叶烦可不想点明这些,还给她便无声地笑笑。   女同志以为叶烦不爱听她絮叨:“不说这些。看着给个价吧。我也不骗你,屋里的家具和我哥我姐房里的都是红木。我房里的不值钱,送你了。”   叶烦:“你说个价。我开价你肯定骂我。”   女同志问:“你觉着多少钱合适?”   叶烦伸出两根手指。   女同志惊呼:“八千?你知道光这些家具就值多少钱吗?”   叶烦笑着点头:“听老一辈说过。可是东西有人买他值钱,卖不出去黄金也不值钱。就说六零年,一两黄金能换几斤米?现在又能换多少米?”   女同志不禁叹气,因为叶烦说得有道理。   “可是我等着用钱啊。”   叶烦:“儿子娶媳妇?”   女同志点头。   叶烦不禁问:“娶媳妇你还卖房?”   “我婆家有房,比这边宽敞。公婆不在了,我妯娌要出国,说给他们一家六千块钱,房子归我。”   叶烦问:“房产谁的名?”   “我当家的名,公婆叫我们两家住,不给钱她不走,我也不能撵人啊。”   叶烦:“叫你儿子和儿媳妇先领证住单位宿舍啊。你不打算出去,他们一家熬不过你,你沉得住气的话,三千块钱能把人打发。对了,再叫她和她丈夫陪你公证,省得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来赖上你们。”   女同志笑道:“你替我出主意也得加点。”   “娶儿媳妇哪用得着那么多钱啊。”叶烦继续说,“不如说房子破旧,就卖五六千。刚才不是说你爹没给你留好东西,我把钱给你,你可以去旧货商店买,一百块钱就能买到一块好玉啊。等你老了谁孝顺你你给谁。这个时候把钱都用到儿媳妇身上,以后住在一起闹矛盾说不定还让你滚。”   女同志依然摇头。   叶烦叹气:“你家这些红木家具不值钱。我妹之前淘几件,我妈都要给她扔了。要不是家里不宽敞,还有俩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不能住一起,我们也可以再撑两年等我爱人单位分房。”   女同志诧异:“还有妹妹?”   叶烦点头:“我爱人也有妹妹,二十来岁,都没对象。不然我们不用搬出去。”   全程没说一句话的耿致晔开口:“去后面看看?那边正房五间,虽然没家具,房子没这边收拾的好,可是一万二能拿下。”   女同志以为他故意这么说,不禁想笑:“怎么跟买菜似的还货比三家?”   耿致晔问:“你出嫁前都在这边?那你肯定认识后面那家。”然后说出对方的名字。   女同志愣了一下。   耿致晔见状知道她认识。   女同志认识,不久前还碰到那家老太太,说后悔二十年前没跟她爹她哥她姐一起出去。女同志对以前在首都烧杀抢掠的洋人没好感,死活不出去,她父亲才把房子和房子里的破烂留给她。   女同志:“那家老太太要走?”   耿致晔点头:“东南角也有一家要卖。说他家有海外关系,万一革命死灰复燃,他又要受罪。你以前也遭过罪?”   女同志摇头:“我家老头子精明,说当家做主的是无产阶级,建国初期为了稳定政权也会优待工人,就把我嫁给一个工人。我公爹祖上是手艺人,房子是一点点攒的,不是剥削劳动人民得来的,又因为家里几个兄弟姐妹人口多,那十年左邻右舍都不敢欺负我们。”   叶烦:“我们也不瞒你,买了大房子以后儿子结婚也省得买房。”   女同志公婆的四合院光正房就有五间,将来孙子结婚都不用买房,所以她信叶烦的说辞,“可是,对外说五六千块钱卖掉,谁信呢?”   叶烦:“不是着急给你妯娌钱吗?你妯娌问起来,就说着急用钱不可能卖高价。除非巧了,对方也特别着急。” 第76章 装修新家   非常着急又出得起高价的人不多。再说了, 敢高价买房说明工资高,可是工资高的人不可能没单位房。   既然有房, 就不必当冤大头买高价房,除非儿媳要求没有单独房子不嫁。可是出得起这么多钱的家庭也不愁儿子娶不到老婆啊。儿媳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条件也不可能那么硬气。   说到底,着急用钱的时候降价卖房很正常。   女房主决定退一步:“再给我加一千。”   叶烦摇头:“你家家具不值这么多。除非还有宝贝?比如砖缝里藏着金银玉器。”   女同志:“我连房梁瓦缝里都找过。我爹就是那么小气,除了家具和这堆好看不值钱的东西,啥都没留。”   “八千五?”叶烦道,“不然我找我哥和他哥借点拿下那套房子。要说让我公婆跟我们住,我大伯哥肯定立马掏钱。”   换成女同志也愿意借钱给弟媳妇,趁机把公婆打发出去。女同志沉吟片刻:“那就八千五。什么时候过户?”   “你没带房产证明吧?下午吧。两点在这边的房管局碰头?”   女同志:“确定两点?”   “我们肯定过去。你要是临时加价, 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女同志又问:“对外说六千?”   “可以!”叶烦道,“要是被你妯娌知道, 只有一种可能,你自己说漏嘴。”   妯娌敢狮子大开口也是因为知道女同志有房。女同志做梦都不会告诉她房子卖了多少钱。   叶烦道:“你帮我写一份屋里家具餐具摆件都归我。”   女同志一脸嫌弃:“那些东西我不要!”   叶烦:“我担心你父亲想回乡养老或者你哥在外混不下去过来说东西都是他的。”   女同志想笑:“这位同志, 瞧你说的好像国外很难混一样。国外比咱们这里好多了。”   叶烦:“洋人在咱们国家都瞧不起咱们, 咱们出去了, 他能高看咱们一眼, 让咱们赚他们的钱?”   女同志的笑容凝固。   叶烦拉着耿致晔出去, 女同志下意识跟出去, 无意识地锁上门,到胡同口,车水马龙惊醒女同志, 女同志忍不住仔细打量叶烦,说:“你懂得多, 又这么有气质, 肯定不是知青。”   叶烦笑着说:“下午见吧。”   没否认就是承认她猜对了?女同志后悔没要一万。一想到后面五间大房子才一万二,虽然比这边偏, 可是屋里宽敞就行——家里又没轿车,胡同十米宽也要靠两条腿走。又想到叶烦说她哥在外面混不下去,届时她哥耍无赖要房子,她也没办法,不如趁早落袋为安。   耿致晔跟做梦似的:“八千五,一套房,一屋子家具?”   “八千五还少啊?普通工人每月工资三十左右,夫妻俩双职工,要存一辈子。家里没老人没孩子没人生重病,也要存二十年。”叶烦道:“再说这边没法跟东城西城比,其次她着急用钱,还有一点你没看出来啊?她不喜欢这套房——宁愿跟公婆妯娌住都不搬过来。”   “可是就这么成了?”耿致晔觉着儿戏。   叶烦点头:“她不识货。我给她出主意也是觉着给多了我不舍得,给少了良心不安。”   耿致晔没听懂,就问:“家具很贵,是紫檀?”   “家具我没仔细看。”叶烦摇头,“家具非明式,应该是清晚期的,仅仅是木料贵,没什么历史价值。竹雕笔筒值钱,雕工极好。出自名家之手的话,可能跟正房的红木罗汉床一个价。她又说清后期瓷器不值钱。其实物以稀为贵,假如是光绪用过的,仅存一件,也有可能比乾隆时期的值钱。”   耿致晔诧异:“这一行水这么深?”   “不然我哪会拒绝借钱给陈小慧啊。”叶烦道,“就说笔筒,我知道有的竹雕比玉雕贵,可是超过五块我绝不买。除非在国营旧货店东西有保障。”   耿致晔拉着她:“碰巧了买下来。不必特意寻。陈小慧特意寻找,不是差点落入别人的圈套?”   那件事叶烦跟耿致晔说过:“还记得啊。”   “你说的话不敢忘。”   叶烦白了他一眼。   耿致晔不在意地笑了:“可是她家房子跟她说的家底不匹配啊?”   “这种情况也常见,祖父祖母死了,她父亲是庶出,被当家嫡子分出去单过。也有可能家道中落,房子比古玩好变现,大房子换成小房子。”   耿致晔:“不管这些,房子没问题就行。你下午还去那边?”   叶烦点头:“跟他们说了,头天夜里或者当天下大雨,不能开车我就不过去。”   “北方雨水少,可能到我去学校报到都是好天气。”耿致晔见公交车来了,叫叶烦先上车。   叶烦到车上才发现坐两站就要下去。耿致晔听到她嘀咕,低声说:“外面热,车上凉爽。”打开车窗,凉风进来。   随后俩人下车等一会就等到一班公交车,但也不是直达耿家胡同后面的公交站牌,两人又转一路车才到。   到家耿致勤就问房子怎么样。   叶烦说还行。耿致勤以为没看好,就没多问。   下午叶烦和耿致晔出去,耿致勤以为他俩继续看,等他俩过户回来,耿致勤惊得张口结舌:“买买——买好了?嫂子,你买菜呢?”   叶烦:“合适就买了。于姨,这几天你和致晔带着犇犇、大宝和二宝打扫一下,把家里的小东西移过去,大件等我用供销社的三蹦子拉过去。”   于文桃:“这就搬了?你妈知道吗?”   叶烦:“回头告诉她。靓靓太小离不开她,她没法帮我收拾又惦记这事,肯定因此闹心。”   “多少钱啊?”   叶烦没有直接回答,笑着说:“不便宜也不算贵。我看了一下,从那边到小勤的学校比小勤到这边顺路。离卉卉姥姥家也近。离犇犇的学校不到一公里。离二宝的小学四五百米。”   耿致晔解释除了主卧还有三个卧室,他继母可以住公子的房间,大宝可以住前房东的房间,二宝可以住房东她姐的房间。   叶烦等耿致晔说完又说:“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好好的搬出去的,床挺宽的,可以睡两个人。”   于文桃一直不敢一个人住她和丈夫的房间,叶烦的话音落下,于文桃就说:“一会儿你走了我们就过去看看。”   叶烦坐公交车去供销社骑三蹦子,于文桃、耿致晔和耿致勤带着四个小的坐车去新家。   以前于文桃去领导家里玩,见过领导珍藏的家具,而耿致晔给她安排的房间里全是那种家具,以至于她满意的不行,恨不得立刻搬过来。   翌日上午,于文桃把家里收拾好,就叫耿致晔、耿致勤和耿卉卉跟她搬行李,打扫房间。叶烦下乡辛苦,在家休息,顺便盯着三个小的。   昨儿耿犇犇听他叔说以后可以跟大宝一个房间也要帮着收拾,因为他非常厌恶去姥姥家,到姥姥家晚上练字,早上还要背古文。   耿犇犇知道姥姥希望他腹有诗书气自华,可是他在学校学,到家还要学,星期天放暑假也要学,他很烦。   耿致晔见他十分想去就带上他。   到了那边,耿致晔先借个梯子,把房间的瓦都检查一遍,确定没有漏水墙裂等情况才正式收拾屋子。   耿致晔整理厨房的时候不想用不认识的人的餐具,破损的就扔了,像老物件且完好的都用抹布擦干净,然后塞在正房那个珍宝柜中。   耿致晔陪于文桃忙三天,不得不去学校报道。   叶烦开学还早,继续往返城里和乡下,期间耿致勤的几个舅舅舅妈坐公交车去叶烦摆摊的地方帮她卖菜,也是熟悉熟悉行情,耿致勤和耿卉卉抽空把家里东西往新家移。   开学前两天,叶烦告诉于家村的人她要上学,以后只能周末过去。然后她利用一天时间把东西拉过去,第二天去娘家坦白。   陶春兰很不高兴,觉着叶烦跟她生分,叶烦就说她不在家靓靓没人照顾。   陈小慧想说她可以带,可是一想叶烦买房是好事,立刻说:“对,我一个人搞不定靓靓。”然后问叶烦的房子买在哪儿的,宽不宽敞。   叶烦:“你学校东边。”   “周围不是大学就是小学和高中?好地方啊!我有钱我也弄一套。”   陶春兰立刻抱着孙女出去,心里不断腹诽,买一屋子破烂还不够,还想买房子,你慢慢想吧。   叶烦说:“以后有赚钱的生意叫上你。”   陈小慧慌忙说:“我记住了啊。”她对后世的了解加上叶烦的脑袋,以后肯定财源滚滚!   以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真笨!   陈小慧又问:“你等一下回那边啊?”   叶烦点头:“除了家具其他东西都搬空了,这几年就住那边,老房子偶尔过去打扫一下。”   “那你下午早点回去?我跟你过去认认门。”   叶烦这几天很累,不想招待她:“我婆婆在家,你去啊?”   “那算了。”陈小慧摇头,“我特意过去她肯定阴阳怪气。等学校开学我顺路过去看看。”   叶烦:“那我先回去?要给大宝和二宝转学籍。”   陈小慧下意识问:“现在?”   “今天整理资料,明天一早过去,他俩安排好我就去学校报道。”叶烦道。   陈小慧道:“那你快去吧。”   叶烦到外面又跟她妈说一会儿话,说家里还需要收拾,她该回去了。陶春兰一边点头一边说:“过两天小慧去学校,我在家没什么事,带靓靓过去看看还缺什么?”   叶烦要说,不用,她婆婆置办好了,她妈不定怎么难受:“好啊。大宝这段时间天天念叨您做的好吃的。”   “念叨不过来?”陶春兰没好气地说。   叶烦:“家里有人玩啊,他堂哥和堂姐都在家。我叫犇犇陪他坐公交车过来,两站路到了,犇犇不好意思。那孩子像大宝二伯,老实腼腆,在他亲姥姥家都不自在。”   之前叶烦提过一句,她和耿致晔从岛上到首都那天耿家有人,耿犇犇不但把房屋打扫干净,还点着炉子烧热水。   陶春兰顺嘴问他怎么一个人在家。叶烦解释他在姥姥家不自在,白天在耿家,傍晚回姥姥家。所以陶春兰对叶烦的话深信不疑。   叶烦在公交车上看到旧货商店门开着,到站牌就下来——突然想到正房和厢房博古架上很空,准备寻几样放上去。   虽然前房主留下许多瓷器,不过叶烦没打算用,对外就说没了,因为前房主提过她父亲不许她卖。哪天她哥回来,叫她找自己把那些东西要回去,自己有房主的保证书也难免起纠纷。   叶烦见着售货员也直接说房子空,想买几件好看又便宜的摆上,之所以不去百货商店,是想着过些年卖出去兴许能赚点。   售货员带叶烦去仓库,叫她自己挑瓷器摆件。   仓库里东西真多,还有很多完好的,颜色很正,大红大绿配到一起都好看,叶烦哪个都想笑。   售货员见她纠结:“我给你找个麻袋,再给你一沓报纸,你包起来放麻袋里?”   “可是也装不完。我家三个房间都需要几个。”突然想到自己没带多少钱:“找个小袋子,我先买几个,周末再来吧。我明儿得去学校。”   高考停了十年,学校很多学生都是十年前的高中生,售货员看一下叶烦年龄,估计她是老三届就没问以前的事,免得给她添堵,“是该开学了。”顺嘴问,“哪个学校啊?”   叶烦:“京大。”   售货员差点没站稳,缓一会才说:“妹子真厉害!”   叶烦谦虚地笑笑:“侥幸罢了。我先找这几个素雅的放我儿子房中。”二宝太小,叶烦担心她不小心碰碎伤着自己,“我婆婆喜欢鲜艳的,过几天买那些花里胡哨的。”   售货员没打算帮忙,一听她是京大的就帮她包起来,还送她到站牌。   叶烦说她婆婆那句话其实是客套,于文桃不见得喜欢。可是见售货员这么客气,叶烦决定周末天气好的话一定过来。   叶烦到家把瓶子拿出来,耿卉卉喜欢,耿致勤也喜欢,因为颜色很美,叶烦要送给她们,她俩又不要,说摆客厅博古架上一过来就能看到。   叶烦:“大宝,犇犇,二宝,以后不许在屋里打闹啊。”   于文桃擦家具的时候发现柜子里有很多东西,问:“这个贵还是柜子里的东西贵?”   叶烦实话实说她不懂,兴许她今儿买的贵,也许柜子里原房主留的东西贵。   于文桃头疼:“那怎么区分啊?”   叶烦:“都是清后期的瓷器不用分那么清。”   “怎么不用柜子里的?”   叶烦道:“那些不是房主的,兴许里头有亲戚送她父亲的,拿出来被人认出来容易惹麻烦。以后有人问你你就说买的时候屋里只有家具。”   “干嘛这么小心啊?”于文桃不懂。   叶烦扫一圈全家人:“一屋子老弱有一个能打的吗?别给自己找麻烦啊。再说了,这些东西不值钱,但买到就是赚到。”   于文桃听糊涂了:“不值钱还买到就赚到?”   “乱世黄金盛世玉,太平古董值千金。以后日子越来越好,算不算太平了?”叶烦道,“现在我卖菜没人驱赶,以后大家都搞小生意赚钱,有了钱想给家里置办几样好看的,买的人多了多少能涨点。”   耿致勤轻轻戳一下侄女,给她使个眼色,记住,重点!   耿卉卉点头:“奶奶,回头跟小婶一起去看看,把你屋里的博古架摆满。”   于文桃:“我买这些干嘛。不能吃不能玩还容易碎。我买就买金和玉,乱世来了我的黄金值钱,没有动乱我的玉值钱。”   耿卉卉问:“那你啥时候去啊?我跟你去长长见识。”   “再说吧。”于文桃问,“大宝,二宝,吃什么?奶奶做饭去。”   叶烦:“把大舅给的菜做了。”   之前叶烦拿回家的菜都是人家挑剩的。最后一次去于家村,于文桃的娘家兄弟给叶烦准备一袋瓜果蔬菜,单单可以炒着吃的嫩南瓜就有俩,一个十来斤重,说叶烦家人多,一顿需要一个。   于家村的人一天两顿饭,晚上随便烧点汤垫一下肚子。叶烦不好当着他们的面说我家米和面够吃,不需要那么多菜,所以把菜拉回来,直接送到新家。   于文桃叫闺女帮忙洗菜。   耿卉卉等她出去就说:“奶奶以前很大方,自打爷爷去了,她像换了个人,特别在意她的钱。我妈说她怕我们不要她。小婶,我奶奶一天天的瞎想什么呢?”   叶烦想说农村女子出嫁后就没家了。可是耿卉卉肯定难以理解。叶烦想起后面那处房子,就说:“去问问你奶奶想不想买房。后面五间房跟我妈家一样宽敞,一万二。”   “奶奶买房干嘛?”   叶烦半真半假地说:“怕咱们不要她就是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家。我们把她撵出去,她娘家没多余的房子给她住,她只能睡桥洞。”   耿卉卉跑出去。   大宝盯着她妈:“你不会把奶奶撵出去。干嘛那么说啊?”   叶烦用自己脏兮兮的手往儿子脸上戳一下,“房子跟这些古玩一样没市场,现在也是买到就是赚到啊。以后她老了可以给你小姑,省得你小姑跟二宝挤一张床。”   耿犇犇:“我也要买房!过两年我和大宝大了,那张床就睡不下我俩了。”   叶烦万分想提醒他他姥姥家宽敞,是一幢小楼啊。又担心半大小子心里敏感,以为自己撵他走,叶烦笑着说:“真买啊?正好你小叔看过,东南角还有一处,到这边有一里路,就是在二宝学校另一边,也要一万左右。”   “我只有一百多块钱啊。”耿犇犇摇着头,一脸可惜地说:“还差两个零呢。”   叶烦:“你爸妈工资高啊,能给你和你姐一人买一套。”   耿犇犇:“我爸妈没多少钱啊。”   叶烦并非信口开河。   以前听耿致晔说过他二哥二嫂要给家用,耿致晔父亲说他的退休金都花不完,要儿子的钱做什么。耿二哥和二嫂就逢年过节给老人买点东西,偶尔给儿女买件衣服。洗漱用品,学习用品,不是耿致勤买,就是耿父遛弯的时候顺便买了。   两口子吃食堂住单位,假期极少,没时间花钱,比叶烦在物价极低的横山岛还省钱。   耿二哥工作快二十年,一年存五百也够给儿子在远离市中心的大学城买房。二嫂工资不如二哥高,这些年存的钱也能拿下叶烦家这套房。   不过耿致晔的二哥可能不会买,还会说要那么多房子干嘛。   叶烦对大侄子说:“你妈比我工作时间长,你爸比你叔工作时间长,我们买得起他们就买得起。”   耿卉卉进来,气呼呼说:“小婶,奶奶说我有病!”   叶烦一点不意外,她把东西擦干净摆放好:“是不是说她一个老太婆要房子干嘛?”   耿卉卉不禁连连点头,小婶神了:“我说以后给小姑,她说我想害死小姑!”   叶烦心说,是担心有了房子分开住生分了,我们以后不管她和你小姑死活啊。   “你奶奶担心遇到吃绝户的。”叶烦道,“告诉你奶奶买来租出去,每月收房租就像银行给利息,别人问起来就说我买的。”   耿卉卉跟她小婶赚到钱了,潜意识认为听小婶的亏不了:“那我再问问?”说完又跑回厨房。   大宝托着下巴说:“卉卉姐也不嫌累。”   叶烦:“大宝,这边的房子和老宅总面积差不多,以后你一套,二宝一套。”   大宝站起来:“你和爸爸呢?你不要我们了吗?”   叶烦无语又想笑,她家这几个老老小小怎么都担心她和耿致晔不要他们,“妈妈和爸爸住单位啊。单位给爸爸房子。再说了,妈妈这么厉害,以后赚了钱把周围的房子都买下来,你大爷大妈退休后,给他们一套,所有人住一起。”   耿犇犇:“也给我一套啊?”   叶烦笑着点头:“有很多套房的话就给你一套。不过我说给你没用,你爸妈连老宅都不要,会让你要我的房子啊?”   耿犇犇摇头,肯定不会。   “我爸妈同意买房的话,那我和姐姐有房,小婶就不用给我们了啊。”耿犇犇叹气,“说来说去还是要我爸妈松口。我爸真是扳手用久了,脑袋也越来越拧。”   大宝和二宝忍不住笑出声。   耿犇犇点头证明自己没胡说,“真的,我没说笑。他们认为姥姥姥爷疼我对我好,就叫我在姥姥姥爷家。可是我不想姥姥对我那么好啊。幸好小婶和小叔回来了。小婶学习好,大宝和二宝也学习好,在你们家我爸妈心里不同意也不敢说怕我学坏。”   耿卉卉进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奶奶同意了。不过一开始也不同意。小姑说写你的名,你给奶奶立个字据。”说到这里很纳闷,“可是就算有字据,以后你不想给她,她也没招啊。奶奶是不是傻啊?”   叶烦小声说:“你小姑哄她呢。”   耿卉卉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啊?”   叶烦:“问你奶奶什么时候去看看。看好了我叫大宝二宝姥姥过来住一天给他们几个做饭,我陪你奶奶去房管局。”   耿卉卉撇一下嘴:“您不说我回头自个问。”   叶烦点头:“回头的事回头再说。现在先去问问。”说着话又把博古架擦一遍,往后退几步,发现全放花瓶摆件不好看,“大宝,改日妈妈买几个玉雕石雕木雕竹雕放上去会不会更好看?”   二宝:“妈妈,怎么不问我?”   叶烦心说,你才几岁懂什么啊。“因为你房里没有博古架,妈妈潜意识里忘了。”叶烦不待女儿抱怨,“不过二宝房里有个书架,书架空格里也可以放小东西。二宝也帮妈妈看看。”   小丫头的脸色由阴转晴,叶烦放松地轻呼一口气。   大宝点着小脑袋说:“妈妈,最上面放竹雕和木雕,掉下来摔不坏。要是放花瓶,掉下来就碎了。石雕砸人疼。”   耿犇犇点头:“大宝说得对。”   二宝也跟着点头:“哥哥说得对。”   叶烦问:“所以你们仨还会在屋里打闹啊?”   三小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立刻要出去玩儿。   快吃饭了,叶烦叫他们仨在院里玩一会儿等着吃饭。   二宝就把她的绳子拿出来,叫她哥和她堂哥绕绳,她跳绳。二宝被绳子绊到或累了,就换她哥或堂哥。   耿卉卉靠着厨房门框看一会就加入进去。   于文桃在厨房嘀咕:“这么热的天,顶着太阳跳绳,不热吗。”   叶烦进来看看要不要帮忙,听到她的话,笑着说:“晒晒太阳长得高。”   “你妈说的?”于文桃问。   叶烦:“医生说的。晒太阳补钙,长身体需要钙。你看啊,以后二宝能长我这么高,卉卉还可以再长一点,大宝和犇犇肯定都比他们的爸爸高。”   “你二哥也不高啊。”于文桃又嘀咕一句。   耿致晔的二哥比耿致晔矮半头,二嫂也比叶烦矮半头,夫妻俩一个老实一个文静,看起来没什么大本事,所以于文桃扯老二两口子没什么大本事,邻居也不曾怀疑过。   叶烦懒得同她婆婆较真:“明天我要去学校报道,你自己过去看看房子?说价格的时候就说你做不了主,要问问上大学的我。”   于文桃没买过房心里没底,一听叶烦要跟人谈价格,她不怕了。   翌日上午,从二宝学校回来,于文桃就去后面,跟叶烦家就隔两条胡同。那处房子房主还住着,不过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太。   于文桃跟她聊一会就弄明白老太太的大儿子小女儿在国外,二儿子学习不好,上的技术学校,老太太和她丈夫不想死在他乡,就和二儿子留在国内。   现在可以跟外面通信,大儿子和小女儿叫他们都出去,已经给他们安排好房子。   于文桃夸老太太儿女孝顺,说不像她只有一个闺女。   耿致晔和于文桃搬家的时候被老太太看见了,老太太特意找叶烦家左右邻居打听过,确定他们买了那处房子还很不高兴。   老太太一直想问多少钱一直没机会,听到于文桃的话就先问:“耿同志不是你儿子?”   “我是后妈。他小的时候他妈就不在了,算是我养大的。儿媳妇也孝顺。可是现在孝顺有什么用,回头孙子长大结婚房子不够住,还不得把我撵出去。”于文桃叹气,“老头子给我留的钱我侄子也惦记。乡下人,没钱。”   老太太点头表示理解。   “我想趁着钱还在换个大房子,可是儿媳妇要面子,不要我的钱,不声不响把房子买好了。”   老太太问:“你儿子儿媳妇长得好还有气质,是当官的吧?当官的都要面子。”   于文桃本能想显摆耿致晔在国防大学,突然想起耿致晔之前提过一句,两年后具体分到哪里看他表现,顿时不敢说实话,怕给他惹麻烦,“儿子不如儿媳妇有本事,人家现在是京大的学生。”   老太太震惊:“京大?不好考!”   “是呀。人家毕业后肯定去国字头单位。”于文桃道。   老太太点头:“难怪那么爱惜羽毛。那个房子多少钱啊?”   “儿媳妇说房主用钱的地方多,还要娶儿媳妇,六千块钱就卖了。”   老太太顿时想骂人,哪有这么贱卖的,那个房子少说要八千,里头维护的好的话,一万打底!   “你——你儿子和儿媳妇捡着大便宜了。”老太太言不由衷地说。   于文桃:“屋里旧的很,没你家敞亮。你的房子挺贵吧?”   老太太脱口道:“一万五。”   于文桃想骂人,就算叶烦今早说的“六千”不是真实价格,其实要一万,这个老太太的一万五也多了。   “难怪我儿子儿媳妇买那边的。一万五,买不起啊。”于文桃说完就起身告辞,没有一丝犹豫,看起来就是不想买。   于文桃其实真不想买。   老太太叫住于文桃说可以再聊聊。   于文桃就说:“那边的房子包括家具。”   老太太:“家具我们带不走,我们也包括家具。”   于文桃依然说太多。老太太叫她说价格,于文桃说一万,老太太想用拐杖把她打出去。于文桃没等她开口撵人,主动提出告辞。   中午叶烦乘公交车回到家,于文桃见着她就说:“后面房子太贵。那个老太太也不如咱家这个前房主大方,指不定到了房管局又加价,我明儿看看别的吧。”   叶烦好奇:“半天就看出人家小气?”   于文桃点头:“话里话外透露着咱家这个前房主傻。我不喜欢这样的人。你要买我也同意,可是我的钱不能便宜这样的人。最多一万!” 第77章 事成   叶烦家房子前房主不大方, 她丈夫很大方。   那天过好户,叶烦告诉前房主, 她确实需要房子,也有一儿一女,但有一点她上午没说,她是京大的学生。   前房主的丈夫当时也在,说八千五给八千吧,她上学没工作,她丈夫一个人养全家应该很辛苦。   前房主一脸无语。   叶烦和耿致晔也无语了,五百块钱啊, 前房主一家省吃俭用一年能不能存五百还两说,他居然这么大方。   到银行转钱, 叶烦提醒前房主,存四个存折, 一个四千一个两千两个一千。四千给她妯娌准备着, 一千留着娶儿媳妇, 一千留着应急, 剩下两千留着她和丈夫养老。   人家都说“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狡兔三窟”, 叶烦居然叫她分四份?前房主不禁在心里感叹还是大学生心眼多。   不过她还是听叶烦的, 麻烦柜员给她办四个存折。剩下五百,前房主也决定听叶烦的,去旧货商店买金银玉器。   前房主从旧货商店出来, 看到一兜子金银玉器,因为她哥她姐把家里金银玉器带走而给她留下的执念消失了, 这一刻她释怀了。   叶烦因为跟前房主说实话, 而前房主也听她的留两千块养老钱,她也没了占人大便宜的偷摸感。   话又说回来, 看前房主和后面老太太对房子的感情,叶烦也料到后面的房子会比她买的这套贵,哪怕后面的房子跟这一套一模一样,也会贵一两千。   叶烦微微摇头:“一万少了,最少一万二。”   “那就不买!”于文桃道,“又不是只有她一家着急卖房。”   今儿耿致勤在学校陪耿卉卉报名整理宿舍,家里除了婆媳二人,还有三个小的。耿犇犇听到奶奶的话就说:“买东南角那套,奶奶,我把那套房子让给你。”   于文桃忍不住吐糟:“不让给我说得好像你爸给你买一样!”   耿犇犇说起这事就来气:“小婶,我爸和小叔一样是大学生,怎么还没小叔懂得多?他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啊?”   叶烦一边摘菜一边笑:“回头问问你爸?”   耿犇犇可不敢,继续裁报纸包书皮。   大宝忍不住说:“你告诉二伯买到就是赚到啊。”   “你二伯不信。”于文桃看一眼叶烦,见她没生气,“我也不信房子买到就是赚到。”   叶烦:“物以稀为贵。”   “这个道理我知道。可是谁家没房啊?”   叶烦点头:“以前不着急是因为儿女都下乡了啊,有人民群众提供房子。现在知青陆续回城,不要结婚生孩子吗?好比咱们家,要是大哥也在首都跟我们住一起,我们是不是再买一套?”   于文桃本想说老大单位分房,忽然想到没分到房的更多,就说耿家老宅那条胡同,一半人没单位房。   还有耿家老宅后面大杂院,一处房子住四五家。孩子小可以凑合,等孩子二十出头,单位分房时因为他们年轻资历浅没有他们的,当父母的就要买房,不买房都不好找对象。   于文桃问:“可是大家都没钱买,房子怎么涨啊?越涨越买不起。”   叶烦:“所以改革开放了啊,上面划几个经济特区,让大家去赚钱。到那边弄一批衣服回来赚七八十,一年赚的够买房。”   于文桃仔细想想,她说得好像很对。   耿犇犇不禁说:“最后买不起房的就是我爸那种固执的和拉不下脸赚钱的?”   叶烦莫名想笑:“犇犇,你爸情况特殊,无论到哪个单位那个单位都会先帮他安排住房。你爸在这种环境中久了才会觉着我们吃饱了撑的瞎折腾。”   于文桃突然想到什么:“烦烦,你的意思以后社会闲散人员会比咱们有钱?”   叶烦:“拉的下脸摆摊又聪明勤快的人会比咱们有钱。”   于文桃不由得想到现在大街上遍地都是社会闲散人员,假如这些人都赚到钱,一窝蜂买房,届时就不是她一个人挑两处房子,而是两个人或四个人争一处房子。这些人又有钱,结果就是价高者得,然后房价被他们抬得越来越高。   于文桃懊恼,天天在首都怎么就没想到呢,还需要刚从岛上搬过来的儿媳妇点拨。   难道这就是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吗。   于文桃又高兴了,这个人不是旁人,是她儿媳妇啊。   “我听你的,一万二。那个老太太要说一万五,你不许搭理她。”于文桃道。   叶烦:“你不是说有几把红木椅子吗?她要是把红木椅子卖了或送人,同意把房价降到一万二,我都不买她的。”   有了叶烦的保证,于文桃放心地去厨房洗菜做菜。   二宝一直没吭声,她一边包书皮一边琢磨妈妈的话,琢磨明白了,她把书放到一旁,问:“妈妈,你知道买到就是赚到,咱家房子的前主人,还有奶奶说的后面的老太太,她们不知道吗?”   “前房主拿到妈妈的购房款买更大的房子。后面老太太认为国外遍地黄金,出去能赚大钱,不在乎这点小钱。”叶烦耐心说。   耿犇犇听出来了:“小婶说她以为,其实是她自以为是?”   叶烦:“不是。好比你可以考年级第一,但是需要努力学习,认真听课,下苦功夫。不过不曾亲自试过,谁都会觉着很容易。”   耿犇犇无语:“干嘛扯到学习上啊。”   叶烦:“现在老太太跟你一样处在做梦阶段,你没考好明年可以继续努力。她后悔了,我可不会把房子还给她。”   耿犇犇天天都做梦考年级第一,对叶烦的话他无力反驳:“小婶,给我妈打电话,叫他俩休假来这里,我要跟他们聊聊买房的事。”   叶烦看着半大小子说起房子跟个大人似的,又觉着很有喜感:“可以。下午到学校我就用公用电话给你妈打电话。”   下午叶烦到学校办好走读就给二嫂单位打电话,说新房收拾好了,休假过来吃饭。   二哥和二嫂还没来过叶烦新家,所以九月半休假夫妻俩就拎着瓜果过来认认门。   这一天正好周末,耿二哥进院就看到仨孩子在正房厅堂写作业。耿二哥和妻子相视一眼,心说犇犇现在这么自觉吗。   二嫂怀疑叶烦和婆婆在里面盯着仨小的,然而俩人到屋里,屋里依然只有仨孩子。耿二嫂把东西放条几上,问:“大宝,你妈和你奶奶呢?”   大宝:“奶奶屋里也有一个博古架——”朝西边看一下,“跟这个一样,但上面啥也没有,空荡荡很难看,妈妈带奶奶去旧货商店选几样。”   耿二哥随手拿一个玉雕摆件,仔细看像一个睡着了的小孩,玉是黄白两色,雕工和玉的颜色不太好:“这是你妈买的?”   大宝点头。   “怎么不买几件好的?是不是买了房子没钱了?”   耿犇犇:“爸一看就外行,你手里的玉是和田玉啊。”   “可是也是杂玉,雕工挺钝。”耿二哥把东西放回去。   耿犇犇叹气:“爸,以前什么工艺,现在什么工艺?特别精美才奇怪。”   大宝点头:“皇家雕工好,可是皇家肯定用好玉料啊。我妈说这是民间工艺。民间工艺不等于不好。再说了,白菜价买的还挑啥好不好啊。”   耿致晔二嫂说:“大宝别理你二伯。他只想跟最好的比,不想想最好的多贵,他一个月工资都买不起。”   三个孩子一起点头。   耿二哥不敢对博古架上的东西品头论足,不过他又忍不住问:“大宝,你爸上学有工资吗?”   大宝:“二伯,不用担心我家没钱,我妈妈下午还要去乡下拉菜卖呢。”   “有钱还摆摊?”耿二哥不信。   大宝不想跟他二伯说话——有钱跟赚钱有冲突吗?二伯真是钳工当久了,脑子也被扳手拧死了。   耿二哥被侄子无视,脸色不自然。他妻子楚风禾见状想笑:“大宝,舅奶奶知道你们搬过来吗?”   大宝点头:“爸爸去学校前一天去舅爷家告诉他们我们搬到这里。”那几天大宝还给横山岛好朋友去一封信,留的也是新家地址,“二妈,你妈妈上周末还来呢。”   楚风禾:“不放心犇犇在这边吗?”   耿犇犇点头:“见我和大宝一张床还问挤不挤。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耿致晔的二哥耿致挥问。   耿犇犇:“挤就去她家啊。表哥去她家跟我一张床也没见她问我挤不挤。不就担心奶奶和小婶对我不好吗。奶奶不好能把我养这么大啊。”   犇犇跟他姐卉卉小时候楚家被下放到全国各地,没法帮楚风禾照顾俩孩子。犇犇和他姐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虽然于文桃一开始照顾孙子孙女是指望耿致挥给她养老,可于文桃对孩子上心这点是真的,也没要过耿致挥的钱。   楚风禾眼明心亮看得见,无法说婆婆的不是,“你姥姥就是太关心你,你不在她眼前,她不放心。”   耿犇犇嗤笑道:“说奶奶不识字还碎嘴,怕我近墨者黑。你不要替姥姥解释,我都知道。小婶说,一个人学问高工作好,只能说明他聪明,不代表人品高尚。”   楚风禾无法反驳,因为她妈被下放到农场多年,就是拜她母亲的同事所赐。教授一样的人物能不聪明吗,偏偏心眼比针小,最喜欢公报私仇!   楚风禾:“犇犇,姥姥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好。姥姥对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以后周末跟姐姐去看看姥姥和姥爷。”   耿犇犇想说他要写作业,忽然想到一件事:“去可以,你把你和爸存的钱拿出来给我和姐姐一人买一套房。”   楚风禾怀疑她听错了:“买什么?”   耿犇犇:“两套房啊。小婶家这样的。你不想买就别要求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楚风禾张口结舌,这两件事能混为一谈吗。   耿致挥:“你才几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耿犇犇说完继续做数学题。   耿致挥噎的有口难言,好一会儿才问:“你这么小要房子做什么?”   “我出租赚钱啊。”   耿致挥忍不住翻白眼:“谁家没房?出来租房跟睡大街有何不同!”   “你上过大学学问高,我说不过你,你就说买不买吧。”耿犇犇放下笔,“你觉着我胡闹,我还觉着妈妈不讲理呢。”   楚风禾叹气:“姥姥是你亲姥姥啊,能跟房子一样吗?”   “以前很多年没见过姥姥,姥姥还是我姥姥啊。为啥现在要我经常去?”耿犇犇又问。   楚风禾张张嘴:“姥姥以前不在首都啊。”   “以前我也没叫你买啊。我知道你和爸爸没那么多钱。”   楚风禾顿时觉着自己多年的书白读了,竟然辩不过一个半大小子。   耿致晔拎着一兜子秋月梨进来,看到仨孩子埋头写作业,他二哥和二嫂一个在大方桌东边一个在西边,俩人面面相觑。   耿致晔把梨放桌上,三个小的听到动静抬头,二宝惊呼:“爸爸?爸爸,我以为要放寒假才能见到你。”   耿致晔也以为要到放寒假才能回来,没想到周末可以出来。耿致晔搂住扑过来的二宝,本能抱起她,二宝挣扎:“爸爸,我都上四年级了,不要抱我,被同学看见很丢脸的。”   耿致晔:“你哥也天天叫着丢脸,前些天从岛上过来还不是在我怀里睡一夜。”   “坐车跟在家又不一样。”二宝下来拉住爸爸的手,“可以在家过几天啊?”   耿致晔:“晚上八点前到校。”   二宝好失望,然后又高兴了:“妈妈早上买一条大鱼买一只鸡,我叫妈妈全做了,给爸爸补身体。”   耿致晔点头:“写作业吧。下午爸爸领你们玩儿去。”   耿犇犇正想起来,一听这话立刻坐回去。   耿致晔示意哥嫂去博古架西边。耿致挥和妻子楚风禾到西边罗汉床上坐下,耿致晔随意拉张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问:“出什么事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你俩表情很不对。”   耿致挥本想蒙混过去,听到弟弟后一句话,知道糊弄不过去,就说耿犇犇人小鬼大吃饱了撑的要房子。   耿犇犇知道他叔跟他婶一样认为买到就赚到,闻言一点也不慌。   耿致晔不排斥买房,前提手头宽裕。耿致晔没算过他哥他嫂有多少钱,也知道他们买得起这边的房子。   耿犇犇不是要东西城地段好交通便利的房子,算不上无理取闹。耿致晔暂时不清楚侄子为何突然要房子也打算帮他。   叶烦摆摊没人驱赶,别人看见可以单干,肯定也会摆摊。耿致晔就从叶烦摆摊说起,说到一旦大杂院里的社会闲散人员赚到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出来,要么买要么租。   买的话,他们现在买了,以后可以卖给社会闲散人员。社会闲散人员不买,犇犇的房子就可以租给他们。   耿致挥邹着眉头说:“租能租多少钱?都不够装修费。不嫌折腾啊?”   耿致晔:“房子买下来过个五十年还是你的。好比我家这个是房主父亲的房子,她父亲出国了房子给她,她平时不住,看起来没什么用,最近需要钱,转手卖给我,解了燃眉之急。”   “钱存起来也能解燃眉之急。”耿致挥这样说,楚风禾点头表示他说得对。   耿致晔心说,你俩是亲两口子啊。   “犇犇结了婚住哪儿?”耿致晔问,“他毕业后就分房,凭他的资历也是一间单身宿舍。届时是不是还要买房?”   耿犇犇才上初中,所以夫妻俩没想那么远。   耿致挥:“到时候再买也不迟啊。”   耿致晔总算明白侄子怎么不搭理他俩,以至于两口子只能大眼对小眼,“以后都学烦烦摆摊,大家手头宽裕,你能像现在一样压价?”   “摆摊能赚多少钱?”耿致挥不看好。   耿致晔:“烦烦找村里人买鸡蛋,七分钱一个,卖给市民一毛,而那一趟除了鸡蛋还有蔬菜和鱼以及螃蟹,去掉油钱和租车钱,去掉给小勤和卉卉的辛苦费,她一次赚两块多。”   楚凤禾:“没多少啊。”   耿致晔心累:“嫂子,烦烦只是下午摆摊。换成别人早上摆摊,自己辛苦点,不找别人帮忙,一天最低收入十块!”   楚风禾震惊:“要是一个月——比我俩工资加一起还多?”   耿致晔:“以前供销社主任任由烦烦跟收购站抢生意,就是因为赚得多奖金多。小勤是个临时工,还是售货员,每个月都能多分五块钱。”   楚风禾:“烦烦当时是会计,比小勤功劳大,岂不是每月都额外多出十来块钱?”   耿致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给她个眼神让她自己琢磨。   楚风禾心道,难怪他俩敢买房。原来叶烦在供销社的几年工资那么高啊。   说曹操曹操到。   叶烦带着婆婆小姑子和侄女回来了。不过没进正房,先去于文桃房里,因为她们这次买的东西多,外间宽敞,东西拿出来摆的开。   耿卉卉进屋就把东西往外掏,叶烦见她手上黑乎乎的没法见人,不禁说:“卉卉,先别忙,洗洗手去堂屋,你爸妈来了。”   耿卉卉忙问:“谁?”   “你爸妈来了。”   耿卉卉下意识起身,想起什么,慌忙把她五十块钱买的东西塞奶奶柜子里。耿致勤见状也把她一百块钱买的东西塞进去。   叶烦看懵了:“你俩——干嘛呢?”   耿卉卉没有回答,反而问:“小婶怎么知道我爸妈来了?”   叶烦:“我刚才看到条几上有两包东西,不是逢年过节,没人往咱家来,肯定是你爸妈买的。”   耿致勤道:“我出去问问。”说完出去就朝堂屋喊,“犇犇,家里来客了?”   耿致晔和他哥嫂从屋里出来。   耿致勤下意识喊一声“三哥”,接着又说:“二哥和二嫂最近休假?”   耿卉卉催她奶:“快收起来啊,我姥姥家好东西多,叫我妈看见了又得说不值钱,然后数落咱们乱花钱。”   于文桃不怕二儿子和二儿媳:“烦烦,你买的你放大宝房里,我买的我摆出来。”   话音落下,耿致晔到厢房门口,见叶烦拎着麻袋,伸手接过去:“买的什么?”   “大宝房里太空,放几个摆件。”   耿致晔直接去对面儿子房中把东西一一拿出来放桌上,“烦烦,犇犇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房子?”   叶烦:“犇犇跟二哥二嫂说了?”   耿致晔点头。   叶烦从她婆婆看房那天说起,说到改革开放后赚钱的路子多了等等,最后才说她婆婆跟后面那家没谈好,那边要一万五,她婆婆给一万。   耿致晔不禁说:“她可真敢还价。人家没骂她?”   “私下里骂过我们也不知道啊。”   耿致晔:“你没陪她一起去?”   “我跟她说一万二,后来她买菜碰到那家老太太,人家叫她加点,她不知道为啥看人不顺眼,说一万块钱多了没有。”于文桃回来就跟叶烦显摆,她差点把老太太气晕过去。   叶烦当时陪仨孩子学英语,没空跟她掰扯,就说别把人气死了。也许叶烦没数落她,于文桃跟打了胜仗似的高高兴兴去做饭。   “既然是她的钱,她说多少是多少。”耿致晔看到对面房中桌上的东西,“她自己买的?”   叶烦点头:“说帮我们装点屋子,因为我们买房她没出钱。”说起这事就想笑,“她选东西的时候卉卉和小勤一左一右小声跟我抱怨她小气。”   耿致晔:“小气也买了啊。换成二哥二嫂跟你们一起去,她俩得气得头疼。刚才跟他们分析以后的形势我简直想骂他俩榆木脑袋!”   “人跟人的认知不一样啊。不想买就算了。卉卉毕业后肯定有单身宿舍。犇犇考上好学校,以后分到好单位,房子少不了。”叶烦把麻袋折起来:“好了,以后不用往旧货商店去了。”   耿致晔看到桌上琳琅满目:“贪多可能陷进去。”   叶烦点头:“看到就想买,越买越多,买出名买上瘾,别人随便搞个套就能把我们套进去。”   “是的,因为我们不懂。”耿致晔道,“先放这里,回头叫大宝自己擦干净摆上去。”   叶烦等他出来就把儿子房门关上。   于文桃一个人的东西不多,博古架放得下,所以耿致挥和楚风禾没嫌她买的多,还拿个抹布帮她擦干净摆上去。   叶烦去堂屋看一下大宝和二宝的作业,耿致晔检查一下侄子的数学题,没什么问题,夫妻俩就去厨房。   叶烦拉开炉子等水开,耿致晔问她学校忙不忙。   “不忙,就是专业课枯燥。”由于叶烦前世到死都在用计算机和英语,这两门没有还给老师,所以公共课程的外语和计算机不上她也能过。   以防自己过于自信,叶烦还找人打听过,大宝的外语水平都能应付公共课。计算机对叶烦而言跟闹着玩似的,还没她高中会考时的信心技术难度高。   无需费心的科目少许多,叶烦打算明年二宝又大一岁不用她太操心,就上计算机专业课,争取搞两个学位。   耿致晔道:“那下午还摆摊?”   叶烦:“你去吗?”   耿致晔摇头:“我跟你去三蹦子得少拉一百斤,你这一趟白忙活。”   “这个时节我感觉乡下也没多少东西。”叶烦道。   耿致晔:“叫卉卉跟你一起去?”   叶烦点头:“也行。其实可以叫几个舅舅挑过来自己卖。”   耿致晔:“先不说他们敢不敢摆摊,从村里坐短途客车到车站,还要乘公交车到市区,回去再原路返回,赚的钱不够来回车费。”   “东西值钱的话能赚不少。”叶烦道,“他们村要是集资买个三蹦子也行。”   耿致晔:“于家村一百多户,一家出几十块钱,对他们而言不难。可是只有一辆三蹦子,先卖谁的后卖谁的是个问题。”   “也是啊。”叶烦看到水壶冒烟,“可以杀鸡了。”   耿致晔拿着碗盛一点盐水,拎着刀出去,杀鸡放血,血流到碗中,耿致晔把鸡扔盆里,叶烦浇上热水,耿致晔就在院里收拾。   耿致勤听到动静出来:“三哥,你歇着我来。”   耿致晔从学校走到公交站牌,又转几次车才到家,也想坐下歇歇,就把鸡让给妹妹。   于文桃去厨房叫叶烦去堂屋歇着,她准备午饭。二嫂楚风禾不好意思叫婆婆一个人忙活,就去厨房帮忙。   耿二哥到堂屋,看看古香古色的家具,忍不住说:“比老宅收拾的还好。这家祖上是旗人吧?那十年居然保存下来了。”   叶烦:“大概院子小一看就不是达官贵人地主商户家,破四旧的那些人就把这处房子忽略了。”   耿致晔点头:“有可能是这个原因,街道没想起来安排无房的人住进来,这个房子才能保存的这么好。”   耿家老宅后面的大杂院最初就是有钱人的大宅子,建国后宅主离开,房子空出来,街道就把无房的人安排进去。   叶烦想起什么,问耿致晔,“后面那家房子跟我爸妈家一样大,街道没敢安排别人住我家是因为我爸位高权重他们不敢招惹,也怕把人安排进去打扰我爸休息,后面的房子怎么保住的?”   耿致晔:“以前住了两家人。那个老太太厉害,革命结束后她天天在院里阴阳怪气,人家不敢动手,反唇相讥,她就说心口疼要去医院,人家受不了就搬走了。好像街道帮忙解决的,不是又找到一处无主房子,就是他们单位又修了员工宿舍。”   叶烦心说,难怪她婆婆看老太太不顺眼,原来老太太不省事啊。   不买她的房子也好。否则过几年在国外过不下去回来,首都的房子还涨了,老太太又得在门口撒泼打滚,闹的自家鸡犬不宁。   谁也没想到,叶烦不打算买了,老太太找到她。   立冬后天冷了,农村也没什么菜,叶烦的摆摊生意暂停。星期天叶烦不是带孩子出去,就是上午陪他们写作业,下午自己看书,几个小的在院里或门口“跳房子”或者玩弹珠。   老太太找到叶烦那天也是周末——平时叶烦早出晚归上课,她就算堵到人,叶烦也没空搭理她。那天耿致晔也在家,俩人裹着被子在罗汉床上肩并肩看书。   大宝突然跑进来,说:“妈妈,那个老太太来了,到咱家院里了。”   叶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要卖房的那个?”   耿致晔见她掀开被子就把被子按回去,“你坐着,我出去看看。”说完跳下床,三两下穿好鞋,到门口正好堵住不请自来的人。   耿致晔个头高肩膀宽披着军大衣站在裹着脚且身体佝偻的老太太跟前像一座山,老太太吓得停下:“你你——”   “不认识我了?”   老太太仔细看看:“耿同志啊?你不是很忙吗?”   耿致晔给儿子使个眼色,大宝从屋里搬一把椅子,说:“奶奶请坐。”   老太太夸一句大宝懂事就撑着拐杖坐下。   耿致晔心说,这把年纪了不好好养老往国外跑,就不怕撑不到资本主义世界吗。   “我忙也有星期天啊。”院里有板凳,于文桃早上摘菜坐的,耿致晔就拿着板凳在房门边坐下,“你找我母亲?她回娘家了。”   于文桃烦老太太,老太太也烦于文桃,嫌她太贪心,“你爱人呢?”   耿致晔:“刚出去,给我丈母娘送东西。找她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老太太心说又慢了一步吗。又想着以前她家就是她老头做主,便认为耿家也一样,找叶烦不如找耿致晔,“你妈想换个大房子,买好了?”   耿致晔:“没呢。东南角有一家,跟我家这处一样,她不满意。有个大宅子要便宜卖,可是里面还住三户,人家不愿意搬,我们也不能把人撵去住桥洞。毕竟他们一旦流落街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们担心他们铤而走险伤着大宝和二宝。”   大宝一见他爸跟他妈一样会胡说八道,对付一个小老太太绰绰有余,就到外面跟堂哥玩弹珠。   老太太看一眼大宝,道:“说得对。大宝这么机灵的孩子不能叫他们给害了。你看我家咋样?”   耿致晔苦笑:“我觉着挺好。可是我们夫妻俩没钱。我爸还没走一年,我们就逼后妈买房的话,谁知道这事都得戳我们脊梁骨。所以,还得你跟她谈。”   道理老太太都懂,可是于文桃简直不讲理,说一万一分都不加:“你后娘什么时候回来?”   耿致晔:“三天后吧。”   “你不能劝劝你后娘?”老太太邹着眉头问。   耿致晔叹气:“我怎么劝啊?说少了她不听,说多了像我惦记她的钱。”   老太太想想后妈跟继子的关系是不如亲妈跟亲儿子啥话都能说,“那我过几天再来。”   耿致晔送她到门外,确定人往北拐回家了,他才回屋,对叶烦说:“老太太看起来挺着急啊。”   叶烦:“儿女希望她到国外过春节吧。说起来,她不省事,儿女倒是很孝顺。”   耿致晔道:“要是对外人不好但是疼儿女,儿女孝顺也正常。儿女催得急的话,一万块钱,兴许能拿下。”   耿致晔说是这么说,也没想过一万块钱买下一处大宅子,毕竟不现实。   可是这事就成了。   冬至那天叶烦陪于文桃过户,叶烦仗着于文桃没有看相关手续就叫她签字,手续办完,房产证上的名字是于文桃。   于文桃很不高兴,觉着她被骗了。 第78章 卖春联   叶烦同她解释, 自家人知道她自愿把房子写在叶烦名下,可外人不知道。房产局那么多人, 万一哪个工作人员的亲戚认识她们,工作人员跟亲戚一说,亲戚再跟街坊四邻一说,不知真相的人肯定认为她被叶烦骗了。   话虽如此,于文桃还是有点不高兴:“我又不是不讲理,你可以提前告诉我啊。”   可以提前说我会先斩后奏?叶烦心里腹诽,嘴上先夸她通情达理,然后才说:“我不是怕你一生气不买了吗。一万块钱一处宅子, 这么好的事上哪儿找去。”   于文桃不喜欢房主,叶烦要是一开始就说房子写她名下, 她很有可能不买,所以勉强接受这种说辞, “那你回头就把那个房子租出去?”   “人家还没搬呢。”叶烦提醒。   于文桃点头:“对对, 我得天天过去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搬。”   老太太一家想着国外天大地大这好那好, 以至于农历十一月没过完就飞到资本主义国家, 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   那家人上午走的, 叶烦当时在学校, 中午到家,于文桃拽着她去后面,指着空荡荡的屋子:“你看, 甭说红木椅子,连榆木板凳都没了。”   屋里只有不好移动的大衣柜和大床以及条几——条几下的大方桌, 吃饭的小饭桌, 以及椅子板凳等等全没了。   叶烦料到了:“您把价格压的低,人家心里不痛快, 给你留着才怪。”   “还是她小气。你买的房子也不贵,人家不就啥都没动?”   叶烦:“别这样想。你想,她把家里清空省得我们收拾。那几把红木椅子都用包浆了,这是你自己说的吧?你看着不别扭啊?”   于文桃:“我看着烦可以劈开烧火啊。”   “好了,做饭去吧。”叶烦道,“我回头就写个板子挂在门口——房屋出租。”   于文桃一听叶烦真要把房子租出去,她可以踏踏实实在叶烦家住下去,心里又舒坦了。   没想到叶烦的牌子刚写好,耿致晔的二嫂回来了,听说房子要出租就不同意,说以前只有家里揭不开锅的人才把房子租出去。   于文桃说她比自己小十几岁比自己还迂腐。楚风禾引经据典反驳。眼看俩人要吵起来,叶烦准备劝架,耿犇犇在他奶奶耳边嘀咕一番,于文桃转怒为喜,说:“你给犇犇和卉卉各买一套房,我就听你的。”   楚风禾觉着这一家老小都疯了,吃过午饭就回娘家,找娘家人抱怨。   耿致晔在国防大学进修,一听就很厉害。叶烦是京大的学生。楚家人没法说两个牛逼的人瞎折腾,就怀疑犇犇要房是于文桃撺掇的。卉卉和犇犇星期天不去姥姥家,也是于文桃撺掇的。楚家后悔让她带孩子。   楚风禾气于文桃跟孩子瞎折腾,也不好昧着良心说她把自家俩孩子带坏了,毕竟耿卉卉考上大学是事实,耿犇犇也没有因此学习下降。她就说她当年工作忙,于文桃不给她带孩子,她要么辞职,要么不要孩子。   这两种情况楚家都不愿看到,听到楚风禾这样说就冷静下来,不再七嘴八舌指责于文桃。   一家人分析半天,楚父说房子可以买,因为卉卉过几年毕业后可能需要房子。犇犇明年初升高,买了房子他心静了也能认真备考。   楚风禾的母亲问闺女是不是钱不够。   听到这话,楚风禾哭笑不得:“我妯娌和我婆婆——说实话,也不能怪犇犇跟她们学买房。”   楚父听出她话里有话:“她俩还干嘛了?”   楚风禾回想一下叶烦家的家具:“叶烦的房子不大,三间的四合院,可是正房还有我婆婆和二宝现在住的房子里面全是红木家具。叶烦说六千,我觉着不可能,但是也不会超过一万。”   楚风禾的嫂子弟妹以及兄弟皆震惊,异口同声:“这么便宜?!”   “我婆婆前些天刚买的房子,五间宽敞的四合院,一万块钱。”楚风禾至今不敢相信,“房主简直疯了。”   楚家一群成年人就算不通俗务也知道一万块钱买一套大宅子是撞大运。楚父神色复杂,道:“难怪你说犇犇认为买到就是赚到。”   楚风禾母亲:“不对啊,我怎么看像榆木?”   楚风禾:“大宝房里是榆木。但是做工不错,一看就是老木匠的手艺。床很结实,大宝天天在上面打滚都不晃。”   楚风禾大嫂问:“于文桃的房子是她自己看的还是叶烦看的?”   楚风禾先说叶烦打算买房的时候耿致晔一共看三处,叶烦见她现在住的那处家具齐全,房屋也没有开裂漏水迹象可以拎包入住才买那套。   于文桃买的那套也是耿致晔当初看的,房主主动找上门问耿致晔还买不买,她婆婆不想买,故意说一万块钱,没想到房主居然卖了。   楚风禾弟妹问:“还有一套呢?”   “那套房子一般般,也没什么家具,老三懒得谈,不清楚她多少钱卖。”楚风禾见她弟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不是也想买吧?”   楚风禾弟妹:“买到手没什么损失。即便过几年革命死灰复燃,一套小房子也定不了我的罪。”顿了顿,“你不说房子一般般吗?我装修装修,弄几样像样的旧家具——二手家具便宜,转手能多卖千儿八百。我一个月工资四五十块钱,一年不吃不喝也存不了那么多。”   楚风禾大侄子不禁说:“于文桃肯定也是这么跟犇犇说的,犇犇才一见着你就要房。”   楚风禾眉头微皱:“她是犇犇的奶奶,你的长辈。她是我继婆婆,我偶尔不敬称呼她的名字没什么,你哪能直呼其名?”   犇犇的姥姥顿时忍不住说:“他一时口误,以后不说便是。”   楚风禾也不想当着嫂子的面数落已经参加工作的侄子,“那我就听他们的给犇犇和卉卉各买一套?”   楚风禾的弟妹不禁问:“不是只有一套?我买了犇犇和卉卉不得跟你闹?”   楚风禾:“我婆婆疼犇犇和卉卉,她一听我松口肯定立马帮他俩打听。”   “那让她多打听两套。”楚风禾弟妹说,“那个房子让给我吧。”   楚风禾无语又想笑:“那我明天问问具体地址,你直接找房主谈。”   楚父问:“让给我们你婆婆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楚风禾没敢说于文桃嫌房子不好,否则早拿下了。可是要说出来,娘家人又该说她眼光高,事儿多之类的。   楚风禾不想听她们抱怨,也觉着今儿不该躲到娘家。   耿卉卉和耿致勤的学校离家远,明早八点上课,明天回去来不及,下午就得走,楚风禾决定回叶烦家跟二宝凑合一晚。   楚父叫她明天再过去,楚风禾说回去跟她婆婆说一声,明儿她婆婆有空的话,她和她婆婆先过去看看,房子能住人再告诉她弟妹。   楚风禾的弟妹一听她这么说就送她到路口。   从犇犇姥姥家到叶烦家不用坐公交车,走路二十分钟就到,楚风禾嫌冷想快点回屋,十几分钟就到叶烦家。   到家,楚风禾面对叶烦和于文桃有点不自在,饭后犹豫许久才说她弟妹也想买房。   耿犇犇阴阳怪气地哼哼笑。   楚风禾瞪一眼他:“你小舅家人多住不下需要买房,咱家也住不下?”   叶烦趁机说:“二宝跟我睡,二嫂睡二宝那边吧。”   “我可能得住两晚。我上周没休息,单位给我三天假,我后天上午再回去。”   二宝喜欢冬天跟妈妈睡:“二妈,想住几天住几天。”   楚风禾对二宝说声“谢谢”,二宝怪不好意思的,小脑袋埋到妈妈怀里。叶烦搂住她,问:“二嫂,你确定给犇犇和卉卉买房啊?确定的话明儿下午就能过去看看。”   楚风禾:“听你的意思还有人卖房?一个个都疯了吗?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不是这边。卉卉学校东边有两家,房子跟我家差不多。房主也不是出国,是去香江。”叶烦道,“卉卉和小勤在公交车上听到的。不过那边离市区近,应该比这边贵。”   楚风禾:“先让小勤问问。合适的话我下次休假就去看看。明儿上午先看看东南角那家。”   叶烦:“那就休息吧。我们明儿都要上课。”   翌日上午,楚风禾陪婆婆送二宝到学校就去看房——房龄跟耿家老宅差不多,但没耿家维护的好。   房主着急卖房,看出楚风禾不满意,开口只要一万,还说她真心想买的话可以便宜点。   楚风禾说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其实到家就把被单拆了扔洗衣机里,给儿子刷鞋,下午又把叶烦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收拾干净了,她才慢慢悠悠回娘家。   到娘家呆一个小时,楚风禾就回叶烦家。   第二天,楚风禾的弟妹请假来找她看房,她嫂子也跟来了。因为有了叶烦的房子作对比,楚风禾的嫂子和弟妹就要给人家六千块。   楚风禾低声说:“叶烦的房子不止六千。你说六千人家得叫我们滚。”   她弟妹出八千块钱,房主毫不犹豫地请她们出去。   最后九千五成交,下午过户!   楚风禾本来以为弟妹可能不太高兴——房子买贵了,没想到跟房主分开,她弟妹就说赚了,她嫂子也想买房。   哪怕楚风禾依然认为不用那么着急,也不敢说女儿卉卉看了两套,嫂子想买的话,让给你一套。   一来她隐隐觉着买到就赚到,其次她把这套房子让出去,犇犇已经很不高兴,再让出去,熊孩子敢不认妈啊。   卉卉看的那两套果然比这边的房子贵,房子不如叶烦家的好,里里外外都要修缮,而且跟叶烦家的房子一样大,房主却要一万二,少一分不卖。   楚风禾这些年存的钱全取出来才够。   因为房子装修需要钱,耿卉卉就问叶烦什么时候摆摊。   叶烦:“冰天雪地没法骑三蹦子,开春再说。”   耿致勤和耿卉卉都放寒假了,耿卉卉在家,她自然也在家,忍不住说:“过年生意好啊,嫂子,无论卖什么都比夏天赚钱。”   叶烦想说,你俩怎么比我还爱做生意啊。“不一定需要你俩帮忙啊。”叶烦其实想好做什么,只是时间未到而已。   耿致勤:“你说说看。”   叶烦:“我跟咱们以前摆摊的胡同里的大爷大妈说好,年底去卖猪肉。届时租一辆运输车拉四五头过去。你俩能干嘛?是会杀猪还是会分肉?”   耿卉卉不禁问:“您一个人忙得过来啊?”   叶烦:“肯定叫村里人跟我一道。”   耿卉卉问:“得给人几块钱辛苦费吧?”   叶烦点点头:“他们切好肉顺手帮我称一下,我一个人收钱就行。我估计你小叔也该放假了——军校带个‘军’字,可毕竟不是部队,过年期间不需要老师学生值班。”   耿致勤:“有三哥帮你更用不着我和卉卉?”   叶烦:“对啊。其实有个小生意,就怕你们看不上。”   耿致勤、耿卉卉和耿犇犇一同看向她,导致坐在妈妈身边的大宝和二宝吓一跳。大宝回过神,一脸无语地拉起妹妹,到博古架西边罗汉床上,拿出炕几下方的象棋,兄妹俩下象棋。   叶烦无奈又想笑:“离春节还有半个月,很多人家还没写对联吧?去买红纸,写好拿去公园卖。咱家不是有往年写对联的小本本吗?照上面抄就行。”   于文桃笑呛着,手里的瓜子掉一地。   耿致勤白一眼她妈,就对叶烦说:“咱家以前贴春联都不用我写的,你叫我写了拿去卖?”开什么国际玩笑啊。   叶烦看向耿卉卉和耿犇犇,“你俩没练过毛笔字?”   耿犇犇叹气:“看来我要去看看我姥姥了。”   “说什么呢?”叶烦奇怪。   耿犇犇:“因为我可以写春联啊。前年和去年寒暑假姥姥天天盯着我练毛笔字。”   叶烦乐了:“难怪不爱去你姥姥家。写几个我看看。”   耿犇犇去大宝屋里拿毛笔、墨水和几张草稿纸,随意挥舞几笔,叶烦不禁说:“凭这几个字,你也该去看看你姥姥和姥爷。”   耿犇犇用笔端挠头:“她说技多不压身。我还寻思毛笔字能干嘛。没想到这就用上了。”   叶烦:“大宝也可以写。你、大宝和卉卉在家写,你小姑带着二宝去公园卖春联,卖的钱你们五个平分?”   于文桃不禁说:“这么冷的天别折腾二宝。二宝,哪都不去,跟奶奶在家啊。”   二宝:“可是我想去公园啊。”   于文桃噎了一下,没好气道:“去吧,去吧,看回头生病了谁受罪。”   叶烦:“裹严实点没事的。”   耿致勤问:“没人买呢?”   叶烦:“留咱们自己贴啊。”   耿犇犇一直想赚钱,一直没机会,闻言就问他婶什么时候买红纸。   叶烦见他就差没明说下午就去,“下午!”   耿犇犇惊得睁大眼睛:“真的?”   叶烦点头:“小勤,你去供销社买几瓶墨水和几支毛笔,花多少钱记下来,我好算本钱。”   于文桃忍不住说:“真卖啊?会不会说咱们穷疯了?”   耿犇犇不禁说:“奶奶,怎么跟我妈似的?一没偷二没抢,堂堂正正赚钱不寒碜。”   耿卉卉点头:“找小婶买菜的大爷大妈夸小婶心善,帮助穷亲戚,还说比直接给钱好。”   少数服从多数!   于文桃完败!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   下午,叶烦和耿致勤去纸厂买红纸。纸厂的人问她要那么多红纸干嘛。叶烦就说家中办喜事。哪怕纸厂的人半信半疑,仍然卖给叶烦。   叶烦和耿致勤抬上公交,又抬回家。   于文桃见俩人抬着纸进来大为吃惊:“这么多啊?”   叶烦点头:“我决定,我也加入进来。”   于文桃实在忍不住吐槽:“怎么什么钱都赚?”   “不然我在家干嘛啊?”周围没个熟人聊天,北方太冷,叶烦也没心思去没有暖气的图书馆,不动弹一下就是窝在床上看书。可是坐在温暖的被窝里容易犯困,白天睡多了,叶烦这几天晚上三四点就醒了。   上辈子叶烦没觉着时间这么长,大概没了手机电脑,晚上也没有夜市让她逛,街上也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店,叶烦不想看书就只能发呆。   前几天因为太闲,叶烦还带大宝和二宝去叶家住几天。   于文桃被问住,因为她比叶烦还闲,“早知道我也跟你公公学毛笔字。”   耿致勤想笑:“怎么什么钱都赚?”   于文桃瞪一眼她,“也好意思笑我。这么大的人,还是大学生,毛笔字还不如小学生!”   大宝:“奶奶,我是中学生。”   于文桃噎了一下,气得起来吼闺女:“过来帮我做饭!”   叶烦写过春联,所以她会裁红纸。叶烦和耿卉卉把大方桌从条几底下抬出来,耿犇犇把红纸铺桌上,叶烦直接动手裁剪。   耿卉卉看她小婶的架势要把红纸都裁了:“小婶,咱们四个也写不完。”   叶烦:“今天先裁三成。你奶奶也会裁,回头叫她在家慢慢剪。我决定了,跟你小姑和二宝,我们一个在公园出口卖一个在公园入口卖。”   大宝问:“妈妈,赚了钱我可以买烟花吗?”   叶烦点头:“你赚的钱你有权支配!”   大宝顿时干劲十足:“吃过饭我就写,就当练字。”   耿卉卉听到大宝的话顿时觉着春联生意很好,可以赚钱也可以练字,一举两得。万一被她妈或她爸看见,她就用“练字”搪塞过去。   叶烦倒是没想过耿致晔的二哥和二嫂会不会反对,她在考虑写什么。对联书上的一些对联不适合这两年,因为改革开放新气象,人民群众盼望着富裕起来,对联往这方面写才好卖啊。   叶烦决定自己琢磨一下,所以饭后她让大宝、卉卉和犇犇先写传统对联,比如“一帆风顺业盛昌,万事如意人安康”,或者“抬头见喜”、“合家欢乐”之类的。   叶烦找几张草稿纸写“改革开放气象新,国策生辉遍地金。”   耿致勤看看,不禁说:“嫂子,您的专业没白读啊。”   叶烦失笑,又写下一副“国泰民安逢盛世,风调雨顺颂新规。”然后叶烦说,“回头有人说你卖春联不合法,就用这两幅堵她的嘴。”   耿致勤:“又不是投机倒把,应该没人多管闲事。”   于文桃在一旁给二宝洗脸洗手:“多的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二宝,晚上跟奶奶睡?”   二宝摇头:“我跟妈妈睡。”   于文桃给她涂上美加净,就叫她洗洗脚上床。   二宝睡不着,翻开妈妈给她买的俄语书学俄语。   叶烦又琢磨五个对联,把横批写好,然后让大宝和犇犇写她写的,她和耿卉卉写传统对联。   翌日清晨,耿致勤和于文桃做饭,叶烦带着三个小的继续写。二宝在一旁默写英语单词。   考虑到刚吃过饭外面没人,叶烦写一个小时才出发去公园。   一对对联加横批加四个福字一块钱,问价的人都嫌贵。由于叶烦说卖不掉留自家贴或者给亲戚也不能降价,所以耿致勤沉得住气。   这年头还是不会写毛笔字的多。买包烟找别人写不一定有买的好,还要担人情。几个问价的人见耿致勤不松口,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拿一副春联,准备贴大门上。   有人问只要两个福字呢。二宝拿一张“抬头见喜”,又给他一张“福满人间”。   又有人问不要福字,只要对联和横批呢。耿致勤说五毛钱。   看热闹的大爷大妈就觉着耿致勤很好说话,跟她唠家常:“闺女,你自己写的啊?”   耿致勤顿时来了精神:“我嫂子写的。”   “你嫂子的字真好。”大妈感叹。   耿致勤等的就是这一句:“那当然。我嫂子有童子功。她现在还是京大的学生。”   京大的学生,在古代就算没举人厉害,也是秀才公。   抬杠的人问:“京大学生还要写春联卖啊?”   耿致勤点头:“她和我哥俩孩子,我哥现在也在上学,不想办法补贴家用,我小侄女哪能穿这么暖和啊。”   只露一双眼睛的二宝使劲点点头,表示“小侄女”就是她。   现在社会就这样,社会闲散人员卖东西会被左邻右舍瞧不起,大学生卖东西会被人高看一眼。   春联买回去也有说头——京大学生亲手写的。所以观望的大爷大妈人手一副。   这边还没卖完,叶烦就过来了。耿致勤立刻说:“这就是我嫂子。”   虽然叶烦也包的只露一双眼睛,可她的眼睛黑又亮,一看就是聪明人,大爷大妈们夸她的字好。   叶烦笑道:“不是我一个人写的。还有我侄女的。”   耿致勤点头:“我侄女没我嫂子考的好,跟我一样只考上师大。”   周围顿时安静了一瞬,师大很好考吗?众人颇有些无语。   由于这边人多,路人以为有热闹可看,挤进来一看是卖春联的就想出去,但是被热心肠的大妈拉住:“不要春联啊?这位女同志亲自写的。人家可是京大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叶烦是她闺女。   正犹豫要不要挤进来的市民听到“京大”也想沾沾叶烦的福气,就举着手说:“给我来一副。”   叶烦给他卷一副,用麻绳小心系好递过去。   十一点半左右,耿致勤的春联就卖完了。   大爷大妈们买了,见叶烦准备回去,还问她明儿来不来。叶烦就说侄女在家写着呢,下午三四点钟就能过来。   两大一小回到家,米饭刚蒸熟,于文桃准备炒菜,看到她仨就说:“洗洗手一会儿吃饭。”   耿致勤倚着门框问:“你不担心没人买啊?”   于文桃:“咱家要是没人写春联,我也花一块钱买一副贴大门上。城里像我这样的人指定不少。”   耿致勤意外:“半天不见如隔一年半啊。妈,你被仙人抚顶了?”   于文桃没听懂,但知道她被闺女调侃了:“滚一边儿去!”   耿致勤笑嘻嘻进屋,见三个侄子侄女还奋笔疾书,“别写了。你仨一口气写完,我们一天也卖不完。”   耿卉卉道:“小婶,再买些红纸吧。”   叶烦:“看看今明两天能卖多少。卖掉一半的话,我后天上午去买红纸。大宝,手抽筋了吧?妈妈打盆热水,你们仨泡泡手。下午只许写俩小时啊。”   午饭后,叶烦叫几个小的去睡午觉,于文桃裁纸,叶烦写春联。   两点,两大一小出发。   大爷大妈的宣传力量很可怕,前提他们愿意。帮京大学生宣传春联,大爷大妈觉着很光荣,回家的路上谁问他们拿的什么东西,他们都不介意停下来跟人聊两句。以至于叶烦刚下公交车,大爷大妈就指着说“来了,来了。”   下午跟中午一样快,叶烦半个多小时就把春联卖光了。   叶烦估计一下这边的人口,就对大爷大妈们说再卖两天。   两天后叶烦跟耿致勤去纸厂买一批红纸。   一回生二回熟,红纸也不方便干坏事,纸厂的人都懒得询问她买纸干嘛。   腊月二十一,叶烦和耿致勤去东城公园,这次没带二宝,因为太远,叶烦担心她的小身板扛不住。   大概“京大”两个字太好使,叶烦和耿致勤的春联没到十二点就卖光了。   叶烦答应第二天再来,没买到春联的人才三三两两离去。   翌日上午,同样很好卖,但是卖到一半挤进来一个熟人——秦云芝。   秦云芝看到叶烦的眼睛愣了片刻,听到叶烦喊“大舅妈”她才敢认,惊呼:“怎么是你啊?包的只露一双眼睛我都没敢认。”   有几个看热闹的大爷大妈认识秦云芝,就问:“你认识啊?”   “我外甥媳妇啊。我之前说过啊,你们都忘了?”秦云芝没事就来公园坐坐,跟大爷大妈们聊家常。   大爷大妈们恍然大悟:“以前在你们家住好几年的老三的媳妇——烦烦啊?”   叶烦点头:“是我啊。大舅妈,你也□□联啊?”   “还不是你大舅,说懒得写。”大舅妈心说,早知道这么巧我就不来了,看这闹的,叫什么事啊。   叶烦给她卷三副春联,“你外甥写的。”   “老三放假了?”   叶烦点头:“昨儿刚到家。”   有个大爷本来打算自己写,闻言就问:“哪个是老三写的?你给我来一副。”   跟他一起来的老头不禁问:“不自己写啊?”   “军人的字能挡煞镇邪。”大爷说的一本正经。叶烦顿时感到羞耻,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舅妈也差不多,叫那个老头别乱说。   可架不住有人信啊。老头这话一出,又有几个老头也要□□联。   大舅妈等叶烦卖完就叫她和耿致勤去她家吃饭。叶烦就说明天,因为今天家里人不知道,中午不回去怕他们担心。   翌日一早,耿致晔的大舅妈就去买肉。   目前肉票还需要凭票购买,叶烦看到五花肉挺不好意思的,吃饭的时候闲聊天,叶烦故意像说笑话似的推到耿致勤和卉卉身上——耿致勤不好意思在秦云芝家吃饭,今天就没来。叶烦说她俩买了房没钱装修,非要干点什么赚钱,她才想弄春联试试。   不出所料,叶烦话音落下,小舅就问:“老二住房宽敞,买什么房啊?”   叶烦这些天解释够了,不想解释就直接说:“最近很多人着急出国,房子降价卖,今天买了明天卖给需要的人都能赚五百至一千。”   耿致晔的大舅差点被五花肉呛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卖不掉呢?”   叶烦:“卖不掉也不亏啊。好比大表哥家,以后有了孙子还住得下吗?听说现在分房越来越难。”   秦云芝不禁说:“我和你大舅前些天还说你干嘛不租房,只是在那边几年。现在想想租房房租给别人,不如买下来。”   叶烦点头:“您和大舅想买的话尽快吧。等人家到特区赚到钱把低价房买走,再想买就难了。”   大舅如梦初醒一样:“我正想问哪有那么多有钱人。差点忘了,改革开放了啊。”   叶烦很意外老两口一点就通:“是的呀。”   大舅妈经常出去,以前听人说过有人卖房。所以下午叶烦走后,她就和妯娌去看房。   第二天下午,妯娌俩人手一套。   正月二十五日,周末,耿致晔开着叶烦租来的运输车到于家村,同一时间,他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回来探望几位来人,一听说弄了两套老破小四合院,全家年轻人都觉着四位老人疯了,问老人还剩多少钱,钱交出来由他们收着。 第79章 卖猪肉   小舅妈原本想解释, 一看儿女跟教训孙子一样数落他们,顿时一个字不想说, 暗暗决定年后还买,钱花掉,一分不给他们。   再说叶烦,她问过村民,是照生猪价格卖给她,还是叫她抽一成半,租车钱由她支付,她保证五花肉能卖到一块钱一斤。   懂杀猪的老人合计, 肉联厂给的生猪价是五毛一斤,两百斤的猪一百块钱。杀猪自己卖, 肉能卖一百三四,就算去掉叶烦的抽成, 也有一百一二, 猪下水猪网油猪血等等也能卖一些钱。   村民决定他们把猪收拾干净, 叶烦拿抽成。   叶烦拉六头猪到市区, 还拉了两筐鱼。耿致晔卖鱼, 钱单独收着, 回头直接给于家村。村民切肉称重,叶烦收肉钱。   买十斤肉的人,叶烦给两个剃干净肉的棒骨。叶烦叫卖猪的村民赞助一点酸白菜酸萝卜和小葱, 买一斤五花肉的就送四分之一棵酸白菜。不过由于要过年了没人买一斤,最少都是三斤。   不要棒骨就给一块猪血或半个猪肝或者一个猪蹄。   无论买多买少, 叶烦都送点东西。大概她太好说话, 村民跟过去切猪肉又间接证明叶烦帮穷亲戚,大爷大妈们特别喜欢她, 看见路人就帮她招呼,问要不要猪肉,不限购之类的。   下午一点多,六头猪卖的一干二净。   到村里,叶烦把钱发下去,比村民预想的多,村民很高兴,主动告诉叶烦村里还有几头大肥猪。   那次叶烦跟耿致勤绕着全村转悠可不是瞎转悠,她通过猪圈数量猜到村里不止六头猪,所以卖春联的时候就跟公园的大爷大妈和秦云芝说过,年底卖猪肉,但有个前提条件,有人来驱赶她,大爷大妈们要帮她。   大爷大妈们跟守护自己人似的都答应帮忙。   叶烦这个时候才说,还有两个地方也要猪肉,由于不知道村里有多少头,她没敢告诉那些人她什么时候过去。   叶烦拉走的六头猪其中一头是村长的,村长自然也在,就说:“还能出十一头。”   “那早上杀五头,上午杀六头,明儿一天全卖了。”   耿致晔震惊:“叶烦烦,这么多猪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以多跑几个地方啊。明天九点到这里,十点到公园。下午一点过来,两点到公园。下午公园不好卖就去大舅妈那边。”叶烦道,“猪肉缺口大着呢。”   耿致晔:“你做过市场调查?”   叶烦摇头:“不用调查。除了国营单位,全城只有我光明正大卖猪肉。黑市上也有,但是黑市猪肉一块五,人家肯定更愿意买我的。不过明年肯定就多了。所以——”看一眼于家舅舅们和于家村村民们,“猪肉我只卖今年一年。青菜和鸡鸭鱼蛋只卖到明年暑假。”   耿致晔想起以前跟叶烦聊的事:“其实到明年年底你们几家可以凑钱买一辆三蹦子。”   叶烦点头:“我是学生,还要照顾大宝和二宝,就算想赚钱也不能天天出来。如果开春后你们想自己去市区试试,就叫大舅给我捎个信,我周末就不过来了。”   村长算过账,由他们自己挑菜坐车进城卖不合算。村长家有一辆二八大杠,可是骑车卖菜太受罪,还耽误下地锄草。   村长想说还交给叶烦,又不知道明年什么行情,就说:“这事太突然,回头我找大家聊聊。”   叶烦:“那我们先回去?”   耿致晔对于文桃的大哥说:“钱收好,最近城里挺乱的,我担心他们下乡。”   村长去镇上开会也听人聊过小偷变多了:“村里晚上有人打更。”   耿致晔放心地开车载叶烦回城。   到城里天还没黑,耿致晔和叶烦还了车在路上逛一会才坐公交车回家。   于文桃正准备做饭,看到耿致晔拎半个猪头,脱口而出:“晚上吃这个?”   耿致晔脚步一顿:“小舅给的。”   “不好卖啊?”耿致勤从屋里出来。   耿致晔:“没拿去卖。猪头、猪肠不好定价,便宜卖掉不如留着过年。大舅想给我猪肠,怕你们吃不惯,烦烦没要。你们想吃的话明儿找村民买一副。”   老老小小一起摇头。   叶烦顿感好笑:“那就买半扇排骨,十斤五花肉,一个猪腿?”   耿卉卉伸出大拇指:“我小婶赚到钱就是大方!我决定,今年跟你们过年。”   叶烦嗓子有点不舒服,摆摆手不理她的俏皮话,回屋喝胖大海。   翌日上午八点,耿致晔去开车,到路口捎着叶烦就进村。九点多,叶烦到公园门口。起初只有几个路人,大概路人拎一块肉太惊人,被人问在哪儿买的肉,等十点左右,公园人越来越多。   十二点多,卖的一干二净。叶烦见生意这么好,料到大舅妈那边也好卖,就对没买到的人说下午到东城,因为亲戚在那边,不去不行。   叶烦到村里吃了饭就叫村民把她要的肉留出来。   于文桃的侄子问:“你家吃这么多啊?是不是我姑叫你买的?”   叶烦心说,我人品真好,从没人怀疑过我。   “你耿哥舅舅家还没买肉,我妈全家人只有两三斤肉,卉卉和犇犇今年也跟我们过年。”叶烦道。   于文桃的弟媳妇在旁边算一下:“这么多人,这些肉不算多。”   叶烦又说:“我婆婆明天过来给老人烧纸再拿一点呢。”   于文桃的大嫂立刻说:“留你们自己吃吧。”   叶烦笑着点头。   到城里,叶烦先把自家的肉卸下来。不巧被邻居看见,街坊四邻买走一头猪。不过叶烦没送她们小菜,因为这些不是目标客户。   到秦云芝家所在的胡同口,耿致晔先把叶烦给他舅妈留的肉送过去。   秦云芝和妯娌出来叫邻居们去路口买肉。   有两个舅妈帮忙,下午人来的比上午快,又有上午没买到肉的人等着,以至于下午三点多,一车肉卖光,酸菜等物也送完了。   有人没买到就问还有没有。叶烦让他们自己坐车去于家村看看,于家村没有的话,可以找村长陪他们去隔壁村。十多个人买一头生猪,请村民杀——猪肉猪脚猪下水给村民,比买她的划算。   城里人没听说过于家村,天寒地冻的也不想往城外跑,就问:“明儿再拉几头呗?”   叶烦摇头:“今儿腊月二十六了,很多人家都买好了,拉几头卖给谁啊。再说了,于家村隔壁村也没有我们家亲戚,我跟人也不认识。”   同叶烦商量的男同志指着车上几个村民:“他们肯定认识。这天儿还早,今儿过去问问还来得及。”   叶烦看耿致晔,怎么办啊。   耿致晔眉头一挑,我听你的!   很想买肉的市民以为叶烦家耿致晔当家,立刻说:“你媳妇都不怕辛苦,你个大老爷们怕啥?”   耿致晔心说,我怕我媳妇辛苦!然而那人没等他说出口又说:“卖不掉我包了!”   叶烦乐了:“有你这句话,那我明儿拉四头?”   “可以!但是得去我家胡同口。”   叶烦诧异:“你不是这边的人啊?”   秦云芝摇头:“没见过这位同志。”   那位同志指着东南方:“我家那边,离这里有三里路。”   叶烦震惊:“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卖猪肉?”   “听人说的啊。我特意请假出来的。”   叶烦道:“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试试吧。上午十点左右到你家那边胡同口,让你父母在胡同口等着啊。”   那位同志摆摆手,骑车回厂里上班。   叶烦给耿致晔使个眼色,耿致晔向他舅舅舅妈告辞。开车经过于家村隔壁村,村民叫耿致晔停下。耿致晔熄火,问:“你们几个去行吗?”   村民点头:“大家平时下地干活都见过,这种小事不用村长出面。他们要是觉着我们搁中间赚钱,一堆破事儿,就不找他们买。晚上我去亲戚家,叫亲戚把猪杀了。”   叶烦道:“你亲戚家有猪就去亲戚家啊。”   村民实诚,不禁说:“你不是跟那个同志——”   “他又不知道于家村隔壁是什么村。再说了,猪没问题,买谁的不是买?”叶烦道。   共有三个村民帮忙,另外两个村民听到这话就说他们亲戚家今年也养猪了。   耿致晔看一下手表:“我们该回去还车了。要不你们等一下先去离于家村比较近的亲戚家中通知他们明儿一早杀猪。明儿上午再通知离得远的亲戚杀猪。”   几个村民相视一眼,由最为年长的村民问出疑虑,“烦烦不是说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大家都买肉了吗?”   耿致晔点头:“一人半斤,只够包饺子。放心,整个首都那么多人,再来十头也卖得出去。”   叶烦道:“对啊。东城不好卖,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区。”   耿致晔又说:“之前烦烦假装不想卖,一是担心没有大肥猪,二是我家也该准备准备过年的东西,最后一点是不希望他们觉着我们赚了很多钱,明儿猪拉过去,他们就地压价。”   叶烦问:“谁家亲戚在我们回去的这条路上?顺路把你们送过去?”   还真有一位。另外两位村民就叫那一位上车。叶烦发现远处于家村路口有人,叶烦朝那边招招手,大概五分钟,跑过来一个半大小子,紧接着于文桃的小侄子也来了。   叶烦已经利用中间这几分钟把钱算好,她的那份留下,包和钱一同给她便宜表弟,“回去交给村长,叫村长把钱分下去。”   小表弟问:“他仨不回家啊?”   叶烦:“去亲戚家。”   打算去亲戚家的村民不禁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叶烦说:“等你回来天就黑了,一个人不安全。”又提醒小表弟,“回去直接给村长,不许贪玩!”   “我都十八了,还能这么不懂事啊。”小表弟嘀咕一声,拽一下跟他一起来的半大小子就往村里跑,一蹦一跳的一点也不像成年人。   耿致晔好人做到底,把人送到村民亲戚家村口才跟叶烦回去。   到城里天黑了,不过运输车所在的工厂还没下班。耿致晔顺利还了车,给门卫一包三毛钱买的大前门,就跟叶烦骑车回去。   耿致晔骑的车子是耿致勤的,她自打需要坐公交车去学校,这辆车就是叶烦平时去学校,或者于文桃买菜骑。   耿致晔担心回来晚了没公交车,把车子放租他们运输车的厂里,请门卫照看一下。回来的早就坐公交车,晚了就骑车,然后第二天他骑车过去,叶烦在往城外去的路口等他。   要说辛苦,耿致晔最辛苦,开车、抬猪肉等等。叶烦只是收钱,跟热心肠的大爷大妈聊聊天。   耿致晔却觉着比他以前顶着风浪训练轻松,因此到家还有空逗孩子。   不过今儿气氛不对。大宝小脸鼓鼓的,耿致晔捏一下,他伸手挡开,还嫌他爸闹。   耿致晔气笑了:“谁惹我们家小公子?瞧这气的,小嘴能挂油壶。”   大宝到妈妈跟前盯着她,脸上写满“我生气了,哄哄我!”叶烦把水杯放下,把儿子拉近一点,“奶奶数落你了?不应该啊。还是陈小慧过来气你?”   陈小慧第一次来是十一国庆节前一天下午,她从学校出来乘公交车回家,见时间还早就拐到叶烦家。那个时候叶烦家收拾的挺好,陈小慧觉着不错,只是到大宝房里说家具不好,把大宝气得说“你的东西好怎么不说送我两个。”   陈小慧不舍得她的古董,无言以对,好些天没来。   前几天来过一次,跟陶春兰一起,带着靓靓。她看到叶烦卖春联,说叶烦不带她赚钱。陈小慧以前到叶烦家动过笔,字没有大宝的好看,大宝埋汰她“会用毛笔吗?”   陈小慧气得中午少吃半碗饭。   自打搬到这里,大宝唯二两次真生气都是她招的,不怪叶烦最先想到她。   耿卉卉给她小叔倒杯水,在她小婶旁边坐下:“我们下午跟奶奶和小姑去公园玩,看见几个卖春联的,没我们写的好,也卖一块钱一副。”   “就这事啊?”叶烦搂着儿子,“正常现象,赚钱的生意都有人跟风。”   大宝:“可是他们说他们家也有个京大的。那些大妈还信他们的鬼话。怎么可能那么巧。”   叶烦道:“大爷大妈知道他们胡说八道。”   “那为什么还买啊?”小少年搞不懂。   叶烦:“好比邻居家买了我们的春联,邻居的邻居没买到,邻居就问邻居的邻居,怎么不□□联?看我家的多好,京大学生写的。邻居的邻居不想被比下去,就去公园买一副。”   大宝愈发奇怪:“不怕被拆穿吗?”   叶烦摇头:“可以推到卖春联的人身上,说自己被骗了。邻居会觉着骗子可恨,帮邻居的邻居讨伐骗子。这样一来邻居也不好奚落邻居的邻居不舍得买好春联,也不好意思跟他们显摆自己的春联。”   大宝懂了:“要面子?”   叶烦:“大部分人都很要面子。不要面子的人一是活得通透,二是脸皮厚。大宝,你就是个要面子的,以后人家看准这点给你下套,一套一个准。”   “才不是!”大宝的小脑袋抵着妈妈的肩膀,不许她再说,显然不好意思了。   耿致晔朝儿子屁股上一巴掌:“别闹你妈!你妈累了!”   大宝跳起来:“耿团长,我警告你,不许打我屁股!”   “我打你脑袋?打傻了不得我伺候?”耿致晔白了他一眼,问侄女:“你奶奶打算准备几个菜?”   耿致勤从厨房露出头:“快好了。三哥,嫂子,洗手吧。”   叶烦拉着儿子去倒热水:“大宝,想不想抢他们生意?”   大宝猛然抬头,一副妈妈别卖关子的样子。   叶烦:“找一块干净的布铺在地上,在旁边竖个牌子——代写春联,一副五毛。笔墨是你的,红纸让他们自己准备。但是要戴着厚厚的手套。不然生了冻疮,春联钱不够你买冻疮膏就不划算了。”   大宝不禁说:“我戴手套也会写。”   叶烦:“那吃过饭练练?”   大宝顿时又高兴起来。   饭后他就戴上厚厚的棉手套,拿出写毛笔字的纸,铺在地上练字。   耿犇犇觉着有趣也戴上手套练字。   前几天写春联,耿卉卉的手快抽筋了,不想碰毛笔。可是看到弟弟和堂弟这么积极,她也不由得心动。   大宝写下一句“鸟语花香送春来”,不禁说:“妈妈,我戴手套写的都比那些人的好。”   叶烦摸摸他的小脑袋解释:“正常啊。有童子功的人不是出身好,就是祖上出身好,除了你妈,都不屑干这个营生。”   耿卉卉点头:“像我姥爷姥爷的字,我妈说都有收藏价值。人家就不稀罕卖对联。要是知道他们指点我练字,我拿去写春联,做梦都能气醒。”   叶烦乐了:“那你去吗?”   “去啊。我要写到二十九!”耿卉卉道。   叶烦朝婆婆看去:“你跟他们一起去。”   于文桃:“我知道,不然看他们几个年龄小,那些卖对联的人肯定欺负他们。”   叶烦:“大宝,别太辛苦啊。你是学生,不能为了斗气把手累废了。”   大宝乖乖点头。   耿致晔道:“明儿还要早起,洗洗睡吧。”   叶烦给婆婆二十块钱。   于文桃推开说自己有钱。   叶烦塞她手里:“一个月二十块钱买菜钱真不多。对了,我跟几个舅舅说你明儿回村给老人烧纸,那大宝要去公园,你不就没法去了吗?”   耿致勤:“二十九再去。”   叶烦想笑:“你怎么也这么意气用事啊?”   耿致勤摇头:“不是的。你们早上刚走,我们就收到大哥的电报,说大嫂和磊磊、森森这两天回来。大哥过不来,说大嫂替他过来给爸上坟。”   叶烦认真起来,问:“没说具体时间?”   耿致勤:“天冷雪厚火车容易晚点,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明天和后天都在家等着。”   叶烦看耿致晔,回来住哪儿啊。   耿致晔问:“于姨,大嫂回来住老宅?”   于文桃:“住后面。家里有他们的被子,搬家的时候我拿过来了。我们上午就把床铺好了。你二哥二嫂能回来过年也住后面。”   耿致勤点头:“还买一个炉子,拎一筐煤球放后面,留他们白天烤火。幸好二嫂不同意出租,否则突然过来都不知道怎么安排。”   于文桃不由得补一句:“大过年的也不能住招待所。”   叶烦:“那二十八下午去上坟吧。中午把人家的车刷干净,下午开车拉你们过去。”   翌日清晨,叶烦刚起来,于文桃着急忙慌从外面进来。叶烦不禁问:“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   于文桃昨晚不到九点睡下,凌晨三四点就醒了。五六点钟听到隔壁院里有动静,于文桃起来上厕所,把痰盂倒了,洗漱后出门跟人聊天。   于文桃又说:“邻居说老三帮她写一下对联,回头她家折叠桌和折叠凳给大宝用。”   叶烦叹气:“她怎么知道大宝今儿要去公园写对联?你说的吧?”   “这不是闲聊天说的吗。”   叶烦心说,你又显摆了呗。   写春联赚钱有什么可显摆的。叶烦搞不懂,快过年了,大家都很高兴,也不想数落她婆婆,“她家的折叠桌在哪儿买的?”   邻居进来,很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大概觉着自己有点趁人之危:“在菜市场。我觉着写几天春联不值得去买折叠桌和折叠椅才那么说。”   叶烦:“那你一会儿拿过来让大宝爸爸写?”   “麻烦你们了。”邻居以为叶烦会一口回绝,闻言挺高兴,多嘴关心一句,“你家今天不贴春联?”   叶烦点头:“大宝爷爷去世头一年不贴。”对婆婆道,“你回头抽空买张折叠桌,再买六张折叠凳。”   于文桃不禁皱眉:“还买?”   耿致晔从屋里出来:“大嫂今年过来,二哥二嫂再回来,那张小饭桌坐不下。用大方桌吃饭没那么多高椅子。”   于文桃恍然大悟:“我都忘了。”朝屋里喊,“卉卉,起来,跟我去菜市场。小勤,起来做饭。”   叶烦叹气:“还不到七点,让她们再睡会儿。”   耿卉卉从奶奶屋里出来:“奶奶起来就叫我起,我没理她。”一脸无奈,“等我洗洗脸啊。”   耿致勤牵着二宝从二宝卧室出来,无奈地说:“二宝睡得正香,被你们吵醒了。”   二宝仰头看她姑:“我早就起了,是你嫌冷不想起。”   耿致勤轻轻推一下她:“找你妈去!”   二宝跑到叶烦身边,叶烦领她去公厕。母女俩到门外,听到耿致晔叫邻居拿红纸。耿卉卉说“小婶之前还说春联卖不掉留咱们自己贴。原来爷爷去世头一年不能贴春联。她那么说哄我们呢?”   叶烦想听听耿致晔怎么回答,可惜她和二宝走远了没听到。   饭后,耿致晔去工厂租车。也是快过年了工厂的运输车闲下来,又因为叶烦是京大的学生,厂长因此信任她,否则她一天一百块钱,人家也不敢把运输车交给她。   叶烦可以迟一点去路口,就先帮几个孩子把折叠桌送到公园。临走前叶烦又叮嘱大宝:“不许逞强,你写一会儿就换哥哥姐姐写。”   “妈妈快走吧。”大宝挥挥小手。叶烦还走远,就听到儿子问出来晒太阳的大爷大妈,“要不要写春联?代写一副五毛钱。”   叶烦见他这么大胆放心不少。   耿致晔开车载着叶烦到于家村村民的亲戚村口就看到于文桃的两个兄弟,叶烦打开车窗:“大舅,小舅,你们怎么也来了?”   于文桃的大哥抬抬手叫她和耿致晔先进村。   俩人到村里,村民往车上铺干净的粮食袋,把去头去尾去蹄子的猪放上去,全程没让耿致晔动手。耿致晔递给几个便宜舅舅几根烟,又问他们怎么在这儿。   于小舅道:“农村冬天没什么活,我们过来看看。烦烦,这个村里也有鱼,你看怎么安排一下?”   叶烦心说,我就知道你们有事。   “还跟之前一样,致晔卖鱼,卖多少钱都归他们自己,我们只拿猪肉提成。”叶烦此言一出,自来熟的村民问,“要不要菜?”   叶烦:“你家冬天还有青菜?”   “我用麦秸盖的,今年没下大雪,长得好。”村民道。   叶烦点头:“多的话可以,只有几斤就算了。再给我弄点酸白菜、酸萝卜,回头我就说是你们村的。将来你们村和于家村的人想自己干,就去我们现在卖猪肉的几个地方。看在猪肉的份上应该会对你们很客气。”   于小舅不禁说:“我一直以为你担心猪肉不好卖,所以买几斤猪肉送点小菜。”   叶烦道:“猪肉好卖,可是比菜市场贵一两毛,不送点东西的话,肉卖完谁还记得咱们啊。”   耿致晔跟他便宜大舅显摆:“烦烦会做生意吧?”   大舅忍不住点头。   这个村里的人准备了五头猪,由猪的主人去搞酸白菜或萝卜干。叶烦提醒他们一棵大白菜切六半,小的切四半。又说有小葱或蒜苗的话,掐一把小葱蒜苗叶也行,礼轻情意重。   昨儿村民过来跟他家亲戚聊过买肉送菜,因为白菜萝卜便宜,村民亲戚没意见。叶烦话音落下,他们就把准备好的菜放车上。   算上他们早上起来抓的八桶鱼,整辆运输车塞满了,三个跟车卖肉的村民都要蹲角落里。   叶烦到了副驾驶就提醒耿致晔开慢点。   十点半,叶烦终于到昨天约定的地方,下了车就说抱歉,说多拉了几桶鱼耽误了。   于文桃去菜市场买过鱼,叶烦问过她价格,她拉的鱼就比菜市场便宜点。   有个大爷看鱼很新鲜,可是早几天在菜市场买的鱼还没吃,就有点犹豫不决。   叶烦见状就说:“一头鱼送两头腊八蒜。”   大爷立刻说来一头。   一手拎着鱼一手拎着肉回到家,大爷被老伴儿数落一顿。大爷说一句“什么都不知道。”拿着盆和碗就走。   叶烦给大爷切一块猪血,往碗里放两头蒜。大爷到胡同里,邻居问:“还买猪血啊?”   “卖猪肉的闺女送的。买鱼送腊八蒜。我看还有腌的胡萝卜,我不喜欢。”大爷到家就跟老伴儿显摆。他老伴儿忍不住去路口看叶烦卖猪肉,发现角落里有一筐菜,大妈就问:“闺女,这菜也送啊?”   叶烦摇头:“人家辛辛苦苦种的。大妈来点?比菜市场便宜。”   “我回家拿东西。”大妈家也种了,可惜一时疏忽忘了盖东西,一觉醒来叶子霜打坏,只能等到来年开春再长出来。   大妈经常去菜市场,耿致晔称好菜,大妈算一下真比菜市场便宜,心情很好,主动帮耿致晔宣传——他们卖的鱼、肉和菜都好。   小孩子看热闹,叶烦也不吝啬,捏一个萝卜干或掰几个腊八蒜递给小孩。腼腆的小孩不好意思伸手,家里长辈让他们接过去,然后就问:“味道怎么样?”   小孩说跟家里做的一个味儿。   此话到大人耳朵里自动转换成“跟家里的一样干净”。有人爱吃萝卜干,就问叶烦:“萝卜干卖不卖?”   该村村民准备的东西多,叶烦估计送不完:“没打算卖,不知道菜市场什么价。要不按照你买菜市场的萝卜干的价格,买一斤送你一两?”   很多人排队买猪肉,想买萝卜干的人不好意思当众胡扯,就说个实在价。耿致晔叫她回家拿盆,然后给对方称一斤一两,称高高的,说送二两也不为过。   哪怕给钱的时候一分不让,市民见耿致晔这么大方也很高兴。   快十二点了,只剩几个猪肺,几颗酸菜,还有一把大爷大妈挑剩的青菜,叶烦觉着没必要再等下去,就叫耿致晔开车。   耿致晔刚打开车门,昨儿那位跟叶烦商量卖肉的同志下班回来,还没到跟前就问:“叶同志,我爸买肉了吗?”   叶烦叫耿致晔等一下:“我不认识你爸啊。”   “这老爷子!”同志叫叶烦等一下,他骑车到家就问:“路口有卖猪肉的,你们买了吗?”   同志的父亲:“买了。我第一个,还把猪板油包了,就是有点贵。”   同志的母亲不禁说:“不贵。送两个大骨头,有一两斤,还帮我们劈开。我说他们的腊八蒜看着好吃,收钱的闺女还给我抓两头。”   那位同志放心了,调转车头去找叶烦。   叶烦见着他就问:“买了吧?”   “买了。”同志问,“还有吗?”   叶烦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家还要啊?”   “不,不是,我同事,皇城西南,说他家还没买。明儿要不要去那边试试?”   叶烦:“你说地址。我回去就叫村民杀猪,争取下午三点到。”   同志给出地址,又说:“那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叶烦点头。   这位同志等叶烦走远,就用公用电话通知同事——叶烦下午过去。   到村里,村民已经准备好饭菜——酸白菜以及自家做的红薯粉跟大肠猪耳朵之类的一起炖的杀猪菜。   叶烦到村民屋里,说:“之前于家村的人跟大家说过吧?车钱算我的,给车加油的钱也算我的,我抽一成半?”   村民都说没意见。   叶烦把包打开,“这里全是卖肉的钱。”指着自己裤兜,“多的这个是卖鱼的钱。”直接把兜掏出来,“这边是卖菜的钱。”菜钱给村民,鱼钱给村长,然后她才数肉卖了多少钱。   拿到菜钱的村民惊呼:“二十块钱?”   叶烦点头:“冬天青菜贵,两块钱一斤。就这还比菜市场便宜点。对了,车里还剩一两斤,等一下你拿回去吧。”   村长震惊:“鱼卖了三百多?我没数错吧?”   等着拿猪肉钱的村民惊得不会说话。   “快过年了什么东西都贵。”叶烦心说,不然横山岛的便宜海货也不至于销路那么好,“我说猪网油一块五,一个大爷全买了,都不带犹豫的。”   村长懊恼:“早知道就不卖给肉联厂。”   叶烦宽慰道:“卖给肉联厂省事,自己杀费事啊。”   村长忍不住说:“冬天没活儿,闲着也是闲着。”   叶烦:“明年还有机会。回头你们自己卖更赚钱。让我先数钱吧。下午还要去别的村。”   村长家的猪早卖了,听到叶烦的话他就出去把鱼钱分下去,让大家高兴高兴。叶烦把肉钱分下去,村民一看比卖给肉联厂多二三十多,家里还有猪蹄猪头和猪大肠没卖,车上还剩一点,所以一个个都不禁喜笑颜开。   叶烦和耿致晔在村里随便吃点,到于家村捎上两个村民,去他俩亲戚村里拉六头猪,然后又捎两个村民,六人直奔西城。   上午那位同志说地址的时候叶烦只觉得耳熟。下了车看清周围景象,叶烦很意外。耿致晔问:“怎么了?”   叶烦指着不远处的学校说:“我以前在那儿读书,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碰到我中学老师。”   耿致晔:“不好意思啊?那你到车上坐着,我收钱。” 第80章 巧遇老师   叶烦自认为没偷没抢, 靠自己的脑力和体力赚钱,没什么见不得人。   看到有几个大爷大妈过来, 叶烦拉开围巾:“买猪肉啊?”   一个大妈问:“上午在东城卖的?”   叶烦点头:“只卖今儿一天,您的邻居要买的话都过来吧。村里其他的猪都被肉联厂拉走,我们找两个村才找到这些。”   大妈听闺女说过,原本叶烦不打算卖了,“有猪网油吗?”   叶烦点头:“有的。但是贵。”   大妈二话不说,直接掏出手绢打开里面的钱,然后把盛馒头的小竹筐递过去,“都给我。”   跟她一起来的大妈不乐意:“说好的一人一半。”   叶烦:“让我爱人先称, 你们回家慢慢分?”   那个大妈摇摇头:“不行!拿到她家她更不可能给我。”   耿致晔就问大爷买不买肉,先给大爷割肉。   大爷问排骨怎么卖, 耿致晔就说跟猪肉一个价。大爷就要五花肉。可是一想到小孙女喜欢排骨,又要两根肋排。   叶烦见大爷买的多, 给他一个猪大骨, 半颗酸白菜。争猪网油的两位大妈看到红白相间的五花肉, 意识到好的肉要被买走, 于是各退一步, 一人一半。   前半个小时, 一会儿来两三个,一会儿来四五个人,不如前几次挤一堆人, 于家村两个村民很担心:“会不会卖不完啊?”   叶烦:“这边不好卖就去国营单位门口,卖给下班的工人。”   耿致晔提醒:“今儿周末啊。除了个别单位, 大部分人都在家。”   叶烦:“那就去菜市场门口卖。”   耿致晔瞪大眼睛, 你怎么不说开进菜市场卖啊。   四个村民忍不住笑了,突然笑容凝固——三个人朝这边走来, 手里没拿篮子,双手抄兜,板着脸,一看就不像买肉的。   叶烦顺着几人视线看去,三人已经到跟前,两男一女,两个男同志四十左右,女同志五六十岁跟于文桃年龄相仿。   女同志到跟前指着运输车直接问:“谁让你们在这里卖的?赶紧移走!”   四个村民吓得不敢吭声。   不能好好说话吗?叶烦问:“您是哪位?”   “我是这里街道主任!”女同志大声说。   原来只是街道主任?叶烦顿时放松地笑了,没好气道:“您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工商局领导呢。”   女同志脸色微变:“怎么说话呢?街道主任就不能管?”   没想到真遇到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叶烦心说,也算开了眼了。   同行的一个男同志说:“没听见?赶紧移走,不然别怪我们故意为难你。”   叶烦顿时懒得同几人废话,直接问:“我违反哪条法律法规?”   女同志反问:“不知道猪肉限购不准私下买卖?”   “上面没有规定自家养的猪不许。你找出一条来,我立刻走人!”   一直没说话的男同志眉头紧皱:“胡搅蛮缠是不是?”   “你要这样说那我就有的说了。”叶烦拿下挡着脸的围巾,跟他好好说道说道,“上面前年年底刚提出改革开放,你们就在这里阻止对内改革 ,怎么着?对上面领导有意见?”   三人脸色骤变,异口同声:“你别乱扣帽子!”   叶烦冷笑:“你们可以扯大旗,还不许我扣帽子?真是官不大官威不小!”   女同志工作这些年没遇到过这么强硬的,心气不顺:“甭跟她废话!你不移,我们帮你清理!”说着话就上手。四个村民心疼肉下意识上前,耿致晔一把把他们拽过来。   叶烦让开:“请!动我一块肉,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吓唬谁呢?我工作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女同志上手抓肉想往地上扔,叶烦没等她抓住,朝手就是一巴掌。女同志被打蒙了。两个男同志上前,耿致晔到叶烦跟前。两人比耿致晔矮半头,不由得停下。   女同志这辈子没这么丢人,回过神要跟叶烦拼命。耿致晔给叶烦使个眼色,尽管教训,我看着这俩。   叶烦不敢近身,怕被女同志抓住头发,抬脚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就在这时跑来一群中年人,到跟前就问出什么事了。   女同志立刻说叶烦打人。   叶烦:“怎么不说为什么打你?不让我在这里卖肉,问她我违反哪条法律法规,说不出来就抓着我的肉往地上扔。瞧把她能耐的!”   女同志爬起来:“上面不许私下买卖,我让你走哪儿错了?你二话不说上手打人,看把你能耐的!”拽住叶烦的胳膊,“跟我去公安局!”   刚来的一群人下意识劝说:“有话好好说!”   “这事没法好好说!”女同志大声道。   跟她一起来的男同志问:“是不是来买肉?去菜市场!他们不合法!”   叶烦不禁皱眉,真没有明文规定农民不能卖自家的东西,就是那十年也不曾出明确规定,他看的哪国的法律条文?叶烦这一刻无比想学法:“仗势欺人是不是?可惜我不是任由你们呵斥的小老百姓!”看向耿致晔,“去路边公用电话亭打电话,让公安局局长来见我!”   女同志不由得松手。   叶烦一把推开她:“我的肉卖几天了,西城北边街道不管,东城北边和南边街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这里显着你了?在这里等着,肉卖完我开车拉你们去公安局!”   三人互相看了看,女同志说:“去就去,谁怕你!”   叶烦点头表示听见了:“那你先让开。”问刚过来的一群中年人,“要几斤?”   这群人互相看一下,不是不让卖吗?这是什么情况?其中一个男同志不怕事,立刻说:“给我称十斤五花肉。”   叶烦:“十块钱啊。”   男同志二话不说掏一张大团结。   叶烦接过去,指着剔出来的猪棒骨,“要这个,还是要酸菜?”   “酸菜!”   叶烦拿两颗酸白菜,“你怎么拿回去?”   男同志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两个网兜,一个装酸菜一个装猪肉,嘴里念念叨叨:“老子终于可以大口吃肉!”   跟他一起来的人也不客气,你要三斤五花肉,我要五斤猪排骨,还有人要一个腿子肉,付了钱才说蹄髈里面骨头大,他买亏了,叶烦也得送他两颗酸菜。   叶烦心说,看你的架势还以为你要我送半斤肉。叶烦不但送两颗酸菜,还给他一把小葱。   同志转手把肉给身旁的女同志,叫她送家去,然后问:“没有鱼啊?”   叶烦听出来了,是上午那位同志的同事,不然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卖过鱼。叶烦抱歉地摇摇头:“只有靠河的村里有鱼。上午的猪跟下午的猪不是一个村的。我们一开始只想在自家和亲戚那边卖,不知道大家都没卖肉,很多猪都卖给肉联厂。”   那个同志立刻说:“以后别卖给他们。”瞥一眼虎视眈眈的三人,“现在政府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头还在这边卖,我看谁敢不让你卖!”   三人又不由得互看一下,这些人什么来头啊?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几步。   叶烦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嗤笑道:“以后再说吧。”   “怕啊?”男同志看向那三人,“怎么称呼?正好过几天区领导去我家拜年,我跟他聊聊,这么认真负责的同志,必须好好奖励。”   三人怀疑他吹牛,可又怕是真的,女同志就说:“我还有事,没空跟你废话!”说完就走。   叶烦大声说:“这就走啊?不去公安局了?你要是这样,我以后天天在这里摆摊!”   三人充耳不闻,就跟他们来时一样迅速。不过来的时候不可一世,走的时候灰溜溜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叶烦冷笑一声,对众人说:“没吓着你们吧?”   几个女同志小声说:“有点害怕。”   最先买肉的男同志笑着说:“怕什么?天塌了有我在这儿呢。”对叶烦说,“我家有个亲戚在工商局,只说不能明面上投机倒把。像自家养的种的,甭管你卖多少钱,只要买的人没意见,人家都懒得问。也就那几个多事,不知道是不是闲得蛋疼,还是那十年革命期间耀武扬威习惯了一时难改。”   说“区领导”的那个男同志道,“我爸其实只是区里一个小领导,不过区领导开会时说过,上面政策不明朗,对下面这些事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效果好以后肯定放开,不好再收紧政策。现在是试验阶段,就是真去公安局,也不会把你关起来。”   叶烦笑着说:“谢谢。不过公安局不敢直接关我。”   最先买肉的男同志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耿致晔不一般,不由得打量耿致晔,好奇他什么来头。   耿致晔失笑:“她嫁我是低嫁。”   男同志惊了一下,问叶烦父母做什么的,没等叶烦回答又问:“那你怎么在这里卖猪肉?”   村民一看这么多人帮他们,那仨跟闹着玩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顿时大胆起来,说:“猪肉是我们的,烦烦帮我们卖,她平时还要上学。”   叶烦笑着说:“是呀。”   村民一见叶烦没阻止他,立刻自问自答:“知道我们烦烦在哪儿上学吗?京大!”说完伸出大拇指。   那个同志下意识问:“你是老三届?我也是。可惜我以前不是读书的料,这两年努力两年也没考上。”   叶烦:“早点工作早点拿退休金也挺好。”   这位同志敢买一个腿子肉,正是因为他是正式工。他被京大的学生叶烦夸不错,心里挺美的,笑着说:“那以后不来了啊?”   叶烦:“周末不下雨又正好村里有东西就来。”   有个女同志问:“有鸡蛋吗?”   几个村民一起摇头。   叶烦:“卖给收购站了。”   女同志问:“离你开学还早吧?你元宵前能来一趟吗?我们想买点鸡蛋,家里有两个孩子,需要营养,可是每次去供销社都说卖完了。”   叶烦看于家村村民。两个村民点头。叶烦道:“天气好的话就过来。冬天鸡不爱下蛋,供销社可能真没有。别生气,大过年的,不是有肉吗。”   女同志忍不住笑了:“那给我切几斤五花肉吧。”   村民立刻切肉。   可能这拨人相互认识,不好意思争抢,所以不急不慢就把肉买好了。叶烦也不至于忙的跟被狼追似的。   最后一个买好肉的同志见车里还有许多,对叶烦说:“我帮你找人。”   叶烦立刻给她一把小葱叶。   正准备离去的这群人顿时忍不住夸叶烦会做生意,说她以后适合去商务部。   这群人也很实在,东西送回家,就出来吆喝路口有卖猪肉的,不限购!   大约十多分钟,一个两个人过来,然后一群人过来。   买肉送骨头,送晒干的豆角茄子之类的,对买肉的市民而言属于意外之喜,回去的路上看见认识的人就显摆,这辈子头一次碰到买肉还送菜,前些天托关系弄肉票都没弄到,还是乡下人大方云云。   很多守规矩的人不屑跟叶烦打交道,可是听说猪肉和菜都是村里人自己种的养的,那辆车是农民城里的亲戚帮忙租的,便不那么介怀。   其中一个守规矩的人跟家人商量一下可以买点肉,她便朝运输车走去。   刚到路口碰到邻居,她挺不好意思,下意识想躲起来,邻居先一步开口:“孙老师,你也买肉啊?”   孙老师不自在地点点头。   邻居只顾高兴,没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快去吧。肉不多了。”   孙老师着急忙慌到运输车跟前,然而不好意思往里挤。幸好有人认识她,扒开身边人,“买好就让开!”   叶烦下意识说:“别推搡,还有。”   “叶烦?”   叶烦循声看去,戴着棉帽和眼镜的女人四十多岁,像是在哪儿见过。耿致晔在叶烦身边给大家拿送的东西,见状心说不会真遇到叶烦的老师了吧。   耿致晔见叶烦没认出对方:“是不是你老师?”   叶烦从记忆深处扒拉出班主任:“你是孙老师啊?好多年没见都不认识了。”对身边的大爷大妈们说,“大家让一下,让我中学老师进来。”   大爷大妈们此刻已经知道叶烦是“京大”高材生,都很给面子。有个大爷也认识孙老师,一边往旁边退一边说:“孙老师,你的学生厉害啊。”   孙老师突然看到叶烦太惊讶,顾不上街坊说的“厉害”,慌忙走近两步:“真是你啊?”看一下叶烦的穿着,脚上棉鞋脏的没法看,戴着套袖,就像围着灶台转的农妇,“怎么变成这样?”   大爷大妈们愣住,叶烦也愣住,变成哪样了。   耿致晔不禁眉头微蹙,又不好当众问她何出此言,就说:“孙老师,您也买肉啊?算我和烦烦请你。”   “你认识我?您是?”孙老师朝耿致晔看去,十分困惑,她怎么完全没印象。   耿致晔道:“我是她丈夫,烦烦的老师就是我老师。”   孙老师心惊,叶烦的对象不是那个谁吗?   耿致晔见状不禁挑眉,这位老师好像很惊讶。   叶烦虚龄三十二,有丈夫不是很正常吗。耿致晔忽然想到发小说过,叶烦有个对象,俩人还要一起下乡,难道这位老师是知情人。   耿致晔不敢问叶烦,担心把人惹恼了。耿致晔找丈母娘旁敲侧击过,然而丈母娘眼里他媳妇千好万好,绝不可能早恋。   耿致晔怕被丈母娘骂,更不敢直接问。机会难得,耿致晔立刻问:“我不像啊?”   孙老师下意识摇头,心说真不像。   耿致晔此刻穿着脏兮兮的军大衣,麦肤色的脸庞像干了一夏天农活捂白一点,在孙老师眼里他就是个农民。叶烦家的情况孙老师知道一点,父母都很厉害,怎么可能叫叶烦嫁给一个农民。   孙老师不好当众嫌耿致晔配不上叶烦:“不是,没想到叶烦这么早结婚。”   叶烦没有读心术,就没有怀疑老师的说辞,以为她忘了,“老师,我今年都三十二了。”然后提醒村民割肉。   村民砍一刀。孙老师下意识说:“不用,不用那么多。”   叶烦:“多的算我的。”   “这哪行啊。你要这样,我就不要了。”孙老师说着就走。   叶烦赶紧叫村民切掉一半:“孙老师,等等,别人多少钱我也收你多少钱。”   孙老师停下,称重量的村民说:“三斤四两算三斤吧。”   这人还怪好的?孙老师心说,叶烦不介意下嫁,应该是看中村里人朴实。孙老师这样一想心里好受多了,给叶烦三块五。   叶烦收下没找零,给耿致晔使个眼色。耿致晔有点可惜,可惜叶烦在旁边,他没法直接问,更可惜遇到个讲究人,竟然只字不漏。   耿致晔拿三颗酸白菜。   孙老师摆手不要,认识她的街坊说:“买肉送酸菜。孙老师收下吧。”然后让她看一下自己的菜篮子,里面有半颗,“也送我了。”   孙老师为难:“可是这么多啊。”   叶烦:“大白菜是自家种的,不值钱。”   街坊点头:“对,就是个心意。不想吃酸菜回去拿个碗,让你学生挖一碗胡萝卜和腊八蒜。”   孙老师自己腌腊八蒜了,倒是没想到用白菜做酸菜:“酸菜也挺好。”接过去就说,“叶烦,你,回头别走了,去我家吃饭吧。”   叶烦:“不能啊。车是工厂的,我们要赶在下班前送回去。”   “肉没卖完怎么办?”听说农村人很不容易,肯定不舍得自己吃。孙老师也不舍得全包了,“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帮你找人。”说完就走。   叶烦赶忙叫住:“孙老师,不用,一会儿就卖完。你回头把人找来肉没了,人家还得埋怨你。”   街坊笑着说:“对,对,孙老师,不用找人。”   “可是还剩那么多。”孙老师回头看看车里的肉,估计还有一扇猪肉,还有许多排骨和骨头。   叶烦道:“大家给面子,一人都买三五斤,再来十来个人就差不多了。”   大爷大妈们点头。   孙老师见状奇怪:“那你们怎么不买?”   “我们买好了啊。”一个大妈说。   孙老师愈发奇怪:“买好了还在这儿?”   大妈:“看这闺女卖猪肉啊。”   孙老师不懂卖猪肉有啥好看的,不放心地问:“叶烦,真不用我找人?”   叶烦摇头。   孙老师就说“她先回家”,到家跟丈夫说卖猪肉的是她以前的学生,家境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嫁到乡下,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卖猪肉。她丈夫就说,“要不再买点?”   家里已经买了三斤肉,还买了一只鸡和一条鱼,孙老师不舍得再买,叫丈夫出去问问左右邻居买不买肉。   孙老师的丈夫觉着左右邻居早买了,因为是邻居提醒孙老师去买肉。周围也有几个老师,跟孙老师一样守规矩,没去过黑市,也没偷偷跟人交易过,孙老师丈夫估计那几家只有用肉票买的一两斤肉,就过去问要不要猪肉,又说自己也买了。   那几位男老师和女老师跟孙老师的丈夫到路口,看到叶烦惊呼:“叶烦!?”   叶烦浑身一震,抬头看去,每个人都眼熟。又扒拉扒拉记忆,叶烦脸色微变,竟然全是她中学老师。   今儿捅了老师窝了吗。   孙老师丈夫不禁说:“我忘了他们是孙老师的同事,肯定都教过你。”   叶烦笑着说:“您找来的啊?嗳,刚才跟孙老师说了不用麻烦。您看,就剩十几斤了。”   可能冬天没什么事,退休在家的大爷大妈们太无聊,好不容易遇到一件新鲜事都不舍得早早回家。   先前帮孙老师叫别人让开的大爷也没回家,说:“有我们在哪用麻烦孙老师啊。我早打电话叫亲戚来买了。”   孙老师丈夫问他带来的人,“那还买吗?”   几个老师相互看一下,说:“买吧。”   叶烦让村民把十几斤肉平均切开,让老师们自己选。老师们正想上前,挤进来一个大妈:“来晚了,来晚了,闺女,还有板油吗?”   叶烦:“一到这里就卖完了。”   “那给我几斤五花肉吧。”大妈随手指一块就掏钱,恐怕慢一点被别人挤开,“听说买肉送菜?”   叶烦心说又是一个被亲戚邻居介绍来的,“送的。有萝卜干,还有晒干的茄子豆角,还有酸菜,你自己选一样。”   耿致晔把车头的菜往车尾移。   大妈抓半颗酸菜:“我要这个。对了,排骨怎么卖?”   叶烦:“排骨跟肉一个价。”   大妈犹豫片刻,咬咬牙要三根排骨,嘴里嘀咕着:“孙子孙女馋得很。”   耿致晔送她一个猪棒骨,问:“帮你切开?”   大妈点头。   村民抡起斧头把大骨棒切四半。大妈把排骨肉都放篮子里,拎起来沉甸甸的,她不由得笑眯眯地问:“闺女,年后还来吗?”   叶烦看于家村村民,两个村民犹豫不决。叶烦见状就对大妈说:“还能找到猪,正月十四又没下雨,就上午过来。”   大妈:“农村还能买不到猪?”   叶烦道:“我们只敢帮亲戚卖。要是找不认识的人,万一他使坏,我们几个得被抓进去。”   大妈想想现在政策不明,“小心点也好。你回头来的话给我留几斤肥肉啊。”   叶烦点头:“您慢走。”   大妈挥挥手就过马路。   叶烦转向自己几个老师,这几位老师立刻上前让叶烦称肉,恐怕慢一点又被突然跑出来的大爷挤开。   孙老师的丈夫看到还有两根排骨,就叫村民称一下。村民把剩的两根大骨头切开,也给孙老师的丈夫。孙老师的丈夫说拿不完,街坊立刻把篮子递过去:“放我这里。”   孙老师的丈夫苦笑,他哪是拿不完啊,不要钱的东西,他用衣服兜也要兜回去。他只是不好意思要学生的东西。   耿致晔把骨头放篮子里,问大爷大妈:“猪肺猪肝要吗?不要我们就回去了。”   大爷:“我想买猪大肠。”   耿致晔:“大肠不好清理,我们过去拉猪的时候大肠还没洗干净。年后吧。”   大爷不舍得买国营饭店做好的——贵,又因为很馋,就叮嘱:“下次还来这儿啊。”   叶烦点点头,对大爷大妈们说该回去了。大爷大妈立刻让开。   孙老师的丈夫看着车走远,叹气道:“真不容易!”   孙老师同事点头:“她家条件那么好,竟然出来卖猪肉。是不是父母都不在了啊?”   准备离开的街坊们停下:“说叶烦啊?不是,她帮乡下穷亲戚卖的。那两个切肉称肉的村民说叶烦和她丈夫是他们村的外甥媳妇和外甥。”   叶烦的数学老师震惊:“那个是她丈夫?也是农村人?”   爱吃大肠的大爷一副“你什么眼神”的样子,“她丈夫一看就是军人啊。”   “军人?!”   大爷:“对啊。你没看走的时候都是他开车。农民哪用过运输车。再说了,那闺女能考上京大,这么有本事,就是嫁个农民,她丈夫也会在她的帮助下考上大学。”   孙老师的丈夫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憋出一句:“京大?”   一个大妈道:“我邻居的儿子说的,错不了。”   几个老师想高兴又后悔刚才怕说错话伤了叶烦的自尊心没跟她多聊几句。   同时,耿致晔问:“刚才那几个人过来没吓到吧?”   叶烦翻个白眼:“虎父无犬女!”打开车窗朝后面问:“刚才那几个人过来没吓到吧?”   于家村村民笑着说:“挺害怕的。不过看你不怕,还敢动手,我们就不怕了。咱们以后还能去那边?”   叶烦点头:“本本分分,童叟无欺,没人敢找你们麻烦。就算又遇到故意找茬的,就跟他们去公安局,说请家里人接你们,然后给我婆婆打电话。我家附近有个商店,店里有公用电话,回头我把号码写给你们。”   几人连连道谢,然后叫她去车里,别着凉了。   耿致晔见叶烦真没往心里去,才敢调侃:“碰到一群老师有何感想?”   “原来老师跟咱们一样也馋肉啊。”   耿致晔不禁翻个白眼:“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叶烦:“好好开车吧。也不知道大嫂来了吗。”   耿致晔的大嫂中午到的。因为路不熟还坐过了,公交车到师大她才发现。幸好师大到叶烦家附近站牌不需要转车,没再坐过。   下了车,走到胡同口,耿致晔大嫂杨孟夏就看到大宝和二宝。杨孟夏到跟前喊一声“大宝”,大宝愣了一下,朝院里喊:“奶奶,大妈来了。”   于文桃因为怕耿致晔大哥,所以对杨孟夏特别客气,叫耿致勤拿两斤虾出来解冻,她又拿一条海鲈鱼去厨房。   前些天叶烦给往首都送货的横山食品厂临时工二十块钱,临时工帮叶烦捎来两桶鱼和虾。虾放冰箱,鱼挂外面绳上——首都没下大雪最高温度也在零下三四度,室外是天然冰箱。   于文桃把耿致晔拿来的半个猪头卤了,她切一个猪耳朵和一些猪头肉,又切两斤五花肉,一部分煎出油烧鲈鱼,一部分炖白菜。   耿致晔的两个侄子馋了,一开始还很克制,于文桃和耿致勤总让他们多吃点,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于文桃看到碗碟干干净净的很高兴,觉着两个大孙子给面子,问:“晚上想吃啥?”   杨孟夏:“晚上还早。于姨,烦烦和老三呢?”   耿致勤也怕她大嫂有意见,先说村里的猪想多买几个钱,请她三嫂想想办法,三嫂就去工厂租一辆车,村民杀了,她和三哥拉过来卖。   杨孟夏:“不是你舅舅家的?”   于文桃心里咯噔一下。耿致勤没慌:“舅舅家只有两头,前天就卖了。这两天卖的都是其他乡亲的。”   杨孟夏点头:“自己赚点钱,也帮乡邻乡亲赚点钱,不错!什么时候回来啊?”   于文桃有点意外,以为这个儿媳妇跟二儿媳妇一家一样嫌出去摆摊丢人,“四五点吧。烦烦说猪肉缺口大特别好卖。”   杨孟夏问:“有没有人找她麻烦?我一个亲戚在工商部门——”   耿致勤打断:“不用麻烦亲戚!三嫂被人盯上也没大事。再说了,人家一看到三嫂能弄到运输车就知道她人脉广,轻易不敢找她麻烦。大嫂,累不累?是洗澡还是休息?”   于文桃可不敢给大儿媳妇添麻烦,立刻顺着闺女的话说:“床铺好了,你困就先睡会儿。”   杨孟夏问:“我是不是回老宅?”   耿致勤先说不用,接着说后面还有一套房子,她三嫂支持买的,当时一万,现在一万二也有人抢着要,最后才说她妈还不乐意。   杨孟夏诧异道:“这么便宜?”   耿致勤点头:“现在想卖房的人都想出去,觉着外面遍地黄金,早出去一天就能早赚很多钱。三嫂说在自己地盘上都混不好,还想去人家地盘上赚钱,简直异想天开。”   耿卉卉忍不住说:“就是。有本事在哪儿都能赚钱。我三婶把一切费用去掉,一天六七十,这几天赚的相当于人家一年存的。”   耿致勤笑道:“她们出去也好,不然哪能便宜咱们。”   杨孟夏以前就知道叶烦胸有邱壑,没想到她这么厉害,而且执行力这么强,说干就干。   “听烦烦的没错。”耿致晔向大哥汇报工作时没忍住显摆几句叶烦带岛民致富,耿大哥跟妻子聊叶烦时满口称赞。杨孟夏又问,“明天还去吗?”   耿致勤:“不去了。明天嫂子去叶家,给她妈送肉。下午给爸上坟。”然后说叶烦开车拉她们过去。   杨孟夏道:“租人家的车肯定要担人情,我们自己坐车去吧。大宝和二宝太小就别去了,墓地不吉利。”   大宝摇摇头:“大妈,我不怕,我以前在岛上每到清明就去扫墓。”   二宝说她也去过烈士林园,不可怕。   杨孟夏夸他俩是好孩子。大宝得到称赞很高兴,忍不住显摆:“大妈,我两点去公园代写春联,你去吗?”   耿致勤主动解释在家没事,请三嫂帮忙想个办法赚点钱,然后就想到写春联。原计划卖十天,没想到这几天有人跟风,大宝不高兴,可家里的红纸用光了,索性去公园代写。   大宝伸出一把手:“大妈,我上午赚了五块钱。”   耿卉卉和耿犇犇立刻说他俩也赚很多钱。   代写春联这种事杨孟夏拉不下脸,可是看到几个小辈这么高兴,杨梦夏又挨个夸一遍。   于文桃以为杨孟夏很支持,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小勤,别拉着你大嫂聊天。孟夏,不想去后面就在二宝房里睡一会儿。森森,磊磊,你们去大宝房里。大宝,和二宝去你爸妈床上睡午觉。”   耿卉卉道:“我可以睡奶奶房里,犇犇可以睡罗汉床。”   杨孟夏身上刺挠,就叫俩儿子去洗澡堂。   洗好澡回到家耿卉卉正收拾折叠桌,杨孟夏好奇地问:“现在就去公园吗?”耿致勤率先问她去不去,又说衣服先扔洗衣机里,大家一起去公园,公园湖里有人滑冰,挺好玩的。   杨孟夏见俩儿子想去,硬着头皮跟过去。   到公园,大宝把桌子展开,放好笔墨,就有人拿着自家裁好的红纸过来,说:“正打算找邻居写。大宝啊,给我写好看点。”   大宝拿掉手套,用从家里带来的草稿纸练一下笔就开干。这些天经常练字的缘故,一副对联写下来行云流水,写对联的人很满意,没等大宝写横批和福字,他就把钱掏出来。   杨孟夏仔细观察众人神色,无人鄙视,不禁嫌自己小心过头。   等看到大宝的小手冻红,杨孟夏就说:“大宝,大妈帮你写吧?”   大宝担心生冻疮不敢逞强,让给他大妈。杨孟夏用草稿纸练一下笔,懂点书法的大妈不禁问:“练过?”   杨孟夏谦虚道:“年轻的时候练过几年。”   字写出来哪是几年,比大宝年龄都长。大妈等她写完一副就对请她写对联的人说:“你赚了。”   大宝的字好看归好看,由于年龄小手腕力不足,跟杨孟夏的字比起来软趴趴的。不懂书法的市民也能看出杨孟夏的字更有神韵,挥洒自如,像透着一股温柔。   年三十才贴春联,很多人家都打算二十八或二十九再写,有人听到大爷大妈夸杨孟夏的字就回家裁红纸,请杨孟夏写。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没人光顾跟风者。卖对联的人不好意思临时降价,担心被大爷大妈们埋汰,就换个地方卖对联。   这个时节几乎家家户户都买了红纸,不是那么讲究的都打算自己写,买的人极少,他们换了几个地方才卖完。   杨孟夏写了近一个小时,手腕实在撑不住,把笔给耿卉卉。来晚一步的人问她明儿还写不写。大宝回答:“明天上午写。下午去上坟。后天再写一天。”   想请杨孟夏写对联的人就把红纸收起来。耿卉卉见状不禁说:“我大妈不一定有时间。”   收起红纸的市民就说:“她没时间后天叫你写。”   最先找叶烦卖对联的人还记得大宝的爸爸也会毛笔字,就问:“大宝,你爸呢?”   大宝:“找我爸写吗?我爸没空,帮亲戚卖猪肉去啦。”   一个大爷忍不住问:“不是没了?”   大宝点头:“我舅爷爷家没了,亲戚家还有。不过今天也没了。我妈说被肉联厂买走了。我舅爷爷家的猪原本留着过年杀的。”   大爷问:“小猪养大了还卖吗?”   大宝哪知道这事啊,就找奶奶。于文桃在不远处,闻言大声说:“等八月十五吧。”然后暗暗决定明儿见着兄弟让他们再抓几头小猪仔。   由于昼长夜短,四点多太阳就下山了,于文桃担心太阳落山后二宝着凉,四点钟就提醒耿犇犇写完面前的几个就别写了。   大宝说他明后天还来,没有写到的人也不生气,当出来逛公园了。   一行人刚到家,叶烦和耿致晔就回来了。耿致晔送叶烦回家,他准备一个人去还车。听耿致勤说明儿乘公交车去公墓,叶烦就弄一壶热水,把车皮冲干净,今儿直接还给工厂。   耿致晔走后,叶烦回屋,大宝把兜里的钱掏出来,说是他今儿一天赚的。   叶烦摸摸他的小手:“没生冻疮吧?”   “妈妈,看我的钱!”大宝大声说,“重点错了。”   叶烦点头:“看见了。回头叫爸爸带你买烟花。”   “我不想买烟花,我想存起来。”大宝道。   耿致勤说:“自己赚的钱不舍得花了吧?”   大宝瞪一眼小姑,然后依然把钱塞妈妈手里,让他妈数数有多少。 第81章 暴利   叶烦心里有数, 数完还是装吃惊:“这么多啊?大宝,够你上初中和高中啦。”   大宝一脸小得意:“我厉害吧?”   叶烦摸摸他的脑袋:“厉害。回到家有没有用热水泡泡手啊?”   于文桃说泡了, 然后问她晚上吃什么。   叶烦问大嫂晚上吃什么。   杨孟夏没想到老爷子不在了,少了一个拿退休金的,生活水平反而上去了。她觉着吃什么都比在家吃的好,就说中午吃多了,晚上随便做点吧。   叶烦不太饿,可是耿致晔饿,耿卉卉、耿犇犇和他两个堂哥正长身体肯定也饿。大宝和二宝消化快,可能已经饿了。叶烦打算多做点, 就说先去厨房看看。   耿致勤和于文桃去帮忙,杨孟夏本能跟上去, 耿卉卉一把拉住她:“大妈,厨房里都是东西, 你过去也得在门口站着。”   叶烦买的排骨只吃一顿, 她把剩下的排骨一分为三, 说:“这一份明儿给我妈送去, 这一份留年三十和年初一吃, 这一份留这两天吃。”   于文桃看叶烦切下来的两根排骨, 小声问:“今晚还炖排骨?”   叶烦点头:“小勤,用热水泡点木耳、黄花菜,再切几块藕。家里还有鸡蛋吧?”   于文桃打开橱柜:“还有几十个。”   这些鸡蛋是叶烦找于家村的人买的。问村民有没有蛋的时候村民多说几句, 叶烦才知道鸡冬天不爱下蛋。   叶烦切几两五花肉,切成肉丝放锅里煸炒出油, 用猪油煎鸡蛋——六个小辈一人一个。   耿致勤小声说:“嫂子, 你也煎一个,吃完了年后再去村里买。”   叶烦点头, 然后给全家每人煎一个。耿致勤见状哭笑不得。等排骨在电饭锅里炖出香味,炉子上的馒头热透,估计她哥快回来了,就开始烧水。   水烧开一会,耿致晔回来,耿致勤煮挂面,放一点白菜叶。盛面的时候把已经凉了的鸡蛋放底下,淋上面汤,放上面和菜,一会儿就捂热。   耿致晔的两个侄子原本不想回来,因为耿致晔大哥所在的西南比首都暖和,从那边到首都要坐几天火车,哪怕是卧铺,也能把人睡傻。   两顿大肉下去,哥俩庆幸跟妈妈回来,可惜父亲没口福。   饭后,耿致勤拎一暖瓶热水,打着手电筒跟耿卉卉送母子三人去后面。   只隔两条胡同真不远,杨孟夏忍不住夸房子买的好。   说到房子耿卉卉就抱怨:“原本东南角还有一处,离这里不到一公里,我妈烂好心,让给我小舅了。”   耿磊磊不禁问:“二叔的房子不是四室吗?还要买房?”   “我家住得下,可是着急出国的人不敢要高价,买到就赚到啊。奶奶这个房子,小婶说放几件像样的家具,墙壁收拾一下能卖一万五。”耿卉卉越说越来气,又忍不住说她妈放着八九千的房子不买,买她学校东边一万二的。最后还抱怨她妈宁可听兄弟的话,都不听亲儿子的话。   于文桃见杨孟夏不反对她买房,下午耿卉卉写对联的时候杨孟夏和于文桃聊家常,于文桃碎嘴子,告诉她老二买了两套房。   杨孟夏以为二弟妹看中那边离市区近,没想到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杨孟夏不好接茬,干脆说,“这边人多,肯定不止两家出国,等你有钱再买也不迟。”   一万左右哪是那么容易赚的啊。耿卉卉腹诽一句,忽然眼中一亮:“大妈,你和大伯双职工,比我爸妈工作早,你俩有钱买啊。”   杨孟夏没楚风禾有钱,杨孟夏娘家人遭到打压的几年工资停了,她经常给娘家人寄东西。耿大哥给他亲舅舅寄东西。前两年还把表兄弟的儿女接到他那边上高中,高考前才送回去。成绩没法跟耿致勤比,可总算考上了。   今年不用帮衬亲戚,又赶上耿父去世。耿大哥认为他是长子,安葬费应该他出大头。上面给的安葬费给于文桃了,他一分没要。   杨孟夏说:“我们都不在这边,买来也没空收拾。”   耿卉卉:“我帮你收拾啊。我放暑假也得收拾我和犇犇的房子。小叔看过,说再不收拾下几场大雨墙就冲倒了。”   杨孟夏因为耿卉卉的口气哭笑不得,仿佛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不着急。不是没人卖房吗?”   耿卉卉仔细想想:“这事好办。明儿上午你帮我写春联,我找大爷大妈打听,就说咱家人多住不下。反正别人又不知道咱有老宅,我妈在我学校东边买两套。”   杨孟夏敷衍地点点头。   跟叶烦卖菜卖大胆,翌日上午到公园湖边——大爷大妈看着湖里的孙子孙女玩冰,耿卉卉很是自来熟地问大爷大妈附近谁家卖房。她半真半假地说大伯一家要回来,堂哥过两年结婚,奶奶家的房子住不下。   杨孟夏说话温温柔柔的,昨儿围观她写对联的大爷大妈对她很有好感,就说帮她问问。   耿卉卉抓一把糖,一人给几个。   糖还是叶烦给几个小的买的奶糖。   横山岛的货送到供销社那天,横山岛临时工来给叶烦送鱼虾,叶烦陪他们回供销社,顺便买一些瓜子花生糖果当年货。   这年头贫富差距不算大,经过十年革命没了贵贱之分,人和人之间相处和谐,耿卉卉又这么客气,大爷大妈回去就打听。   下午,叶烦家刚吃过饭,一个大妈推开院门进来:“小于——”   叶烦从屋里出来,大妈脚步停一下:“叶烦在家呢?我帮你们打听到了。西南角有个人要卖房,工作调动,年后搬去申城,你是年后去看看还是明儿去看看?”   叶烦愣住:“我?”   大妈点点头:“你家卉卉说的,人多住不下啊。卉卉没跟你说啊?”   屋里老老小小齐刷刷看向耿卉卉,无声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耿卉卉打算年后坦白,因为她没想到大爷大妈们这么热心肠,“就是上午的事。大妈不是答应了吗?”   众人又转向杨孟夏——等着她解释。   杨孟夏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张口结舌:“我——没想到这么快,以为要到放暑假,寻思着那个时候再说也不迟。”   因为夫妻不能在一个部门工作,杨孟夏跟耿致晔大哥结婚后就调去学校,她现在是一名人民教师,有寒暑假,她说放暑假,众人便信以为真,包括耿卉卉。   耿卉卉小声嘀咕:“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我出去提醒小婶。”   耿致晔瞪一眼胆大的侄女,道:“我出去!”到外面就招呼,“大妈,烦烦这几天忙,这事没告诉她。辛苦您嘞。进来喝茶?”   “不用。”大妈看到放在正房门边的鞭炮和纸钱,“是不是给你父亲上坟?你先忙,回头给我个话,那边等着呢。”   耿致晔和叶烦送她到门外,大妈挥挥手:“不用送,我家就在胡同口,改天去我家玩啊。”   叶烦转向耿致晔,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你知道?”   耿致晔搂住她:“我知道哪敢瞒夫人。看大嫂的神情,像卉卉个小丫头片子搞的鬼。”   “因为我说买到就赚到吗?”   耿卉卉跳到两人身边,夫妻俩吓一跳,耿卉卉后退一步,怕小叔揍她:“不全是。小婶说希望咱们全家住一起,正好磊哥和森弟以后结婚需要房子,买下也不会一直荒着。”   耿大哥几年调动一次,耿磊磊因此转学课本不一样不得不留级,明明比耿卉卉大一岁,结果明年才高考。   叶烦道:“少用这种理由糊弄我。就算磊磊明年考上,也得在学校待四年,用得着这么着急?”   “好吧。”耿卉卉坦白,“我大舅妈也要买房。最近踅摸着呢。我要有钱就把这边空房子全买下来!”   叶烦叹气:“跟她斗什么气?”   “就斗气!”耿卉卉人不大容易冲动,又因为这些年在耿家顺风顺水没受过气,所以受不了她姥姥家一边嫌弃耿家人能折腾一边参与进来。   耿卉卉知道这事也是楚风禾做事不周到,让卉卉没事的时候帮楚家问问谁卖房。耿卉卉面上当好女儿,她妈一回单位,她就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   叶烦:“你大妈怎么说?”   “大妈说没那么多钱。我才不信。估计跟我妈想法一样,觉着家里有房不用买。”耿卉卉小声说,“你帮我劝劝啊。否则那个房子又得被我大舅妈买走。”   叶烦道:“你别听风就是雨。我这几天都没见过你舅妈。”   耿犇犇出来:“昨儿星期天她不上班就来这边问过。咱家邻居说的。幸好我们都不在家。”   看样子耿犇犇也烦他舅妈?叶烦当然不会为了外人数落侄子侄女:“你能说动你大妈,这事我不反对。”   耿致晔提醒侄女:“你大妈容易说动。你大伯那关不好过。”   耿卉卉心说,那是你不知道大伯经常跟大妈夸小婶聪明,大妈这两天说了好几次,回头我要说是小婶的主意,大伯一准同意。   “总要试试啊。”耿卉卉蹦蹦跳跳回屋,“奶奶,小婶说明儿去看看。”   叶烦没好气地说:“你侄女真会睁眼说瞎话。”   “你的名字好使呗。”耿致晔揽着她的肩,“该出发了。”   叶烦在院门口叫二宝把她的围巾和帽子拿出来。大宝拎起地上的纸钱出来问:“爸爸,够爷爷用的吗?”   耿致晔:“够不够也只有这么多。”   “那哪行啊。我们一块钱买一沓,爷爷想买就难了。”大宝把纸钱塞给大堂哥,回自己屋里拿五块钱,“爸爸,我再去买点。”   于文桃不禁说:“真疼你爷!”   大宝点头:“犇犇哥,森森哥,我们一起去。”   耿森森嫌冷不想四处跑:“你和犇犇去。”   大宝拉着他:“五块钱可以买好多,我俩拿不完。爸爸,要不要再买一盘鞭炮啊?”   耿致晔:“不用,你爷喜静,放太多他嫌吵。”   大宝认真点头,一副他爸很有道理的样子。杨孟夏见状,等孩子走远就问:“大宝认真的?”   说起这点,叶烦就想笑:“咱家小迷信!可认真了。”睨了二宝一眼,“这也是个小迷信。小勤打算填志愿的时候她和大宝叫小勤跪下拜鬼神求祖宗保佑。”   二宝不觉着自己有错,还敢点头承认,“妈妈,你拿钱了吗?”   叶烦从兜里拿一把零钱:“要钱自己买车票啊?”   “对啊。”二宝拿走一半,等她哥回来就给她哥一半。   上了公交车,二宝很大气地说:“大妈,我帮你给。”   杨孟夏愣住了。   叶烦气笑:“你可真孝顺!”   耿致晔失笑:“你的我给。”把他和叶烦的票买了。   于文桃把剩下几人的票买了。   杨孟夏坐下就把二宝抱到腿上:“二宝怎么这么乖啊。”   “你是大妈啊。”二宝觉着大妈难得回来一趟,她应该尽尽地主之谊,“大妈,你想吃冰棒吗?”   叶烦轻咳一声,二宝捂住嘴巴当自己没说过。   下来转车的时候不远处有个商店,大宝拽着犇犇去买一把糖葫芦,哥哥姐姐们一人一串。没给爸妈买,大宝把他的糖葫芦递到爸爸嘴边。耿致晔不爱吃酸掉牙的东西,“自己吃。”   “妈妈,你吃一个。”大宝递过去,“我选的肯定不酸。”   叶烦尝一个,里头很酸:“妈妈回头给你买更甜的。”   于文桃嘀咕:“还没我自己做的好吃。”看到闺女让她尝尝,于文桃一脸嫌弃地推开。   叶烦眼中一亮,转向耿致晔。   耿致晔帮她拉上围巾遮住嘴巴,以防进了冷风着凉。“让她歇着吧。”低声说。   叶烦小声说:“不是叫她卖糖葫芦。之前叫村里人筹钱买个三蹦子,我想着卖菜不赚钱,肉和鱼又不常有,他们不见得乐意。看到糖葫芦我突然想到那边可以种,对吧?”   耿致晔仔细想想于家村地形:“有几个小山包,应该可以。之前不是说山上有野核桃野板栗?”   “对啊。可以卖炒板栗,三蹦子拉着铁锅和石子,车里还可以放木柴。”叶烦道。   耿致晔:“那回头跟她说一声,明儿她和小勤回村上坟,让她给村里提个醒。村民愿意的话,你陪他们去摩托车厂?”   叶烦点头:“我知道,还要叫上供销社主任。没有主任担保,就算村长说买来集体用,摩托车厂也不一定卖。”   “妈妈,别和爸爸说悄悄话,车来啦。”大宝大喊一声。   耿致晔拉着叶烦上车。   又转一次车,下来走一段路才到公墓。于文桃到公墓门口就扶着墙说:“歇一会儿。”   耿致勤嘀咕:“没叫你拿鞭炮和纸钱你还这么累。”   于文桃转车转的不舒服,不想说话,缓一会儿透透气,道:“好了。”   大宝和二宝蹦蹦跳跳到前面,耿磊磊小声问:“他俩怎么跟逛公园似的?”   叶烦道:“有没有可能就是逛公园?”往四周看一下,“这么多人呢。”   耿磊磊下意识抬眼看看,一排排墓碑,顿时觉着瘆得慌,忍不住朝他妈身边移两步。   耿致晔见状拉住叶烦的手腕微微摇头:“别吓他。”   叶烦想笑忍住了,看到大宝和二宝在不远处停下,拉着耿致晔大步过去:“怎么了?”   “爷爷在哪儿?”下葬那天大宝来过,但是当时气氛肃穆,大宝不敢四处打量,墓碑又长的差不多,以至于他完全没印象。   闻言耿磊磊险些被自己绊倒,什么叫“爷爷在哪儿”,怎么比小婶说话还瘆人啊。   杨孟夏扶着他:“小心!这么大的人还没大宝胆子大。”   耿森森在她身后,嘀咕道:“耿大宝无知无畏。”   耿大宝知道爷爷变成骨灰装进小盒里,只是在他看来爷爷变成什么样都是爷爷,不会吓唬他,“妈妈也不记得了吗?”   叶烦记不清了,看耿致晔,你还记得吧。   耿致晔从第一排开始数。于文桃无语又想笑:“我知道。”越过大宝往上走两排就往里面去。   叶烦不禁说:“我怎么记得不是这边?”   于文桃停下,有点不确定:“小勤,是这边吧?”   哥嫂清明没时间扫墓,耿致勤跟她妈一起来的,因为那天找一会才找到,临走时耿致勤特意留意一下:“往前一排,往里走五个。”   大宝跑过去,大声说:“真是爷爷啊。”   安静的公墓突然有个小孩说话,蹲在远处墓碑前的人吓得坐到地上,心慌腿软地抬起头,看到一群人,顿时松了口气。   耿致晔听到人摔倒的声音,到跟前就训儿子:“小点声,别吵着爷爷的邻居。”   大宝乖乖点头,“爸爸,先烧纸钱还是先放鞭炮啊?”   “你等一下。”耿致晔拿出抹布把父亲的墓碑擦干净,然后跟叶烦、耿致勤和杨孟夏把纸钱整理好,点着一沓,就叫大侄子放鞭炮。   大宝看看左右前后:“爸爸,要不要给爷爷的邻居一点啊?”   耿致晔问:“给他们烧纸?”   “对啊。妈妈说远亲不如近邻。爷爷一个人过年肯定孤单。”大宝蹲下拿一沓纸点着放隔壁墓前,看到人家姓陈,就说:“陈爷爷,起来拿钱了,拿到钱买了好吃的,跟我爷爷一块吃啊。”说完又拿一沓放另一边邻居墓碑前。   二宝跟哥哥学也拿一沓放前后墓碑前。   杨孟夏看着他俩认真的样子,像跟公园大爷大妈聊天,顿时觉着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叶烦,别让大宝和二宝乱跑。”   耿磊磊瞥着他妈,故意说:“我觉着挺好,礼多鬼不怪。”   大宝点头:“对啊。”看到还有好多纸钱没烧,又拿几沓烧给邻居的邻居,然后蹲到爷爷墓前:“爷爷,你一个人无聊就跟大家一起过年,热热闹闹的哈。”   二宝把兜里的糖掏出来:“爷爷,吃糖。”   大宝摇头:“二宝,爷爷爱抽烟爱喝酒。爸爸,你带烟酒了吗?”   耿父因为身体不好戒酒戒烟多年,耿致晔没想起来带酒,他兜里有一包大前门,留着招呼于家村的亲戚,还有邻居大爷以及工厂保安的。   耿致晔掏出来,大宝要点上。耿致晔没给他:“直接点点不着。”他抽一口里面点着了才放墓碑前。   大宝盯着烟气,“爷爷,先凑合一下,明年叫我爸给你买好的。”话音落下烟气神奇的转个弯,大宝忍不住说:“爸爸,爷爷听见了。”   耿致晔万分想说,不是你爷爷,那是风啊。   大宝认定爷爷能听见,从兜里掏个糖,“爷爷,将就一下。”感觉兜里还有好几个,给他爷爷前后左右邻居一鬼一个。   杨孟夏又觉着头皮发麻。   耿卉卉兜里有瓜子,抓一把一个墓前放一点。耿犇犇兜里有花生,也拿出一把分一下。   杨孟夏心说,都是跟谁学的啊。   跟耿大宝学的。   耿大宝拿抹布擦擦墓前石板就坐下,“爷爷,你爱不爱吃糖葫芦啊?明年给你买糖葫芦。你还爱吃什么托梦告诉奶奶,叫奶奶给你准备。”   于文桃的脸都绿了,慌忙说:“告诉大宝也一样。咱家大宝今年赚了很多钱,给你买烤鸭烧鸡也买得起。”   大宝点头:“告诉我也可以。”   二宝蹲在哥哥身边:“告诉我也可以。爷爷,不用客气,我们几块钱就能买好多。”   大宝点头:“爷爷,你把我们烧的钱拿走自己买也行。”   杨孟夏听不下去:“烦烦,差不多了吧?”   叶烦:“要等纸钱烧完。到处都是枯草,火星子飘过去容易着火。”   杨孟夏只能忍着心慌听两个小孩絮叨。   不知过了多久,耿致晔说“好了”,杨孟夏长舒一口气,第一个转身走人。耿磊磊和耿森森跟上他妈——待不下去,太渗人!   大宝疑惑不解,拉着妈妈的手问:“大妈走这么快干嘛?”   叶烦胡扯:“想去厕所吧。两个哥哥爱美穿的薄嫌冷。”   大宝信以为真,回头挥挥手:“爷爷,我们走啦,明年再来看你啊。”   杨孟夏还没走远,闻言脚步一顿差点绊倒自己。叶烦见状想笑,“大宝,这边风大,围好围巾不许说话。”   大宝絮叨很久进了一肚子冷风,也不敢逞强。二宝累了,让爸爸拖着走。耿致晔嫌麻烦要抱她,二宝直摇头。   叶烦松开大宝,抱起二宝放耿致晔背上,问闺女,“这样行吗?”   二宝晃着小腿说:“可以背不可以抱,因为我不是小娃娃。”   叶烦嘀咕一句“瞎讲究”,拉着大宝去追嫂子和侄子。   于文桃落后几人几步,估计二宝听不见她说话,她小声嘀咕:“两个傻大胆。”   耿致勤觉着侄子侄女这样挺好:“你不觉着他俩懂事吗?”   “太懂事了。”于文桃忍不住吐槽:“居然叫你爸托梦。亏他俩想得出。”   耿致勤道:“我们要过年,我爸也要过年,没空找你,放心吧。”   于文桃闻言越发不放心,在心里祷告,老头子,你一个人寂寞就找老大和老二、老三的亲娘,别来找我啊。   出了公墓,于文桃想起什么,问:“老三,什么时候给你妈上坟?”   耿致晔的母亲去的早,当时不确定他父亲会一直留在首都,他几个舅舅做主跟他外公外婆葬一块。耿致晔道:“年后去我舅家再说。”然后问:“大嫂,大哥那边呢?”   耿大哥的生母不在老家也不在这里,安葬在她牺牲的地方,跟她的一些战友同穴,离耿家大哥现在主政的地方不远。杨孟夏说:“我们来之前去过。”   大宝忍不住说:“我没去过。”   杨孟夏暂时不想听他说话,因为他语出惊人。“放暑假过去玩玩?那边夏天凉快,三伏天二十多度,跟首都秋天似的。”   大宝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地方:“妈妈,妈妈——”   “妈妈没空,叫哥哥来接你。”   大宝立刻放过他妈去缠大堂哥。   耿磊磊怕了他,大宝三句话没说完他就“投降”。二宝看过来,耿磊磊立刻说:“都去!”   昼短夜长,一家人路上没耽误,等到家天也黑了。   转了几个小时都很累,饭后就洗洗休息。   耿致晔埋到叶烦胸前感叹:“终于安静了。”   叶烦笑出声。   耿致晔抬头:“好笑?”张嘴要咬她。   叶烦挡住他的嘴巴:“笑大宝和二宝。”   耿致晔翻身躺平,忍着笑说:“俩小鬼吓死人不偿命。”   “偏偏他俩不怕。”叶烦侧身对着他,“你怕不怕?”   耿致晔长着大没见过,包括在血气冲头的战场上,“不怕。那谁不是说我的字可以驱鬼镇邪?我的字都可以,我个人肯定更可以。”   叶烦那边有凉风进来,耿致晔感觉到,翻身掖掖被子:“别着凉。”   “你别动。”叶烦按住他,“你一动跟地动山摇似的。我总算明白我爸我妈干嘛一人一个被窝。”   耿致晔往她身边靠靠,把被子裹严实:“夫妻久了相看两厌。”   “年初二到你丈母娘家就这么说啊。”   借给耿致晔一副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睡觉,睡觉。”   翌日清晨,叶烦和耿致勤做饭,让于文桃陪杨孟夏看房子。耿卉卉蹦蹦跳跳跟上,说她会还价。   耿致晔叫耿致勤跟大宝和二宝耍太极去,他陪叶烦做饭。等他妹出去,耿致晔小声说:“我怀疑卉卉担心大嫂到那边跟人说不买。”   叶烦:“不会的。大嫂要面子,真不想买也是故意给个低价等着被拒。”   “你猜会不会跟后面那个房子一样低价人家也卖?”   叶烦摇头:“后面是出去不打算回来,这个是去申城,不嫌麻烦的话可以等一段时间租出去,不是非卖不可。”   “听你这样说,不好谈。”耿致晔把钢筋锅放炉子上,“家里人多煮粥都需要钢筋锅啊。”平时用电饭锅就行。   叶烦说:“吃土豆丝和白菜?”   耿致晔道:“你切白菜,我刮土豆皮。”   叶烦把白菜切好备用,在耿致晔身边一起刮土豆皮。   土豆很小不好切,叶烦就让耿致晔切。今儿没什么事,耿致晔慢悠悠的,一边切一边跟叶烦聊天。   八点左右炒好菜,于文桃才回来。   叶烦叫几个小的端菜。耿犇犇看到白菜里头有肉片:“小婶,早上就吃肉啊?”   叶烦解释白菜味道淡跟五花肉一起炒才好吃。吃饭的时候,叶烦问她婆婆谈的如何。   不出所料,不好谈。那边要价一万一,房子跟耿卉卉小舅妈买的差不多,耿卉卉又忍不住抱怨:“便宜我小舅妈了。”   叶烦问:“嫂子是不是担心钱不够?我们还有几千。你借于姨的也行。”   耿致晔的大哥是个讲究有人,于文桃不担心他欠钱不还:“用我的也行。我跟烦烦和老三住,平时花不着钱。”   杨孟夏不想买房,又不好意思拒绝:“我回去问问致华吧。”   耿卉卉脱口道:“回去多麻烦?发电报啊。”   杨孟夏的呼吸停顿片刻。   叶烦心说,您可真没眼力见儿,“今儿都二十九了,谁有心思帮你发电报?年后再说。先吃饭!”   “对哦。”耿卉卉后知后觉,“就算有人上班,人家送电报的邮递员也要回家过年。”   饭后,叶烦和耿致晔带着大宝和二宝去洗澡,耿卉卉和耿犇犇带杨孟夏去公园,于文桃和耿致勤回村上坟。   天寒地冻,坐车也不方便,于文桃不想年后再去,就多带点东西。叶烦让她拿一斤虾,再拿一条鲅鱼,又给她切一二斤猪腿肉。   于文桃的意思买点糖果、糕点,鱼和肉留着自家吃。叶烦说托了几个舅舅的福赚了不少钱,鱼、虾和肉当她孝敬长辈的。   叶烦这样讲于文桃很高兴,到她大哥家就说“也不知道虾有没有化”,然后叫耿致勤赶紧拿出来。   耿致勤担心虾上的冰蹭湿红糖,就把篮子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她大舅妈看到还有一条硬邦邦的大鱼,不禁说:“前些天村里拉网抓鱼,家家户户分了一两条,烦烦没说吗?”   于文桃一副很烦恼的样子:“烦烦非说海鱼跟河里养的不一样,让你们也尝尝。”   于文桃大嫂不禁到耿致勤跟前:“难怪这么长,原来是海鱼。咋吃啊?”   耿致勤说可以把鱼切两半去掉鱼骨,用勺子挖下鱼肉,剁碎包饺子,也可以油炸做熏鱼。   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包饺子,耿致勤舅妈就说:“包饺子吧。”   鱼放井温水中化冻的同时,叶烦和耿致晔也洗好澡了。头发湿漉漉的,叶烦担心俩孩子跑出去着凉,就叫他俩在院里晒太阳,她和耿致晔洗衣服。   农村到处是土,叶烦走一圈脚上就有很多尘土,所以这几天穿的鞋都要刷。   大宝看到妈妈刷鞋,把他最近穿的鞋全拿出来:“妈妈,辛苦啦!”   叶烦给他一个脑瓜崩:“你这张嘴骗死人不偿命!”   “我不骗人!”大宝又回到墙边坐好。   耿致晔见俩孩子很无聊,去屋里拿一沓报纸——叶烦订的,“关心关心国际局势。”   大宝下意识接过去:“我又不出国。”   叶烦:“以防以后被骗。”   “那要看看。”大宝打开,“洋人可坏了!”   二宝不禁说:“妈妈,卖给奶奶房子的老太太还没你和爸爸懂得多。”   叶烦:“年龄大不等于见多识广啊。你奶奶比我大二十多岁,有我懂得多吗?”   二宝摇头:“哥哥,给我一张,我也要比奶奶懂得多。”   大宝给她一张。   兄妹俩奔着长见识去的,便不觉着报纸上的内容无聊。   从叶烦家门口过的一个大爷随意一瞥,看到大宝和二宝,忍不住进来问:“大宝和二宝还看报呢?”   俩小孩没听见。   叶烦笑着解释:“看入迷了。年货都准备好了?”   大爷点头:“好了。”   耿致晔擦擦手给他一支烟。大爷摆摆手:“年龄大了,医生不让抽。”   闻言耿致晔就把烟放回去,去屋里拿一把椅子。大爷嘴上说“不用”,还是接过椅子坐下,问叶烦今儿怎么没去卖猪肉。   叶烦:“村里的大猪都卖了。您家不是买肉了吗?”   大爷点头:“买了。这几天有没有人为难你?”   叶烦实话实说:“有几个。不过他们自己底气不足,没大事。”没提那天她动手了,只说对方扯大旗,她就扣帽子,最后补一句,“老百姓种点东西不容易,闹到市长面前,以市长的觉悟也是帮老百姓说话。”   大爷又问:“农村是不是家家户户都养猪?”   叶烦:“大部分人家都养一两头。部分村民养羊。”   耿致晔奇怪大爷问这些做什么,可他又一直不说重点,就主动问:“你老也想卖猪肉啊?”   大爷笑着说:“老了,干不动了。”   耿致晔愈发奇怪,难道只是闲聊天,顺便算算他和叶烦这几天赚了多少钱。   见洗衣机停下,耿致晔先把衣服拿出来晾晒。   大爷羡慕:“还是用洗衣机方便。”   叶烦:“很脏的衣服也要手洗。”   即便她这样讲,大爷依然很羡慕:“很贵吧?”   叶烦点头:“我公公在世时买的。我俩赚的那点钱可买不起。”   大爷不信他俩只有一点钱。大爷算过猪肉价,叶烦每斤猪肉卖一块,菜市场卖八九毛,她每头猪赚十多块钱,跟村民五五分,去掉租车钱,一天也能赚二三十块。   忙了三天等于别人干一年,简直是暴利。   可这事也没法羡慕,首先一般人租不到运输车,其次若非赶上过年,她甭想一天卖十头猪,还有最重要一点,她家有农村亲戚可以弄到猪。   这三条缺一不可。   大爷问:“你年后还卖吗?”   叶烦:“元宵节前卖一两天吧。”   耿致晔故意问:“您不是这么早就找烦烦预定肉吧?”   大爷摇了摇头,依然没说实话,又坐片刻就说去公园转转。   叶烦家一南一北都有公园,最远不到一公里,大爷去公园很正常,叶烦信以为真。耿致晔也没怀疑大爷的说辞,但大爷问猪肉显然不是闲聊:“这大爷想干嘛?”   “爸爸真笨。”大宝不知何时放下报纸,也不知他听到多少。耿致晔就说:“你不笨你说说看?”   大宝:“有什么好处?”   耿致晔无语:“我给你买一把小烟花,留你明晚放?”   大宝立刻说:“大爷想跟你和妈妈卖猪肉啊。”   二宝摇头:“哥哥说错了,大爷说干不动!”   大宝:“一个人干不动,跟爸爸妈妈一起就可以了啊。” 第82章 阳奉阴违   听大爷的语气不像想跟叶烦和耿致晔一起卖猪肉。   叶烦问耿致晔:“你觉着呢?”   耿致晔心里有个猜测:“大宝认识刚才那大爷吗?”   大宝和二宝经常在胡同里玩儿, 这条胡同的人他俩都认识。大宝点点头,又换一张报纸:“爸爸不认识吗?”   耿致晔腊月二十晚上到家, 第二天就被安排写春联,然后租车拉猪,今天才算闲下来,哪有空认识街坊四邻啊。   “别卖关子啊。”耿致晔瞪儿子。   大宝点头:“认识啦。干嘛啊?”   耿致晔:“他有几个儿子?”   大宝愣了一下,爸爸问这干嘛啊。对上爸爸不许他胡扯的目光,大宝老实说:“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耿致晔又问:“儿子多大了?”   大宝想想:“多大都有啊。大儿子好像比妈妈小,小儿子跟犇犇哥哥是同学。”   叶烦很是意外:“小儿子这么小?”   大宝问:“不像大爷的儿子吗?我也觉着不像。问了奶奶才知道,小儿子上学晚, 其实只比卉卉姐小一岁,那个大爷比奶奶大一岁。”   叶烦:“还没到六十就退休?”   耿致晔道:“那大爷看起来比于姨大七八岁, 不是显老就是在单位很辛苦,非常辛苦的工作男同志五十五岁就可以退休。”   大宝一脸崇拜:“爸爸好聪明啊。那个大爷就是。奶奶还说他一身病, 不让我去他家玩儿。”   叶烦赶忙问他是不是传染病。   大宝摇头:“奶奶没说。”   耿致晔:“那大爷说话的时候都不喘, 也不吭哧, 肯定不是肺痨之类的病。没事的, 大宝, 不要听你奶奶胡扯。”   大宝:“他家也不好玩, 还没咱家宽敞。”   五个儿女,住房却不如她家,除了没钱换大房子没别的原因, 叶烦说:“可能真被你说中了。”   大宝指着自己:“我吗?大爷要跟你和爸爸卖猪肉吗?”   耿致晔不这样认为:“叶烦烦,打个赌?”   “刷鞋!”叶烦把大宝的鞋扔给他, “刷好了我背书去。”一想到古代文学, 古代汉语,唐诗宋词, 叶烦就后悔选汉语言文学。   说白了还是不爱。   耿致勤和耿卉卉就看的津津有味,还羡慕叶烦的老师厉害,找叶烦要课表,想去她学校蹭几节公共课。   耿致晔坐到板凳上,一边刷鞋一边说:“说说你的想法。”   叶烦:“那个大爷又没说他想干还是叫他儿子干,咱俩说再多也是白唠。”   耿致晔挑眉:“合着你也发现他想叫他儿子卖猪肉?”   大宝愣了愣神,不禁问:“不是大爷吗?”   耿致晔:“你妈是学生,哪能经常带着他卖猪肉。大爷问你妈元宵节前还卖不卖,估计希望你妈带带他儿子。你妈去上学,他儿子接着卖。问你妈有没有人为难她,应该是怕他儿子应付不来。”   二宝张大嘴巴惊呼:“爸爸好厉害!”   耿致晔笑了:“一般一般吧。”   叶烦翻个白眼:“看给你得意的。”   耿致晔:“比你反应快还不值得我得意?”   叶烦起身:“既然这么厉害,那你一个人刷鞋?”   耿致晔摆摆手:“忙你的去吧。”   叶烦把书拿出来,坐在女儿身边看书。   耿致晔把衣服鞋子洗刷干净,洗衣机放他继母房中,院里打扫干净,也把他的书拿出来。   大宝和二宝一看爸妈这么认真也不好意思要去公园。   快到中午,叶烦把书给耿致晔,耿致晔送屋里,叶烦淘米蒸饭。   耿致晔到厨房便问:“做鱼还是做肉?”   叶烦:“你用温水泡木耳黄花菜,再泡点银耳,我切一点猪肉煎油,然后炒排骨炖菜。”   耿致晔又问:“你买的五花肉还够不够过年吃的?”   “够了。咱们和犇犇、卉卉的户口都在城里,于姨用咱们的份额买几斤。不然我哪敢天天切一点肉炒菜。”叶烦把肉切好,排骨剁成小块,她就去洗手,“去公园看看?”   耿致晔把葱姜洗干净,然后一边擦手一边朝外喊:“大宝,二宝,戴帽子和围巾!”   大宝和二宝在院里听到妈妈的话了,已经拿出帽子和围巾,把自己裹的只露一双眼睛,然后一个拉着妈妈,一个拉着爸爸,去接大妈和哥哥姐姐。   一家四口到路口便看到杨孟夏带四个小的回来。   大宝和二宝跑过去问赚了多少钱。   杨孟夏以前在书上看到穷秀才需要代写书信赚钱,她觉着很新鲜,也很佩服为了生活弯下腰的人。现在自己靠少时练的一手字赚钱,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跟你昨天上午赚的差不多。”   大宝不禁说:“大妈好厉害,第一次就赚这么多。大妈下午还去吗?”   这两天正好家家户户准备写春联,有人发现去年的墨水干了,毛笔不好用,懒得买墨水刷毛笔,就去公园麻烦杨孟夏。   杨孟夏说:“去的。跟人说好了。”   “那我们快回家。”大宝转身朝爸妈喊:“做菜吧。”   叶烦仗着儿子离得远听不见,说:“他真会安排!”   耿致晔拉着她的手:“我们先回家。”   到厨房,叶烦把水壶拿下来,炒菜锅放上去,五花肉炒出油,叶烦放入洗干净的排骨,然后放调料,放泡发的干货,加水焖煮。   饭后,杨孟夏去婆婆房中休息,叶烦和耿致晔忙了几天身体很疲惫,也回房睡午觉。   下午两点,一大家子一起去公园。   有几个大爷在公园打大陀螺,看到耿致晔过来就停下,跟耿致晔闲聊。大爷们都听说他早几天卖猪肉去了,就问他猪肉生意怎么样。   耿致晔不爱显摆钱财,他也不知道自家有多少钱,发了工资直接给叶烦,叶烦给他发零花钱。于是他说两个字“还行”,就扯到农村亲戚身上。   大爷们精通人情世故,也不会当众问他具体赚了多少钱,便顺着他的话说:“我们想买点青菜一斤都要几块钱,农村人吃不完喂猪,这叫什么事啊。”   耿致晔:“上面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然也不会提出对内改革。’   大爷又有了笑意:“对!以前穷,避免有人浪费,应该把东西收为国有统一分配。现在情况好多了,应该恢复市场经济,上面就提出改革,挺好。”   耿致晔附和:“是的。下面也很支持。听说我们之前在这边卖猪肉,街道办事处的人也买了?”   这事叶烦和耿致晔昨晚才知道。杨孟夏要把在工商部门上班的亲戚的家庭地址给叶烦,叶烦还没说不用,于文桃说政府工作人员不反对,又说这边街道的人都知道叶烦卖肉,因为他们也买了。   当时耿致晔还忍不住腹诽,他后娘碎嘴爱聊也不是全无坏处。   大爷微微点头证明于文桃没瞎扯:“几个街道的人上午还来叫你嫂子写春联。”   耿致晔诧异:“大嫂怎么没说?”   一个大爷见耿致晔好像很紧张,赶紧宽慰道:“小杨同志不认识他们。”   另一个大爷说:“他们也没说自己是街道办事处的。”   不善言辞的大爷忍不住说:“哪有来写春联还自报家门的。”   几个人笑着点头赞同他的说辞。   耿致晔心说还是这边街道工作人员会做人,“回头村里再有什么东西也可以在公园门口卖?”   几个大爷一致认为可以。   闲着无事的大妈见耿致晔和几个大爷说说笑笑,心里好奇就过来问:“聊啥呢?”   大爷道:“耿同志问以后还能不能在这儿卖菜卖肉。”   大妈不假思索地说:“可以啊。”   大爷立刻说:“她说行就行。她家老大是街道主任。”   大妈先承认这点,然后大包大揽地说:“敢不让你们卖我收拾他!”接着又嘀咕,“小小芝麻官能管住谁啊。”   耿致晔失笑:“大妈写春联了吗?我免费给您写。”   “你要这样说,我这就回家拿红纸。”大妈作势要回家。   耿致晔点头。   大妈可不跟他客气,连走带跑回家找红纸。她儿媳妇放假在家,见状忍不住说:“春联写好了。”   “在公园写的?”大妈问,“是小孩写的还是女同志写的?”   大妈的儿媳妇以为婆婆瞧不上孩子的毛笔字:“昨儿你不是看到了吗?你也夸字好看。”   “不敢直接回答,是因为小孩写的吧?”大妈把剩下的红纸裁一副春联出来,“我叫孩子爸给咱写。不收钱。写好贴院门上。听说人家还是个军官。”   儿媳妇想说没必要,听到最后一句,由着她婆婆出去。   大妈家离公园一公里,然而她走路快,来回半小时,正好这个时候杨孟夏停笔休息,耿致晔接过毛笔给大妈写一副春联,想让给儿子,往左右一看,一群孩子都在远处湖里滑冰。   耿致晔道:“接下来我写,写一副送一副,谢谢大家这几天对我嫂子、侄子侄女和我儿子女儿的支持。”   打算自己随便写写的人一听还有这好事立刻回家拿红纸,结果人太多,写到太阳落山,耿致晔的双手快没知觉了。   叶烦让嫂子和侄子拿板凳桌子,她一边走一边帮耿致晔活动手指:“傻不傻啊?不知道歇会?”   “我一个当兵的写一会春联就叫累,大爷大妈肯定以为我是个绣花枕头。”耿致晔小声辩解。   大宝撇嘴说:“爸爸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耿致晔抬脚要踹他:“我的手不能动,双腿好好的。”   大宝吓得往前跑:“大妈,爸爸打我!”   杨孟夏心说,打你活该!嘴上说:“慢点,别摔着。”   大宝冲他堂哥伸手:“我可以拿板凳。”   耿磊磊给他一个折叠凳,随口问:“二叔二婶年三十还上班,身体吃得消吗?”   杨孟夏不清楚耿致挥什么情况,就问耿卉卉知不知道她爸妈何时回来。   耿卉卉事不关己地说:“不知道。大妈,走快点,奶奶和小姑该做好饭了。”   于文桃和耿致勤下午四点到公园站下车,看到耿致晔对面很多人排队写春联,母女俩就先回家。   四点半太阳落山,耿致勤切两条鲅鱼炖豆腐。   于文桃买的豆腐都在屋顶上放着,早已冻成冻豆腐。中午听她嫂子说村里有人做豆腐,于文桃买半板,用她嫂子的菜盆端回来。   耿致勤嫌麻烦,于文桃说手工做的豆腐比豆腐厂机器做的香。耿致勤没觉着有啥不一样,可是不想听她妈念叨,还是炖了。   耿致勤把豆腐放锅里,盖上锅盖就问:“接下来做什么?”   “这一锅菜够吃。”于文桃早把米蒸上,家里暂时没什么事,她叫耿致勤出去看看怎么还没回来。   耿致勤拿着手电筒到路口就照到二宝,二宝跑到跟前抱住她的腰:“小姑!”   “想小姑了啊?”耿致勤把手电筒给她。   二宝点点头,就去接她爸妈。   耿致勤见状嘀咕,你的想真不值钱。   一行人到家,于文桃便让他们洗手,她把插头拿掉,端着一锅米饭去正房。   耿致勤洗洗手去盛菜,女人用碗男人用盆,一人半碗半盆。大宝看爸爸哥哥都用盆:“小姑,你歧视我啊?”   耿致晔:“用盆吃得完吗?我的半盆给你。”   大宝不敢要,嘴上说“好啊”,拉过他爸的盆,把盆里的鱼肉和豆腐往碗里挑。叶烦皱眉:“干嘛呢?”   大宝停下,犹豫片刻,又把盆还给爸爸,端起碗等奶奶给他加半碗米饭。于文桃给几个大孙子盛好饭,接过大宝的碗:“挨训了吧。”   大宝嘀咕:“全家就她厉害!”   叶烦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喜欢吃米饭!”大宝大声问:“不可以啊?”   叶烦瞪一眼他:“虽然我不想过年打孩子,可是你想挨打的话,妈妈不是不可以满足你。”   大宝小声嘟囔,“又吓唬人。”他也只敢嘟囔这一句,接过碗就埋头吃米饭就豆腐和鲅鱼。   明儿除夕,可以放鞭炮,大宝想第一个起来放炮,吃过饭就要洗脸洗脚上床睡觉。   耿卉卉跟她姑小声说:“我们去后面睡吧。”   耿致勤想想她妈三四点就醒,撑不到六点起来,不是拉开炉子烧水,就是收拾院里,叮叮当当把她吵醒,还嫌她醒了不起想偷懒。   亲娘啊,早上七点太阳还没出来,正好放寒假,全家凑不出一个上班的,不需要吃太早,起来干嘛啊。   耿致勤不懂她妈,她妈也不懂她二十多岁了怎么还那么懒。   耿卉卉的主意正中下怀,耿致勤立刻叫她拿手电筒,她俩先过去。   于文桃不禁问:“你俩去后面睡?”   耿卉卉点头:“不想和你挤一张床。”   二宝问:“姑姑,今晚我一个人睡啊?”   耿致勤下意识说:“可以跟你妈睡。”看到她哥,又补一句,“让你爸自己睡。”   耿致晔气笑了:“谢谢你还记得我在家!”   说出来耿致勤就意识到错了,她哥难得回来几天,还把她哥和她嫂子拆开,换个人都得直接骂她,“不客气!”讪讪笑着扯侄女,快走!快走!   翌日清晨六点多,大宝爬起来,拉开窗帘外面是黑的,他躺下打算睡个回笼觉,突然听到开门声,大宝一下坐起来,跟做贼似的往外看。   隔壁厨房门打开,厨房灯亮了,灯光洒在院里,大宝看清来来回回的人是他奶。大宝敲敲窗,于文桃吓得一动不敢动。   “奶奶?”大宝奇怪他奶怎么不动了。   于文桃松了口气,还以为老头子回来了。于文桃到窗前就问:“怎么醒这么早?再睡会儿。”   大宝睡不着:“奶奶怎么起这么早?”   “奶奶睡不着。你跟奶奶不一样,你要长身体,多睡会长得高。”   大宝放下窗帘躺下,一会又想起来,干脆拉开电灯穿衣服。   耿犇犇不禁拉被子蒙上头:“大宝,你不困吗?”   “是不是又看小说了?”大宝没跟耿犇犇睡一头,不清楚他哥有没有偷偷看小说,只记得快睡着了灯还是亮的。   耿卉卉在学校图书馆借了许多书,耿犇犇一开始不感兴趣,看进去了觉着挺有意思。白天家里闹哄哄的,他也想出去玩,就没心情看。晚上躺下一时睡不着把小说拿出来,越看越精神。耿犇犇也不知道昨晚看到几点:“不要告诉我爸妈啊。”   大宝问:“你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回头开学还起得来吗?”   耿犇犇伸出手保证他过了年初五就不看了,看课本做寒假作业。   大宝惊呼:“你的寒假作业还没写完啊?”   “你的写完了?”   大宝:“早写完了。”   耿犇犇顿时觉着恐怖,立刻坐起来:“什么时候写的?”   “刚放假啊。”大宝下床穿鞋。   耿犇犇问:“二宝呢?”   大宝点头:“也写了啊。”   耿犇犇无力地倒在床上:“要命!一个小学生,一个初一新生,干嘛这么勤奋啊?”   “写好才可以天天玩啊。”大宝搞不懂他,“早晚都要写,干嘛不早点写完?犇犇哥,我出去了啊。”   耿犇犇摆摆手:“关上灯。”   大宝拉灭电灯,听到奶奶问他去不去厕所,大宝拿张纸跟奶奶去公厕。   回来一老一少洗漱后,于文桃就问大宝饿不饿,先给他煮碗面。大宝不饿有点渴,大概昨晚肉吃多了。   于文桃给孙子倒杯水就出去跟人聊天。   大宝一个人在屋里寂寞,就端着杯子蹲在自家门槛上看他奶奶跟人闲唠嗑。   耿致晔听到儿子的声音爬起来,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起怎么早。打开正房门看到这一幕,耿致晔心说,怎么跟个老大爷似的。   担心吓着孩子,耿致晔到跟前才问:“大宝,看什么呢?”   大宝冲他爸招招小手,耿致晔蹲下去帮儿子拿着茶缸子,大宝小声说:“跟奶奶聊天的大爷就是昨儿来咱家的大爷。奶奶不叫我去他家玩,自己跟人聊天,还笑了——爸爸快看!”   耿致晔回头,几个老人也不知道聊到什么开怀大笑。   “冷不冷?”耿致晔问。   大宝摇头,小声问:“爸爸,他们聊什么呢?”   耿致晔:“这大清早的,还在外面,能聊什么正经事啊。肯定是些东家长西家短。我们回屋吧。”   大宝起来,拉着爸爸的手一蹦一跳到正房:“妈妈起了吗?”   耿致晔:“让你妈再睡会儿。还喝不喝水?”   大宝就着他爸爸的手喝掉半缸子,又问二宝起了吗。   耿致晔刚才出去的时候听到二宝房里有动静:“你过去看看?”   大宝过去敲门,二宝叫哥哥进去。大宝打开门,二宝指着地上的鞋:“哥哥,帮我拿鞋。”   “给我自己找事。”大宝抱怨一句,把鞋递给妹妹,“你要跟我练太极吗?”   二宝点头:“你陪我练军体拳,然后我们一起学英语?”   只要不叫大宝学俄语,干什么都行。“可以!你快点啊。”大宝到院里等着。   二宝跑去厕所,从厕所回来把自己收拾的利落的就跟哥哥练太极。   这个时候天亮了,炉火也上来,于文桃回来做饭,见状忍不住夸她小孙子小孙女懂事,一大早就这么爱学习。   来来回回没个安静,叶烦睡不着起来,耿犇犇后悔没去后面,看他姑和他姐多有先见之明,指不定这会儿还在跟周公约会。   耿致勤和耿卉卉没能睡懒觉,因为杨孟夏天亮起来,然后叫她俩起来收拾一下去面前。   耿卉卉敢跟奶奶抱怨,耿致勤敢挤兑她妈,俩人都不敢埋怨杨孟夏,一来她是老师,俩人不敢跟她贫嘴,二来耿家老大耿致华很有威严,她俩怕杨孟夏跟他说她俩懒。   耿卉卉拉着小姑落在她大妈和堂兄弟后面,小声嘀咕:“早知道就在前面睡了。”   耿致勤:“跟你奶奶睡你六点就会被她吵醒。现在都七点了。比以前多睡一个小时,值!”   “也对!人不能太贪。”耿卉卉瞬间把自己哄好。   因为起得早,到家饭还没做好,耿卉卉看到大宝拿着鞭炮来回转悠,不禁问:“不可以提前放吗?”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大宝摇头:“不可以。邻居李大妈说,放鞭炮除了除旧迎新驱赶年兽,还是通知爷爷家里吃饭了,他也可以过来尝尝。”   耿致勤无语又想笑,她家这个小迷信是真迷信,“你爷爷在公墓能听见?”   “奶奶点香了啊。”大宝指着正堂条几上的香炉,“很多人点香,香味飘出去,在公墓也能闻到。爷爷会循着香味进城,然后听到咱家的鞭炮就进来了。小姑,你不知道吗?”   耿致勤摇头:“头回听说。”   “我也是,都是李大妈告诉我的。”耿致勤回来前一刻,大宝拎着炮出去,在胡同里跟人聊天的李大妈问“做好饭了?”大宝回答还没有。李大妈叫他做好饭再放炮,顺便给他科普。   叶烦在院里听着一老一少神神叨叨的,无奈地直摇头。   年三十的早饭跟往常一样,米粥馒头咸鸭蛋和一个炒白菜。   饭后,杨孟夏让儿子把这几天穿的外套裤子脱了扔洗衣机里,一家三口换上新衣服。大宝见状找他妈:“你没给我买新衣服吗?”   叶烦无奈地瞥他一眼,去他房里打开衣柜,“自己看!”   大宝看到他妈半个多月前买的新衣服,因为裤腿长,还叫奶奶帮他缝一下:“我忙忘了啊。你不要生气,过年生气不吉利。”   叶烦拧一下他的小脸:“怎么这么会说啊。”松开手就问:“要不要换新衣服?”   “不要!我要明天穿。”大宝关上柜子,到门外看到妹妹,“二宝,我们明天再穿新衣服。”   二宝不在意衣服新旧,她喜欢且穿着舒服就行。不过能让哥哥高兴一下,二宝也不介意顺着他,“好啊。哥哥,我们踢毽子?”   大宝不想踢毽子,可是妹妹这么听话,他应该对妹妹好点:“我们比谁先踢到一百?”   二宝点头:“我去拿毽子。”   叶烦叫兄妹俩出去,在院里踢毽子碍事。   大宝顺手拉着妈妈一起去。   叶烦一家四口的衣服鞋都收拾干净了。耿卉卉也把她和她弟的衣服鞋洗干净,还是跟耿致勤一起洗的。离做中午饭还早,算是彻底闲下来,叶烦就到外面看着俩孩子玩。   没过几分钟,叶烦发现昨儿上午来她家聊天的大爷频频往这边看。叶烦就当没看见。那大爷过一会就回家了。   大宝眼尖看到大爷打量他妈,等大爷回家,他就到妈妈身边小声问:“那个大爷找你有事吧?”   叶烦:“上赶着不是买卖。”   小机灵耿大宝瞬间明白,等大爷按耐不住主动找妈妈。   “哎呀——”大宝惊呼。   叶烦忙问:“怎么了?”   “大忙人回来了。”大宝指着胡同口。   叶烦看过去,哭笑不得:“什么大忙人?是你二大爷和你二妈啊。”   耿致挥走近听到后一句,问:“我俩怎么了?”   叶烦:“大宝说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今儿还有公交车?”   耿致挥不知道有没有公交车,公家的车送他到路口,司机看到他往家拐才回去。楚风禾说:“为了市民春节期间出门游玩走亲串友,初一都正常运行。”   叶烦:“快进屋吧。没吃早饭吧?电饭锅里有粥。”   夫妻俩没吃早饭,没心思跟叶烦寒暄,冲二宝点头笑笑就回屋喝粥。   大宝和二宝从小到大没缺过零食,所以也不好奇耿致挥和楚风禾拎的什么,继续在胡同里踢毽子。   五分钟后,耿卉卉出来向她小婶汇报:“我爸单位发财了吗?居然给我爸一个羊腿,两包红糖,还有两包看包装都很贵的点心。”   叶烦:“只有这么多?”   “还有两包白色圆果子。还有一些小东西。奶奶说留我妈初二去姥姥家。小婶,咱们中午就把羊腿做了?”   叶烦心说,这才是你跑出来的真正目的吧。“这事得问你妈。不然你妈还以为我没吃过羊肉。”   耿卉卉不敢问她妈,怕她妈说她馋,“二宝,想不想吃羊肉?”   二宝无语:“我说想吃,你就告诉二妈中午做羊肉,因为我馋了吗?”   耿卉卉有点不自在:“二宝,小孩太聪明就不可爱了。”   二宝把毽子扔给哥哥:“该你了!”   “我当你同意了啊。”耿卉卉不待二宝说话就往院里跑,“奶奶,妈,二宝问中午做不做羊肉。”   耿致挥道:“二宝想吃就做。”   楚风禾认为年夜饭就该比平时丰盛,直接问:“二宝中午吃还是晚上吃啊?”   耿卉卉担心夜长梦多:“中午!”   二宝在门外听到这话翻着白眼看她妈。叶烦好气又好笑:“又不是我让卉卉这么说的。你不高兴找她去!”   “不要!不吃白不吃!”二宝见哥哥没接到毽子,捡起来自己踢,“哥哥,几个了?”   大宝:“我们再踢十分钟。”   叶烦帮他们掐着时间。十分钟后,叶烦回院里,听到她大嫂在厨房洗羊肉,不禁到厨房门口看看:“全做啊?”   耿致挥蹲在墙边吃馓子,闻言道:“全做!家里这么多人,做少了不够塞牙缝。”   耿致晔从正房出来,给他二哥一个小板凳:“你就不能坐下再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老大爷。还有你身上的衣服,多少年了?”   耿致挥看看身上的黑色棉袄,认真回答:“六七年了。怎么了?”   “就这一个棉袄?”嫂子都不知道帮你多做两件吗。碍于他嫂子在厨房,被她听见可能不高兴,耿致晔把这话咽回去。   耿致挥点头:“有啊。但是没这个袄耐脏。”   耿致晔总算明白他哥堂堂一大学生却胡扯自己是二级钳工怎么没人怀疑。这么不修边幅,鬼才信他月薪一两百。   耿致晔懒得说他的穿着,“在家过几天?”   “半个月。对了,我住哪儿?”耿致挥问。   耿致晔被问住:“你想住哪儿?”   “后面。我听说那两套在师大那边,要走很长一段路。”   这话让耿致晔很意外,耿致晔以为他哥不知道,“你知道嫂子买了两套房?”   耿致挥点头:“知道啊。”   “你不觉着现在买有点早?”   耿致挥以为他弟这样认为。其实耿致挥乍一听到这事是觉着楚风禾起了攀比心,因为叶烦买房她也想买。楚风禾担心他发火——买房的钱几乎都是耿致挥赚的,而她先斩后奏很不尊重他,就抢在他之前说她弟也买了,她嫂子也要买。   耿致挥离京几个月,以为首都出事了,问她出什么事了。   楚风禾说她婆婆的房子到手赚两千,她弟妹的房子到手赚五百。她又说没必要跟钱有仇,卉卉和犇犇还小,以后花钱地方多着呢,所以她才决定跟风买房。   耿致挥本想说他养得起全家,而他最近听说同事打算把孩子送到国外进修,回来报效祖国,也想把犇犇送出去,就说“买了就先放着,需要钱的时候再卖。”   因此听到耿致晔的话,耿致挥道:“是有点早。不过也不是不能卖。”   耿致晔:“你不介意多几套房还把老宅让给我?”   楚风禾忍不住说:“当时你不是没房吗。再说了,那个时候谁知道有人卖房啊。”   耿致晔:“那房子再转给你?”   楚风禾不假思索道:“我家有两套了要那么多干嘛?你家两套正好,将来大宝一套二宝一套。”   杨孟夏小声嘀咕:“这么说来我也得买两套啊。”   叶烦耳朵灵,听到这句就移到厨房门里边:“说起来应该买两套。你和大哥不定在哪儿养老。要是临退休前在首都,老大或老二可以跟你们住。大哥临退休前调到草原上或者高原上,那边的师资力量不适合磊磊和森森过去,他俩留在首都总不能让他俩等着单位分房吧。”   杨孟夏不由得说:“我比你大这么多,还没你想得远。”   “我天天在外面跑,对市场波动比较敏感。”   有了叶烦这句话杨孟夏确信买房不会亏。她父母前几年恢复工作,上面补发一大笔工资,杨孟夏打算给父母打个电话问问那钱还在不在。   杨孟夏老家金陵的,以前父母在首都工作,前几年恢复了工作便主动提出回老家。这年头各地都缺人才,金陵巴不得他们过去。   手续住所等等,那边一个月就安排好。   父母到那边不久就把杨孟夏的兄弟调过去,现在首都已经没有杨孟夏近亲,不然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至于闲得去帮大宝写春联。   羊肉炖上,杨孟夏没什么事,就去公用电话亭给父母打电话,说说她在首都这几天的情况。她父母很自然地问到婆婆待她如何。   杨孟夏顺嘴说婆婆买了一套房,正房整理出来,她住一间,一间给老二夫妻俩,孩子住厢房,婆婆住叶烦家。   杨家父母一听于文桃把正房让给儿子儿媳妇,说于文桃比以前懂事,然后就说既然这样就好好相处。   杨孟夏又说老二买了两套房,然后问父母他们周围有没有着急出国卖房,她想去那边买。   杨家父母不赞同她回来,首都比南边机会多,其次耿致晔和叶烦是磊磊和森森的亲叔亲婶,凭他俩的人脉能保俩外孙半辈子。她和老伴儿黄土埋半截,闺女到跟前,他们护不了几天,就让杨孟夏买在叶烦家附近,常来常往感情好,处久了叶烦和耿致晔能把俩侄子当亲儿子看顾。   杨孟夏这么迂回是担心父母不支持她买房,大过年的生一肚子气。闻言就说她钱不够,一套房要一万多。   杨母直接说:“我有啊。”   有了父母的支持,杨孟夏顿时不再为钱犯愁,笑着说:“先问问我婆婆。她要借给我。不够再找你。”然后又说叶烦找人买了很多虾和海鱼,又去乡下农村买很多肉,才来几天她都觉着俩孩子胖了。   杨母愈发觉着俩外孙在首都比来到她身边好。   母女俩又聊许久,杨母才舍得挂电话。   大概杨孟夏没要父母的钱,杨母跟老伴儿聊起闺女,就说她这么大了还是个孩子,买房这种小事都拿不定主意。   杨父不疑有他,说闺女又没买过房子,犹豫不决很正常,然后又说过了年给她汇两千块钱,既然要买就买宽敞点,两个外孙家都有空房子,以后闺女和女婿想住谁家就住谁家。   杨孟夏可想不到她爸妈会这样说。因为父母支持,杨孟夏到家就对叶烦说:“年后再看看房子。”   于文桃很高兴她终于想通:“我只能借给你五千!”   杨孟夏不意外她有这么多钱,她和耿致勤的工资足够全家开销和接济亲戚,老爷子的工资是净剩的:“我过几年还你。”   于文桃:“磊磊结婚再还也没事。你别忘了就行。”   耿卉卉问:“那是不是再找人问问啊?”   叶烦:“多问几套,准备买的时候把两家交易时间放上午下午或者前后两天,中间别搁太久,否则消息传出去房主一定会起疑。”   耿卉卉点头:“要是因此看出买到就赚到,肯定坐地起价。”   叶烦是有这个顾虑。   杨孟夏:“可是我只能在这边待到年初十,哪有时间慢慢看啊。”   耿卉卉脱口道:“我帮你看啊。别人问起来我就说之前看的房子一般般,你想找一处像小婶家这样可以拎包入住的。”   杨孟夏心说,您可真积极啊。嘴上说,“那就麻烦卉卉了。”   耿卉卉摇摇头:“不麻烦。”   楚风禾见女儿乐意干这事就叫她帮她大舅妈看两套。   耿卉卉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楚风禾很高兴闺女这么懂事,听到耿致晔要带大宝去供销社买烟花,给儿女各五块钱。   耿卉卉跟她小叔到门外就嘀咕:“我妈等着吧!我要帮我大舅妈看,我跟她姓楚!”   耿犇犇正想问她是不是很闲,竟然答应他妈。闻言耿犇犇不禁问:“哄咱妈呢?”   “我要说没空,大妈在中间为难,还会说想让给大舅妈。妈也得数落我。犇犇,记住,以后妈让咱们干嘛你都先答应。她在家过不了几天,等她走了哪知道我们做没做。”   耿犇犇头回知道可以这么阳奉阴违:“要叫去姥姥家呢?”   “你是学生,要写作业!”耿卉卉给他一个“真笨”的眼神。   大宝拉一下他爸爸的手,耿致晔低头,大宝踮起脚小声问:“是不是突然发现我最听话?”   耿致晔:“你这么听话那就先不买烟花,爸爸嫌冷。”   耿大宝瞳孔地震:“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第83章 过年   耿致晔说不买其实故意逗儿子呢。   最终耿致晔还是带着儿子和侄女侄女买许多各种小烟花。   二宝嫌冷没去, 耿磊磊和耿森森觉着烟花是小孩玩的,他们长大了, 没耿卉卉幼稚,也没跟过去。不过耿致晔也给他仨买了。   下午,大人包饺子,大宝跟个小老大似的叫哥哥姐姐妹妹跟他出去玩儿。   天黑下来,大宝把烟花拿出来,胡同里的小孩跑出来看,大宝很大方,给人家几个, 大家一起玩。   十来个大孩子小孩子一起放烟花,整个胡同被照亮, 噼里啪啦听起来十分热闹,在屋里吃饭的大爷大妈们都忍不住走出家门。   大宝个人来疯, 人越多他越高兴, 蹦蹦跳跳问他大堂哥:“好玩吧?”   耿磊磊觉着也就那回事。不过看小堂弟很高兴, 他笑着说:“挺好玩的。”   大宝立刻说:“屋里还有, 我去拿!”   然而他空手而回。   耿磊磊不禁问:“咋了?”   “我爸说屋里剩的烟花危险, 小孩子不能放。磊磊哥, 你跟我爸说你想放,我爸肯定给你。”大宝越说越觉着他的主意不错,夺走堂哥手里的小烟花, 用手肘推他:“快去,快去, 我在这里等你。”   耿磊磊去也没用。   耿致晔拿着一把窜天猴出来, 问大宝:“在哪儿放?”   大宝又惊又喜:“爸爸放?”   耿致晔点头:“放完吃饺子。”   大宝把妹妹拉到身边:“不要在爸爸前面。”然后又叫其他小孩后退,说窜天猴很厉害, 一不小心就窜到身上。   窜天猴上天,啪一声炸开,刚刚走出家门大爷大妈吓一跳,不禁问:“什么这么响?”   大宝乐得嘎嘎笑:“我爸爸放的窜天猴!”   大爷大妈没见过便走过来看看什么样的窜天猴。耿致晔解释:“就是一个一个的鞭炮。”   “那怎么会飞啊?”   耿致晔:“利用火箭原理做的。”   大爷大妈们让耿致晔再放几个他们也看看新鲜。等这条胡同里的邻居都看够了,耿致晔的窜天猴也放完了:“耿大宝,满足不?”   大宝点头:“满足!妹妹,我们回家吃饺子!”   二宝拉着哥哥的手一蹦一跳回屋。   耿磊磊看着堂弟堂妹欢乐的样子心说,当叔叔的儿女真好!   以前耿磊磊不这样认为,因为耿致晔是守岛军官,大宝和二宝要去岛上同他生活,不然就继续过没爸的日子。在耿磊磊印象里岛上荒凉,跟深山老林有一比,他因此不止一次问过他爸妈,小堂妹受得了吗。也不止一次同情堂弟堂妹投胎成叔叔的孩子。   堂弟堂妹在岛上也像今天这么开心,耿磊磊相信他俩能跟叔叔在岛上过一辈子。   耿卉卉拿着扫把出来打算把门外打扫干净,发现她堂哥跟魂不附体似的:“耿磊磊?”   耿磊磊回过神:“叫哥!”   耿卉卉白了他一眼:“让一让!”然后叫小孩们各回各家,不要在门外等了,耿大宝的烟花放完了。   小孩们也知道耿大宝的烟花放完了,就是刚才太热闹,意犹未尽不想离开。可是看到耿卉卉的大扫把,不走也得走。   耿卉卉把烟花纸倒垃圾桶里,回到家正好耿致勤和楚风禾以及杨孟夏盛饺子。杨孟夏瞥到耿卉卉就问:“吃几个?”   耿卉卉:“十个!吃完再盛。”   于文桃叫大家先别吃,她叫已经不在的人先尝。   大宝盯着奶奶端的一盆饺子看一会,说:“奶奶,爷爷没来。”   于文桃吓得差点把饺子扔出去。叶烦见状无语又想笑:“大宝,这就好比你吃饱了,邻居李大妈看到你说,大宝,尝尝我们的饺子。你说,不吃了,谢谢。可是人鬼殊途,无法交流,你才觉着你爷爷没来。说不定就在你身后。”   于文桃不禁看她,你说不如不说!   大宝正想问是不是因为我们搬家了,爷爷没找到。闻言大宝信以为真:“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吃饺子吧。”   于文桃松了口气:“吃这盆里的,还是我再给你盛?”   “都行。”大宝先去厨房拿一副碗筷,到正房就让他妈给他拨十个。   叶烦:“吃得完吗?”   “奶奶调的饺子馅好吃。”大宝插一个塞嘴里,“白菜猪肉馅的啊?”   于文桃点头:“想吃茴香馅的?”   大宝吃不惯茴香:“我想吃鱼肉饺子。妈妈,咱家还有几条大鱼啊?”   叶烦嘴里有饺子便比划三根手指。   “可以做鱼肉饺子吗?”大宝问。   叶烦把嘴里饺子咽下去,道:“我们只能吃一条。一条鱼肉做成饺子不够大家吃的。剩下两条留你大妈和二妈走亲戚。”   杨孟夏立刻表示不是近亲,随便拿点东西就行。   叶烦:“礼多人不怪。何况几年没去了。”   耿卉卉不禁说:“我们经常去,可以随便拿点。我姥姥姥爷通情达理,不在乎东西多少。”   叶烦差点被她的话逗呛着,偏偏耿致挥和楚风禾没听出来,夫妻俩一起点头赞同随便拿点。   耿卉卉没少在家嫌她舅妈烦,耿犇犇在家跟奶奶喝面汤都不愿意去姥姥家吃面包和午餐肉。所以于文桃听到这话懵了,卉卉被她爷附身了吗。   于文桃一脸茫然地找叶烦,我没听错吧。   叶烦:“先吃饺子。初二再聊这事也不迟。”   于文桃决定吃过饭就给耿卉卉叫叫魂。   然而耿卉卉怕她妈回过味数落她,碗筷一放就刷牙洗脸,然后拎着暖瓶去后面,说天太冷,她受不了,要感冒了。   于文桃只能叮嘱耿致勤注意点卉卉夜里别发癔症。   楚风禾失笑:“她都多大了还发癔症。”   于文桃白天不敢说鬼,晚上更不敢,于是就说:“还没满十八发癔症很正常。”   叶烦担心俩人说岔了生气,故意打岔:“锅里还有几个,谁要?”   耿致挥打个饱嗝。   楚风禾和杨孟夏摇头。叶烦看向俩大侄子。耿磊磊和耿森森一人一盆饱饱的,无力地摇头——够了!   叶烦给耿致晔。耿致晔问:“你都不问问我要不要吗?”   大宝:“不用问,爸爸饭量大。”   “你爸不是猪!”耿致晔瞪一眼儿子,“洗脸刷牙去!”   大宝问:“不守岁吗?”   耿致晔皱眉:“守什么岁?早几年过年不放鞭炮也没出什么事。你小小年纪怎么比你妈还守旧?”   大宝:“说我就说我,扯我妈干嘛?”   叶烦点头:“就是!因为让你吃饺子吗?耿团长,不识好人心!”   耿致晔气笑了:“骂谁是狗呢?”   大宝问:“妈妈说‘狗’了吗?”   耿致晔转向儿子,目光不善:“没完了?”   大宝立刻滚去厨房刷牙洗脸。   翌日清晨,大宝听到动静就爬起来,穿戴齐整出去果然看到于文桃在院里瞎忙活。   今儿大年初一,要给长辈拜年,于文桃不好意思出去跟街坊四邻闲聊天,可她实在睡不着,家里又没多少活,就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以前耿父觉少,于文桃睡不着跟他聊天。现在屋里就她一个,躺在床上干熬反而不如起来动动。   大宝不知真相,问:“奶奶不困吗?”   “你呢?”于文桃问。   大宝想说他睡得早起得早,到嘴边想到奶奶可能跟他一样,“奶奶,你坐下,我给你磕头。”   “不用,不用,奶奶知道大宝最孝顺。”家里今年没留红纸,于文桃没法准备红包,所以直接给大宝十块钱。   大宝惊讶:“奶奶一个人给我这么多啊?”   于文桃:“你姥给多少?”   大宝:“姥姥五块姥爷五块,舅舅和舅妈搁一起十块。奶奶,你给我五块!”   于文桃退休金不多,过个年发六十块钱压岁钱她很心疼,可是她想到前两天回娘家,嫂子、弟妹都跟她夸叶烦,因为租车卖猪肉,一家多收入二十多块钱,还不用买肉过年——杀猪剩的猪下水和猪网油足够了。   叶烦叫她拿一条大鲅鱼和两斤猪腿肉回娘家,亲戚邻居知道了都夸她有福。于文桃当后娘,亲戚邻居没少提醒她后娘不好当,她以后日子不好过。   当时于文桃心说,你以为我愿意。你家穷的揭不开锅,甭说后娘,后奶奶你们也抢着当。   如今亲戚邻居担忧的事没发生,叶烦还给她做足了面子,于文桃想起这些就不由露出笑意,对大宝说:“爷爷只是不在家,又不是你没爷爷。这是我和爷爷给的,拿着吧。”   大宝接过去:“谢谢奶奶。”   于文桃很是欣慰,问:“冷不冷?”   大宝刚起来不冷,摇了摇头:“奶奶,你去厕所吗?”   “我去拿手电筒。”于文桃回屋。   大宝也回屋,把钱放存钱罐里,“犇犇哥,奶奶发压岁钱了。”   “又少不了我的。”耿犇犇把被子拉过顶继续睡。   大宝嫌弃地说:“懒虫!”然后就拿着纸跟奶奶去公厕。   回到家洗漱后天蒙蒙亮,大宝敲妹妹的门:“二宝,起来学英语了。”   二宝让哥哥先进来,等大宝进来她就说:“妈妈说过年不用学习!”   大宝:“奶奶发压岁钱了。”   “多少?”小财迷立刻下床穿鞋,这次也不叫哥哥伺候。   大宝伸出一根手指,二宝轻呼:“十块啊?”趿拉着鞋就出去:“奶奶,我给你拜年!”   于文桃又说“不用”,把钱掏给二宝,“奶奶特意去银行取的。新吧?”   二宝点头,恭维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吐噜。   叶烦啧一声,从里间出来:“你和你哥怎么比我和你爸还能嘚啵啊?”   “妈妈过年好!”大宝跑进来说。   叶烦朝随后出来的耿致晔说:“掏钱吧。”   耿致晔掏二十块钱,大宝和二宝一人拿一张就回屋放起来。   耿犇犇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大宝又往存钱罐里塞钱:“大妈也发压岁钱了?”   “我爸爸妈妈给的。我爸爸兜里还有,你快起啊。”   耿犇犇爬起来,拿到二十块钱压岁钱就塞枕头底下,叮嘱大宝:“不要告诉我妈啊。”   楚风禾担心俩孩子乱花钱,压岁钱不论多少都帮他们收起来。也是知道留不住压岁钱,耿犇犇才对压岁钱这事兴致恹恹。   大宝:“我啥也没看见。”   耿犇犇搂住他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   大宝嫌弃地拨开他的手,听到杨孟夏的声音,立刻出去:“大妈,过年好。”   杨孟夏来之前问过耿致华,给几个侄子侄女多少钱压岁钱。耿致华说不常回去,十块钱吧。所以杨孟夏把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拿出来。   耿致晔见状就把他给侄子侄女准备的压岁钱发了。   耿磊磊不好意思要,耿致晔塞给他:“大学生都不客气,你客气什么。”   耿卉卉嘿嘿笑着就往奶奶屋里跑,藏奶奶柜子里。之前跟叶烦去旧货商店买的东西也在柜子里。起初耿卉卉怕她妈看见唠叨,嫌她乱花钱。后来她小舅妈买了房,又怕她妈烂好心,说奶奶屋里的博古架上满了,她的东西没地儿放不如给她小舅妈几样,所以耿卉卉一直没敢拿出来。   旧物里头有个青花瓷瓶,耿卉卉写对联赚的钱都在里面,她也把压岁钱塞里面。耿卉卉看到瓷瓶里有好几张十元大钞,她心里很满足,把瓷瓶放回去就高高兴兴出去。   来给于文桃拜年的亲友走后,叶烦拿出扑克牌:“打牌?”   耿犇犇和耿卉卉一人占一个位子。楚风禾想气又想笑:“你俩能玩过你婶?”   “不许动脑子算牌。”叶烦瞥一眼耿致晔,“你忍不住就让开换大宝。”   耿致晔起开让他儿子坐下:“大宝,爸爸帮你?”   大宝:“输了我又不会哭鼻子!”言外之意,随便玩玩用得着你帮忙吗。   耿致晔坐到叶烦身后:“我帮你!”   叶烦好笑:“陪二宝玩儿去。”   二宝摇头拒绝:“我要和姑姑下跳棋。”   耿致勤陪叶烦买扑克的时候看到一副跳棋——以前供销不敢拿出来卖,又不舍得扔了,就一直放在仓库里——改革开放后仓库管理员就把以前不敢卖的东西都拿出来,只是跳棋贵也没几个人会玩,一直没卖掉。   供销社职工看出耿致勤感兴趣就便宜卖给耿致勤。   耿致挥忍不住想笑:“老三,你还是跟我们在这边嗑瓜子吧。”   耿致晔当没听见,在叶烦身后看她打牌。   一局结束,耿家大门被推开,耿致晔和叶烦同时抬头,进来几个年轻人和几个小孩。叶烦很意外,低声问:“来给于姨拜年?”   以前住在老宅,街坊四邻都认识,每到春节邻居的孩子会跑去耿家拜年。去年刚搬到这里,跟谁都不熟,耿致晔也没想到有人上门。   耿致晔小声说:“玩你的,我过去看看。”起身到门外就说“过年好”。   这些大人小孩原本有点不好意思,一见耿致晔好像挺欢迎他们就笑着走进道一声“过年好”。   耿致晔请他们进来,解释说:“外面冷,都懒得出去,就找一副扑克打牌。”果盘里有瓜子花生糖果,耿致晔抓几把给孩子们。   于文桃也没想到邻居来拜年,很高兴,拿着椅子让大人坐下,指着小板凳让小孩坐下。   这些小孩昨晚跟大宝一起放烟花混熟了,就跑到大宝身后看他打牌。大宝说:“我要打牌,不能跟你们出去玩儿。”   耿致晔失笑:“人家喊你出去了吗?”   大宝翻个白眼:“跟你说话了吗?”然后又说,“妈妈,管管我爸,哪哪儿都有他!”   叶烦:“甭理他!”   大宝不理他爸,耿致晔就跟来拜年的几人随便聊聊。几人坐一会就起身告辞。   跟他们过来的小孩不想走,叶烦就对孩子长辈说:“让他们在这里玩吧。”   几个大人离开,叶烦胡扯耿磊磊也想打牌,叫大宝让他堂哥玩一会儿。   耿磊磊在博古架前研究古玩,闻言愣住,哪个耿磊磊啊。   大宝起来:“磊磊哥,你来吧。”   耿磊磊下意识把手里的竹雕放回去,拿到扑克他才回过神,谁说他想打牌啊。   叶烦说的。大宝被换下来无聊,就跟一群孩子跑去门外玩儿。耿磊磊后知后觉地问:“小婶不想大宝玩扑克啊?”   耿卉卉心说就这还要当我哥,什么眼力见儿,“那几个小孩想跟大宝玩,可是大宝不想出去,小婶才说你要玩。”   叶烦点头:“大宝对打牌没瘾,我说你想玩他一准起来。”事实证明知子莫若母。   耿致晔:“也可以叫大宝让给我啊。”   叶烦:“你要玩的话,哪怕大宝玩腻了,都不可能让给你!”   耿致晔气得骂:“熊孩子!”   二宝问:“爸爸,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哥哥让给磊磊哥都不让你玩?”   耿致晔似笑非笑地问:“想不想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打孩子?”   “打我干嘛?我又没犯错!”二宝大声说。   耿致晔:“过年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二宝气得喊“妈妈”。   叶烦:“你甭理他不就没事了吗。”   二宝不可置信:“爸爸这么大人了,你还叫我让让爸爸?”   叶烦无奈:“我是这个意思吗?”   “你不是吗!?”二宝反问。   叶烦:“你说是就是吧。”   二宝噎住。   叶烦又问:“需要妈妈道歉吗?”   二宝顿时觉着很无力,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你和爸爸一样坏!”穿着鞋就出去,“我走行了吧。”   耿磊磊很担心:“小婶——”   “没事!”叶烦打断,“她自己先调侃你小叔,结果没说过我,自己跟自己怄气呢。”   耿致晔:“耿二宝要面子,被你婶堵得无言以对很没面子才这么生气。出去玩一会儿就好了。”   于文桃忍不住说:“你少说两句也行啊。”   耿致晔:“小孩子不能惯!”   于文桃顿时有口难言。   耿致勤乐了,问她妈:“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于文桃气得出去,还不忘拿着大宝和二宝的围巾帽子。   耿致挥见状无奈又想笑:“老三,大过年的,你干嘛啊?”   “我说什么了?”耿致晔问。   耿致挥无言以对,因为把人气走的人是他妹。   楚风禾笑着问:“怎么不说了?”   耿致挥也想出去透透气,可是又怕被人问他在工厂做什么工作,就叫耿致勤下跳棋。   兄妹俩玩三盘,耿致勤三盘皆输,顿时觉着没意思:“二嫂,你玩吗?”   楚风禾叫耿致挥让开,她和小姑子杀两盘。耿致挥就到对面椅子上坐下,跟他嫂子聊天,主要聊他大哥在那边如何。   杨孟夏就说革命刚结束,紧接着又是改革开放,事多繁琐,耿致华经常忘记吃饭。   叶烦听到杨孟夏叹着气说耿致华忙到半夜,有时候连着几天睡四五个小时,她忍不住说:“嫂子,大哥有没有说过要想富先修路啊?”   隔着博古架杨孟夏回答:“提过路难走。”   叶烦:“那跟我在岛上遇到的情况差不多。以前我是岛上的东西出不去,大哥那边地无三尺平,是山里东西出不去。我的意见是先修路,搞个农村合作社把东西卖出去。”   杨孟夏拉着椅子坐过来:“农村合作社不就是供销社?”   叶烦不答反问,“你知道我以前在食品厂上班吗?”   杨孟夏点头,“老三信里提过。”   耿致晔道:“提过几句,没想到嫂子还记得。”   耿致华说过好几次,杨孟夏忘不了,“食品厂跟合作社不一样吧?”   “不一样。”叶烦把牌给耿致晔,到一旁继续说,“当年我要搞合作社绕不开公社书记,可能要被公社领导,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整个公社领导班子压下来,我甭想今儿卖海味明儿卖山珍,所以向公社建议搞个食品厂。我用这种办法是因为我在底层,要是上面领导同意,就不用这么迂回。”   杨孟夏:“那你说说合作社。”   叶烦:“合作社就是以政府的名义同意村里搞个供销社,但跟供销社不同,供销社是进货卖货,他们是把全村东西统一销售出去。”   耿磊磊不禁皱眉:“不用这么麻烦啊?路修好了自己卖就行了。”   杨孟夏忍不住笑儿子天真:“现在只有沿海几个城市可以自由买卖!普通百姓进城卖山货,轻则被撵出城,重则被关进去,还有可能被收摊位费。”   叶烦点头:“哪个单位都有小人,领导不可能挨个盯着他们。这样的事不需要很多,两三次,百姓就不敢进城。上面支持搞合作社,村长把大家的东西全拉出去,节省了时间和路费,也没人敢欺负。”   杨孟夏问:“其实还是个人卖个人的?只是披上合作社这层外衣合法化了?”   叶烦:“是这样。那边是不是还没搞包产到户?”   杨孟夏点头:“听你大哥的意思今年春耕前落实下去。”叹了口气,“肯定有人不同意。”   “过惯了不好好干活也能分到粮食的日子,突然让他自负盈亏肯定不愿意。这个时候提出回头收的粮食瓜果交给供销社统一销售,有钱赚的话应该就没人反对。”叶烦道。   杨孟夏不禁问:“卖给谁啊?”   叶烦:“大哥单位食堂。过年发福利也可以找农村合作社买啊。”   耿致挥不禁问:“国营单位的东西不就卖不出去?”   叶烦道:“国营单位又不生产瓜果蔬菜,跟合作社的东西不冲突。他们生产的糖果点心非常好的话,十块钱一斤也有人买。要是随便糊弄,卖不出去也活该。”   耿致晔道:“自负盈亏不是只对农民,还有各大企业。这事对上面而言属于摸着石头过河,不知道能不能成,所以先搞几个特区试验。可行的话全国推广。届时说不定要裁掉很多人。”   耿致挥不禁问:“那怎么办?”   耿致晔:“国家养了半辈子无力再养,自己想办法啊。再说了,也不是一上来就裁。这不是搞了经济特区间接提醒大家以后私企多起来势必影响到国企。”   耿致挥张张口:“——不是每个人都能认识到这点!”   楚风禾:“其实应该明确告诉全国工人以后效益不好要裁人。”   耿致晔心累,他哥嫂真是象牙塔里呆久了。耿致晔叹气:“嫂子,烦烦说以后人有了钱,几个人争一套房子,房价一定会涨,你还不以为意。你以为国家明说国企员工就信?说不定他们以为全国这么多工人,国家不敢放任不管呢。”   叶烦:“真到那一步,为了长远发展像开膛破肚一样凶险上面也得做。”   耿致晔道:“国企员工不止工作懈怠。但凡您两位去黑市看看就知道他们多猖狂。”   楚风禾忍不住说:“可是也是少数人啊。”   耿致晔:“普通工人也有监督举报的义务。他们不敢得罪那些人,对倒卖工厂货物的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来工厂效益不好被裁很冤吗?”   耿致挥皱眉:“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胆量。你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别人也有视而不见的权利。”   “那还说什么?”耿致晔道,“把那两套房子卖给大嫂吧。”   耿致挥张口结束:“哪跟哪儿?你别胡搅蛮缠!是一回事吗?”   叶烦赶忙说:“你俩吵什么。大哥,如果一个厂倒卖现象很严重,就是门口保安也能意识到这个厂长不了。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会想想退路。”   楚风禾:“哪是想想就能解决的。好比咱家,老人小孩一大家子,你敢离开家吗?”   叶烦点头:“我要是普通工人,突然有一天下岗,我敢去南方谋生。一个人不敢去,可以找几个同样下岗的同伴。”   楚风禾:“你在岛上几年,敢去沿海城市,别人不敢啊。”   “那就无解了。”叶烦道。   耿致挥问:“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叶烦叹了口气:“也可以找亲戚哭哭穷,找街道想办法。”瞥一眼楚风禾,“要是到这份上还拉不下脸,只有死路一条!”   耿卉卉怀疑她婶说的是她姥姥一家,可惜姥姥一家工作很稳,改革开放五十年后也裁不到他们。   叶烦:“话又说回来,死都不怕还怕出去闯荡吗?将来再难也没早年闯关东难吧。”   “闯关东”一出,楚风禾无言以对。   即便老人小孩一大家子离不开叶烦和耿致晔,真到那一步也可以带着老人小孩去经济特区要饭过度一段时间。很多闯关东的人就是这么撑下去的。   杨孟夏打圆场:“说你大哥那边,怎么扯到国企。你大哥那边也没有几家企业。”   叶烦:“有机场吧?”   杨孟夏摇了摇头:“有火车。”   叶烦:“火车也行。过几年可以把酒、油和烟往这边运。我记得那边有茶油?”   “有的。听说几千年前就有。不过没什么味。”   叶烦道:“肯定没猪油香。也不是让大哥现在把东西弄过来。搞了合作社先往城里卖,城里市场饱和再想办法运出来。我估计到那时候首都有钱人也该吃够了猪肉想换换口味。”   耿致挥因为刚才那番话心里很不痛快,没好气道:“说得简单。”   叶烦呼吸停顿一下,“二哥,我不想和你吵。个人出面很难,市里省里牵头很容易!好比大哥想找首都国营单位合作,国营单位不搭理他,他不会趁着开会的时候告状?你可别说大哥不敢告状。”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耿致挥气得起身出去。   耿卉卉忍着笑说:“小婶,待会儿不会屋里就剩咱们四个和小叔吧?”   耿森森躺在罗汉床上说:“还有我,我不出去。”   楚风禾道:“我出去看看他。”   耿卉卉见她妈走远就说:“我妈也生气了。”   耿致晔道:“桃花源呆久了,受不了现实的残酷。”顿了顿,“偏偏像他俩这样无法接受现实的还不少。”抬头看到于文桃进来,忍不住说,“他俩都不如你奶。咱家要是全都下岗,他俩会觉着活不下去不如死了算了,你奶想的肯定是大不了重操旧业唱凤阳花鼓。”   于文桃进来正好听清最后三个字:“想听凤阳花鼓?”   耿卉卉摇头:“不是!奶奶,大宝和二宝呢?”   “二宝跳绳,大宝斗鸡呢。”于文桃进来倒杯水,“说啥还能说到花鼓?”   耿卉卉:“奶奶,你说咱家要是突然没钱也没工作也没地,咱咋办?”   于文桃心说,大过年的胡说什么,也不嫌晦气。可能不可能遇到那种情况,于文桃也不是很介意,喝口水就说:“你叔不是说了,凤阳花鼓。朱元璋都可以,咱们怕啥。”   耿卉卉愣了一下,笑道:“小叔不愧是您带大的。”   “都什么跟什么?”于文桃听糊涂了,见叶烦没有打牌,她便放下水杯,“烦烦,你出来,跟你说点事。”   耿致晔:“您能有什么要紧事?就在这儿说。”   因为耿致晔不是耿致华,于文桃不客气地翻个白眼,拉着小板凳在叶烦身边坐下:“咱家东边的老张你认识吧?”   叶烦:“咱家邻居东边的张大爷?认识。来过咱家。找你了?”   于文桃惊得身体后仰,儿媳妇成精了!   “知道找你啥事吧?”   叶烦:“他家生活拮据是不是因为以前只有他一个人上班?他家老大跟我年龄相仿,可能早几年下乡才回来,算着时间正好是他退休前后,所以老大接他的班,老小跟犇犇同班,老二是无业游民,要跟我卖猪肉?”   于文桃张张嘴:“你告诉我,你打听过。”   耿卉卉摇头:“小婶没打听过,我可以证明。”   于文桃:“你咋知道人家老二没工作?”   “谁给他安排啊?要是有个厉害亲戚,还能不给他家老大安排房子,还要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吗?”叶烦问。   于文桃服气:“不过你猜错了,不是老二是老大没工作。对了,刚才还来过。”   耿致晔想想那几个来拜年的:“个头不高,人很瘦但是脸上有肉,一说话笑呵呵的那位?”   于文桃忍不住问:“他说他姓张了吗?”   耿致晔道:“说了。没说我也能猜到是他。不让老大接班给老二,不是老大能力不行就是他脾气好,什么都先紧着弟弟妹妹!” 第84章 过年回娘家   叶烦的猜测加耿致晔的话等于张家全貌。   于文桃暗暗感叹, 儿媳妇和儿子不愧是一家人。   “烦烦,你咋想的?”于文桃问。   叶烦不答先问:“没瞎承诺吧?”   于文桃的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 杨孟夏见状忍不住叹气:“于姨——”   “听我解释!”于文桃怕耿致华,以至于有点怯杨孟夏,慌忙说:“我也是为烦烦着想。”   杨孟夏点头,继续编!   于文桃没看出杨孟夏不信她,她还真继续说:“老三不是说初九下午就得回学校?他走了回头谁陪烦烦卖猪肉啊。”   考虑的还挺周到。杨孟夏问:“叫人家帮忙不得给人家钱?”   于文桃:“叫谁帮忙都得给人一两块钱啊。”言外之意,不是张家人也会是别人。   杨孟夏问:“给你侄子侄女婿不好吗?”   “这——”于文桃忘了叶烦去乡下拉猪的时候可以顺便找乡里人帮忙,“可是,烦烦一个人开车路上不安全啊。万一忙到四五点钟, 车送到厂里再回来,公交车还停了, 你叫她自己骑车回来?”   杨孟夏忘记叶烦要把车送回去再回家。   于文桃见她无言以对,忍不住得意:“烦烦, 你说呢?”   叶烦:“我说你刚刚想到我可能忙到四五点。就没想过我一个人干兴许只干上午半天, 下午两点就到家了。”   于文桃没想过, 她张张嘴, 竟不知如何反驳。   “那, 怎么办?”于文桃不禁问。   叶烦:“您都答应了还能咋办?不过于家舅舅表兄弟问起这事, 我就说人是你找的。”   “我找的就我找的,他们又不敢数落我。”于文桃道。   叶烦点头:“回头告诉张大爷,不对, 今儿大年初一,张大爷就有心思找你问这事?他家不过年了, 还是出什么事了?”   耿致晔:“张家老大来拜年的样子可不像出事。”   于文桃后悔在屋里说这事, 原本叶烦一个她就说不过,现在还多俩, 简直毫无招架之力,“就是,就是大家都夸烦烦有本事,我没忍住多说几句,话赶话说到卖猪肉上面,老张头顺嘴接一句想叫他儿子帮烦烦卖猪肉。”   杨孟夏冷笑:“所以你想也没想就说,行啊。答应下来才想起来问叶烦?”   于文桃讷讷道:“也,也不全是。我——”   “别你了。”杨孟夏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说她攀比心重嫌贫爱富,她却答应贫穷的张家,说她一视同仁心地善良,她又整天这不好那不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于文桃暗暗松了口气:“肯定没下次!”然后看向叶烦,“那这事?”   叶烦:“我说的不算啊。关键看能不能租到车。”   “肯定能!年前都把货送出去,元宵前整个厂都忙着生产,哪用得着车啊。”于文桃道。   叶烦想过这点,那天才敢答应市民元宵节过去一次,“不一定。我过几天去厂里问问。确定了什么时候用车再去村里请舅舅们联系几头猪。”   “那我回头就跟老张头说不一定能租到车?”于文桃问。   叶烦点头:“不许再乱承诺。”   “我又不是不懂事。”于文桃嘀咕一句,“我出去看看。”说完就往外走,恐怕慢一步就被杨孟夏叫住数落一顿。   杨孟夏见状叹气:“我妈前几天还说她比以前好多了。”   耿卉卉毫不意外:“她能老老实实的就不是我奶。大妈,搬过来半年我奶才搞出一件事,其实比以前好多了。”   耿犇犇:“以前也没怎么搞事。”   耿卉卉问:“小事不算啊?小婶,以前爷爷还在,她大错不敢犯,小错没断过。你不想三天两头帮她收拾烂摊子,就对她严厉点。跟训大宝一样数落她她都不敢往心里去。”   叶烦失笑:“回头你说以后少在外面说家里的事,不然过几天你叔去学校,家里全是老弱妇孺,坏人进来我们只有乖乖掏钱的份。”   耿卉卉恍然大悟:“对啊。我就说你和我叔上学学校给的补贴不多,卖猪肉赚的钱只够给大宝和二宝交学费买文具买衣服的。外人肯定也这样想。所以全家数她最有钱,届时人家摸进来肯定先找她。”说到此,耿卉卉放下扑克牌,“小婶,你来,我吓唬她去!”   杨孟夏见她说去就去,不禁张口结舌:“卉卉怎么说风就是雨?一点也不像她爸妈。”   耿致挥在生活中是个慢郎中,遇到什么都不急不躁。楚风禾不如他磨叽,也没有叶烦雷厉风行。可耿卉卉不止像叶烦养大的,她还青出于蓝胜于蓝。   叶烦:“她才十七八岁,正是容易热血上头的年龄啊。嫂子,你这么大不这样?”   杨孟夏这么大的时候正好建国初期,那个时候首都还潜伏许多特务,经常这边有一声枪响,那边有人被暗杀。杨孟夏天天想着抓特务。   “我是容易上头,但不像卉卉这么急,她奶前脚出去,她后脚追上去。她这个脾气怎么当老师?看到学生不听话,还不得忍不住动手?”   耿磊磊:“也没人规定上师范就要当老师。可以进机关单位啊。”   杨孟夏摇头:“更不行。机关单位有些人怕担责,办事磨叽就算了,还喜欢推卸责任,她哪受得了。进了事业单位,她要不是部门一把手,也受不了他们来回打太极。”   耿磊磊很好奇:“妈当初咋受得了的?”   叶烦笑着说:“你妈显然受不了。不然咋可能主动去学校。”   杨孟夏点头承认:“当初你大哥是想叫我去国企,因为有机会升迁。到学校可能一眼望到头,当一辈子老师。”   耿磊磊一直以为他妈喜欢当老师,没想过对她而言是最优选择,“怎么没听你和爸提过机关单位这么麻烦?”   杨孟夏没明白儿子的意思:“没听到我们抱怨同事不作为?这样的人也不多,不值得抱怨。”   叶烦不禁说:“要是摊上有能力的领导,比在学校当老师还省心。”   杨孟夏:“这种事要看运气。总的来说还是不如当老师省心。”   耿磊磊问:“学生不听话你不急?”   杨孟夏一开始很急:“该教的教,该教育的教育,我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叶烦很意外,没想到大嫂能说出这番话:“磊磊,尊重他人命运,你会发现老师是世上最轻松的职业。”   耿磊磊想象着学生教一遍不听,说两遍不理,顿时忍不住烦躁:“我总算明白二叔干嘛这么生气。你们往重了说就是自私啊。”   叶烦点头:“你说得对。可是我们也没劝你二叔不要那么辛苦啊。如果有一天你二叔牺牲在工作岗位上,我们会以他为荣。你救人牺牲我们也会以你为荣,不会怪你救人前不想想你的父母,也不会埋怨白养你这么大。”   耿磊磊张张嘴:“——我该夸你们吗?”   叶烦:“我不救人但不拦着别人救人,也会称赞他人见义勇为,你应该夸。”   耿磊磊不想说话。   耿致晔笑道:“磊磊,以后你会发现大部分都是不好不坏的普通人。这些人不会助纣为虐,也会随手做一些善事。大爱和大恶都很少。”   “那你呢?三叔想过自己会牺牲吗?”   耿致晔:“我是军官,工资高,牺牲在战场上叫尽忠尽职,说明我是一名合格的军人,跟拿着二三十块钱工资却不畏牺牲的人不一样。我不如他们。”   耿磊磊无法苟同又无法反驳,心里憋屈的想出去,也明白二叔为何那么生气,“你们,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耿犇犇不禁说:“磊磊哥,你有没有想过不坑骗他人就是好人啊?像小婶、小叔和大妈这样的就很善良了?”   耿磊磊一脸茫然,仿佛你说什么鬼话的样子。   耿犇犇:“你‘好人’标准太高啦。先顾着他人再想着自己的,一万个里头能找到一个,我——我把我藏的压岁钱全给你!”   这个赌咒可大了。耿磊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烦:“不用想那么多。等你大学毕业见得多了,肩上有了担子就会发现你其实也是一个普通人——你小叔说的大部分人中的一员。”   耿磊磊心说,你还不如不说。   耿犇犇:“别看我爸妈说的那么义正词严,他们也是普通人。因为让他们跳水救人,他们会犹豫。之前我爸妈嘴上担忧以后工人被裁无法生存,要叫他们想办法,只会说这是政府领导应该操心的事。可能还会问国家穷到这份上了吗,非得叫人下岗。”   耿磊磊想问他几岁,“你怎么这么揣测你爸妈?”   耿犇犇翻个白眼:“我还以为你会问,真就不能不裁人吗。”   耿磊磊也想这么问。   叶烦见他欲言又止:“磊磊,学过历史吧?历史书上冗官冗员裁不裁?既然认为应该裁,那换成工人怎么就觉着不应该?”   耿磊磊再次无言以对。   叶烦道:“这扑克还玩吗?”   耿磊磊不想玩了。   耿森森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大哥出去,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被卉卉说中了,屋里最后只剩五个。”   叶烦:“你倒是沉得住气。”   “我觉着不给我爸妈添麻烦,不给政府添麻烦就行了啊。”耿森森朝外看一下,“我哥跟二叔和二婶一样,只会嘴上说说。但凡他多想想都不会说小婶自私。”   叶烦挑眉:“我不自私?”   “你没拒绝奶奶,自己赚钱还不忘乡亲们,哪里自私?能做到你这种程度的人都不多。”耿森森掀开被子,“我哥换成你肯定抱怨奶奶给他找事,叫奶奶拒绝那个张大爷。”   耿犇犇:“你也出去?”   “上厕所。”耿森森戴上帽子围巾去公厕。   耿森森到门口看到奶奶在胡同里跟人聊天,立刻跑去公厕又跑回家禀告:“小婶,奶奶还跟张大爷、李大妈几人扯闲篇。要不要我叫她进来?省得她言多必失。”   叶烦:“大过年的让她开心开心吧。”   耿森森又躺回罗汉床上。   杨孟夏见状忍不住问:“睡半天头不疼吗?”   “我哪里睡了?看书呢。”耿森森把大宝和二宝的枕头拿过来当靠背,别提多舒服。   大过年的,杨孟夏不想数落他看闲书,就坐到饭桌前,跟叶烦、耿致晔和犇犇打扑克。   午饭时听于文桃说公园热闹,一家人去公园玩儿。   翌日,耿二哥一家去楚家,叶烦一家去叶家。   在耿卉卉茶言茶语下,耿致挥没给丈母娘拿鱼也没拿肉,拿的全是到供销社就能买到,对楚家而言很寻常的东西。   耿卉卉说想姥姥了,吃过饭就让她爸妈收拾东西去姥姥家。楚风禾怀疑她只惦记她姥姥的压岁钱,但也没拒绝闺女。   殊不知临出门前耿卉卉偷偷给她小婶使个眼色。   于文桃不明白:“卉卉眼抽筋了?”   杨孟夏失笑:“卉卉的意思我把我爸妈带走,小婶你尽管收拾去娘家的东西。”   叶烦点头:“是这样。”不过也没啥好收拾的,肉鱼和虾叶烦年前就送过去,她准备的东西跟她二嫂差不多。   于文桃笑了:“卉卉做得对!把那条鲅鱼带过去,她姥姥也会怀疑不新鲜,大过年给她一条死鱼晦气。”   叶家离这边远,叶烦该出发了,不想听她唠叨:“你少说两句吧。大宝,二宝,戴帽子和围巾。”   大宝拍拍围巾:“好了!”   叶烦一手拉着一个:“走吧。”   于文桃和杨孟夏送他们上车。看着公交车远去,于文桃道:“都走了中午随便做点就够咱们吃的。”   杨孟夏问她要不要去于家村。于文桃摇头:“年前去过了。改天烦烦过去,我要是没啥事就跟她去一趟。你啥时候走亲戚?”   杨孟夏:“这几天不合适,人家都要走亲戚,我过几天再去。”   这几天确实都要去近亲家中。   叶烦和耿致晔带着大宝二宝到叶家,叶大哥就说:“终于来了。”没等叶烦说话又说,“大宝,赶紧给舅舅磕头,舅舅要去靓靓姥姥家。”   大宝不认为给长辈磕头羞耻,跪地就磕。二宝跟哥哥一样跪地磕头。   叶紧逗大宝呢,见状赶紧一手拉一个:“好了,心意到就行了。”把准备好的红包给俩孩子。   陶春兰递上她和丈夫的。   大宝接过压岁钱就问:“姥爷呢?”   陶春兰:“你姥爷下午回来。”然后问叶烦能不能在家过两天。   叶烦:“初四下午回去。”   陶春兰十分高兴,等靓靓收了姑姑的压岁钱就催儿子和儿媳妇赶紧去,再不去就错过午饭了。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叶紧骑着载着老婆孩子去丈母娘家。   让叶烦比较意外的是小靓靓知道给姑姑说“再见”了。叶烦不禁说:“靓靓比以前大胆了?”   陶春兰点头:“这孩子比你小时候还不好带。”   叶烦小时候体弱容易生病,陶春兰夜里都不敢睡,担心一觉醒来闺女的身体僵了。靓靓身体好,但心思敏感。   不过身体弱只能吃药慢慢调养,愁也没用。心思敏感陶春兰没经验,还需要小心翼翼的,以至于说起这个孙女就忍不住叹气。   叶烦:“不是挺乖的吗?”   陈小慧忍不住说:“薛宝钗的身体林妹妹的心。”   叶烦愣住,张张嘴:“这,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人家说三岁看老,靓靓还没满三周岁呢。这半年你和妈多费费心,等她过了三周岁生日再说她像谁吧。”   陶春兰点头:“你说得对,担心早了。”   叶烦瞪陈小慧:“不要在嫂子面前乱说!”   陈小慧撇一下嘴:“大宝,二宝,外面冷,我们回屋。”   大宝不想理她,但他没戴帽子,也怕冷风吹的头疼:“妹妹,我们去屋里玩儿。”   陶春兰给叶烦使个眼色,叶烦放慢脚步,等陈小慧到堂屋她才问:“小慧又干嘛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她?”   耿致晔:“我都知道。哥嫂的工作用不着你操心,岳父的工作你没法操心,家里就这几口人,说过靓靓的事,除了靓靓不就只剩她?”   陶春兰微微点头:“是她。烦烦,早几天有人给小慧介绍对象,年龄小的她不愿意,同龄的几乎都结过婚,她又说不嫁二婚男,这以后不得剩下?”   叶烦问:“怕亲戚邻居议论啊?”   陶春兰:“不是怕议论,是怕她以后一个人无依无靠啊。你说不要孩子都行,至少老了有个说话的人。”   叶烦摇头:“不是有靓靓呢?以后叫靓靓招个上门女婿。有我们一家看着,她女婿不敢吃绝户。到时候叫靓靓给她养老。”   耿致晔赞同:“靓靓照顾不过来,就叫陈小慧自己出钱请保姆。她大学毕业后无论分到哪个单位将来退休金都足够她用的。”   “你俩都这样说,那我就不催了?因为我叫她相亲,她这几天都拉着脸。”陶春兰叹气,“跟我欠她一样。”   叶烦心说,指不定在她心里你就欠她,毕竟要不是你疏忽她也不会在申城这么多年。   不过以陈小慧的脑子,她真这么觉着肯定忍不住透露出来。这些年没提过,还能坦然面对叶烦,甚至去她家住几天,心里应该没有怨恨。   叶烦:“你天天催我相亲,我也烦你。”   陶春兰不由得想起多年前把叶烦锁屋里,叶烦恨不得跟她拼命的架势:“是比你以前好多了。”   叶烦知道陶春兰心里有疙瘩——在她妈看来陈小慧不舍得跟陈家断往,陈小慧这个女儿有陈家一半,导致她妈才忍不住计较。   这是人之常情。   叶烦:“进去吧。”   快晌午了,到屋里陶春兰就问陈小慧中午想吃什么。   陈小慧:“叶烦买的虾不是还剩一斤?我们煮虾麦面。”   叶烦:“你可真会吃!这么冷的天你和面啊?”   陈小慧:“可以煮挂面啊。对了,我听说你年前在南边卖半天猪肉?赚了不少吧?回头还去吗?”   耿致晔轻咳一声:“这事不劳烦你操心,有我呢。”   “你能在家待几天?”陈小慧问。   陶春兰头疼,忍不住想说几句,可是大过年的也不想跟陈小慧吵架,就叫大宝二宝戴上围巾帽子,领他俩出去玩。   大宝问:“姥姥,我想吃糖葫芦。”   陶春兰带上零钱:“姥姥买!烦烦,小慧,你俩做饭啊。”   叶烦抬抬手表示知道,看着她妈到门外,叶烦立刻说:“可以跟你一起卖猪肉。赚的钱分你一半也行。前提你不给申城陈家花一分钱。不怕你生气,你还给他们买东西的话,我跟外人合伙也不跟你一起干。”   “你——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叶烦:“你猜我之前为什么能不假思索地答应你?”   “合着年前问你你敷衍我呢?”   叶烦心说你还不傻,“不趁着上学同他们断了,等你到单位上班就没法断了。因为你一旦敢提这事,他们就敢去你单位闹。”   陈小慧不敢报警,就是怕陈宽仁出来以后跟她鱼死网破。给陈家买衣服寄过去,也是怕他们闹。   陈小慧:“他们不能去学校闹?”   叶烦:“学校有责任保护学生,可以出面报警。到了单位领导会让你自己解决。还会找你谈话,让你妥协,因为他们大闹对单位以及领导影响不好。”   耿致晔道:“这事早解决早省心。不然回头还得找你。”   陈小慧盯着叶烦问:“你认真的?”   叶烦:“杀人不犯法,我早弄死他俩。”   陈小慧不禁打个哆嗦:“也,也不用这么狠吧。”   叶烦:“杀人不犯法我早把你弄死了。省得天天拿这事烦我。”   陈小慧闭嘴,担心再多说一句,叶烦弄死她。虽然叶烦不敢,可是她的话比刀子还厉害。   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呢。   耿致晔想笑:“她没出息,你又不是今儿才知道。”   陈小慧大吼:“你闭嘴!”   耿致晔问:“你敢吼陈宽仁和赵茹萍吗?”   陈小慧想出去找妈,这两口子太能气人了。陈小慧起来:“你们自己做饭吧。”说完就出去。   耿致晔的手搭叶烦肩上:“打个赌,你这次说这么狠还是白说。”   叶烦:“不会的。她爱钱。大概以前在陈家穷怕了。她知道跟着我能赚钱,只是为了钱,也会勇敢一次。”   还别说,叶烦这次猜对了。   陈小慧到外面就给自己鼓劲儿,然后晚上把年前收到的信,陈宽仁催她回申城过年的信烧了。   初四下午,叶烦一家打算回去,陈小慧趁着别人没注意,在叶烦身边低声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叶烦:“我正月十三卖猪肉,你没想好我就跟别人合伙。暑假可能会卖别的。你也没想好,我就跟小勤和卉卉,我们仨干。” 第85章 合伙买车   翌日下午, 从耿致晔舅舅家回来,叶烦便不再走亲串友出去闲逛, 因为她还是一名学生,要死记硬背拗口的文章。   老老实实在家呆五天,叶烦决定去食品厂问问还租不租运输车。   正如于文桃所言,年后抓生产,用车的地方不多,而且厂里有两辆车,完全可以腾出一辆。叶烦答应车坏了她修,也由她加油, 生产车间主任认为可以继续租给叶烦,厂长认为没必要赚这点小钱。   叶烦也没必要为了这点小钱死皮赖脸求人家, 就决定去别的厂问问。叶烦走到大门口,跟门卫大爷说一声“走了”, 车间主任追上来, 叫叶烦等一下。   叶烦诧异:“厂长竟然听你的?”   生产车间主任道:“不是听我的。我跟他说认识你, 一儿一女, 家庭美满, 你肯定不会叫自己出事。他也不是跟钱有仇, 而是快退休了,担心车在你手上出事,他临了临了晚节不保。”   叶烦确定租车之前没见过车间主任。   车间主任见她十分疑惑:“十年前我跟司机去供销社送货见过你, 当时都是找你拿钱,你忘了?”   供销社每天那么多人送货, 叶烦记不过来。可是说实话人家肯定不高兴, 叶烦拧着眉头假装想起一点:“是不是长变了?”   纯纯一句废话,谁能十年一直不变啊。然而主任显然没想到这点, 笑着说:“对。比以前胖,还发腮了。”   叶烦心说,年前只是试着来这边问一下,这边就同意租车,还以为自己是京大的学生的缘故,合着有熟人啊。   叶烦假装恍然大悟:“难怪我没什么印象。我没怎么变,您是不是一眼就认出我?”   主任点头,没说叶烦走后他还问过供销社主任,叶会计怎么不干了。主任说叶烦随军去了南方,主任还为她感到可惜。   年前听保卫科的人说有个女同志来租车,对方是京大的学生,毕业后就能当他们领导,拿不定主意租不租,主任还很奇怪,大学生要车做什么。问科长对方叫什么,多大年龄,确定是叶烦,主任就说先租给她,厂长那边由他解释。   车已经租出去,厂长再说不租肯定会得罪未来国家干部,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年底放假,车还回来,厂长特意叮嘱保卫科,叶烦再来租车先通知他。   这才有了今儿一个要租一个反对。   主任问:“你什么时候用?”   叶烦:“十三十四两天,也有可能十四一天。明儿去农村看看,就是我婆婆娘家,村里东西多就拉两趟,要是少可能就需要半天。不过车费按两天算。”   主任问:“帮村里卖东西?”   叶烦点头:“我自己也赚点。”   主任想说,你又不差钱,主要还是帮村里人吧。不过见叶烦不想谈这点,就说,“下次过来直接找老刘。”   老刘就是门卫大爷,见主任出来,他也从门卫室出来。闻言刘大爷便说:“找我就行,我带你去开车。”   叶烦道声谢,试探地说:“那改天见?”   主任说一声“慢走”就准备回办公室。门卫不禁问:“认识啊?”   “以前海店供销社会计。我当初去送货都是找她结账。账目清楚的话,人家从不拖拉。”主任道,“赶上人多一时忙不过来,还叫我们坐下休息,自己倒点水喝。”   大爷也在这个厂里十几年了,突然有点印象:“你好像说过?说会计换了,新来的这个一板一眼,找她结账跟有求于她似的。”   刘大爷口中的会计就是陈小慧,陈小慧认为买卖双方银货两讫,没必要套近乎。话虽如此,主任又不是受虐狂,自然想看到一张笑脸。   不过主任没印象了:“我说过吗?”   “驾驶员说的。”大爷年龄大记混了,“驾驶员说她好好的会计不干跟丈夫跑到岛上,我当时还觉着怪可惜的。”   主任不由想笑,他一直以为他一个人为叶烦感到可惜:“事实证明人家真不觉着可惜。”   大爷:“我要能考上京大,供销社主任一职我也能说不要就不要。”   “是呀。”主任道,“她大概正月十三早上过来。”   大爷摆摆手表示知道,主任就去生产车间突击检查。   因为跟主任多聊几句耽误一点时间,等她到公交站牌车刚走,等了半个多小时车才来,导致叶烦到家都晌午了。   家里除了于文桃和耿致勤,就是卉卉、犇犇、大宝和二宝四个小的。   耿二哥和二嫂早几天回单位了,杨孟夏收到母亲转的钱就交给于文桃——于文桃看好房子,她再带着她家这些年存的钱来过户,然后便带着俩孩子回西南。   家里没有特别照顾的人,大宝说饿,于文桃和耿致勤就直接去做饭。叶烦到家,米饭都蒸熟了。   叶烦:“怎么吃这么早?还不到十二点。”   于文桃:“大宝饿了。吃不吃馒头?我在电饭锅里热几个。”   电饭锅有笼屉,锅里蒸米饭,上面还可以热馒头。叶烦道:“热几个吧。我去喝点茶。”   大宝蹬蹬蹬跑到正房:“妈妈,我给你倒。”   于文桃把馒头放电饭锅里温着,让耿致勤炒菜,她去正房问叶烦跟食品厂谈的如何。   叶烦长话短说:“谈好了。十三十四两天。”   于文桃:“不是一天?”   叶烦:“于家村嫁出去的闺女这几天回娘家,娘家人跟她们说起卖菜卖肉的事,她们很有可能把东西送到娘家,请娘家人帮帮忙。我估计上午下午两天四车都拉不完。”   乡里人想赚钱却一直没门路,好不容易遇到个叶烦,肯定不会放过她。于文桃问:“怎么卖啊?刚过年家家户户都不馋,过年买了很多东西,这个时候肯定不舍得再买。”   叶烦:“到时候看吧。对了,明儿去于家村?”   于文桃:“我都行,在家闲着也没事,你想啥时候去我们就啥时候去。”   “那就明天上午,叫小勤留在家里看着他们几个。”   大宝不禁说:“我又不乱跑。”   叶烦:“叫小姑留下给你做饭?”   “给我一个人啊?”   叶烦挑眉:“想抬杠?”   大宝立刻滚去里间到罗汉床上找妹妹:“耿二宝,你睡着了吗?”   二宝嫌外面冷,所以早饭后就把鞋脱掉,裹着被子坐在罗汉床上,趴在炕几上写生字。   写累了,二宝不想出去,就把炕几推到一旁,整个人缩被子里假寐。   二宝刚把被子捂热,见哥哥过来她就往里缩:“不要碰我的被子。”   “你也是个大懒虫。”大宝蹦蹦跳跳出去,经过厨房看到他小姑又停下,“小姑,要不要我帮忙啊?”   耿致勤头也不抬地说:“你消停会吧。不然你妈忍不住打你,别怪我们不帮你。”   耿大宝扮个鬼脸,准备往外跑,叶烦叫住他,大宝头皮发麻——小姑是个乌鸦嘴。   缓缓转过身,大宝可怜兮兮地问:“妈妈有何吩咐?”   “过来,不打你。”叶烦招手。   大宝到屋里就移到奶奶身后。叶烦见状无语又想笑:“要是有人问你妈妈这几天忙什么呢,你就说妈妈先去食品厂租车,明儿去乡下看看还有没有猪。万事俱备,正月十三早上下乡。”   大宝皱眉:“谁问这些啊?”他们小孩子才不在意妈妈出去一天赚多少钱。妈妈的脑袋被冷风吹傻了吧。   叶烦看到他质疑的小表情,但她懒得解释:“记住了吗?”   “记住啦。”大宝一脸不耐烦 ,“你真是——连亲儿子都利用。”   叶烦扬起巴掌,大宝吓得拔腿就跑。到门口回头看到妈妈在堂屋一动未动,顿时意识到又被妈妈骗了,小声嘀咕——狐狸妈妈!   叶烦从堂屋出来,大宝赶紧到门外,随手关上门。   北方冬天雨水极少,今儿又是一个艳阳天,正午是一天当中最暖和的时候,所以老人小孩都忍不住出来晒太阳。   大宝移到隔壁邻居门口就看到三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女孩,大宝蹲到人家身边问,“玩啥呢?”   小女孩说:“整理糖果纸啊。耿大宝,你是不是有很多糖果纸?”   大宝在岛上跟人收集过一段时间糖果纸,然后几张纸系在一起,再然后串起来,闪闪的亮亮的挺好玩。不过他从小到大都不缺玩具,玩几天便没了兴趣。   “二宝有糖果纸。”大宝以前收集的都给二宝。二宝有段时间迷上糖果纸,叶烦见她要玩物丧志,就提醒耿二宝好好学习,以后赚了钱想买多少买多少。   岛上渔民经常夸叶烦厉害,二宝也希望跟妈妈一样厉害,就听妈妈的话把糖果纸收起来以后再玩。一段时间不玩,二宝忘了,搬家整理东西二宝才想起来。二宝想扔又不舍得,叶烦就叫她拿回首都。   大宝问:“你要吗?”   “不用。留二宝玩儿吧。”   大宝起身:“二宝不玩。”到屋里就问二宝,“糖果纸还要不要啊?”   那些糖果纸都是几年前的,不如现在的新,也没现在的好看,二宝挥挥小手,随便哥哥处理。   大宝拿着糕点盒子出去,打开盒子,三个小孩惊呼:“好多!”   “大家平分?”大宝问。   三个小孩连连点头,大宝亲自分。分完了,大宝还挺开心,又蹦蹦跳跳把盒子送屋里,然后出来问他们几个打算用糖果纸干嘛。   几个小孩打算收集多了串起来当门帘。   大宝忍不住说:“要洗干净啊。我妈说天热了招蚂蚁。不过二宝的洗干净了,我洗的。”   张大爷慢吞吞走过来:“大宝真懂事。”然后压低一点声音问,“大宝,你妈是不是走亲戚去了?”   大宝摇头:“没有啊。”想问你找我妈吗。忽然想到之前妈妈叮嘱的话,大宝心说,我妈要成神啊。大宝面上不动声色,道:“我妈去食品厂租车,已经回来了。”   “这么快是没租成?”   大宝很想显摆他妈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不过大宝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没七扯八扯,直接说:“成了。明儿去村里看看还有没有猪和菜。有的话,十三早上下乡。”   张大爷点点头表示听见了:“你妈妈挺辛苦啊。”   “妈妈辛苦也开心。”大宝以前问过妈妈累不累,耿致晔怼儿子,人不大操心的事不少。大宝叫他赶紧回学校吧。   前两天耿致晔真走了,耿大宝跟十八相送似的送爸爸到车站。耿致晔欣慰又感动。不过耿大宝不会承认前几天那个小可怜是他。   张大爷其实是没话找话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大宝的答案,“你家做饭了吗?”   大宝点头:“快做好了。”   话音刚落,耿致勤喊大宝回家吃饭。大宝起来:“张大爷,我要回家吃饭了。”跑到屋里就向妈妈报告,张大爷找他打听妈妈的事。   叶烦:“按我教你说的?”   大宝拍拍胸口:“我办事你放心。”但他忍不住好奇,“妈妈,我又不会开车卖肉,他找我有什么用啊?”   叶烦:“回头你就知道了。”   “不想说就不说。又敷衍人。”大宝很是傲娇地转身去厨房。   下午,叶烦把衣服鞋洗刷干净就回屋看书。   于文桃见一大家子都拿着笔抱着书,怕影响她们学习,就出去跟人聊天。   现在的社会风气依然鄙视摆摊卖东西的人,所以有人看出张大爷找大宝是因为想跟着叶烦卖猪肉,那人跟于文桃闲聊的时候也没提过带带她家无业游民。   后来张大爷和张大妈加入进来也没提卖猪肉,于文桃认为叶烦想多了,老张头就是闲着无聊随口一问。   晚上七点多于文桃洗好脚打算去床上躺着,院门被敲响。于文桃吓一跳,叫叶烦赶紧起来。叶烦穿上鞋,把被子掖严实,“二宝,妈妈去看看。”   二宝相信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妈,所以安心躺回去。   叶烦把条几上的剪刀移到小方桌上就盯着婆婆去开门。   耿致勤从二宝屋里出来,小声问:“谁这么晚过来?路灯都熄了,不害怕吗?”   于文桃正是想不通谁这么晚过来才很紧张,打开门松了一口气,又想骂人:“找烦烦啊?怎么这么晚?”   来人正是张大爷和他儿子张小明。本来叫“张大明”,张大爷在这方面跟陶春兰很像,担心名字大孩子压不住活不到成年,就把“大”改成“小”。   张大爷满脸抱歉地笑笑:“以为你家孩子多贪玩睡得晚。”   于文桃:“都嫌冷,吃过饭就跑床上去了。”   大宝拉开一点窗帘,借着堂屋的灯光看到是认识的人,就安心躺回去。   耿犇犇问:“他们来找小婶是说卖猪肉的事吗?”   “肯定的啊。咱们跟张家不熟,也不是咱家亲戚,除了这事还有啥事啊。”大宝裹上被子,“犇犇哥,别乱动,都把我挤角落里了。”   耿犇犇:“我明儿去后面睡。”   “然后看小说看到半夜吗?”大宝问,“我妈肯定不同意你自己去后面。”   耿犇犇:“奶奶都管不住我。”言外之意,我才不怕小婶。   “你以后还想跟我妈赚钱吗?”   耿犇犇闭嘴,拉起被子蒙上头酝酿睡意。   再说叶烦,料到父子二人因何而来,给他们倒杯水,直接问找她什么事。   张大爷下意识看于文桃,心说她没告诉叶烦吗。   以前于家穷,于文桃不敢欺负别人,就是后来嫁到耿家,有耿父给她撑腰,又因为怕耿致华,所以也没养出欺负人的臭毛病。   于文桃帮耿致勤挑对象的时候嫌贫爱富也是在自家嫌弃,相亲双方家长见面,她给足人家面子。所以于文桃一看张大爷不好意思,她就替他说:“就是卖猪肉那事。烦烦还记得吧?”   叶烦点头:“小明想跟我卖猪肉?”   张大爷点头:“对。”说出来又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对了,这是给几个孩子买的。”递上他在供销社买的橘子和苹果。   叶烦一看橘子都蔫了,估计他年前买的,笑着接过去:“您太客气了。”   张大爷一见她收下东西,顿时松了口气。叶烦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可是只能卖两天。我找村里人帮忙,一天给人两块钱,小明跟我干两天也才四块钱。”   张大爷:“等你开学让他卖,到时候赚的钱分你一半。”   叶烦很意外,张大爷厚道。叶烦看张小明,他连连点头,说:“应该的。”   叶烦:“但是我无论卖菜用的三蹦子还是卖猪肉的运输车都是找人租的。”   张大爷表示他知道。   叶烦觉着他没能理解:“三伏天炎热,人不爱出来,供销社生意一般般,用不着三蹦子,可以租给我半天。现在厂里不忙,可以把运输车租给我用几天。小明想天天卖肯定不行。”   张大爷真不知道这里头还这么麻烦,他来之前还觉着简单,“那下次再卖得到放暑假?”   叶烦:“有个办法,就是怕您不敢干。我刚买了房,家里没有那么多钱,要不我们两家买一辆车,小明早上和中午过去拉货,我周末和寒暑假帮他一起卖?”   张大爷听同事说过三蹦子很贵,有国营单位的关系拿内部价,一辆车也要五六千。半辆车对张家而言也是一笔巨款。一天赚二十块钱,一年到头不休息,要一年才能赚回来。   叶烦见父子俩眉头紧皱:“您回去考虑考虑?不管有没有考虑好,正月十三都可以跟我去乡下认认路。”   张大爷起身:“给你添麻烦了。”   叶烦表示不麻烦,然后送父子二人到门外,等他们往家拐,叶烦才关门。   于文桃问:“你帮老张头买辆车,那村里还买不买?”   叶烦:“买啊。首都这么大一辆车跑不过来。再说了,有人一起也不用担心遇到流氓拦车。要是卖到天黑就叫表兄弟住后面,反正是你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于文桃不想把房子给侄子住,因为村里有很多,姑姑没儿子,侄子就惦记她的私产。于文桃当初不想买房也有这层顾虑。她侄子现在看起来都好,万一被人怂恿几句,届时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叶烦没下过乡,肯定无法想象看起来厚道的人恶起来有多恶。   于文桃:“明儿到村里问问。”   “那先睡觉吧。”   叶烦都睡着了,张家一大家子还点着油灯商议这事。   张小明的二弟不希望大哥买车——全家这些年就存了两三千块钱。小妹和小弟上学花钱,他对象谈好了,因为他没房,人家就有别的要求——三转一响。   钱都给他大哥,他拿什么娶媳妇啊。可是这份工作原本是给他大哥,他以大哥在农村多年不懂厂里的事这种蹩脚理由把工作要过来,他最没资格反对。   张小明也不敢提出买——全家的钱都给他,他心慌害怕。   张小明的小弟说:“买呗。一年能把车钱赚回来,就算明年不干了,车还能卖三四千。大哥跟叶大姐平分也可以分到一两千。咱家多少年才能攒一两千?”   张大妈:“可是你爹是按一天二十块钱算的。要是赚不到二十块钱咋办?”   “遇到过年一次拉两头猪,一天两次,就能赚四十块钱。”张小弟道。   张小明问他听谁说的,张小弟思索片刻:“菜市场卖八毛九毛,叶大姐卖一块,一头猪就能赚十几块钱。要是叶大姐买的生猪便宜,一头猪可以赚三毛,今年腊月一个月就能赚一两千。爹不是也算过吗?”   张小明二弟一看要谈成,忍不住说:“也要考虑车爆胎,或者撞树上啊。届时车没了,大哥也会受伤。”   张大爷很了解二儿子,知道他想买“三转一响”娶媳妇,可是也不看看什么家底。张大爷嫌二儿子不懂事,没好气地说:“撞车了是你大哥命不好。”   张二弟:“车不是大哥一个人的。你拿什么赔人家?”   “我砸锅卖血!”张大爷起身,“就这么定了。小明,明儿一早去找叶会计。”   翌日清晨,张小明起来就去找叶烦说他父亲同意买。   叶烦:“那我回头问问供销社主任,叫他帮咱们还还价。”   见时间还早,叶烦和她婆婆先去供销社,找主任聊买车的事。主任已经知道叶烦年前卖东西没人找她麻烦,就说跟叶烦聊聊。   叶烦到办公室,主任就说:“你说以后摆摊的人多了,谁还来我们供销社啊?”   叶烦:“转型啊。比如多买几个冰箱,夏天主卖冰棒,再买个烤箱卖现烤的面包。店里的货备齐,薄利多销。也可以继续卖肉和卖菜。找村民批发,偶尔搞一次活动按进价卖。好比白菜一分钱一斤,来买白菜的人肯定忍不住买点别的,你不就从这方面把钱赚回来了吗。”   主任:“那样我们会很忙。”   叶烦道:“过两年调到别的单位,你能有在这边自在?”   主任今年四十出头,不怕过几年调走,就怕过十年调走,他没啥技术,靠山不够硬,指不定以后被调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届时还有五六年,他怎么熬啊。   “等等!”主任突然想到面包,“我们自己做,那跟我们合作的食品厂怎么办?”   叶烦:“可以让他们联系火车,在火车上卖啊。你们做现烤的,他们可以做带包装走亲戚用的。”   主任顿时明白回头食品厂找他要说法他该怎么糊弄,“你准备好钱,我随时可以跟你去摩托车厂。”   叶烦:“麻烦你了。”   主任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以后我们撑不下去,希望叶会计能拉扯一把。” 第86章 学业为重   在供销社买几包点心, 叶烦就和于文桃乘公交车前往客运中心。   于家村在皇城西南,离客运中心将近二十里, 离叶烦家二十六七里,城中公交到不了那里,只能去客运站乘坐驶往乡下的大巴。   不出所料,叶烦到于家村村民对她比以往要热情,互相寒暄三句,就问叶烦什么时候开学,开学前还卖不卖猪肉,还说他们家都准备好了卖肉送菜的菜。   叶烦看一下于文桃——被我说中了吧。   于文桃嫌乡亲们给她丢人, 而她也能理解大家为何这么迫切,不好数落他们, 就提醒乡邻乡亲让叶烦回家喝点水。   于是大家让开,于文桃带叶烦去于大舅家。   以前于文桃爹娘还活着, 于文桃就去她爹娘家。她爹娘去世后, 于文桃就去她大哥家, 因为于家亲戚都是她大哥来往。好比于文桃年前来给她爹娘上坟, 年后于文桃的兄弟也该给耿致晔父亲上坟, 就是于大舅买点东西和纸过去。今年年初四于大舅去的, 得知叶烦回娘家了,他还可惜来得不巧。那天也问于文桃叶烦还卖不卖猪肉,于文桃实话告诉他能租到车就卖。   于大舅从城里回来, 乡亲们就问他叶烦什么时候过来。于大舅说等叶烦租到车再说。大家认为以叶烦的本事一定能租到车,所以隔天就去亲戚家把亲戚的猪弄过来。   于家大舅妈等叶烦放下水杯, 就说村里这几天多了七头大肥猪。   于文桃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叶烦在横山岛经常遇到这种事, 闻言便问:“担心我不去村民亲戚家拉猪,索性把猪送到于家村?”   大舅妈点头:“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他们急的, 就像过了今天没明天。”   叶烦:“可以理解。一头猪去掉下水和猪头,还能多卖一二十块钱,换成我我也会早早把猪送过来。”   于文桃问:“咱家亲戚的猪呢?”   大舅妈:“亲戚家哪还有猪。早卖给肉联厂了。要不是我们相信烦烦能卖掉,咱家那几头也一进腊月就卖了。”   于文桃:“你闺女女婿儿媳妇娘家也没了?”   大舅妈点头:“冬天没东西喂,他们几家养的猪不到两百斤就卖了。”紧接着又补一句,“今年不卖了,给烦烦留着。”   叶烦趁机说她今年跟人合伙,改天她把那人带过来叫几个舅舅舅妈认认人。   于大舅问:“这么好的生意干嘛跟人合伙?”   叶烦:“我想买一辆三蹦子,可是手上没那么多钱,只能跟人合伙。”   三蹦子的事于文桃跟娘家兄弟提过两次,于大舅不打算花这个钱,因为要辛苦一两年才能把车赚回来,有这么多钱存银行不好吗。   一听叶烦真打算买车,于大舅不由得动摇:“买车卖菜的话一天能赚多少钱?”   叶烦:“一天两三百个鸡蛋鸭蛋,加上一百来斤各种菜,毛利二三十,净利润可能只有十五六块。”   于大舅:“如果去掉刮风下雨天,不得两年才能回本?”   叶烦:“三年回本也值啊。五六千块钱的车,三年后能卖一两千,等于一年赚五六百。”   农村人无病不灾,一年也难存三百块钱。于大舅心动:“用了三年的车还有人要?”   叶烦:“那种车可以用十年。理论上刹车和油箱没问题可以一直用下去。”   于大舅一听“十年”,顿时相信叶烦的说辞——三年后还能卖一两千。   可是相信归相信,要让于家拿出这么多钱买车,于大舅还是不舍得。叶烦见他犹豫不决也不再苦劝,改问村里除了猪还有什么。   大舅妈说自家还有几头羊。   叶烦沉吟片刻:“羊不一定好卖。回头我问问有没有人要羊肉,有的话十四早上杀一只。”   于文桃问:“青菜菠菜蒜苗该长大了吧?”   前几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大舅妈以为菠菜会冻坏,没想到太阳出来雪融化,菠菜非但没死,反而比之前长得好。   大舅妈叫叶烦和于文桃出去看看。   俩人到院里,大舅妈指着菜地:“看着矮其实砍掉很大一颗。”厢房墙边有一把镰刀,大舅妈用镰刀砍几棵,“烦烦,比菜市场卖的好吧?”   叶烦:“菜市场卖的菠菜是在温室大棚里种的,比你的菜大且水灵,但肯定没你的菜好吃。”   大舅妈点头:“那肯定的,我的菜天天见太阳,大棚里的菜不就是搁屋里种的,都没有菜味。”   叶烦笑道:“可是年轻人不懂啊。你家要是不想买车,可以搞个蔬菜大棚。不过大棚也不便宜,还要人天天看着,我觉着比卖菜辛苦。”   “咱不懂大棚啊。”大舅妈道。   于文桃忍不住说:“不懂跟人学。老小星期天回来叫老小找镇上的人问问。”   于大舅的小儿子去年夏天中专毕业后分配到镇政府,镇领导听人说他在城里有关系,有一次镇领导去城里开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他初来乍到哪知道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说他就不去了,他姑一个人照顾几个小的挺忙的。   镇领导假装稀奇,问你表弟表妹这么小吗。   年轻人忍不住显摆,说是他表哥的孩子,他表嫂在京大读书,表哥在国防大学进修。   领导很清楚只有军官才有机会到国防大学进修,闻言之后对他极好,他一度以为镇领导想让他当上门女婿。   后来找人打听,领导的女儿早嫁人了,他就觉着获得领导亲睐。别人知道领导为什么重用他,本着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的原则都跟他交好。   于文桃这个侄子就觉着同事都是好人,回到家忍不住跟父母说同志不错。   于文桃大哥大嫂觉着人家对你家孩子这么好,咱也不能没点表示,特意挤压一些豆油,跟猪油混在一起炸馓子,让儿子带去办公室。   大家对他客气只是看在领导的面子上。见他小子挺会来事,待他也多了几分真诚。   于文桃的话让于大嫂想到儿子的同事极好,就说:“回头让他问问。”然后蹲下砍菠菜。   于文桃:“一点就够了。”   “多砍点你们带回去。”于大嫂道,“过些天暖和了菠菜开花就没法吃了。”   叶烦:“别砍太多。大宝和二宝在岛上吃惯了好东西,嘴巴挑的很。”   大舅妈听于文桃说过,叶烦以前待的横山岛常年不下雪,一年到头不缺菜,海边爬的大螃蟹都没人吃。   所以大舅妈对叶烦的话深信不疑,她砍一斤左右菠菜,又砍半斤小青菜,又薅一把蒜苗留叶烦炒腊肉。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烦告诉于大舅,还跟以前一样,早上杀三头猪。买的人多,第二天早上把四头猪全杀了,届时请大舅和小舅帮她卖猪肉。   午饭后,叶烦和于文桃回去。她俩前脚走,村民后脚就去于大舅家问叶烦怎么说。   大家听到卖菜的钱归他们自己,叶烦不要提成,都夸她厚道,然后说十三早上帮忙杀猪。   有猪的几家村民想把下水和猪头全卖了,所以十三上午叶烦到村里,他们就把下水清洗干净,猪头和猪脚上的毛也烧干净。   叶烦出钱把猪头猪脚猪下水买下来,然后直接把钱给村民。   到西城,叶烦把车停路口,大舅和小舅下了车就问:“这么多下水卖不掉怎么办?”   叶烦:“卖不掉拉回家卤一夜,明儿卖卤味。”   张小明今儿也跟来了,闻言不禁说:“我会卤下水。”   叶烦很意外:“你会做饭?”   张小明点点头:“我们一块下乡的人多,老乡给我们一处房子,让我们自己做了吃,平时就是我做饭。我这几年经常去饭店帮人搭把手打零工。”   叶烦道:“你家也是你买菜做饭?”   张小明以为叶烦不信他,又说他父母身体不好,大妹和小妹住单位宿舍,平时都是他买菜做饭。   叶烦:“那等一下就按三毛钱一斤卖,没人要就卤熟卖卤菜。”   两毛钱一斤买的,于大舅都嫌贵:“会不会有点贵?”   叶烦:“来人了!”   于大舅赶紧闭嘴。   大妈跑过来就问:“闺女,还记得我吧?我这些天闲着没事就在路口看你啥时候过来。”   叶烦记性好,笑着说:“记得,让我给你留猪网油。”给在车上的张小明使个眼色,张小明从角落里掏出一个盆,叶烦说:“三头猪的油都在这里。你——”   “我全要了!”大妈打断叶烦的话。   叶烦张口结舌:“不是——大妈,这些油能吃到三伏天,到时候吃不完就变味了。”   大妈:“我家人多。”   叶烦不再劝:“挺重的,叫小明帮你送回去?”   大妈点头:“称一下吧。这是你兄弟吗?”指一下张小明问。   叶烦:“邻居。下乡七八年回来没工作,跟我卖猪肉。对了,过几天我开学没法卖菜,就叫他卖,到时候还请大妈帮衬一下,他什么都不懂。”   大妈的儿子儿媳妇说叶烦帮乡亲卖猪肉自己也赚钱。大妈怼儿子儿媳,寒冬腊月,一分钱不赚,她图啥啊。   自己赚钱还能帮乡亲赚钱,已经让大妈对叶烦高看一眼。现在听到叶烦帮邻居,热心肠的大妈在心里感叹,这闺女真不错啊。大妈面上笑呵呵说:“好说。”   叶烦问:“只要油啊?”   大妈:“年前买的肉还有一点。”   叶烦给她抓一小把蒜苗:“留您老炒腊肉。”   大妈不禁说:“这么客气啊。”   叶烦:“就这一次,以后再买就没了。对了,大妈,要猪下水吗?猪脑猪肝都只要三毛一斤。”   大妈想说不要,冷不丁想起“吃哪补哪”,让叶烦给她称一副猪肝和一副猪脑。于小舅称好就把猪脑和猪肝放盆里,张小明帮大妈送回家。   大妈跟张小明闲聊天,说以他的年龄父母该退休了,怎么没接班啊。张小明说他弟接了父亲的班。大妈又问他兄弟姊妹几个,都多大了。张小明不敢得罪大客户,实话实说还有俩妹妹一个弟弟,妹妹是临时工,弟弟还在上初中。   大妈一听俩临时工就知道张家没什么关系,也难怪他没工作。叶烦帮张家显然图不了张家什么,所以还是叶烦心善。   大妈把油、猪肝和猪脑放橱柜里,她就出去告诉邻居,年前卖猪肉的闺女又来了。   后天元宵节,总要做个荤菜,可是买鸡买鸭不如猪肉解馋,邻居就拿一两块钱去胡同口。   年前是你五斤我十斤,年后是你一斤我半斤。村民准备的送的菜不少,但叶烦没送,因为每个买肉的人都送点,肯定卖到一半就没菜了。   叶烦就问大爷大妈要不要猪大肠,要不要猪耳朵、猪蹄,统统只需三毛一斤。   喜欢吃猪肝的就买猪肝,喜欢猪肺的就买点猪肺,而且一斤猪肉能买三斤多猪下水,看起来很划算,有个大妈就要俩猪蹄。俩猪蹄加半斤肉一块钱,大妈很满意,逢人就说可以做两个菜。   因为便宜,三副下水先卖光。   十点半,叶烦见猪肉还剩一大半,就开车去公园门口。   有心思逛公园的大爷大妈几乎都生活无忧,而大爷大妈们正准备回家做饭,就顺手买一两斤肉。   等公园没什么人了,叶烦就去国营单位门口,正好国营单位工人下班,也顺手买一两斤猪肉,或一斤菠菜一把蒜苗。   叶烦问张小明:“知道以后在哪儿卖了吗?”   张小明看肉剩一大半就忍不住发愁,这些肉怎么办啊。可是叶烦不愁不急,张小明也不敢多嘴。   闻言,张小明不禁说:“知道了。早上在胡同口,上午在公园,中午在单位门口。”   叶烦:“单位门口能不来就不来,影响不好容易被撵。以后尽量去大爷大妈多的地方。大爷大妈都是建国前苦过来的,很有同情心,遇到街道办事处的人刁难,不需要你开口,大爷大妈就会帮你把人撵走。”   张小明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于大舅和于小舅也忍不住认真听。   叶烦见只剩零星一点肉和几个大骨头,就开车回村。   到村里大舅妈已经擀好面条,看到叶烦的车她就回屋下面。   叶烦叫三头猪的主人跟她去屋里,猪肉钱发下去,叶烦让张小明把兜里的钱掏出来,“这是大家卖菜的钱。”   于文桃的侄媳妇问:“全卖光了?”   叶烦点头:“这个时候城里没什么菜好卖。过段时间菜多了就不好卖了。到时候叫小明按收购站的价格收。”扫一眼托她卖菜的众人,“大家觉着咋样?鸡蛋鸭蛋和鸡鸭也按照收购站的收。”   收购站在镇上,到镇上要走几里路,还会被挑三拣四,大家就说听叶烦的。   叶烦道:“可以多养几只鸡和鸭。”   众人眼前一亮。   叶烦道:“村头那几块土包是村里的吗?”   于文桃的侄媳妇说:“是呀。咋了?”不是土包也能卖吧。   叶烦见状想笑:“可以在上面种核桃、板栗或者山楂树吗?板栗可以做炒板栗,山楂可以做糖葫芦,核桃在城里挺受欢迎。我打算过些天跟小明俩买一辆车,以后可以随时过来拉货。”   于大舅跟乡亲们说过这事,他们还纳闷,就村里这点东西值得买一辆车吗。听到叶烦这番话,众人恍然大悟,现在没多少东西,等他们种出来养出来不就多了吗。   一个村民立刻说:“我这就去问问村长。”   大舅妈从厨房出来,说:“烦烦忙半天该饿了,有什么事下午再说吧。”   大家闻言便各自散去。   翌日上午,叶烦拉走四头猪和一只羊,又拉走许多青菜。到下午两点才卖的差不多。叶烦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叶烦本想去饭店买点吃的,然后等她到国营饭店门口,人家关门了。   到于家村,叶烦和张小明在大舅妈家吃的。饭后,叶烦给张小明五块钱,给小舅五块钱——两天辛苦费,给大舅六块钱。   大舅不禁说:“这是干嘛?”   叶烦:“我和小明这两天的伙食费。你别嫌少。该多少是多少,以后才不会为钱打架。”   大舅妈不禁问:“不是说好了一天两块钱吗?”   叶烦笑道:“大舅和小舅不是外人。小明以后就是我的合作伙伴。对了,我打算下周六去看车,下周一来村里拉鸡蛋鸭蛋和菜。大舅,你和小舅考虑好就进城跟我说一声。”   大舅妈问:“这就回去啊?”   叶烦:“早点回去把车刷干净还回去。”   大舅妈立刻说:“在这里刷。我听说你们吃水都要钱买。”然后就叫儿媳妇挑水,她去厨房拿盆和暖瓶。   凉水开水倒一盆,张小明上车刷猪油和菜掉落的泥土。   车厢刷干净,叶烦就和张小明回城。到路口,叶烦停车放下张小明,张小明回家,叶烦去食品厂。   因为只卖半天,叶烦不用担心天黑没了公交车需要骑车,所以这两天都是坐公交车去食品厂。还了车,叶烦便坐车回去。   叶烦到家见天色还早,就带着儿子女儿和侄子侄女去澡堂洗澡。   这个时候张小明也没闲着,被他父亲叫到跟前问叶烦一头猪赚多少钱。张小明直接说:“叶烦租的车贵,一头猪拿一成五。叶烦说以后自己的车,一头猪分一成,或者买生猪请村民杀。”   张大爷算一下:“就算一成,一头猪也能净赚十几块钱?”   张小明:“如果再捎一两百个鸡蛋,一天至少能赚二十块钱。”   张大爷顿时不禁感叹叶烦会赚钱。   张小明点头:“我就是帮叶烦卖菜,她一天给我两三块钱也比上班划算。”   一个月干十五或二十天,就比张小明的二弟工资多。张大爷本来对买车还有点犹豫,毕竟要掏空家底,闻言张大爷决定过几天就把钱取出来。   叶烦对取钱这事倒不着急。   全国中小学开学,叶烦给儿女报好名就去京大。   下午,叶烦准备回家,被几个同学叫住,其中一个女同学到叶烦跟前就问:“叶烦,你是不是有同胞姊妹啊?”   叶烦疑惑不解:“怎么说?”   家不在首都的学生前几天就到了,这位女同学便是其中之一:“我们早两天路过公园看到有个开车卖猪肉的跟你很像,不会是你吧?”   叶烦还以为什么事:“应该是我。”   几人震惊,女同学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烦:“还有别的事吗?”   几人下意识摇头。   叶烦:“那明天见。”   女同学叫住叶烦:“你家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   叶烦想笑:“我家有钱跟我赚钱不冲突吧?”   “是不冲突。可是我们是学生,还是京大的学生,当以学业为重啊。”   叶烦因为下了课就回家,跟同学不是很熟,不清楚这位女同学来自何方,但看她的穿着应该是城里人。农村人的话大概可以理解她为何一边上学一边赚钱。   叶烦着急回家,没时间跟他们寒暄,就直接问:“我耽误学业了吗?”   女同学语塞。   叶烦:“劳动很光荣,赚钱不寒碜。好了,改天见。”   几人望着她跳上公交车远去,然后面面相觑。   叶烦到车上就把此事抛之脑后,打开课本看了十来分钟,车停下叶烦下车,走几步就到胡同口。   大宝和二宝今儿没课,早早放学回来在胡同里玩。他俩见着叶烦就跑过来“妈妈!”   叶烦挎着书包,一手拉一个:“包书皮了吗?”   大宝:“中午就包好了。”   叶烦又问:“小姑和姐姐回来了吗?”   大宝摇摇头。   叶烦:“那奶奶做饭了吗?”   大宝点头:“等你回来就炒菜。”   “以后妈妈回来晚了叫奶奶先吃。”叶烦到院里看到于文桃又说一遍:“我回来晚了你们先吃。”   于文桃:“大宝和二宝回来吃点东西还不饿。”   叶烦顺嘴问:“吃的什么?”   大宝:“蜜三刀啊。”   年初二叶烦去她妈家,除了苹果和橘子,还买了两包红糖和四包果子。糖被陶春兰留下,说给靓靓做红糖鸡蛋,水果和点心都叫叶烦拿回来,其中两包便是蜜三刀。   叶烦也没跟她妈客气。   拿到家叶烦拆一包,让几个孩子慢慢吃。   叶烦闻言问:“该吃完了吧?”   大宝:“我们才吃一半。”   叶烦又问:“那还吃饭吗?”   大宝睁大眼睛点头:“当然啦。蜜三刀又不管饱。”   叶烦让几个小的慢慢吃,就是担心他们一次吃多了不吃饭:“耿犇犇呢?”   话音落下,耿犇犇从大宝房里出来:“小婶,你需要人跟你一起去村里拉菜吗?”   “不需要。我可以跟小明一起去。”   耿犇犇道:“他比我重,你拉着他肯定得少拉几十斤菜。要不你带我去吧?一天给我两块钱,不,一块五就行。”   他一开口叶烦就知道他缺钱,“你的压岁钱呢?”   “别提了,叫我妈要走了。还说我说的,给我买了房,我以后啥都听她的。”耿犇犇的几十块钱压岁钱最后还是没保住。   耿犇犇后悔,早知道全买烟花了,至少还能听见个响。   叶烦不由得想起同学的话:“你现在是学生,当以学业为重。这样吧,学期末考全班前三,我辛苦一下帮你寻个小生意。”   耿犇犇想说小生意能赚多少钱啊。突然想到上次小生意是写春联,他一天赚五六块钱。那些钱被耿犇犇塞到只进不出的存钱罐里。他想花钱就要把存钱罐摔了。   原本耿犇犇想买个大宝那样的,可以在底下打开。但他自控力不如大宝,干脆就买个只有一个口的。结果就是现在想换个文具盒都没钱。   耿犇犇顿时觉着文具盒还能将就一学期:“小婶,骗人小狗!” 第87章 要有第二春   公历二月二十八下午, 叶烦没课,午饭后就带着张小明到海店供销社跟四个舅舅汇合。   于文桃的两个兄弟最终决定买一辆车。由于车贵, 他俩找两个堂兄弟承担风险。按辈分叶烦也该叫于文桃的堂兄弟舅舅,而他俩也来了,所以是四个舅舅。   供销社主任陪他们去摩托车厂。到厂里叶烦把钱交给主任,主任出面把钱给销售主任,两辆车一万元整。   办好手续,主任和叶烦把车开到叶烦家,叶烦送主任登上公交车就回家教几个舅舅和张小明骑摩托。   三轮摩托非常好上手,等几个舅舅敢上路, 叶烦就带他们打油,然后载着张小明送几个舅舅回于家村。   待叶烦回到家, 已是晚上七点。张家院小没法放车,车便停在叶烦家。叶烦到家看到耿致晔, 惊呆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耿致晔:“刚下公交就看到你开着摩托往南去。累不累?”   下午半天跑好几个地方, 叶烦精力旺盛也受不了, 忍不住点头。   耿致晔心说, 真难得, 认识她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她承认累。   叶烦跟耿致晔相亲那年身体不是很好。她经常锻炼, 锻炼两年,期间陶春兰不怕花钱,给她买鸡买鱼补身体, 叶烦才跟常人无异。   婚后叶烦没着急要孩子,可那个年代的计生用品质量一般般, 等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了, 已经快俩月了。   叶烦不抗拒生孩子,便留下大宝。大宝出生后, 陶春兰遇到工作调动,而她也到退休年龄,索性直接退休在家带大宝。   陶春兰念叨再来一个女孩就完美了。叶烦就觉着这种事顺其自然,然后就很自然有了二宝。   叶烦在供销社工资高,耿致晔又把工资交给她,她舍得往自己身上花钱,人家生一个老五岁,她把自己伺候的好就跟没生过一样。   起初有大宝的时候陶春兰担心奶水不足,叶烦说不用担心。陶春兰想问奶水充足吗。然而没等她问出口,就听到叶烦叫大宝喝奶粉。   二宝也是喝奶粉长大的。   陶春兰迷信,认为奶粉没有母乳有营养,心疼俩孩子摊上这么狠心的妈,所以等可以给大宝二宝添辅食,陶春兰每天不是做鸡蛋就是做鱼肉,把大宝和二宝养的两岁前没生过病。   陶春兰这个妈当的可比叶烦前世的妈用心,所以但凡老太太不是提什么过分要求,叶烦都通通满足她。   耿致晔说:“那我明天载着张小明去于家村?”   叶烦:“你怎么知道我明儿去于家村?”   于文桃从厨房出来:“我说你明儿去于家村拉一头猪和一只羊。饭热上了,你吃了就洗洗睡吧,我明儿起来收拾。”   叶烦点头:“大宝和二宝呢?”   耿大宝大声说:“大宝写作业,二宝也写作业。”   叶烦推开厢房们,看到大宝和二宝趴在一排写作业,他俩对面是耿犇犇,不禁挑了挑眉:“这么用功啊?”   大宝点头:“奶奶明天带我们去少年宫。妈妈,我还没去过少年宫呢。”   叶烦很想说,你妈我上辈子也没去过少年宫。   “到地方别乱跑啊。”叶烦道。   大宝抬抬手,“你吃饭去吧。”   叶烦点头:“我走!”紧接着说一句,“亏我还想问你有没有钱。”   大宝立刻下来拉住妈妈:“妈妈,累不累?坐下歇会儿。爸爸,去给我妈盛饭。”   耿致晔白了他一眼,拉起叶烦。耿大宝拉住他妈另一条手臂。叶烦哭笑不得,“松手。”   大宝盯着他爸:“叫你松手,没听见?”   叶烦:“我说你俩!”   耿致晔松手,大宝见状不得不松开,但他又移到叶烦对面挡住她的去路:“妈妈,我错了,是我不懂事,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再犯,你,你打我屁股!”   耿大宝要面子,不许爸妈打他屁股,可是打脑袋怕把孩子打出脑震荡,打身上怕气急了失手打断他的肋骨,所以这两年叶烦和耿致晔很少动手。   耿大宝都这么说了,叶烦点头,掏出三块钱:“跟妹妹和哥哥一人一块。”   耿犇犇惊讶:“还有我的?”   叶烦:“你婶今儿心情好,有你的。”   耿犇犇立刻从椅子上下来:“我祝小婶明天猪羊肉大卖。”   耿致晔没眼看,再次拉住叶烦:“走了!”   大宝接过钱挥挥手:“妈妈慢走。爸爸,带上门。”   春寒料峭,屋里很冷,耿致晔担心孩子着凉生病,没有故意跟孩子作对。门关严实,耿致晔就和叶烦去厨房。   厨房温暖,叶烦索性在厨房用饭。   饭后,耿致晔把厨房收拾干净,准备跟叶烦洗漱后睡觉,二宝从大宝房里出来。叶烦问:“有没有灌热水袋?”   二宝点头。   叶烦不放心,到二宝被窝里摸一下,里面很热,让二宝早点休息。   翌日清晨,于文桃跟往常一样起来。洗漱后,于文桃用电饭锅煮粥,然后在锅里放几个豆腐白菜包子。   六点多,耿致晔起来洗漱后正好喝粥吃包子。   天蒙蒙亮,耿致晔把车开出去叫张小明。张小明早上五点就醒了,爬起来上厕所,特意从叶烦家门口过,见里面漆黑漆黑,就回家睡个回笼觉。叶烦家院里亮灯,早起的张大爷看见了,让老伴儿拉炉子做饭。   吃过饭,张小明用他爸的军大衣裹上自己,只露一双眼睛在院子里来回转悠。听到耿致晔喊他,张小明立刻出去。   上周末,叶烦买了两把秤,耿致晔到于家村和张小明先收菜,然后装猪肉和羊肉。于家村的猪和羊依然是村民自己收拾,叶烦拿提成。菜是按照收购站的价格卖给叶烦。   耿致晔的车装满,就到于大舅家汇合。   于大舅年龄大在外跑一天吃不消,他在家搞后勤,于小舅和他一个堂弟出摊,赚的钱四家平分。   于小舅车上也拉了一头猪一只羊和一些青菜。   张小明和于小舅的堂弟都瘦,他俩分别坐车上总重还没超过四百斤。车跑起来不费油不吃力,不到八点就到公园门口。   考虑到于家两个舅舅头回卖东西可能怯生,叶烦等在公园门口帮他们,耿致晔载着张小明去前面邻居家。   邻居家今儿娶儿媳妇,前几天就问于文桃她儿媳妇能不能弄到猪肉和羊肉,钱不是问题。   所以叶烦才这么着急——买到车就出摊。   邻居看到猪和羊都是刚杀的,猪肉里面还温热,非常满意,要十斤五花肉,十斤排骨和五斤羊肉。   猪肉和排骨都是一块一斤,羊肉耿致晔算一块八。算账的时候别的街坊听到羊肉只要一块八,叫耿致晔给她割两斤。   别的街坊羡慕,两斤羊肉几天工资没了。那个街坊说:“菜市场的羊肉一块九,还没耿同志的新鲜。”   话音落下,一个老大爷靠近,问:“耿同志,羊头怎么卖?”   耿致晔道:“你看着给?”   猪下水要三毛一斤,猪肉比羊肉便宜一半,大爷不敢说太少,担心耿致晔生气,也怕被街坊四邻奚落:“七毛一斤?”   耿致晔点头:“就七毛吧。收拾的不太干净,你拿回家再收拾一下。要不要羊杂?羊杂也按照这个价。羊杂也没细收拾。”   大爷看看羊杂,回家洗两遍就可以下锅,“羊杂也给我吧。”   有个街坊也想要羊杂,但不好意思跟大爷争抢,就要猪大肠和一副猪肝。她自己带的盆装满不到三块钱,足够全家人吃中午和晚上两顿,顿时觉着合算。   其他街坊见状要猪蹄猪耳朵,说一个猪耳朵可以做一份凉拌菜,四个猪蹄够全家老小啃的。然而这么多东西也只要一块五,还没有一斤羊肉贵,买猪蹄的街坊也觉着合算。   耿致晔听到有个街坊抱怨来晚了,就说:“菜市场还有。”   “不想去菜市场。”街坊嘟囔,只因很多职工觉着高人一等,街坊宁愿多花几分钱买耿致晔的。   耿致晔问:“要不要菜?还有三筐青菜,都是早上摘的。”   街坊勾头看看,又说不好看。正好一个大妈过来,说:“没加一点水肯定不好看。这样的菜实惠。耿同志,给我称半斤,今儿儿女都过来,用菠菜做个汤。”   耿致晔给张小明使个眼色,张小明慌忙拿称。大妈看着他长大的,对他弟用蹩脚理由抢走他的工作很不满,安慰他:“不着急。”   大妈之所以用抢,是当年张家要有两个孩子下乡,张大爷的意思叫大儿子和二儿子一起。可是老二不愿意,就让比他大一岁的姐姐去。   早年回城名额有限,老大让给妹妹,然后张大爷就说等老大回来让他接班。   七八年老大回来,正好这一年张大爷退休,结果去上班的人是张小明的弟弟。以至于附近街坊都替他感到不值。   张小明不好意思地笑笑,称半斤就问大妈:“是这么多吧?”   大妈看到称高高的,笑着点头:“倒篮子里。”把买菜篮子递过去,“有没有小葱和蒜苗啊?有的话我再称一斤猪肉就不用去菜市场。”   耿致晔回答有,但不多。   大妈看到葱和蒜上面没有多少泥土,收拾的很干净,没必要挑挑拣拣,就抓两把让张小明帮她称。   菜和蒜苗、小葱跟菜市场差不多,但他的称高高的,人精的大爷大妈觉着张小明的半斤等于菜市场六两,干脆也找他买。   由于这边人多,爱看热闹的路人过来一看是卖菜卖肉的很失望,正准备离开,听到耿致晔说,“大骨头不卖,送您。”   路人挤进去,问:“还送骨头?”   耿致晔:“没了?”   大骨头一开始没剔出来,所以就没送给娶儿媳妇的街坊。今儿娶儿媳妇的街坊心情好,看到街坊四邻都在她家门口,自家人气足越发心情好,就帮耿致晔招呼街坊四邻。   耿致晔把肉剔出来,街坊顺嘴问骨头怎么卖。耿致晔就把两个猪大骨都给娶儿媳妇的街坊。   娶儿媳妇的这位街坊一手拿着一个骨头,笑呵呵解释:“我买的多送的。”   耿致晔点头:“几十斤。”   路人看到门上的“喜”,瞬间明白她要那么多肉干嘛。路人看到羊肉,问:“是羊肉吗?”   耿致晔点头:“一块八一斤。”   “咱又不是没钱。”   耿致晔笑着说:“先说好省得误会。要多少?”   “给我割两斤,正好今儿都在家,涮锅子。”路人给他钱。   耿致晔收钱,张小明称重。路人盯着秤,见高高的,以为张小明会往前拨,结果张小明放下秤就用麻绳把肉系起来,远比在肉摊买肉爽快,路人很高兴。   这位路人家也有秤,早年他祖父走街串巷用的,到家称一下,二斤一两秤砣都不往下坠,顿时忍不住跟家人说,俩大老爷们还怪实在。   快到九点,耿致晔拉的这车东西只剩四成。耿致晔就叫张小明上车,换个地方继续卖。   比较同情张小明的大妈说:“等一下。”到自家接一点水洒菜上,“这样多好看。耿同志,回头找个瓶子,菜干了就洒点水。”   一个大爷说:“这话该跟小明说。耿同志得上课。”   耿致晔笑着说:“谢谢大妈。小明也听见了。”   大妈很是得意地翻个白眼,然后瞪一眼大爷她才回家。   离开熟悉的街坊,耿致晔就让张小明卖菜,然后提醒他一毛一分或两分可以要一毛,一毛五分或者六分,先别说多少,给对方加一点菜凑够两毛。对方如果说只要一毛钱的,你再把菜拿下来。   一开始被问是不是卖菜的,张小明一个劲点头。耿致晔很想给他一脚把他踹出声。可他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便自己招呼,跟人解释除了菜还有肉。明儿有鸡蛋鸭蛋和鸡鸭。   称重量的时候张小明很积极,耿致晔见他还有点眼力见儿,就原谅他不会说话。   最后只剩几斤菜和肉,张小明才敢学着招呼。   叶烦比耿致晔快,因为公园的大爷大妈都认识她,看到她就呼朋唤友。叶烦嘴上说帮舅舅卖菜,又说不能再送东西,依然给人家几根小葱几根蒜苗。   调味菜就是放一点调个味道,大爷大妈都没嫌少。   也是因为收钱的人是于文桃的小弟,所以大爷大妈都相信叶烦此次纯属义务帮忙。   十点半,两辆车到叶烦家门口。   耿致晔算他那笔钱,叶烦帮两个舅舅算账。因为不是第一次,夫妻俩都熟练,一会儿就把账目整理清楚。   耿致晔把肉的提成拿出来,剩下的钱给小舅:“回去帮我给村里人。”   小舅点头:“我们的钱是现在分还是月底分啊?”   叶烦很无语,这事问她?叶烦问:“当初怎么协议的?”   合伙买车签了协议,叶烦也带他们公正过,卖菜卖肉的小钱没必要,所以叶烦不清楚他们怎么商量的。   于文桃的堂弟说:“当时不知道能赚多少钱,就说把东西卖出去再说。”   叶烦:“要不前三天赚的钱当本钱?第四天再分?明儿不是找村里人收鸡蛋鸭蛋和鸡鸭吗?肯定需要一大笔钱。”   张小明闻言就说:“那我们也三天后再分?”   耿致晔点头:“也行。”拿出账本把今儿赚了多少钱先记下。   于文桃的两个弟弟识字不多,耿致晔提供本子,耿致晔帮他们记下。记好后耿致晔把本子给小舅:“以后到家算账,哪怕赚两块钱也记下来。这样以后才不会闹矛盾。”   两个舅舅都觉着他太仔细,他们才不会因为一点钱闹矛盾。碍于耿致晔不是亲外甥,不敢抱怨,又看在叶烦带他们赚钱的份上,俩人郑重点头,心说麻烦就麻烦点吧。   北方少雨,卖了半个月才迎来一场春雨。   这场雨是半夜下的,第二天早上路上无法行车,张小明就当放假休息。于家村几个舅舅也当放假休息。   第二天五人都不踏实,第三天路上勉强可以走人,五人开始心慌。第四天终于可以收鸡蛋鸭蛋,他们干劲十足。   这一天叶烦需要上学无法参与,三个“胆小鬼”一起出摊,去的还是叶烦卖过猪肉的地方。   有些人认识于小舅,就问:“外甥媳妇没来?”   于小舅露出憨厚的笑容:“要上学。”对同龄人解释,“这个是小明,烦烦家邻居,车他和烦烦买的,赚的钱也分烦烦一半。”   大爷不禁说:“你外甥媳妇真会做生意啊。”   小舅就说要养孩子,夫妻俩都上学学校给的补贴不够养娃。其实耿致晔是拿工资的。部队给了工资,加上学校补贴,没比他在岛上少太多。但是大家更爱听到于小舅这样说。   这话也是叶烦交代的。   村里人问于小舅赚了多少钱,他就说自己要在城里吃东西,给车加油,还要补胎等等,赚的钱四家平分,不知道何年何月能把车钱赚回来。   哪怕村里人觉着他胡说,由于始终没听见他说赚了多少钱,便没法羡慕嫉妒。   村里有一辆车,乡亲们种的东西能出去,所以天气刚转暖大家都在田间地头种东西。   香椿芽露头,村里人就去割香椿芽,洋槐花开花,村里人撸洋槐花,苋菜长大就摘苋菜,以至于只要天气好,张小明和两个舅舅都会出现在首都大街小巷,卖的也全是农产品。   两人拉的菜肉眼可见新鲜,偶尔还有新鲜热乎的鸡蛋鸭蛋,所以认识他们的人都爱找他们买东西。   五月最后一天,张小明和叶烦回到叶烦家,叶烦把钱平分,算一下账,就问张小明知不知道三个月赚了多少钱。   张小明:“总共?”   叶烦点头。   张小明:“一千出头?”   叶烦心说,真老实,居然没自己算过,“我们一人分一千零十块!”   张小明张口结舌:“这这——这么多?那那不耽误我弟十一结婚?”   叶烦很无语,竟然只想到他弟:“你还没对象吧?”   张小明挠挠头,笑的很羞涩:“我不急。”   “你都三十了还不急。”叶烦说起他,瞥到坐在一旁的耿致勤,耿致勤起身出去:“我帮妈做饭去。”   叶烦气笑了:“我说你了吗?”   “有合适的我肯定嫁。”耿致勤摆摆手,“我才二十七,还没三哥结婚的时候大。”   巧了,今儿周末,耿致晔也在家,道:“我像你这么大都和烦烦订婚了。”   耿致勤:“你怎么就知道我下半年不能订婚?”   耿致晔道:“身边连个异性都没有,你跟谁订婚?”   耿致勤装没听见,问她妈晚上吃什么。   于文桃没好气地说:“你不吃!”   耿致勤去侄子房中,问大宝玩什么呢。大宝瞥一眼他小姑:“遭人烦了吧?小姑,我要是你,明儿带回来一个堵住她们的嘴。”   耿致勤:“少给你姑下套。听你奶奶说给你在少年宫报了几个班?”   大宝:“其实就是玩儿。”   “好玩吗?”   大宝点头:“有的好玩,有的挺傻,奶奶还叫我上,说可以磨炼意志。我还未满十二岁,这么小就磨炼,也不怕把我磨坏了。”   耿致勤失笑:“二宝喜欢吗?”   大宝:“二宝跟个老大爷学法语,大爷说喜欢二宝,免费教她。小姑,我觉着你要有个后爸了。”   耿致勤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你别胡说!知道什么是后爸吗?”   “咋不知道?奶奶就是后妈啊。”大宝点头,“真的。我一开始以为那个老大爷是大骗子,给二宝带进口糖果和巧克力想把二宝骗走。奶奶说我想多了,二宝聪明又好看,人家就是喜欢二宝。我陪二宝学几天才发现,大爷教二宝的法语都跟奶奶有关。不信下周末上午跟我去少年宫,你听听就知道。”   这事可不小。   耿致勤问:“你妈知道吗?”   “我妈说老年人也有春天,顺其自然。”   耿致勤:“先别告诉你奶奶,我问问你妈。”   叶烦还在正房撺掇张小明找张大爷要钱。   耿致勤过去就问:“小明哥,张大爷有没有说等你把买车的钱赚回来,以后就跟你二弟一样每月往家里交一点生活费?”   张小明摇摇头,问;“咋了?”   耿致勤无语:“你们兄弟三个啊。不说清楚,回头你二弟结婚有了孩子,你还赚钱养他一家啊?”   “我是当大哥的——”   耿致勤打断:“你又不是爹妈,凭什么让你养?你本来一天赚十块钱,可以送你儿子女儿去少年宫,可是钱被你弟分走,你儿子女儿得不到更好的教育,让他们将来给你一样起早贪黑?”   叶烦:“你家也住不下,该考虑房子问题。再说卖菜这事也不知道能干几年,不存点钱,由着你二弟闹着要这要那,钱被他糟蹋,以后你爹妈病了,你拿什么给他们看病?”   张小明也觉着以自家条件不用充大头给女方买“三转一响”。三转一响是指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他家暂时不需要缝纫机和收音机,父亲的自行车还可以骑,也没必要买新的。   女方说没有三转一响就不嫁,那就分手呗。   什么样的条件找什么样的媳妇,泥腿子找个公主也养不起啊。   耿致勤又提到儿女,张小明希望儿女像叶烦一样厉害,就是考不上京大,可以上个农大或林大。   想到这些,张小明觉着应该跟父亲聊聊,可是不好意思跟父亲算那么明白,便一脸为难。   叶烦朝厨房看一下:“你说不出口,给你于婶买点好吃的,让她帮你问问。”   之前张小明刚进胡同就看到他妈和于文桃聊天。于文桃看到叶烦回来就回家做饭。张小明想起俩老太太说说笑笑很有的聊,觉着请她闲聊的时候说一句也不是不行。   “我想想吧。”张小明又道,“回去问问我爹要不要给小军的对象置办三转一响。”   耿致勤:“你回去就问问。”   叶烦把今儿赚的钱给张小明,“你家也该做饭了,先回家吧。下午好好休息,明儿还要早点起来呢。”   现在天亮的早,张小明四点多起来,五点多吃过饭就下乡,几乎不到七点就到城里。虽然每天十二点前能回来,但也跟人家一天工作八个小时差不多。   再说了,张小明要开车,不休息好很容易出车祸,张小明也不敢托大:“我知道。耿哥,你也好好休息。”   今儿耿致晔跟张小明下乡,回来换叶烦和张小明卖菜。耿致晔抬抬手让他放心,等他出去,耿致晔就直摇头:“老实人还愚孝,幸亏遇到我家叶烦烦,不然得打一辈子光棍。”   耿致勤点头:“了解他们家的人都不敢嫁给他。”说到嫁,想起她妈,低声说:“嫂子,大宝说我妈要有第二春?”   耿致晔没听清,叫她再说一遍。   耿致勤瞬间明白她哥不知道。她拿个小板凳,坐到哥嫂对面,说:“大宝说少年宫有个大爷看上老于同志,这事嫂子也知道?”盯着叶烦等她回答。   叶烦点头:“耿大宝个小机灵鬼发现这事当天就告诉我了。”   “那您是怎么想的?”   叶烦:“那是你妈,应该问你怎么想的。”   耿致勤:“哪有闺女拦着娘不许嫁人?”   “也没有儿媳妇不许婆婆嫁人啊。”叶烦道,“大宝没说我说顺其自然?”   耿致勤问:“装不知道啊?”   叶烦点头:“不然呢?我说多了又该觉着我撵她。你说多了,又该觉着我撺掇的。”   “这老太太看着也不年轻啊。会说法语的老大爷肯定很洋气,居然能看上老于同志。”耿致勤想不通,“老于同志连二十六个英语字母都不认识,看上她啥呀?大爷说《茶花女》,老于听成祝英台,人家说《巴黎圣母院》,老于说故宫博物院,还不得天天打架啊?”   叶烦想笑:“谁家过日子聊这些?”   “那早上三四点醒来睡不着聊什么?她可以跟我爸聊抗日,也跟人大爷聊这些?大爷也不见得对打仗感兴趣啊。”   叶烦:“问题关键在于姨。于姨不乐意,我们聊再多都白搭。”   “要不我去问问?”耿致勤说着就去厨房。   耿致晔想叫住她,一个字还没出口,她人到厨房了。耿致晔不禁问:“她又想挨骂啊。”   话音落下,听到于文桃吼:“这么闲你做菜!”说完就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脑子有病!”   耿致晔乐了:“看来老太太没打算开启第二春。”   叶烦:“我去问问她怎么说的,把人气的忍不住骂人。”话音落下,耿卉卉和耿犇犇从外面进来,叶烦不禁问:“你俩咋这个时候来了?姥姥没叫你们在他们家用饭?”   今儿一早叶烦就提醒侄子侄女,几周不去楚家该去看看了。等小明回来,叶烦帮他们买几斤村里种的早桃,叫他俩带过去。   耿卉卉翻个白眼:“别提了,没空搭理我俩。奶奶,做饭了吗?多做点,我俩在家吃。” 第88章 耿貔貅   于文桃乐于看到她带大的孙子孙女烦楚家亲她, 闻言便回到厨房叫耿致勤滚出去。   耿致勤悻悻地出来。   耿卉卉不禁问:“你和奶奶吵架了?”   耿致勤没好气地说:“我闲的啊。”   耿卉卉点头,我看你也挺闲。   耿致勤被她的态度堵得有口难言, 又去烦大宝。   大宝一听堂哥回来,立马从卧室出来,到门口差点撞到小姑,还被她吓一跳,大宝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姑,你很闲吗。   耿致勤摸摸鼻子,转过身没话找话,问:“卉卉, 你姥姥姥爷星期天还工作啊?”   耿卉卉下意识说:“不工作啊。”   “那怎么没空搭理你俩?”耿致勤眼神示意侄子说。   耿致晔从正房出来:“我也想知道。”   耿卉卉一看她叔神色严肃,仿佛要找她姥姥姥爷讨个说法的样子, 赶忙和稀泥,“也不是故意不理我们。前些天我大舅妈在我表哥单位附近买一处房子, 好像因为这点大表哥的未婚妻就要结婚。我姥姥姥爷带着我表哥, 还有大舅大舅妈, 跟女方家吃饭去了。小舅和小舅妈忙装修。”朝东南方向看一眼, “就是那处房子。家里只有我们几个小的。我表弟问我中午吃什么, 我不想伺候, 就说奶奶做我们的饭了。”   耿致晔皱眉:“你小舅中午不回家?”   耿卉卉:“现在应该在回去的路上吧。不过因为我姥姥姥爷中午不回来,我小舅小舅妈早上肯定没买多少菜,没啥好吃的。”   耿犇犇点头, 又问:“中午吃什么?”   于文桃从厨房露出头:“饿了啊?”   星期天公交车上人很多,姐弟俩不想挤上去, 走着去的又走着回来, 来回几公里早消化了,可不是饿了咋的。   叶烦:“屋里还有桃。”   耿犇犇到屋里拿四个, 到厨房洗干净擦干净,给姐姐弟弟各一个,就问:“二宝呢?”   叶烦朝厨房对面看一下。耿犇犇到二宝房里:“小二宝,干嘛呢?”   二宝在少年宫学画画,最近迷上画画,想到什么画什么,跟个小艺术家似的。   叶烦不希望因为家人时不时打扰导致二宝对画画失去耐心,所以不许家人打扰她。要不然大宝也不会一个人在卧室跟自己下跳棋。   耿犇犇见小丫头很认真,桃放桌上就带上门出去。   到外面,耿犇犇看到他姐大口吃桃:“甜吗?”   叶烦疑惑:“你俩之前没吃啊?”   早上叶烦买了桃就和张小明出摊去了,不知道几个孩子有没有吃桃。那个时候耿犇犇和耿卉卉刚吃过早饭看啥都没胃口,就没碰桃。   到了楚家耿犇犇有点渴,打算洗个桃子尝尝,正好碰到他姥姥出门。耿犇犇随手把桃放茶几上送姥姥出门,回来桃子已被他小舅妈收起来。   耿犇犇不好意思找他小舅妈要桃子,就给自己倒杯水。再后来就不想吃了。耿犇犇把这些事大概说一遍,耿致晔眉头紧皱:“你小舅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过?”   耿犇犇无所谓地耸一下肩表示不清楚。   叶烦:“可能因为刚吃过早饭他小舅妈觉着都不饿就先把桃收起来。”   耿卉卉嘀咕:“谁知道她怎么想的。我说不买你非让买。”小声嘟囔一句,“还不如把钱给我。”   叶烦无语又想笑:“去你姥姥家,难道要空手去啊?”   耿卉卉:“我姥姥通情达理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叶烦顿时闻到一股茶味:“这话留着糊弄你妈吧。也就他俩天天一个忙着研究一个整理材料没空想这些,以为你姥姥是你妈出嫁前的你姥姥。”   耿卉卉无法反驳,撇一下嘴转移话题:“奶奶,中午几个菜啊?”   “你想几个菜?”   于文桃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耿卉卉移到厨房门口,看到桌上有黄瓜、西红柿和毛豆,惊呼:“黄瓜和番茄长大了?”   叶烦移到厨房门另一侧,道:“村里种的。”   耿卉卉朝自家菜地看去:“那奶奶种的黄瓜怎么才开花?”   叶烦:“他们种的早,担心冻坏上面还盖一层麦秸编的席。等今年赚了钱买塑料薄膜,可以再早几天种下去,说不定五月初就能吃到黄瓜。”   耿卉卉不禁问:“种那么早干嘛?”   叶烦:“早点种出来早点卖。现在可以卖五毛钱一斤,再过半个月两三毛,等到六月底,一分钱一斤随便挑随便选。”   耿卉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紧接着又忍不住说,“没想到种地也有这么多学问。”   叶烦:“想高产想赚钱就得动脑子啊。不然也没必要设农大。”   耿卉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叶烦听到开门声,回头看去,二宝拿着桃出来。叶烦招招手,二宝靠妈妈身上啃桃子。叶烦问:“画画累不累?”   二宝摇了摇头,咬到一口桃咽下去,就说:“妈妈,我喜欢这个脆脆的桃子。”   叶烦摸摸她的小脑袋:“那明儿妈妈再买。其实软桃也好吃。过几年你和哥哥大了,在火车上不用妈妈抱,妈妈带你们去水蜜桃产地吃水蜜桃。”   耿犇犇和耿卉卉不约而同地看向叶烦,仿佛问,我们呢。   叶烦哭笑不得:“都去行吗?”   兄妹俩很是高兴。耿卉卉见奶奶把菜收拾好,“奶奶,你出来,我炒菜。”   “你吃桃吧。”卉卉一周回来一次,于文桃心疼她读书辛苦,很少让她做饭刷碗。   耿卉卉进厨房:“吃好了。奶奶,你没我做的好吃。”   于文桃让开,看到耿卉卉把炒菜锅放炉子上倒热水,然后水开焯豆粒,忍不住说:“不嫌麻烦。”   “不焯水有豆腥味。”耿卉卉很喜欢焯水再炒,于文桃嫌麻烦直接下锅,哪怕她也认为卉卉做菜好吃,也不想费时焯水。   耿卉卉又切一点榨菜,做个榨菜毛豆炒鸡蛋。这个菜炒好用盆盖上,耿卉卉用热水煮一下腊肠,腊肠切片炒黄瓜。最后是番茄炒丝瓜。   三个菜做好,于文桃把电饭锅端去厨房,叶烦叫犇犇和大宝洗手。   耿致晔和他妹从外面出来。   饭后,耿致勤收拾厨房,于文桃叫叶烦和耿致晔去休息,她看着几个小的。   叶烦刚吃过饭不想躺下,见她婆婆带着几个小的出去,不用担心她婆婆听见,便问耿致晔:“你问小勤了?”   耿致晔今儿起得早有点困,反应慢半拍:“什么?”   “第二春啊。饭前我看你俩从外面进来,不是在外面聊洋气老大爷啊?”   耿致晔揉揉眼角:“是的。不过小勤没直接问,就说她现在还不到六十岁,要是活到八十岁,不是要守二十多年寡吗。很正常一句话吧?也不知怎么刺激她,她那么生气。”   叶烦:“就这几句?”   耿致晔点头:“小勤说起这事也很无辜。我寻思着她刚把爸伺候走,不想再伺候一个老头,才没想过再找。”   叶烦:“也有可能。虽说你爸不用她擦屎擦尿,可经常进医院检查,换我我可受不了。”   耿致晔失笑:“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好吗?”   叶烦点头:“所以照顾好自己。要是瘫痪在床,我就跟你离婚。”   耿致晔起身。   叶烦诧异:“生气了!”   “困了。”耿致晔拉着她起来,“到床上聊。”   叶烦:“聊啥?我都说了顺其自然,是你们兄妹俩瞎操心。之前大嫂从亲戚家回来要给小勤介绍个对象,她亲戚的亲戚,知根知底,小勤都嫌大嫂管得宽。闺女让老娘相亲——要不是亲生的,于姨能用菜刀剥了她。”   耿致晔脱掉鞋,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叶烦:“找老伴又不是找长期饭票,也不是非得结婚。”   耿致晔差点从床上掉下去:“你说什么?”   叶烦:“高兴平时在一块处处,不高兴就分开。年轻人可以谈恋爱不结婚,老年人不行?”   耿致晔张口结舌,半晌憋出一句话:“耍流氓呢。”   叶烦白他一眼:“老古董!”   耿致晔盯着她:“叶烦烦,老实交代,要不是当年那种情况,你是不是就想这么干?”   “我这样说就等于我这么想过?”叶烦翻个白眼,“我才是通情达理,会为他人着想。”   耿致晔没好气道:“对,想的都是别人想不到的。”   “你别阴阳怪气。”叶烦推他一把,“去罗汉床上睡去,这里不欢迎你。”   耿致晔朝她靠过去:“你这辈子别想了。”   “你也有病。”叶烦翻身背对着他,耿致晔把她掰过来,“没脸面对我啊?”   叶烦气笑了:“我怕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找你老丈人说你欺负我,明儿咱俩就能离婚?”   军婚保护军人,军人说离才能离,否则非军人一方只能起诉经法院判离。要是对象换成叶烦不必这么麻烦,叶父找耿致晔的领导聊聊,就是分分钟的事。   “又用我老丈人压我。”耿致晔忍不住委屈,“我老丈人怎么还不退休?”   叶烦无语了:“他可以干到七十岁啊。今年才六十八。”   “还有两年。”耿致晔点头:“人走茶凉,两年后再跟你算账。”   叶烦又想笑:“安慰自己呢?人走茶凉的‘走’是死,像你爸这样。”   耿致晔不禁啧一声:“能不能别总说我爸我爸,他是你公爹。”   “我也没听你喊我爸爸啊。哪次跟我说话不是一口一个岳父老丈人。你说‘你爸你妈’的次数还少?”叶烦推开他,“把大宝带到四岁,二宝带到两岁,我爸我妈够对得起你。”   耿致晔又贴上来,“我在你家也没说过什么啊。咱俩订婚后一块出去,四点把你送回家,你妈还嫌晚。搞得好像我要把你拐走一样。还有上上周末,你都说了,大宝和二宝要去少年宫学习,她还说大宝和二宝不想去姥姥家。简直无理取闹!”   叶烦也觉着她妈有点让人受不了。   耿致晔上周末没回来,上上个周六晚上回来的。第二天周末,他跟张小明去村里。回来在这附近卖一会儿菜,叶烦就叫张小明开车往南,去她妈那边胡同口。   叶烦考虑到平时陈小慧不在家,她妈一个人带孩子买菜费劲,就每样菜买几斤,又买二十鸡蛋给她妈送去。   陶春兰问叶烦什么时候卖完。叶烦说十一点多吧。陶春兰叫叶烦带大宝和二宝过来。叶烦说他俩去少年宫了。   等叶烦和张小明到家,她妈和陈小慧带着靓靓来了,说想大宝二宝,来看看他俩。   那天耿致晔也在家,陶春兰唠叨他不知道带着大宝和二宝去叶家。   耿致晔不敢气丈母娘,就说下次,下次一定去。   下次就是今天。耿致晔陪大宝和二宝去少年宫,从少年宫出来才十一点,去姥姥家完全来得及,但耿致晔就当没这回事,直接带孩子回来。   叶烦:“你今儿带大宝二宝过去,她不就不无理取闹?”   耿致晔闭上眼睛:“睡吧。再不睡天就黑了。”   叶烦无奈地瞥他一眼。   一个起得早一个忙半天,都挺累的,以至于静下来一会就进入梦乡。   两点钟,于文桃叫大宝去正房。   大宝跳到床上,身体本能让耿致晔一下坐起来。大宝吓一跳:“诈尸啊!”   “闭嘴!”耿致晔看清面前的人是他亲儿子,放松下来,“干嘛?”   大宝:“奶奶叫我叫你们起床啊。妈妈,我看到你眼睛动了,醒了就起来吧。”   叶烦伸出手,大宝拉着他妈起来:“你真是我老祖宗啊。”   耿致晔被他无奈的样子逗笑了:“怎么说?”   “祖宗都没我妈麻烦,我妈不就是老祖宗吗。”大宝跳下床,“快点啊。”   叶烦:“起来干嘛去?”   “去公园啊。”大宝跑去他卧室,拿出两只四个轮加一块铁片以及几根绳子的鞋,就在院里等爸妈。   叶烦看到这种简易溜冰鞋就忍不住皱眉:“大宝,这鞋不丑吗?”   大宝:“你给我买一双好看的。”   好看的要去国外,叶家和耿家都没有海外关系,“妈妈不知道哪儿有卖的。”   “那你还嫌弃?”大宝坐在地上穿好就伸手,“爸爸,拉我起来。”   叶烦上前:“门外的路不平,路边还有车啊。”   大宝:“那我把鞋脱掉到公园再穿,你帮我拿着?”   叶烦点头。   大宝把溜冰鞋脱掉递给他妈:“这个鞋好重啊。”   “那还叫你奶奶买?”叶烦往四周看看,婆婆应该出去了,“你奶那点退休金早晚被你哄的一干二净。”   大宝:“我才没哄奶奶。奶奶说,别人有大宝也要有。”   叶烦懒得数落他,叫耿致晔拿水壶。   耿致晔把自己的包挎身上,对叶烦说:“回头从公园直接去学校。”   叶烦:“那把剩下的桃洗了吧。”   大宝点头:“爸爸拿走吧,妈妈明儿再买。”   耿致晔洗一半,七八个,塞包里,然后跟妻儿去公园。   一家三口到胡同口就看到二宝、卉卉几人快到公园了。也不知谁回头看到他们仨,就在原地等他们。   叶烦到跟前,二宝就揶揄:“妈妈,天还没黑不再睡会?”   叶烦摇头:“做梦了。梦里全是二宝,一会儿哭一会儿闹,一会儿要吃一会儿要尿尿。”   二宝气得小脸通红:“不许胡说!”   “我可没胡说。你两岁之前就这样。”叶烦一本正经地说,“你还记得自己两岁前什么样?”   二宝不记得:“哥哥,我小时候这么闹吗?”   大宝:“你两岁前是我四岁前,你觉着我会记得吗?”   二宝转向她妈:“你就仗着我们都不记得吧?”   叶烦点头:“对啊。”   二宝气得不想跟她说话:“爸爸,你过来!”   耿致晔过去:“想换个妈妈?”   二宝瞳孔地震,爸爸没睡醒吗?二宝慌忙找妈妈:“妈妈,爸爸想换老婆!”   耿致晔的呼吸停顿一下:“耿二宝!”   二宝松开爸爸往前跑。   路边有自行车,耿致晔担心车子撞到她不敢追,叫大宝追上去看着二宝别乱跑。   大宝无奈地说:“干嘛吓唬她啊?”   叶烦:“哪次不是你妹先挤兑我们?”   大宝挠头,二宝也是,平时没多少话,一开口不是挤兑爸爸就是奚落妈妈,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大宝叹了口气,小跑追上去。   于文桃好笑:“看把他愁的。”   叶烦:“才十一岁半,天天当自己长大了。”然后又问婆婆怎么想起来去公园。   于文桃看一眼叶烦手里的鞋,“大宝要去公园练习这个。二宝说教她画画的老师让她多出去看看,卉卉和犇犇嫌家里无聊。”   叶烦问耿致勤什么时候去学校。   耿致勤:“明儿七点吃过饭坐车过去。对了,嫂子,小明哥一个人天没亮就下乡不害怕吗?”   叶烦:“他六点吃过饭去村里,差不多六点四十到村里。在小舅家住一晚,早上跟小舅一起来。我跟小舅说好了,一天一块钱,包饭,让小舅妈记下。”   耿致勤道:“所以你或者三哥有空陪他过去,他才像今天这样早上过去?”   叶烦点点头:“他原本不舍得这一块钱,因为一个月下来就是二三十块。我说算我俩的,张大爷也担心流氓抢劫就让他听我的。”   “还是这样好,安全。”耿致勤心说,我嫂子办事真周到啊。   叶烦上辈子十六岁离家住寄宿高中,然后去外省上大学,又到一线城市打拼,不小心谨慎,她早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耿致勤又说:“刚才我们在胡同里等你们,听到张大妈跟人说张小军的婚事定了,十一国庆节。”   于文桃嗤一声。   走在她前面的耿卉卉不禁回头:“奶奶,人家娶媳妇碍着你了?”   于文桃:“十一正好九月初四,我看过黄历,忌嫁娶。张家这个儿媳妇明知道张家什么样,还故意要三转一响,这么不懂事,够张家一家受的。张小明他妈高兴的跟娶个仙女似的。你三婶嫁给你三叔,我都没她嘚瑟。”   叶烦:“你的意思国庆节这天不好?”   于文桃急了:“你不要给扣帽子啊。国庆节举国欢庆,必须好!可是好不等于适合结婚。也不怕日子太大他们两口子的小身板压不住。”   叶烦心说,又来个迷信的。   耿致晔顺便说出让她帮张小明问问张大妈什么时候给张小明找对象。不能弟弟的孩子打酱油了,哥哥还没结婚啊。   于文桃一开始不放心叶烦跟人合伙,可三个月过去,账目清楚,张小明都没叶烦清楚赚了多少钱,于文桃就对他很满意。   于文桃也知道张家的钱都买车了。张小军回头结婚用的钱全是张小明赚的。张小明能赚钱是她儿媳妇脑子好使。四舍五入,张小军花的是她儿媳妇的钱。   想到这些,于文桃心里不痛快,决定回头见着张大妈就问问这事。   晚上,耿致勤和耿卉卉做饭,叶烦在大宝房里放个浴罩,先让大宝洗澡,屋里暖呼呼的,叶烦又弄一盆热水叫二宝洗澡,耿犇犇在二宝房里狂补作业,暂时没于文桃什么事,她就出去跟人闲聊,顺嘴扯到张小明身上。   张小明以前没正经工作,家里还没房子,这条胡同里的人同情他,但也不会好心给他介绍对象。   现在听说张家买得起“三转一响”,估计张小明赚到钱,几个大妈大爷一听于文桃问张小明什么时候办事,就对张大妈说,他们家哪个亲戚没对象,回头叫小明见见之类的。   于文桃没想到这么顺利,心里还挺高兴,结果几人越聊越远,连张小明以后生儿生女,儿女上什么学校找什么对象都安排妥当,于文桃听不下去,回来找叶烦抱怨。   叶烦刚给二宝穿好衣服。于文桃进来把浴罩收起来,说:“那些人以前都不说给小明找对象,现在连小明住哪儿都想好了。”   叶烦:“你没趁机说给张小明买套房啊?”   于文桃摇头:“说了也没用。张家——别看老张头叫小明跟你做生意就觉着他开明。他家是没别的办法,又觉着跟你干不丢人,才让小明出摊。其实骨子里还不如我呢。张家三兄弟要搬也是老二老三搬,老宅归老大。”   耿大宝顶着毛巾坐在院子里看星星,闻言扭头问:“就那两间房子吗?”   于文桃看到孙子一脸嫌弃忍不住想笑:“就那两间房子。”   “我要是张小明,就说留给张小弟。”大宝起来给妹妹擦擦头,感觉不滴水了,就让他妈摸摸。   叶烦接过毛巾:“再擦一会。”瞥一眼儿子:“张小弟可没招惹你。我听小明说,不是他小弟开口,这车买不成。”   大宝嘀咕:“那就留给张小军啊。”   知子莫若父。张小军什么德行,张大爷不可能不知道。张大爷除非老眼昏花,否则绝不敢指望张小军给他养老。   其实房子娶媳妇都是小事,叶烦现在只担心张小军个见钱眼开的赶明儿辞掉工作跟张小明抢生意。   好在张家现在没钱再弄一辆车。   叶烦希望尽快把车钱赚回来,看看张小军的态度,然后尽早把他这个隐患拔掉。   可是叶烦平时要上课,张小明一个人跑乡下,一天来回几次他的小身板肯定吃不消。   张小明没叶烦高,还没叶烦身体好。   叶烦决定琢磨个不需要他到处跑的生意。   六月中旬,星期天,叶烦带着大宝二宝到叶家,大宝就带着二宝和靓靓买冰棒。看到冰棒,叶烦灵机一动,可是一想一个冰棒赚一分钱,盐水冰棒可能只有几厘,她又瞧不上。   午饭后,大家都去睡午觉,叶烦到陈小慧房里,问:“最近申城找你了吗?”   陈小慧:“写过几封信。一开始我还拆开,看到他们在信里威胁我,后面的我都没看直接烧了。”   叶烦:“等你放暑假他们可能忍不住来找你。你想好了,我就告诉妈,到时候让她报警。或者你现在给申城去一封信,说你问过公安,他们那种做法属于犯罪。再打扰你你就报警。如果他们不信,可以找当地公安问问。”   陈小慧上辈子习惯了听陈宽仁和赵茹萍的话,让她这么“大逆不道”,不由得心慌:“要不再等等?”   “那暑假赚钱没你的份!”叶烦转身就走。   陈小慧赶忙叫住她:“我写!”   叶烦毫不意外,站到书桌旁边看着她写。等她写完叶烦才说:“小钱,你不见得看得上。”   “蚊子再小也是肉。”   叶烦道:“以后上午卖菜,下午卖冰棒。现在张小明先干着,等我放暑假我下午去冰棒厂。公园门口,车站门口都放两箱。你敢干吗?”   陈小慧有点瞧不上冰棒生意,她以为叶烦要去南方倒货。   叶烦确实想过去南方,但她手里没那么多钱,而且首都不是经济特区,大生意很有可能被定为投机倒把。冰棒生意小,就是闹到公安局,公安也是批评挑起事端的人。   叶烦:“回头你和犇犇去车站?卖的钱你俩平分?小勤和卉卉带着大宝和二宝去我家那边两个公园。你确定的话就这么干。”   “我考虑考虑。”   叶烦见她盯着手里的信,估计比起赚小钱她更怕陈宽仁找来,“那你慢慢考虑。”   晚上到家,叶烦给全家开会,说起冰棒生意。   于文桃道:“不去车站,车站小偷多,赚的钱不够小偷惦记的。”   犇犇问:“那我去哪儿啊?”   于文桃脱口而出:“少年宫啊。”   大宝眼睛一亮:“对,我和犇犇哥哥去少年宫。我们可以上午上课,下午卖冰棒。妈妈,让小明拉冰棒,你给我们送饭,我们中午就不回来了。”   叶烦震惊:“你的存钱罐都满了啊。妈妈也没缺过你零花钱,咱有必要这么拼吗?”   大宝:“不是你说的吗?现在没人摆摊卖冰棒,独家生意来钱快?等过两年我长大,到处都是卖冰棒的,我想赚钱也晚了啊。”   叶烦后悔没事在家里瞎念叨:“今年暑假不去你大伯家?”   “大伯又不会跑。”大宝摇头,“等我上大学放暑假再去也不晚。”   耿卉卉道:“犇犇,少年宫的人多,顺便问问谁家卖房。”   耿犇犇学他三叔抬手敬个礼,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叶烦见他们一个个干劲十足也不忍说别的:“赚的钱四六分,我们四,你们六。”   大宝点头:“可以。拉冰棒要烧油,还要辛苦小明哥。”   叶烦:“你要喊小明叔。”   “小明说叫什么都行。”大宝道,“他还说小明哥听着显年轻。”   叶烦心说,这么多道理,你干脆改名叫理大宝吧。“大宝,人家要是问,你家是不是很穷啊?不然怎么出来卖冰棒。你怎么回答?”   大宝:“这么都被你发现了?看在我这么穷的份上,买几个冰棒吧。”   叶烦说不出话。   这个年代的小孩都这么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叶烦看向耿卉卉和耿犇犇,“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耿犇犇:“我们说有钱别人也不信啊。肯定以为我们打肿脸充胖子。”   “好吧!”叶烦确定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那就这么定了。”   二宝不乐意:“妈妈,你都不问问我吗?”   叶烦:“我以为你和哥哥的想法一样。难道不是吗?”   是的!二宝无法反驳,又觉着被妈妈糊弄了,“我不要卖冰棒,我要和小明拉冰棒。”   叶烦点头:“可以!”   挑一天下午下课早,张小明开车在校门口等叶烦,接上叶烦就去冰棒厂拉一箱冰棒。   箱子是找村里人做的,裹着冰棒的棉被也是。于家村一共做了八个箱子,用今年的新棉做冰棒被子。叶烦叫张小明找村里人买六个。于家堂舅一看叶烦一辆车需要这么多,就叫自家媳妇再做四个,回头看看叶烦怎么卖,他们跟叶烦一起。   叶烦家附近没有小商店,所以一箱冰棒拉过去,半个小时就被街坊四邻和上下公交车的路人买的一干二净。   叶烦又陪张小明和于家小舅去一次冰棒厂,两人知道怎么拿货,而且白天去冰棒厂很安全,两家就分开,谁先卖完菜谁先去。   箱子暂时都放在叶烦家——叶烦家是四合院,南边大门过道两边还有两间房,一间被叶烦改成放痰盂和夏天洗澡的地方,一间放一些用不着的东西,冰棒箱就放这个屋里。   六月最后一个周末,张小明卖完菜到家还不到十点,他就载着两个箱子和二宝去冰棒厂。   二宝下了车见到年龄大的喊伯伯,比她爸爸年轻的就喊哥哥。人家问张小明是她什么人,二宝就说“小明哥”。   人家以为张小明要一边卖冰棒一边照顾妹妹,心疼小丫头这么热的天出来,给她一个红豆味冰棒。   二宝很开心。   回来的路上被晒一路,二宝后悔了,期末考试结束,她放暑假,叶烦叫她去,她就说要写暑假作业。   二宝天天这么努力,等冰棒大业正式开始,少年宫开课,她的暑假作业写完了。   耿犇犇得知这事难以置信:“二宝,你是学习精吗?”没等二宝回答,“幸好我开学上高中没有暑假作业。”   叶烦:“耿犇犇,别忘了,上午学习,中午开始卖冰棒。你学习退步,你爸妈怪我把你带坏,我就送你去姥姥家。”   耿犇犇慌忙发誓保证,他带着课本去少年宫。   大宝说:“犇犇哥,把我们去年的旧衣服拿出来。”   耿犇犇:“有点不合身啊。”   “我们都卖冰棒了,天天穿新衣服也会被认为只有一套新衣服。穿旧衣服坐在地上弄坏了就撕开留奶奶做鞋。”大宝道,“妈妈,我是不是很聪明?”   叶烦头疼,耿大宝应该改名耿貔貅:“不要再让我听见你变着法节俭!” 第89章 钱闹的   如今昼长夜短, 早上五点天就亮了,所以五点多张小明和于小舅从家里出发, 六点左右到城里,这个时候市民刚刚走出家门,看到他们的车干脆找他们买,以至于九点左右就可以收摊。   这个时候去冰棒厂有点早,于小舅和堂弟开车回家,换他小儿子开车载着三个堂兄弟进城。   于小舅的小儿子就是去年叶烦把钱交给他让他交给村长的十八岁少年,叫于宏伟,他把三个堂兄弟放叶烦家就跟叶烦去冰棒厂, 一人拉八箱冰棒。   两人去冰棒厂期间,耿致勤和卉卉带三人去公园。叶烦和于宏伟先到公园卸下来四箱冰棒, 然后叶烦带着于宏伟走街串巷。   两人边卖边往少年宫移。等到少年宫也有十一点半,把孩子扔在少年宫的父母快下班了, 小孩子也渴了, 而能来少年宫的小孩家庭条件都不错, 都有点零花钱, 所以叶烦和于宏伟的车停下小孩就挤上去。   穿着一身旧衣服的大宝被大孩子小朋友挤到后面, 他不禁眨眨眼睛, 难以置信地问:“哥,不是叫我俩卖吗?”   耿犇犇:“看来不需要我俩。”   大宝着急:“那怎么办啊?我刚买一个存钱罐,里头一分钱没有。”   于文桃牵着二宝在他俩身后, 闻言又无语又想笑,谁敢相信叶大小姐的儿子天天想着赚钱, 跟上辈子当了一辈子乞丐似的。   于文桃问:“大宝, 少年宫的人叫你在里面卖冰棒吗?”   大宝忘记问,“我去问问。”   经常来少年宫, 大宝认识几个职工,他也不怕人,到人家跟前就问可不可以在大门两边卖冰棒。   摆摊遭鄙视的年代,一个穿旧衣服的少年突然这么问,职工潜意识认为他家庭困难,犹豫片刻就点头,“你一个人卖啊?”   大宝:“我和我哥。我妈帮我们送过来。我妈在别的地方卖冰棒。”这话到女同志耳朵里直接变成他妈没工作,是社会闲散人员。大宝又说,“上午叫我奶奶看着,我们中午和下午卖,可以吗?姐姐,我请你吃冰棒。”   女同志笑着说:“谢谢。小朋友,你该叫我阿姨。”   “可是你比我妈妈年轻啊。”大宝也不怕他妈进来修理他。   同女同志一道的男同志心说十来岁的孩子的母亲顶多三十五岁,他同志都快四十了却比少年母亲年轻,那少年母亲一定很操劳显老,“小朋友,卖冰棒可以,但是不许大声喧哗。问谁叫你在这里卖的,也不许说我们几个同意了。”   大宝点头:“我就说没人规定不可以在这里卖啊。”   女同志笑着说:“真聪明。上几年级了啊?”   大宝:“再开学我就上初二了。”   女同志惊讶:“你没多大啊?”   大宝:“妈妈说我十一岁半。”   女同志也觉着他十来岁,不可能十四五,“那你很聪明啊,这么小就上初二。”   男同志提醒:“该吃饭了。”   大宝饿了,嘴巴一秃噜就问出:“我们可以去食堂吃饭吗?”   女同志点头:“可以。但是要用钱。我们用饭票便宜。”   大宝心说,幸好,不然多丢脸啊。看来以后不能说太多话,容易失言。大宝先说声谢谢,接着解释:“我们中午坐公交车回家再回来不如在食堂买着吃便宜。”   女同志想想现在的天气,浪费时间还花钱,由衷说道:“你真的很聪明。不应该只想着赚钱。”   大宝:“我要考大学的。”   女同志很是欣慰,拍拍他瘦小的肩膀:“我相信你可以成为国家栋梁。”   大宝点头,他相信他可以。   女同志还没遇到过这么懂事的少年,跟她同事到了食堂还忍不住感叹——穷人孩子早当家。   大宝一蹦一跳到门外,然而他妈和他表叔周围的人只多不少:“奶奶,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于文桃不禁问:“少年宫食堂不是职工食堂吗?”   “外人也可以去,就跟去国营饭店一样。”大宝道。   赶上家长来接小孩,门口人很多,于文桃担心别人看见二宝机灵又可爱伸手把她抱走,就叫犇犇牵着二宝,她去问问叶烦午饭怎么解决。   叶烦:“小勤蒸米饭热馒头,随便做个两个菜,我们回家吃。”朝于宏伟看一下,“他们几个中午在咱家吃,给小勤两块钱。”   于文桃忍不住问:“他们也愿意?”   “小明一个人在小舅家,一次就是一块。他们四个两块钱,咋不愿意?咱家还提供西瓜和茶水呢。”叶烦看到人很多,让大家排队。   于文桃见她这么忙,先带三个孙子孙女去食堂。   少年宫食堂宽阔,还有几个风扇,于文桃很意外,忍不住跟二宝说:“比家里还舒服。回头问问你妈,以后咱们中午就在这里吃。”   二宝嫌外面热也不想这个时候回家:“好的。可是,奶奶,哥哥卖冰棒,我在哥哥身边画画,你怎么办啊?”   于文桃:“我有我的去处。”   少年宫里有不少老人,一大半是知识分子,于文桃只听人家聊天都觉着有趣,“二宝,要不奶奶再给你报一门课?下午的。”   二宝摇头:“不要!”   于文桃无语,还以为小丫头很爱学习。   他们吃过饭叶烦和于宏伟还在卖冰棒,于文桃在门口看到两人车旁都有人,很纳闷:“没吃过冰棒吗?”   卖冰棒需要车,至少是自行车,否则背着冰棒箱到公交站牌就累中暑。可是这个年代有条件买自行车的人瞧不上走街串巷卖东西的行当。   八十年代初,街边配有冰箱的店寥寥无几,大家解渴只能靠水。有条件的舍得买个大西瓜或煮绿豆汤。可是这些都没有一口冰下去舒服。   下了班热得浑身难受还要接熊孩子,这个时候谁给她一块冰,谁就是她亲人啊。   叶烦敢一次拉八箱,一箱几百个冰棍,就是仗着市场空白。甭说过五年,再过三年,叶烦都不敢一次拉四箱。   直到十二点半,少年宫外才没什么人。于文桃叫叶烦搬来一箱放门里边,叫她和于宏伟赶紧回家,又叮嘱她回去就喝藿香正气水。   叶烦问:“吃饭了?”   于文桃点头:“在食堂吃的。二宝没啥胃口。”   叶烦:“先别让她吃冰棒。”   “我知道一冷一热容易拉肚子。”   叶烦闻言便放心回家。   到家门口,张小明从张家出来,把钥匙给叶烦:“小勤给卉卉送饭去了。你俩也去吃饭吧。我看着车。”   叶烦放公园八箱——她的和于宏伟的,也是因为这个年代有风扇的人家不多,回家匆匆吃了饭就拿着蒲扇戴着帽子去公园纳凉。   三分钱一个冰棍降暑解渴,还比中暑后喝藿香正气水舒服,所以大爷大妈都愿意来一根。   就在叶烦吃饭的时候,一个大妈带着孙子朝耿卉卉走去:“五分钱两根?”   耿卉卉摇头:“去掉油钱和饭钱,我们一根冰棍赚五厘钱啊。五分钱两根,我们不是白忙活吗?”   “你卖给我两根,卖给别人六分钱。”   卉卉眼神示意她转头,大妈拉下脸,以为卉卉让她哪凉快哪待着去,然后回头一看,几个邻居就在三步之外。   意识到刚才的话可能被邻居听见,大妈脸色微变:“腿怎么这么快。”嘟囔一句,给耿卉卉六分钱。”   少年宫这个时候没什么人,于文桃坐在冰棒箱旁边快睡着了。   几个职工出来上厕所顺便透透气,看到一个老太太带着三个孩子困得睁不开眼,就觉着于文桃不容易:“大妈,冰棍怎么卖?”   大宝一下醒过来,发现一位女同志很眼熟:“姐姐,我请你。”   “不用。”   大宝老气横秋地说:“一个冰棍我还请得起。”然后拿四个最便宜的塞给人家。   几个同志不好意思收下,说他妈拉冰棍很辛苦。   大宝心里咯噔一下,担心人家发现他妈有三轮摩托觉着被骗,然后生气不许他在这里卖,“也不是很辛苦。我妈跟邻居合买一辆三蹦子,邻居用上午半天,我妈用下午半天。”   于文桃下意识点头:“有车。”   三蹦子很贵,就算出一半钱也是一笔巨款。几人再看看大宝的衣服,洗旧了还不合身,顿时觉着买车的钱是一家人辛辛苦苦攒的。   即便如此,也说明没到需要别人接济的地步。   能拉下脸卖东西,而不是直接乞讨,反而让几位同志高看一眼。   先前认识大宝的女同志说:“这四个算你请我的。我再给同事买五个。”   叶烦料到有人买的多,所以就买一把小塑料袋,其中一沓塞大宝这个箱子里。大宝拿一个袋子给她数五个,耿犇犇收钱。   几位同志索性把九个冰棒都塞袋子里。回到办公室,一人一个,一边吃一边夸门口卖冰棍的小男孩懂事。   叶烦没刻意培养或引导俩孩子,她觉着指望孩子成龙成凤不如自己多攒点家业,届时她老了,儿女不必为生计奔波才有时间照顾她和耿致晔。   二宝有语言天赋,征得二宝同意,叶烦才给她买俄语书。大宝反应快平衡力好,于文桃要给他买滑冰鞋,大宝愿意玩,叶烦才由着她买。   可能大宝在岛上那几年听得最多的就是蜂蜜卖了多少钱,鸭毛鹅毛卖了多少钱,橘子多少钱一斤等等,叶烦又经常教什么都不懂的岛民怎么跟外来人打交道,在家也会说一些,大宝便无师自通。   最让叶烦不可思议的一点便是大宝不觉着赚钱丢人。   下午两点左右,熊孩子的父母上班了,把没人带的熊孩子扔进少年宫,有几个跟大宝上过滑冰课,见着他就问:“耿大宝,你卖冰棒啊?”   耿大宝点头。   “你家没钱吗?”   耿大宝:“我爸妈没工作啊。”   小同学好同情他:“那我买一个吧。多少钱啊?”   “冰棒三分,绿豆味五分,雪糕一毛。”大宝道。   小同学拿出一毛钱,有点不舍得递出去。   大宝见状就说:“买三分的吧。可以吃三次,还能剩一分钱。”   “耿大宝,你怪好的。”小同学本来不好意思买三分的,怕大宝笑他吃不起雪糕,因为他同班同学就笑话过他。   大宝不明所以,他干嘛了啊。   耿犇犇也不明白大宝怎么就成好人。   跟犇犇找他七分钱,小同学塞兜里就去打乒乓球。   大宝问:“二宝,要不要吃冰棒?”   二宝:“奶奶说只可以吃一个。要是我拉肚子,妈妈就不许你卖冰棒。”   大宝打开水壶,倒半杯水递给她。二宝喝完就靠哥哥身上。大宝见她还犯困:“要不你和奶奶回家吧?”   二宝看一下外面的太阳果断摇头。   大宝之前提议他妈送午饭,也是不想顶着太阳乘公交车回家。见状他很理解妹妹,便盘腿坐下,让二宝枕着他的腿睡觉。   于文桃跟人聊一会回来就看到自家仨孩子靠一起睡着了。   由于只有三种,于文桃记得住也会卖,有人来她就帮着卖,等几个孩子自己醒来,于文桃就叫他仨玩去。   以前大宝和二宝在岛上白天玩一天叶烦都不管,所以小孩子爱玩的他俩都玩够了,转一圈回来就守着冰箱,反倒是耿犇犇跟人打起乒乓球。   他玩一身汗回来,让大宝和二宝玩,他看着摊子。   大宝见周围可以坐的地方都被人占了:“奶奶,我们明天拿两个折叠凳吧。”   于文桃想到耿致勤要带几个折叠凳去公园:“咱家几个折叠凳买值了。”   大宝点头:“犇犇哥,你不要打开看,妈妈说进了热气雪糕就化了。”   耿犇犇连忙盖好。   下午远比上午热,大宝话音落下,一群拿着乒乓球拍的少年跑过来要冰棒。   大宝见谁手里钱多就对谁说有奶味雪糕。   几百个冰棒雪糕全卖给学生不现实,大宝让他堂哥出去吆喝。   耿犇犇不好意思,大宝道:“今天赚的钱我五你一?”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不行!”耿犇犇立刻跑到树荫下问:“大爷大妈,叔叔阿姨,买不买冰棒?三分钱一个,在少年宫门口。还有奶味雪糕。”   刚开始没人理他,耿犇犇挺尴尬,然后安慰自己,赚钱不丢人,赚钱不丢人,又去路边吆喝“冰棒冰棒,三分钱一个,在少年宫门口。”   少年宫旁边就有公交站牌,等公交的人往左右看一下没车,跑到里面买个冰棒。   不是每个小孩都能在少年宫待一天,有些有爷爷奶奶带的小孩下午不想进少年宫,在附近跟人玩,听到耿犇犇的声音就回家找爷爷奶奶买冰棒。   大人都忍不住攀比,何况孩子,别的小孩看到小伙伴嗦冰棒也忍不住闹着要吃。   下午五点左右,叶烦来接儿子,大宝苦着脸说:“妈妈,才卖一半。”   叶烦问:“化了吗?”   大宝摇头:“你放在箱子角落里的冰化了。”   叶烦:“冰化了没事。那是冰棒厂送的碎冰。先放妈妈车上,等工人下班,妈妈一边回家一边卖,到家就差不多了。你和奶奶回家吧。回头我跟小明商量一下六四分,你、犇犇、你小姑和卉卉,你们四个一人一成?”   大宝眼中有光了:“小明同意吗?”   叶烦:“妈妈拉的冰棒有三成是你小姑和卉卉卖的,他没理由不同意。你小姑没意见就成。”   于文桃说:“她不敢有意见!不是你妈拉冰棒,她连一成也没得分。”   好有道理啊。大宝放心了。   叶烦把车停在树下,在车边竖个牌子——冰棒,冰棒,三分钱一个。   大宝走后没多久,住在附近的工人都回来了。热得脑袋晕乎乎的,便买一个冰棒。可是想到还有孩子,就再拿几个。   少年宫没什么人了,叶烦就钻胡同,避开供销社和商店,果然生意不错。   还剩几个叶烦就去公园,而去公园的路上那几个冰棒也被下班的工人买走。耿致勤和耿卉卉箱子里还剩一二十个。叶烦和于宏伟饭后去公园拉走一箱走街串巷卖了,不然剩更多。叶烦就说:“回家吧。”   于家几个年轻人心疼,问:“这么多怎么办?都快化了。”   叶烦:“家里有冰箱放冰箱里。明儿拉六箱,卖完再拉。去我家集合,我教你们算账。”   然后叶烦拉着箱子先走。   还没到胡同口,几个下班回来的人在树下聊天,看到车上的牌子就叫住叶烦,付了钱才几人才认出叶烦,不禁问:“怎么还卖冰棒?”   叶烦:“车上的箱子一半是乡下亲戚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不然就得我婆婆出钱接济。”   叶烦一家搬来整整一年,爱打听的大爷大妈们终于弄清楚于文桃是家里穷才愿意嫁给比她大十几岁的耿父。   几个买冰棒的街坊都知道这事,道:“你也不容易。”   其中一个街坊突然想到车是她和张家合买的:“卖的钱是不是要分小明一半?”没等叶烦开口,他就说,“你赚了钱跟小明分开吧。”   叶烦一听这里头有事,拿个雪糕给他。   对方不好意思,摆摆手后退一步:“小明人挺好,比我小一届,我们经常一起上下学。他弟不行,听说他的对象不止要三转一响,还要金戒指。你心好不在乎跟小明平分,可你分他再多也是被张小军糟蹋。”   几个街坊经常能碰到张大爷张大妈,叶烦不好顺着他的话骂张小军,担心他们说漏嘴,张家老两口因此生气:“可是小明觉着他是当大哥——”忽然有个主意,“我有个办法。不过还请您告诉我,你跟张小军一个单位吗?”   “不在一个车间。”   叶烦又问:“张小军是不是特要面子?”   几个街坊不约而同地点头。   叶烦:“大家其实很同情张小明?”   几人叹气:“同情有啥用,又不是没跟张小明说过,他那个榆木脑袋,没救了。”   “有的。”叶烦低声说,“你们中午出来吗?”   几人摇头:“太热了,不想出来。”   叶烦:“明儿中午我叫张小明去你们厂门口卖冰棒。你们吃过饭过去看一下,小明要是到了,请大家通知厂里人买冰棒,然后说他是张小军的哥。”   几人心说,张小军还不得气疯。想到这里几人隐隐明白叶烦要干嘛,但是觉着没用   翌日上午,叶烦出发前,张小明说等叶烦拉冰棒回来他去卖,下午换叶烦走街串巷。叶烦给他出个主意,十一点半到厂门口卖,不需要吆喝也不需要四处走动。   张小明一听是他父亲的单位很不好意思。叶烦就说“堂堂正正赚钱不寒碜”。大学生都不嫌丢人,他张小明算个什么。这么一想,张小明就去了。   几百个工人买走张小明一箱半冰棒雪糕,张小明很高兴,笑容还在脸上,张小军怒气冲冲过去质问:“谁让你在这里卖的?”   张小明的笑容凝固,他为人实诚也不如张小军脑子活泛,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是张小军见他不吭声越发来气,朝车上踹一脚。   张小明很爱惜这辆车,气得推开弟弟:“这车不是咱家的!”   张小军顿时冷静下来——惹不起耿致晔,“以后不许在这里卖冰棒。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张小明脸色煞白,躲到隐秘处的几个街坊觉着这次闹大了,到跟前看到张小明快哭了,就想说小军不是故意的。突然想到叶烦昨天的话,立刻说:“小军这是要干嘛?你不偷不抢丢谁的脸?”   另一个附和道:“不是你起早贪黑,他有钱给他对象买金戒指?太不懂事!”   张小明顾不上哭:“金戒指?”   几人真不知道他不知道,见状相视一眼,其中一位试探着问:“你不知道?小军说他有钱买金戒指,他车间的人几乎都知道。你家什么情况我们又不是不了解,还不是你赚的钱啊。”   老实人此刻气得脸通红。   几人心说可算有点脾气像个人样儿。   张小明的校友趁机说:“不是我说小军,你小妹没对象,大妹因为你家的情况她婆家一直拖着不愿意娶,你小弟明年上高中,哪哪儿都要花钱,哪能买金戒指。还有你,跟我一样大,我家老大都快上中学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张小明第一次觉着他弟不懂事,还不如几个街坊明事理,“是他想买还是他对象要买?”   张小明的校友顿时怒其不争,没好气道:“还替你弟找补!他不吹牛逼谁知道你赚多少钱?”   另一个街坊说:“不要总觉着你弟被女方带坏。你要找个对象,管你要三转一响,还要金戒指,你娶吗?”   张小明校友觉着以他一根筋的德行可能会娶:“就算你娶,你舍得花你弟的钱?你去捡破烂都不好叫你弟出钱!”   张小明点头:“小军还小——”   “二十七岁的孩子?”校友想骂人,又不好当着他的面骂,只能翻个白眼表达不满,“耿大宝几岁?去年那么冷的天他都敢在公园写春联。人家孩子是将军的外孙,怎么不嫌丢脸?”   张小明想到大宝昨儿弄一箱冰棒在少年宫卖,少年宫肯定也有大宝一起学才艺的同学,“小军变了。”   校友道:“你惯的!”不想废话,一手拽一个,回车间休息。   张小明在厂门外沉默许久,太阳转动照到他,他热得受不了才意识到开车回去。   叶烦见他神色不对假装没看出来,接过车一边吆喝一边往少年宫方向移动。到了那边,叶烦看到儿子满脸笑意,就问:“生意不错啊?”   “妈妈中午没来,大家的钱没用就来找我买冰棒,我觉着下午四点就能卖完。”   叶烦:“那妈妈走了?”   大宝挥挥手:“开车小心点啊。”   叶烦无语,也不知道谁是妈。   随后叶烦一点点往她妈家方向移动,到路口看到靓靓就喊:“靓靓,过来。”   小丫头还不知道羞耻,看到姑姑只知道高兴,因为这个姑姑很喜欢给她买好吃的。叶烦给她一个奶味雪糕,“叫奶奶吃一口啊。”她乖乖点头,然后高兴地朝奶奶跑去。   陈小慧过来就问:“卖几天了?”   叶烦:“之前一天两箱,今儿一天六箱,也有可能七箱。”   “一天多少钱?”   叶烦伸出手指头:“一箱净利润这么多。”   冰棒便宜好卖,一箱也卖不了四十块钱,陈小慧猜:“四块?不多啊。”   叶烦无语,一天等于人家干一个月的还不多呢。她可真是眼大肚小,“我还没毕业,两个月赚够我家一年用的还不多?”   陈小慧忘了可以卖一个暑假:“你之前说——”   “你把申城搞定再跟我谈这事。”叶烦看邻居大妈过来,让陈小慧一边凉快去,别耽误她做生意。   邻居大妈被叶烦嫌弃的样子逗笑了,“小慧说啥了?”   陈小慧不敢提陈家,“让她带我一起赚钱,她不愿意,嫌我嘴笨。”   邻居大妈心说,你是没烦烦嘴甜,“你帮你妈照顾靓靓吧。烦烦,给我拿个靓靓手里那样的。闻着挺香的。”   叶烦给她拿一个:“我看人家做的,放的是奶,您放心吃。”   大妈就是见她敢给靓靓吃才敢过来买。   叶烦给陈小慧一个三分钱冰棒。陈小慧不敢信:“你真舍得!”   “有的吃就不错了。”叶烦摆手,“照顾靓靓去。”   陈小慧很是无语,到陶春兰跟前就抱怨:“她都不舍得给我一个五分钱的。”   陶春兰:“那你和靓靓换换?”   陈小慧没脸,索性闭嘴。   叶烦在路口待一会,对她妈说:“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累就歇两天。”陶春兰道。   叶烦:“中午是张小明,我才接过这车。”   陶春兰放心下来,等叶烦走远就说:“跟人合伙也挺好。”   坐在陶春兰身边的邻居说:“不辛苦,就当出来玩玩。”   陈小慧一想赚钱这么简单就忍不住祈祷,陈宽仁快来闹吧,届时报警把他送进去,以后就清净了。   话说回来,因为中午多卖一箱半,叶烦上午拉的六箱冰棒不够卖,她又去冰棒厂拉两箱,一箱放公园,一箱走街串巷。   六点半,几波人到家,叶烦才知道于宏伟兄弟几个也卖八箱。因为叶烦叫张小明去工厂门口的时候于宏伟听见了,年轻人不怕事也跑去别的工厂门口。他拉走的四箱在两个工厂门口卖掉两箱半,又去别的少年宫门口卖掉一箱半,就在叶烦从冰棒厂离开没多久,他就到冰棒厂弄两箱。   卖了十天,又因为天气闷热,大人小孩都有点受不了,半夜下一场大雨,第二天早上淅沥沥的没法出去正好休息。   张小明这段时间没往家里交钱,说叶烦还没算账。其实分了,钱在叶烦家放着。   早饭后到叶家把他那份钱揣兜里,张小明就去父母房中告状。   张小明先说前些天去他爸单位门口卖冰棒,后来车被小军踹了,第二天没去,几个街坊还问怎么不去。再去大家都很高兴,唯独小军不高兴。   张大妈就说,他还小,不懂事。   张小明不好意思扯出大宝作对比,说张小军要给对象买金戒指,然后问他爸这事怎么看。   最近几天张小明不搭理张小军,张大爷看出来了,正想问问出什么事,没想到不止一件事。   张大爷这人古板,认为次子不应该越过长子娶媳妇,养老指望长子,房子家业都应该留给长子,给次子和小儿子娶了媳妇就不欠孩子什么。   偏偏张家实际情况颠倒过来,次子什么事都在长子前面,这就导致张大爷一直觉着对不起儿子。   次子有个铁饭碗,长子起早贪黑,这一对比张大爷愈发受不了。   张大爷道:“车钱赚回来以后赚多少都是你的。大军每月往家里交十五块钱,你也一样。”   张小明下意识说:“我赚的多——”   “你的钱留着你娶媳妇。”张小明比他弟矮半头,还得住没有一点阳光的房子,这样的条件想娶个齐整的媳妇需要花很多钱,“也不知道能干几天,多攒点钱留着养孩子吧。”   张大妈想说小军工资低,小明一天分几十块钱,一听到“不知道能干几天”,她又不好意思叫这个儿子多交钱。   张小明以前不认为他妈偏心,看到他爸决定了他妈还有异议,心里很难受,不明白明明他很孝顺,他妈为啥总偏心老二。   今儿不是周末,张家除了张小明和父母就只剩张小弟。张家小弟看到大哥兜里鼓鼓囊囊去父母房里就移到门口朝正房瞥,看到他向父母交钱,兜都掏干净了,跟张小明的校友一样生气。   张小弟倚着门框双手抱胸看着大哥垂头丧气出来,忍不住在心里骂“傻子”。   “大哥干嘛去?”张小弟问,“房间在这儿呢。”   张家房子跟叶烦家一样长,因为正房只有两间宽,院子窄,没法在东西两边都盖厢房,就在东边盖一排四间,其中一间厨房,一间小弟住,一间两个妹妹住,还有一间作为张小军的新房。   日后张小明结婚就住大门东边门朝北那间房。   首都干燥也架不住那间屋子常年见不到阳光,所以那间暂时没住人,张大哥现在跟他小弟一间。   张小弟表示可以搬去那间阴暗房。   可是张家就他最聪明,有可能考上大学,甭说父母不舍得,张小明也怕弟弟因为住房问题考不上大学。   张小明闻言停下,发现走过了,就朝小弟走去。   到屋里,张小明躺床上。张小弟翻个白眼,去叶烦家找叶烦,问她他哥一个月赚多少钱。   叶烦很意外:“张大爷让你问的?”   “我爹很清楚啊。是我自己想知道。”   叶烦:“先说你想干嘛。”   “你告诉我赚了多少钱,我才知道自己能干嘛。”   叶烦:“不出意外八月十五能把买车的钱赚回来。”   饶是张小弟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到抽一口凉气,“这这——这么多?”难怪二哥最近脚下无根,恨不得飘上天。   叶烦:“再多也是你哥的血汗钱。”   “我知道。”张小弟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觉着自家糟心事没必要烦别人:“谢谢叶大姐。别告诉我哥我知道。”说完就走。   张小弟到的时候耿致勤和几个侄子侄女在大宝房里看书,正房只有叶烦和于文桃,于文桃给二宝做带花的鞋,叶烦看书做笔记,所以于文桃听的一清二楚:“老二还没惦记,他先惦记上?”   叶烦停笔:“他一个学生惦记也没用啊。”   “老话说,老大傻,老二奸,吃喝嫖赌是老三。我觉着张家是这样。”于文桃道。   叶烦失笑:“不能因为前两个准,就笃定第三个也不省事吧。你可以往好的方面想,比如看不惯老二充大头。”   于文桃:“老二不是今天才这么作,老小想闹早闹了。”   叶烦:“以前张家没别的出路,老小闹什么啊?逼老父亲卖血吗。再说了,那个时候还需要老二的工资补贴家里呢。老小拿着他二哥的钱上学底气不足。现在老大忙一个月够全家用一年,老小才敢折腾啊。”   婆媳二人都没想到那么快,天晴后第二天,路面被烈日晒干,又可以下乡拉货,也正好周末,张小军在家,张家上演全武行。   怎么发生的谁也不知道。   叶烦看看手表快九点,寻思着张小明该卖完农副产品回来了,就拎着油桶准备给车加油,一出门就看到东边邻居往张家跑。   这个年代城里的邻里之间很爱串门,叶烦没当回事。油桶靠墙边放下,叶烦听到一声,“我宰了你!” 第90章 巧遇发小   叶烦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就跑过去。   到门口,看到张大爷和张大妈抱着张家老小, 半大小子愣头青,脸色通红,拿着大菜刀指着背对着叶烦的男人,看身形是张小军无疑。   叶烦心说,这小子真彪啊。   要是长歪了,真有可能吃喝嫖赌。   因为想过老小要闹,叶烦反而不怕老小伤人,打算进去和稀泥, 却看到老二梗着脖子说:“有本事往这儿砍。”   老小像怒气上头失去理智,当真朝他脖子砍下去。邻居慌忙把老二往后拽, 又劝老二别惹他,老二怕了赶紧后退, 到门外又开始叫嚣。   叶烦看不下去, 朝他背后一脚, 老二双膝跪地。老二懵了, 回过神回头。叶烦冷着脸先道:“我踹的。你二十七, 你弟十六, 这十一年你净吃屎?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老二的理智回来,拍拍膝盖起来:“可是他也不能这么横!”   叶烦:“你猜法律为什么规定十八岁成年?”   当然是十八岁以下的人心智不成熟。张小军无法反驳,“我今儿不计较。”指着他弟撂下狠话, “回头再收拾你!”然后朝路口走去。   张大妈跑出来:“小军,干嘛去?”   叶烦:“他都二十七了还能不会照顾自己?”   邻居也觉着这么大的人不用天天盯着:“先劝劝老小把刀放下。你看小芬和小芝都吓哭了。”   张小芬和张小芝是张小明的大妹和小妹, 她俩今儿也回来了。张大妈赶紧进院哄闺女哄小儿子, 典型的慈母做派。   于文桃这个时候才过来,小声说:“来晚了。”   叶烦无奈:“少说两句吧。”   少说就不是于文桃。她立刻问邻居怎么回事。   邻居跟张家一墙之隔真听见不少。   起初好像说张小明该回来了吧。小芝问她大哥比上班还积极是不是很赚钱。张小军大概说赚钱, 然后问什么时候去买三转一响,离十一只剩七十多天,可以准备了。   张大妈声音小,邻居没听见。后来张小军又说一句什么,邻居只听到金戒指,接着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忽然张小弟跟他二哥吵起来。   话赶话说急了张小弟要弄死张小军。   于文桃顿时意识到张小弟故意的,但也不得不放狠话——现在要金戒指就满足她,临到结婚可能要金项链,结婚当天可能要上车钱,人到门口还有可能要下车钱。   也有可能只要个金戒指。可是张家不能赌。   要是耿家,不需要叶烦开口,耿致晔就会把金项链、金手镯、金戒指买齐,因为耿家条件允许。   于文桃等邻居说完就发表高见:“小军铁饭碗,这小明也能赚钱,小弟学习好,以后张家越来越好,还怕娶不上媳妇啊。”朝院里喊,“老张,你二儿媳妇不买不嫁的话就取消婚约,以后给小军找个好的。”   叶烦扶额,她婆婆真会添乱啊。   偏偏张家左右邻居附和,说那样的事儿妈儿媳妇不能娶,娶进来就是搅家精。   你一句我一句,眼瞅着张小军的媳妇要飞,张大妈慌忙跑出来解释彩礼给过了。言外之意张家突然悔婚,女方不会退彩礼。   于文桃不愧是文工团的,唱念做打信手拈来:“这可怎么办好啊。”唉声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小军是她亲儿子。   耿卉卉对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不感兴趣,她因为她奶的大嗓门出来,见她婶一脸无语地移到墙根底下静静地看她奶演,低声问:“干嘛呢这老太太?”   叶烦小声说:“讨厌张小军连带讨厌他未婚妻,恨不得把两人拆散。”   “闲的!”耿卉卉翻个白眼,回屋看书。   胡同里全是人,叶烦不用担心油壶被偷也回屋看书。   过了十来分钟,张小明回来,看到油桶自觉加油。   张小明刚到家没人告诉他出事,他本人迟钝,喝了水吃了瓜歇过乏才发现俩妹妹哭过。   张小明以为她俩因为婚事愁哭了,就说他现在能赚钱,以后多出点嫁妆,婆家肯定不敢瞧不起她们。   不说还好,他这话一出俩妹妹感动哭了。   张小弟翻个白眼转身回房。   张小明以为弟弟认为他偏心不高兴,赶忙说:“小弟,也有你的。”   “闭嘴吧!”张小弟怒其不争大吼一声,他两个姐姐吓得一声不吭。   叶烦没想到这事还有后续。   张大妹跟她对象去公园约会,忍不住说小弟平时话少,她以为小弟老实,没想到敢拿刀砍二弟。   张小弟不喜欢未来姐夫,见着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晚上回去做梦被砍,他吓得第二天想跟张大妹退婚。   可是处了几年,即便没有发生性行为,张大妹再找对象也会被怀疑挑剔。她未婚夫想到这点又不敢退婚,犹豫几天,对父母说张家攀上了耿家好日子在后头呢。   八月二号,张大妹未婚夫一家过来商量婚期。   张家屋子小坐不下那么多人,就在饭店摆一桌。出门前,张大妹夫家问要不要请耿致晔和叶烦。   摆一桌这事是叶烦前几天提议的,张小明问叶烦去不去,因为他有钱去饭店多亏了叶烦。叶烦说她就不去了。回到家想到张大妹未婚夫一家嫌贫爱富,有可能找耿致晔,为免麻烦,今儿一早就叫耿致晔带大宝、二宝和犇犇去少年宫。   张小明很自然地说:“耿哥陪孩子去少年宫上课去了。”他为人实在,将心比心又说:“叶姐和耿哥人好不会在意,我们走吧。”   张大妹未婚夫一家心里嫌张老大不会做人,这种事不应该早点邀请吗。   张小明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之前张小明邀请叶烦还是小弟提议的,他原话是人家来不来是人家的事,你请不请是你的事。   张小弟看到姐夫一家脸色变了又变,频频往叶烦家方向打量,心说叶大姐和耿大哥今儿在家你们也没本事把人请出来。   那样的人家谁请都去,指不定招惹了多少不三不四的人,早沦为他们那个圈子里的笑柄。   席间,张大妹未婚夫的父母问张小明一天能赚多少钱,他觉着叶烦给他多少都是他占便宜,压根没仔细看过账本,也没数过多少钱,就说蛮多的。   张小明支支吾吾说不出具体数字,男方一家就觉着张大妹说她哥赚钱有吹的成分又想悔婚。   张小弟看到这一幕翻个白眼,吓得坐在他对面的未来姐夫扯父亲的衣袖,快别说了,否则敢把我们全家剁了喂狗。   虽然过程曲折,但总算有了结果,婚期定在阳历新年。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小明傍晚去叶烦家开车准备进村,见着叶烦就高兴地说“定了”。   叶烦:“你没喝酒吧?”   张小明摇头:“没有。我得赚钱给大妹准备嫁妆。”说完就开车出去。   于文桃忍不住从厨房出来,特意说一句:“怎么这么傻啊。”   叶烦想笑:“有小弟呢。”   于文桃想起那个虎了吧唧的半大小子:“一样米养百样人。”   叶烦:“饭做好了?”   于文桃:“没那么快。”   “我帮你。今儿咱们早点休息。”   于文桃突然想到明儿一早看房:“你歇着。小勤,过来帮忙。今儿不能弄到九点才吃饭。”   前几天上午于文桃跟一群老头老太太聊天,顺便等大宝、二宝和犇犇下课,问人家少年宫附近有没有人卖房。   会法语的洋气大爷说他同事要出去,一个从旁边过的工作人员听说于文桃帮别人打听的,觉着老太太没什么钱倒是很热心肠,就说她那边也有一家,可以帮忙问问。   巧的是洋气大爷的那家离耿卉卉买的房子不远,职工说的那家在叶烦家西南,离大宝和犇犇学校也不远。   西南那家是于文桃和耿卉卉看的。洋气大爷那边耿致勤撺掇叶烦过去,顺便瞧瞧老于同志的“第二春”。   叶烦担心她添乱或者撺掇卉卉添乱,只能自己陪她婆婆去看看。   最近叶烦收到杨孟夏的信,说耿森森报了理工大学。叶烦还挺意外。杨孟夏在信中说一旦收到通知书就启程去首都。   杨孟夏的口气像是耿森森很有把握。叶烦算着时间通知书该寄出去了,不日便能收到,就决定早点看好等大嫂过来直接过户。   那处小院跟叶烦家一样三间正房,但东西厢房三间,比叶烦家少一间。小院被打理的非常好,一进去就是鸟语花香,到屋里打眼一瞧就是书香门第啊。   叶烦觉着没有一万五拿不下来,加上那边一万,两万五的话大嫂要借五千,于她而言压力大肯定不买。可是房子太好,叶烦还想问问价格:“您家的房子不便宜吧?”   洋气老大爷的同事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房子谁住?”   一听这口气就是怕房子被糟蹋。叶烦不敢搞虚头巴脑那一套:“我侄子。不出意外的话会去‘国防七子’之一的理工大学上学。他父亲现在在西南某地造福一方。”   大爷的同事不想待在国内,但佩服能待下去的人,道:“你说个价。”   难道老大爷卖房跟托孤似的,不在意钱更在意房子未来主人。叶烦信心大增,以免被打出去又说那句“我说了你肯定骂我”,然后又说:“我可不会跟您客气。”   “你说。”   叶烦:“八千?”   比洋气大爷同事心理价位低,但是勉强可以接受,“屋里的东西你估个价。有些东西我们带不走。”   叶烦其实很意外经历了那十年古香古色的房间还被保存的很好,可能遇到一群真正破四旧的人,没有胡乱砸抢,“如果国内可以太平二三十年,人民安居乐业富裕起来,你的东西肯定是无价之宝。但是现在我给一千,随便你留多少,家具留下可以让侄子直接入住就行。”   大爷同事问:“什么时候过户?”   叶烦:“月底之前。”   大爷同事点头:“可以!”   叶烦挑眉,遇到个爽快老头,“那我过几天再来打扰?”   老头送她出去。   洋气大爷问叶烦要不要去他家喝茶,眼睛瞟于文桃。   叶烦忍着笑说:“改天吧。我爱人和孩子都在家等着。”   “二宝还去少年宫吗?”   叶烦点头:“去的。在家待不住,与其放她去公园不如去少年宫玩。”   大爷也是陪孙女孙子去少年宫才遇到于文桃。孙子孙女不爱跟他学外语,难得遇到个有天赋的小娃娃他很高兴,所以他教二宝不全是别有所图。   大爷很高兴地说:“那我收拾收拾也过去。”   于文桃坐上公交车就嘀咕:“当老师当上瘾了。”   叶烦顿时明白婆婆为什么那么迟钝,原来压根懒得留意人家。   到家,耿致勤把她嫂子拽二宝房里:“咋样?”   “没戏!你妈嫌人家好为人师。”叶烦掰开她的手,“再找第三春吧。”   耿致勤啧一声:“老于同志没福气!”   叶烦:“你的意思我对她不好?”   “不不不,嫂子,时间不早了,我替你看看小明哥来了没有。”耿致勤说完就往外跑。   叶烦轻笑一声,从二宝房里出来。   耿致晔在正房门口站着,看到她便问:“等张小明回来我和宏伟去冰棒厂吧?”   “要是遇到熟人,人家问你干嘛,你怎么解释啊?”叶烦问。   耿致晔满不在乎地说:“该怎么说怎么说。他们倒卖国家资产都不嫌丢人,我自食其力还怕丢脸?”   叶烦紧张地说:“你没证据别张口就来。”   耿致晔确实没证据,他是听别人说的,因为他非执法人员,也不在纪委工作没法查,所以也没跟别人提过,“我只在你面前这么讲。就这么说定了啊?”   叶烦松了口气:“你想去就去。不过,你说宏伟他们几个是天天回家合算还是住在这里划算?”   耿致晔道:“除了宏伟都结婚了,肯定想天天回家。要是村里不忙,他们四个早上可以跟小舅和小明一起过来。下午小舅跟他们一起回去。”   叶烦思索片刻,说:“庄稼长高没法除草,地里应该不忙。回头跟小舅说一声以后一起来,小舅在公园也能帮他们搭把手。别人看见一辆车上好几个人也不敢使坏。”   于文桃从堂屋出来:“你别操心了,我说吧。”   叶烦问在院子里闹的几个小的:“大宝,二宝,犇犇,是不是该去少年宫了?”   大宝找他爸:“你去拉冰棒谁送我们去少年宫?”   于文桃戴上叶烦给她买的遮阳帽,拎着两个水壶,“我送你们去。书包呢?”   三孩子立刻回卧室拿书包。   耿致勤的几个表兄弟早已知道怎么去公园,耿致勤和卉卉嫌家里闷热就没在家等他们。于文桃带着三个小的一出去,她俩就戴着遮阳帽拿着专业书籍去公园看书。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洗衣服打扫卫生,公园没多少人。等公园人多起来,天热的喘口气都出汗,耿致晔和于宏伟各拉六箱冰棒到公园门口。   正值大暑,首都干热干热,很多人拎着水壶去公园都不解渴,于是就花三分钱买一根盐水棒冰。   耿致勤和她表兄弟不在一个公园,而每个公园都只有一家卖冰棒的,公园离商店还远,住在附近的人都得找他们两家买,所以冰棒一到公园就卖掉几根。   老头老太太们看着耿致晔开车远去,问耿卉卉:“一天能赚不少吧?”   耿卉卉:“四家分没多少钱。”   大妈吃惊:“四家?”   耿卉卉指着自己和她小姑,又看看远去的车子,“那辆车是小婶和邻居合买的。正好四家啊。”   大妈顿时懒得羡慕:“我一直以为都是你小婶的。”   耿卉卉摇头:“我婶还是学生,哪有钱买车啊。”   “你奶奶没钱?”   耿卉卉:“人家不要老人的钱。她妈妈的钱她都不要。她妈只能叫她经常过去,每次她带着我堂弟堂妹过去,叶家姥姥都给他俩零花钱,最少一块,多了五块。”   叶烦满足了几个大爷大妈对儿媳妇的所有幻想——盘正条顺识大体,学历高,带的出去等等,便不约而同地改羡慕于文桃。   再说耿致晔,他没有回家,而是边卖边去少年宫。   西城区坐落着很多机关单位,耿致晔在一个机关单位和单位大院中间路口停下卖冰棒,一位因公外出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的男同志朝他走来,到跟前朝就问:“你什么情况?”   耿致晔只顾找零,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吓一跳,抬眼一看熟人,低头继续找零。来人困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耿致晔,没错,是他一根筋死脑筋发小。   耿致晔给小孩拿个棒冰,找他两分钱把人打发走,才有空搭理对方:“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你怎么在这儿?”   “合着我没认错啊。”那人顿时忍不住骂一句“大爷的”,问:“甭管我什么情况都没你严重吧?”   耿致晔给他拿个冰棒,对方嫌弃:“我没吃过?”   “不知好歹!”耿致晔拆开自己吃,“赚点零花钱。”   来人眉头紧皱:“ 你想赚钱哪个单位不能去,在街上卖这玩意?”   耿致晔咯嘣咬一口冰棒,十分淡定地说:“兄弟,我在国防大学进修,你说这个节骨眼上我敢干嘛?顺利毕业就是副师!”用冰棒指自己,“老子明年四十一岁副师级,没有大战役的年代像我这样的有几个?你不稀罕我还稀罕呢。”   “你是谁老子?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来人朝他胸口一拳。   耿致晔很是灵巧地躲开,正儿八经地说:“烦烦带着穷邻居买的车,顺便给小勤和卉卉找点事做。可是现在街上什么情况我不说你也知道,好好走路都能被抢,更别说卖东西。烦烦不敢叫她们走街串巷,我怕她累病了,替她一天。”   来人哼一声:“我就知道是叶大小姐的主意。她可真能,到哪儿都不忘赚钱。以前觉着她不像叶将军亲生的。”这位男同志知道叶烦是被陈家扔给叶家的,“没想到真不是他亲生的,我就以为像陈家那两口子。结果她谁都不像。”   耿致晔:“就你的眼神能看清谁?以前还说烦烦跟我过不长呢。”   “我——我又不知道——”   耿致晔打断:“别诡辩。这事算了,不跟你计较。你是不是又鬼扯过什么导致秦舒怡一直认为我和烦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没有一点感情?”   “名字好耳熟。出什么事了?”   耿致晔:“年前看到我帮烦烦卖东西一副我受苦了的样子。没人跟她说什么,她脑子有病啊一直这么自以为是?”   来人仔细想想,“是不是你大舅的邻居?以前周末跟你去大舅家碰到的那位?”坏了,前些年不巧碰到好像嘴贱说过几句,“我——我都没跟她说过话。”   耿致晔见状白了他一眼,看到俩小孩过来,问:“冰棒三分,豆沙味五分,要冰棒还是要豆沙味的?”   两个小孩一看高高大大的耿致晔不可怕,拿着钱到跟前,小声说要冰棒。然而只有五分钱。耿致晔直接给他们俩冰棒。   一人一个,一模一样,两个小孩开开心心往胡同里跑。   他发小不禁说:“当爹就是不一样啊。”   耿致晔:“我儿子都上初中了!”   “我儿子上高中。”   这边没阴凉地,耿致晔想换个地方,没心情跟他废话:“是吃是买是滚?”   “什么狗脾气?你在叶烦跟前绝对不是这样。”   耿致晔上车。他发小赶忙说:“有没有雪糕?”   “几个?”耿致晔问。   算算办公室的人:“二十个,帮我送进去。”   耿致晔冷笑一声,拿出一个塑料袋。发小惊呆了,“你你,准备这么齐全?”   “烦烦准备的。”给他数二十个,又递给他一个。   耿致晔发小递过去两块钱才接雪糕:“我该想到赚钱的事她最周到。”   “这钱会分给别人三成。”耿致晔说。   发小摆手:“你不心疼全给人家都行。不过你邻居运气挺好,竟然能入了叶大小姐的眼,富起来指日可待。”   耿致晔把箱子盖严实:“傻人傻福。”   “比你傻?”   耿致晔不想跟他贫,四十多了,还当自己十几岁,没点稳重劲儿。   人家是见着他才失了稳重啊。不过他发小看到耿致晔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意识到他没胡扯,“这种人都能被大小姐碰上?她运气真好!”   他的口气让耿致晔忍不住皱眉:“烦烦没得罪过你吧?”   “叶烦,叫她叶烦行了吧。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耿致晔不想在太阳底下长谈,可是见他跟八百年没见过自己不舍得放自己走的样子,便耐心说几句,“家中老大,自认为有义务照顾弟弟妹妹,在农村十年好不容易回来,父亲退休让他接班,结果工作被他弟抢了,他也毫无怨言。一大家子住一个小院,这种情况他弟结婚要买三转一响他也给买。他大妹婚事刚定下来就要赚钱给他妹准备嫁妆,还要供小弟上大学。”越说越无语,“反正就是一个缺心眼老实人。”   耿致晔发小刚才那么问只是出于关心,听他说完突然想到一个人:“他对象没意见?”   “还没对象。”   发小立刻问:“我小舅子连襟的妹妹,你见过吗?”   耿致晔不禁问:“你不是要当红娘吧?”   他发小感叹,在岛上那么多年,半与世隔绝,他居然还这么机警,该说不说,不愧是他看着长大的,“对啊。我先说说什么情况吧。女方相貌一般,身高一般,学历一般,文革期间找个你这样的。我们当时都不看好,那人娶她是为了不受欺负,因为她父亲厉害。提醒过她,一旦革命结束,她父亲退休,对方会立刻跟她离婚,她不信。去年离了,前些天不声不响出国了,连孩子都带走了。”   “然后呢?”耿致晔问。   耿致晔发小:“她父亲手眼通天也够不到大洋彼岸,她只能认命。”   “这么绝跟有仇似的,你确定是人家看上她,不是她当年利用权势暗示对方娶她?”   耿致晔发小:“这里头的事谁清楚啊。反正现在是认命了。跟她家门当户对的男人可以往下找,找个聪慧体贴好看学历高的。往上她攀不上,又不希望被拿捏,还不想当后娘,你看?”   耿致晔:“你帮她父亲把她嫁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帮她等于帮我小舅子。”   耿致晔点头:“回头帮你问问。大宝和二宝还在少年宫等我。”   “她俩在少年宫干嘛?”   耿致晔:“二宝学画画,大宝学滑冰,偶尔跟人打打乒乓球,学学外语,一群小孩边玩边学挺开心。”   耿致晔发小的两个小孩像大宝二宝这么大的时候革命还没结束,少年宫没什么人,以至于他家俩孩子没去过一天少年宫。   “学的怎么样?”   耿致晔道:“二宝的英语和俄语可以给人当翻译,法语能说几句。”   他发小瞠目结舌:“——二宝几岁?”   “九岁!”   发小激动的爆出一句国骂,手里的的雪糕棍一扔,搂住耿致晔的脖子:“咱俩是不是亲兄弟?”   “娃娃亲免谈!”耿致晔上车,“赶紧滚!雪糕化了。”   发小张口结舌,孙子成精了不成?他什么都没说怎么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啊。   一看手里的东西,赶紧跑回单位随便塞给一个同事,再次外出办事。路过电话亭,想到可以让俩孩子先交朋友,长大了再处对象啊。耿致晔发小觉着自己聪明绝了,立刻给父亲打个电话,把俩混小子送去少年宫,理由是省得在家闯祸把他们气出个好歹。   然而少年宫暑假班快结束了,人家早已停止招生。半道进去也跟不上课程,所以耿致晔发小的愿望落空。   话说回来,发小打岔,耿致晔到少年宫快十一点了便不再往别处去。   在少年宫路边树下没多久,仨孩子出来,耿致晔给他仨拿三个奶味雪糕,问他们累不累。   大宝摇头:“爸爸,你等很久了吗?”   “刚到。”耿致晔看到别的小孩过来,主动问要什么味儿的。   大宝觉着爸爸不会替人着想:“冰棒解渴,要冰棒啊。”   小朋友奇怪:“那你怎么吃雪糕?”   “我饿了啊。”大宝确实饿了。小朋友好哄便信以为真,“耿大宝爸爸,给我一个冰棒。”   只有五分钱零花钱的小孩顿时不觉着自卑,要个冰棒还剩两分钱可以买糖,很是高兴地嗦着冰棒回少年宫里面等父母下班接他们。   很有钱的小孩一手雪糕一手冰棒,为人父的耿致晔担心他拉肚子:“慢慢吃,别闹肚子。”   小男生皱了皱鼻子:“怎么跟我妈一样絮叨。”   大宝不高兴:“我爸爸关心你!”   “知道啦。”小男孩喜欢跟耿大宝玩,因为他懂得多,不希望大宝讨厌他,“对不起叔叔,是我没礼貌。”   耿致晔笑着说:“没事。大宝,跟奶奶吃饭去。”   “食堂还没做好。”大宝移到车上,二宝忍不住钻进去。几个买了雪糕冰棒的小孩过去叫大宝下来,也让他们上去感受一下。   耿致晔赶紧把钥匙拿下来揣兜里。   大宝一见同学们开不走,放心地下来让同学坐一会。   耿犇犇跟他叔一左一右卖冰棒。   起初只有小孩,十二点左右买冰棒的人变成大人。   周围居民在家热的受不了,拿着蒲扇出来看到有卖冰棒的就给家人买几根解暑。   十二点半,于文桃带三个孙子孙女吃饭的时候,耿致晔离开少年宫,跟叶烦一样边卖边回家。   张小明此时已经吃过饭,见着耿致晔就让他回家,他赶紧去工厂门口。   耿致晔便把钱包给他。   张小明也知道去哪儿批发冰棒,从厂门口离开,发现冰棒不多就去拉两箱,一边卖一边去公园看看耿致勤和耿卉卉的情况。   公园买冰棒的人群比较固定,张小明发现不需要增加就钻胡同,去孩子比较多的地方吆喝。   耿致晔和叶烦在家歇到四点就乘公交车去少年宫,让于文桃回家,他俩看着几个小的再玩一会。   今天没往少年宫放箱子,想买冰棒的人买不到,五点多张小明过来,急了半天的大人小孩一窝蜂过去。   六点多,箱子里只剩几个,张小明就拿给坐在门口等父母下班的小孩。叶烦提醒小朋友们下班时间路上自行车多,就在门口等着,别去路边玩,不认识的人给吃的也不许接。   自己父母要是这么念叨,小孩会觉着父母烦,左耳进右耳出。同学父母这样说,他们依然烦,但给同学个面子,老老实实在门口等。   半道上,叶烦和耿致晔下来,叫张小明去公园拉箱子。   七点,太阳还没落下去,耿致勤和耿卉卉就到家。于文桃说:“来得正好,洗洗手吃凉面。”   叶烦问:“是挂面吧?”   “你想吃手擀的?”于文桃问。   耿致勤心说,我妈真是个好婆婆,“嫂子担心你擀面条热中暑。”   于文桃一听叶烦这么关心她,笑着说:“我又不傻。在院里吃还是去门口吃啊?”   胡同里有风,太阳也不晒,大宝要拎着折叠凳去门外吃面。   张小明家今儿做炸酱面,他也端着盆在门外吃面。看到大宝二宝出来,张小明拎着板凳过来,“大宝,要不要蒜?”   大宝摇头:“好辣啊。”   张小明逗他:“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大宝依然摇头,他不逞强。   耿致晔和叶烦俩人在正房,把风扇打开,耿致晔一边吃一边说他发小程石头要给张小明介绍对象。   程石头本名程振华,因为他出生的年代条件不好,到处硝烟弥漫,担心孩子养不大,他父母就给他起个贱名,本意贱名好养活。他父母叫他程石头,也叫耿致晔等人叫他石头。   叶烦停下筷子:“程石头的朋友?他没搞错吧?借给张小明一个梯子他也不敢高攀。”   耿致晔先说一下女方情况,最后忍不住说一句,“不提家世,她配不上张小明。”   “家世好就行了啊。”叶烦道。   耿致晔意识到他没说清楚:“我的意思她不想找只看中她家世的人。”   “想找个老实人?”叶烦明白,“可是齐大非偶。张小明前三十年没过几天好日子,叫他娶一位这样的,我有点不忍心。”   耿致晔:“仔细想想也许张小明愿意。你看,张大爷在家一言堂,张小弟彪,张老二奸诈,张小明在这种环境中逆来顺受惯了,娶个强势的老婆,兴许都不用磨合就能跟她和睦相处。”   叶烦想到什么,不禁说;“也不能娶个老实人,不然能被他二弟和弟妹气死。”   “中年丧妻的话,张小明不是更可怜?”耿致晔问,“所以让他们见见?”   叶烦:“看看女方那边怎么说。老实人那么多,肯定有比张家条件好很多的。”   耿致晔心说,比张家条件好很多的人不愁没对象,人家肯定不愿意娶个三十出头又是二婚的女子。愿意的话肯定是冲着女方家世去的,女方又不可能嫁。   耿致晔愈发觉着张小明合适。跟女方结婚的话,他也算脱离苦海。即便夫妻感情不好,凭人家能让他衣食无忧,也比现在活得轻松。   叶烦问:“已经结过婚干嘛还结婚?家世好有工作,不用为温饱操心,一个人不舒服吗?寂寞的话就谈个男朋友。”   你可真潇洒!耿致晔庆幸他和叶烦相识于革命期间,要是这个时候叶烦肯定不愿意跟他分居两地,把他踹的远远的。耿致晔咽下面条就说:“叶烦烦,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不畏惧流言蜚语。” 第91章 大宝病了   叶烦被耿致晔的话说服, 答应他改天问问张小明,前提是女方同意见见。   耿致晔:“如果女方答应, 张小明不愿意,我们有可能得罪女方。还是先问问张小明吧。”   张小明有可能想找个比他小几岁,家境跟他差不多,脸面不错的,两人一起奋斗。考虑到这些,叶烦认为耿致晔的担忧有道理。   “回头雨天休息我就问问他。”叶烦道。   十来天没下雨地面都烤裂了,叶烦感觉要下雨了。然而今年有点旱,又过六七天, 庄稼要晒死了老天爷才开恩。   下雨那天早上阴天,张小明担心还没到城里就遇到瓢泼大雨, 就跟于小舅商量,他俩一人拉一半猪肉, 进城先去大学城, 大学老师工资高有钱买肉。   叶烦家就在几个大学中间, 于小舅把侄子和儿子放叶烦家, 跟张小明去教师公寓附近卖肉卖菜。   不出所料, 八点就卖完。   于小舅和张小明直接去叶烦家, 说以后就在几个大学周围卖肉卖菜。   叶烦赞同:“回头你俩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不好卖的话就一个去东边一个去西边,路线固定, 老教授习惯了找你们买,以后有人跟风卖肉也不怕。”   于小舅问:“那今儿还卖冰棒吗?”   今儿天气闷热, 本该凉爽的清晨闷的人受不了, 叶烦点头:“拉六箱,公园放一箱, 其他放车上慢慢卖。”   然后叶烦就跟于宏伟去冰棒厂。   于宏伟去年高考没考上,今年复读一年,迟迟没收到通知书,他估计悬了,而全家就他最费钱,所以对赚钱这事很积极。于宏伟寻思着自己勤快一些,再复读一年哥哥嫂嫂应该不会有意见。   由于去的早,叶烦和于宏伟到公园还没到九点。热的身上黏糊糊的大爷大妈们一看见熟悉的车就走过来,问:“小叶,今儿怎么这么早?”   叶烦:“天气不对怕一会下大。”   大妈本想买个冰棍,闻言就想要是下大了,叶烦的冰棒肯定打折卖。然而等了一个小时,等了两个小时,太阳不出来,雨也不出现,大妈受不了,买八个冰棒拎回家。   叶烦担心随时有可能下雨,就没往少年宫放冰棍。大宝和二宝以及犇犇上午的课结束,叶烦就叫他们跟于文桃回家。   下午五点冰棒卖完,叶烦让小舅几人立刻回村。   半道上天变暗,小舅恨不得飞起来,然后刚到家门口,豆粒大雨滴啪啪啪跟冰雹似的落下来。   翌日早上没下雨,但饭后下了。   这一天是八月十一号,周二,张小弟在房间里看书,张小明不好意思跟他闲扯,又不想去父母房中,他就撑着伞去叶烦家。   张小明到正房看到叶烦和耿致晔都在罗汉床上,叶烦靠墙坐看报纸,耿致晔怀里揣个大宝贝,大宝贝无精打采,难得失去活力。张小明问:“大宝怎么了?”   耿致晔摸摸儿子的脑袋不烫了,悬着的心落下,“昨晚睡前有点热,他什么都没盖还把衣服脱得一干二净,半夜冻醒,早上就发烧。”   张小明忙问吃药了吗。耿致晔点头,张小明才拉一把椅子坐下,“立秋后天慢慢变凉不能什么都不盖。大宝,嫌热也盖上肚子。”   大宝跟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耿致晔替儿子解释:“鼻子不通气难受着呢。”然后给叶烦使个眼色。   叶烦打算一会雨停去找张小明,没想到他“自投罗网”,“小明,我刚才算一下账,国庆前能回本。以后无论多少都是净赚的。照去年情况算,到年底能赚够你娶老婆的钱。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   张小明满脸惊愕,“我?”   耿致晔笑着说:“不是你还能是大宝?”   大宝朝他爸手上一巴掌。   药效上来少年迷迷瞪瞪的,又因为生病有气无力,他那一巴掌都没拍响,耿致晔当没看见,安抚张小明:“怎么想的怎么说,这里没外人。”   张小明憨厚地笑笑,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再等等吧。还有一个多月小军结婚,小军结了婚要给大妹准备嫁妆,处处都要花钱。明年——手头宽裕再说。”   耿致晔冲叶烦挑眉,我说什么来着?他不同意吧。   叶烦白了他一眼,得意什么!“小明,又不是叫你现在结婚。先见见,处几个月合适的话,年后订婚,明年十一结婚,你父母也省心了。”   张大妈是偏疼二儿子,但她也不会对其他孩子漠不关心。最近家里经常聊张小军、张小芬的婚事,张大妈就愁大儿子怎么办。   张小明一听到“父母”,就想到父母经常为他的婚事唉声叹气,顿时不如刚才那么坚决,“其实也在找。我妈前些天就托亲戚帮我留意了。”   耿致晔:“没找到?”   张小芬的同事,跟她一样是临时工,从张小芬口中听说她家有车,她哥干生意很赚钱,就说星期天来找张小芬玩。在张家看到张小明跟她一样高,一米六多一点,自那以后再没来过。   张小明不知道这事,张小芬也不知道。不过亲戚帮张小明介绍的对象几乎都对他的身高不满意。   张小明的个头在这周围不是最矮的。   这个年代男同志平均身高就一米六多一点,女同志一米五多一点,叶烦和耿致晔的身高无论在城里还是在部队都很突出。   张大妈跟叶烦聊天都要仰头。   于文桃因为自身条件突出进的文工团,也比叶烦矮一点。   可是话又说回来,自己矮才想找个个高的对象。也没人规定自身不高就不能找个高高的对象。   张小明苦笑:“有是有,但是嫌我矮。”   叶烦不由地安慰他:“不是嫌你矮。”   张小明忙问:“不是?亲戚是这么说的啊。”   叶烦看到儿子闭上眼睛,就把毛巾毯递给耿致晔,耿致晔给儿子裹上。大宝难受没睡着,感觉身上有东西就伸手推。耿致晔按住他的小爪子:“发发汗病就好了。”   叶烦怕把儿子热晕过去,叮嘱道:“实在受不了再掀开。”   大宝动一下小脑袋表示听见了。叶烦收回视线,继续对张小明说:“你家如果跟我家一样宽敞,你两个妹妹住二宝的房间,你结婚后住于姨那边,你弟住大宝那边,将来有了孩子也住得下,人家肯定不嫌你矮。”   耿致晔闻言明白过来:“烦烦说得对。如果自己买一辆三蹦子,比大多数市民有钱,女方也不会嫌你矮。”   叶烦:“这两样你暂时都没有,你能说会道,人家女方认为你聪明,嫁给你日子会越来越好,也不会在意你的身高。”   张小军有一米七,张小弟没他二哥高,但他还会长,以后绝对比他大哥高。张小明因为三兄弟自己最矮经常自卑,闻言难以置信地微微张口。   叶烦道:“不要不信,现实是这样。身高哪有吃饱穿暖重要啊。”   耿致晔很意外:“我以为你会说身高哪有钱重要。”   “张嘴钱闭嘴钱,俗不俗啊?”叶烦翻个白眼。   耿致晔嗤笑一声:“咱俩是两口子,我俗你不俗,我们能在一起过这么多年?”   叶烦噎住。   张小明见状顿时想笑。   大宝拉起毛巾被蒙上头,嫌他爸他妈话多。   耿致晔把儿子的头露出来,“鼻子不透气还敢捂脑袋?妈妈不贫了。”   叶烦瞪耿致晔,谁贫了?   耿致晔笑笑,扭头对斜对面的张小明说:“前两天碰到我发小,听说你跟烦烦合伙买一辆车,就觉着你挺上进勤快,要给你介绍对象。要不我先说说女方的情况?”   “您发小认识的人?肯定厉害!”张小明使劲摇头,“人家看不上我。”   还挺有自知之明啊。耿致晔笑着说:“先听听你就知道了。”先说那个女同志比张小明大三岁,在卫生院上班,父母双职工,几个兄弟的工作也体面。张小明一听条件这么好他配不上,正想说不用再说,耿致晔话锋一转,她结过婚。   张小明心说原来如此啊。   出于对高干家庭的好奇,张小明没有打断耿致晔。耿致晔说女同志生过孩子,但孩子跟前夫去了国外。女同志前夫有相貌有身高,若非早些年情况特殊,这样的同志瞧不上她。所以改革开放后可以出国,她前夫就跟她离婚。怕她揪着不放才去国外。   前夫这么小心眼把她气得不轻,发誓以后再也不找那样的人。   耿致晔最后说:“她现在的情况尴尬,高了不成,低了又怕图她什么,最近半年相看几个都不满意,她父母认识我发小,经常叫我发小帮帮忙,我发小就觉着成不成先见一面,给你们彼此一个机会。”   张小明的想法跟叶烦一样:“找个不图她什么的也不难啊。”言外之意,首都那么多男同志怎么可能轮到我。   耿致晔:“我实话实说?她的身高到你耳朵,可能下巴,长相跟小芝差不多,只能称得上清秀,卫生院要值班,虽然是铁饭碗但没老师吃香,又结过婚生过孩子,还不想嫁二婚,不提家境的话她只能找你这样的。”   “她家条件好是事实啊。”哪是不提就不存在的。   叶烦:“大宝爸爸的意思跟她结婚的男人别想占到岳父岳母的便宜。好比你和她结婚,别指望她父母帮小芬和小芝转正。既然这样她和家境普通的女同志没什么区别。真要计较起来,就是跟她结了婚没人敢随便欺负你。”   耿致晔点头:“主动把人往死了欺负的人毕竟很少,很多人一辈子也碰不到,没必要为了不太可能遇到的事娶个自己不想娶女人。”   张小明赞同耿致晔的说辞。首先他需要被保护的时候,他厉害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可能已经去世。其次这几年离婚的有点多,兴许还没遇到坏人他就离婚了。所以没必要因为将来不被欺负委屈自己。   同时张小明也很清楚耿致晔说的这位女同志看不上他,“耿哥,人家就算身高相貌学历都没法跟叶姐比,可她也是高干子女,国营饭店搓一顿都够我们全家用一个月。我们——吃不到一块去。再说了,我现在也买不起房。   叶烦:“她有房,两室一厅,你去她那边。”   张小明惊呆了:“不,不是,入赘啊?”   耿致晔:“孩子跟你姓,入赘什么?你想得美!入赘你就是蒋家人,不想让你占便宜都不行。”   张小明松松了一口气,老张家长子长孙入赘,他爹能气得立刻去死。   叶烦:“好不好都先见见?你别着急拒绝,人家不见得愿意跟你见。”   张小明不禁问:“啥意思?”   叶烦:“大宝爸爸的发小就是这么一说。女方还没回话。你现在一会担心这个,一会操心那个,说不定白忙活一场。”   “哦哦。”张小明懂事地点头,“那万一她跟大宝一样病了,脑子昏昏沉沉同意了呢?”   大宝抬头:“小明,我是病了不是傻了。”   张小明噎住。叶烦乐了,笑着训他:“睡你的觉!”   大宝往他爸怀里挤。耿致晔赶忙搂住他,免得儿子从他腿上掉下去:“大宝,不怕同学看见笑话你?”   大宝平时不往爸爸怀里挤,身体难受才不在意谁笑话他,“谁让你叫医生往我屁股上扎针?”   耿致晔:“你还好意思说,打个针哭的跟天河决堤一样——”   “不许说!”大宝伸手捂住爸爸的嘴。   耿致晔拿掉他的手:“不睡就起来。”   大宝侧着身体找个舒服的角度闭上眼。   经过大宝一闹,张小明也觉得自己想太多多余。   叶烦看到他点头,就对耿致晔说:“一会下小了,你带他买几身衣服,剪剪头发,稍微剪一下就行,别剃成你这样。”   耿致晔摸摸自己的小平头:“多利落啊。洗澡顺便就洗了。”   叶烦:“我很认真啊,剪大宝这样的学生头清爽就行。衣服也别买花里胡哨的,黑和白不会出错。再买两双回力鞋。有厚底就买厚底,显得他高。对了,再买一副刮胡刀——”   张小明忙死:“叶姐——”   “衣服、鞋、刮胡刀能用很久,买来不亏。”叶烦打断,“这次没见成收起来,下次见面前还可以用。再说了,刮胡刀张大爷可以用,鞋和裤子你弟也可以穿。”   张小明一听家里人可以用,就表示听叶烦的。   叶烦又说:“再去电影院了解了解最近有没有新片。”   张小明不禁问:“还要去电影院?”   叶烦:“没见成谁回谁家。你问人家要不要回家,她说可以等一会,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耿致晔笑着说:“不介意跟你处处。你俩第一天见面不了解彼此,去公园大眼瞪小眼,不如找个电影院把时间耗掉。不要觉着你叫她回家是善解人意。女方愿意跟你处对象就不介意浪费时间。”   张小明宛如醍醐灌顶,脱口道:“耿哥真厉害,连这都懂。”   耿致晔总觉着这话不像夸他:“这是常识!”言外之意你笨。   张小明顿时不敢多嘴。   叶烦:“如果从电影院出来快中午了,就问她想吃什么。她说随便,你就问是水饺还是羊肉串,还是去俄罗斯餐厅。她说天热不想吃水饺,你这个时候说什么?”   “羊肉串?”张小明试探地说。   大宝忍不住开口:“俄罗斯餐厅!”   叶烦瞪儿子:“少说两句,嗓子都哑了。”又对张小明说,“别提烤鸭,全聚德六七块一只,你俩到俄罗斯餐厅吃饱也就这些钱。”   耿致晔和叶烦带全家去过。耿致晔道:“那边看着高端,其实奶茶才三毛一杯。两杯茶一份甜点,比如奶酪饼,一份烤肉,随便要个主食,再来一两个菜,差不多五块钱。”   张小明没想到这么便宜,忍不住问:“可以外带吗?”   耿致晔没听明白。   张小明:“我想改天从餐厅门口过买一份蛋糕。小妹和小弟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蜂蜜蛋糕。”   耿致晔张张嘴,想问你吃过吗。“回头你问问。”耿致晔道,“是不是不下了?”   张小明到门口看到雨停,“明天晴一天,后天就可以下乡。”   叶烦:“过了二十五号让村里人杀两头猪,你和小舅一人一头。”   张小明:“因为天凉了大家愿意进厨房?”   叶烦摇头:“去外地上学的大学生该出发了——上车饺子,下车面。”   这话到张小明耳朵里自动转换成肉好卖。他想说什么,看到从外面进来的人,愣住。   耿致晔见状叫叶烦下去看看。叶烦趿拉着凉鞋到门边也不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迎上去:“嫂子,怎么不提前发个电报。”   耿致勤、二宝和于文桃都从屋里出来。   于文桃看到耿森森和耿磊磊头发滴水,惊呼:“淋到了?小勤,快拉开炉子烧水,洗个热水澡别着凉。”   耿森森不在意地说:“没事。”   于文桃:“今儿大宝就病了。”   耿森森吃惊:“这么不巧?还想跟大宝弟弟玩呢。吃药了吗?”   叶烦叫他们进屋,先别管大宝。   张小明见状就说他先回去。   叶烦点点头,打开冰箱,拿三个之前卖剩的奶味雪糕。于文桃忍不住说:“先洗个热水澡再吃。”   叶烦:“要想生病也不差这一点。”   炉子上本就有个热水壶,里面是热水,耿致勤等她大嫂吃好雪糕就叫她先洗澡。往常二宝肯定趁机要吃雪糕,今天哥哥打针跟哭坟似的,吓得二宝不敢贪嘴。   耿森森问:“犇犇和卉卉呢?”   叶烦:“前几天卉卉在公园卖雪糕被她舅妈看见,她姥姥勒令她赶紧过去,今早吃过饭就去了。”   有公园卖对联在前,耿森森听到卖雪糕不意外,直接问:“过去挨训啊?”   叶烦点点头,问:“磊磊收到通知书了?”   耿磊磊之前因为他叔他婶很自私的言论对他俩有点别扭,回到家听到父亲夸叶烦脑子灵活,他就没想到搞农村合作社,对他俩改观。   耿森森趁着哥哥不在家跟他爸告状,耿致晔大哥叫大儿子买菜做饭,名曰帮父母分担家务。接了地气,耿磊磊终于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能照顾好自己,不给家人和社会添麻烦就很不容易,终于理解他叔他婶。   面对叶烦,耿磊磊有点羞耻,不敢抬头看她,弱弱地说:“收到一周了。”   于文桃发愁:“也不知道宏伟有没有收到通知书。没考上难道再来一年吗。”   叶烦:“今年他十九,来一年才二十岁。”   于文桃摇头:“今年考不上,再来一年也白瞎。还不如当初叫他上中专。”   叶烦不想跟她争执,问二宝困不困,要不要去罗汉床上睡一会。   二宝在屋里画今天的雨,一个多小时,累了,就听妈妈的话睡到爸爸身边,小声问:“爸爸,哥哥屁股还疼啊?”   耿致晔手臂酸疼,无奈地说:“你哥是个娇气包。”   大宝嘀咕:“才不是。针扎的疼!”   耿森森听到他的声音过去:“你没睡着啊?”   大宝睁开眼:“屁股痛睡不着。”   耿致勤闻言翻个白眼,两个小时过去了,能有多疼啊。还说不是娇气包。“森森,别管他,你饿不饿?我给你做几张鸡蛋饼。”   耿森森看一眼他叔手腕上的表,现在才十点,离吃饭还有两个多小时,到那时他肯定饿得出虚汗:“麻烦小姑了。”   耿致勤去厨房,叶烦问她婆婆要不要下乡住几天,乡下凉爽。   以前于家粮食不够吃,叶烦不许她婆婆留宿。现在家庭承包,地收拾的好,打的粮食多,叶烦不再阻止,于文桃想回去。   可是叶烦和耿致晔轮流卖冰棒辛苦,于文桃就想帮着分担一下。于文桃意识到家里有大儿媳妇照看,就说:“住几天也行。”   叶烦心说,说得真含蓄。   “那明天下午叫小明拉你过去?”叶烦问,“多带几件衣服,过够了就叫小明捎你回来。”   于文桃焦心小侄子的通知书:“那就明天吧。要不要买点东西?”   叶烦:“您说呢?”   于文桃好意思空着手回娘家。但是乡亲们看见了会胡思乱想。于文桃不想被他们追着乱问,第二天上午就去供销社。   耿致晔带张小明理发,然后置办行头。   现在在机关单位上班的人几乎都是黑色长裤白衬衫,张小明买两套这样的,耿致晔就让他换上一套,然后带他买鞋。   厚底回力鞋比张小明平时穿的布鞋厚一公分,又因为黑色裤子显腿长,配上张小明利落的短发,被修的干干净净的面容,瞬间年轻三四岁。   耿致晔不满意,又带他去商店,买了刮胡刀香皂美加净等物。耿致晔提醒张小明记得用。张小明难以置信,出了百货商店就问:“现在相亲这么讲究啊?”   耿致晔:“你想被人高看一眼就要这么讲究。”   “可是不是骗人吗?”   耿致晔问:“你用不起?”   张小明用得起,但是他觉着这么讲究不像他,“爹娘会不会骂我败家?”   “你爹娘要钱还是要儿媳妇?”   当然是后者!要说为了相亲置办的,全家都得夸他开窍。只是他妈会加一句,花了这么多钱也不知道能不能相成。他二弟会酸了吧唧的来一句他有钱啊。   然而张小明没能顺利回家。到胡同口就被在阴凉处聊天的大爷大妈叫住。张小明停下,李大妈惊呼,“这是小明?乖乖啊,不认识了。”   张小明的脸通红。   耿致晔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待张小明应付完这些大爷大妈回到家,已是半个小时后。   第一次这么光鲜亮丽,张小明别扭,进院就躲回房。   张小弟躺床上看书,听到动静抬眼顿时愣住,随后不由得坐起来,“你——”   “我换掉。”张小明急急忙忙说。   张小弟:“换什么?不是挺好?”   张小明停下,试探地问:“你觉着好?”   “早该买新衣服。天天穿着老头衫比爹还像爹。”张小明看他手里的包鼓鼓的,“还有什么?”   张小明立刻拿出来:“还有一套衣服一双鞋。小弟,你试试。”塞给他又说,“还有肥皂和刮胡刀,还有擦脸的,我放盆架那边吧。以后大家都能用。”   张小弟:“放屋里!”   “可是——”   张小弟瞪眼:“不想给老二用,行吗?”   张小明担心他又拿菜刀砍人,赶忙安抚:“可以,可以。”说完还是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换上他的大裤衩和老头衫。   张小弟奇怪,他大哥今儿病了不成,居然这么舍得花钱,“怎么突然想到买衣服?”   “耿哥叫我买的。说回头给我介绍个对象。”   张小弟很意外,心说耿致晔居然这么好:“人家跟咱家非亲非故,又不图我们什么,还这么帮你,说明人家心善。”   “是呀。”张小明感叹,“他们真好。”   张小弟见他大哥不会变成白眼狼就不再废话,“衣服拿一边去,我是学生,穿你的衣服像大人,同学就不跟我玩了。”   张小明信以为真,就把衣服和鞋塞柜子里。   傍晚,张小明载着于文桃到村里,于大舅家刚刚做好饭。张小明吃过晚饭不饿,于大舅就给他摘个番茄和黄瓜解渴。   翌日上午卖完菜,于小舅拉着儿子和堂侄随张小明去叶烦家。   叶烦对于小舅说:“现在不如前几天闷热,先拉三箱冰棒,开车慢慢卖,就不往公园放了。小明,卖的钱我们两家五五分。”   张小明不在意地说:“都行。”   于小舅看看天:“感觉很热啊。”   叶烦:“以前在树下燥热,现在在树下是凉风。”又对于宏伟道,“我们去拉冰棒。小明,你回家休息。小舅可以去公园感受一下,一会我们在公园卖到十一点半,大家都回家做饭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于小舅依然认为可以多拉几箱,碍于他不敢得罪叶烦,就由着小儿子跟叶烦各拉三箱。   于家人跟杨孟夏母子几人不熟,于小舅有点怕她,因为用村里人话说杨孟夏是官太太,自古民畏官,所以在叶烦家稍作片刻就去公园。   大宝病了没法去少年宫,耿致晔就叫他妹照顾大宝和二宝,他陪嫂子把钱取出来。   叶烦十分满意洋气大爷同事的房子,担心夜长梦多,早几天就提醒耿致晔回头先买那套房。   杨孟夏气质温柔,在古代就是大家闺秀,房主老两口跟杨孟夏闲聊几句,发现她一肚子墨水,应该很喜欢自己家的装修风格,房子不会被糟蹋,就立刻跟她过户。   一万块还剩一千,杨孟夏看着轻飘飘的房产证明感觉很不值,跟房主分开后,杨孟夏就忍不住说:“钱不值钱啊。”   耿致晔很纳闷,嫂子什么时候变得跟叶烦烦一样爱钱。   “嫂子觉着买贵了?”   杨孟夏摇头:“不是贵不贵,是觉着省吃俭用多年攒的积蓄就这么没了,心里蛮复杂。”   耿致晔:“您和大哥结婚二十多年,还是双职工,就这点钱?”   “还剩六千,加上我妈给的,八千。”杨孟夏停顿一下,又说,“其实是九千。等我走的时候给你们一千,你们每月给磊磊五十块钱零花钱。我一次都给他,他——我怕他大手大脚习惯了,以后因此触犯法律。”   耿致晔:“那给我们五百就行。两百留他平时用,三百留他应急。烦烦看的另一个房子一万,远不如这个,但比这个宽敞点,买来不亏。于姨也这么认为,所以上个月就把钱取出来。我们下午去看看?”   杨孟夏问:“取了多少?”   耿致晔:“三千。”   杨孟夏叹气:“没想到到头来需要找她借钱。”   耿致晔道:“烦烦本想叫你用我们的。她这个暑假赚了一千多,算上之前的,两千多块钱还没存。”   杨孟夏不由得停下:“有这么多?听说大学七月几号才放假,去掉下雨天,不是才干三十天?”   耿致晔:“烦烦和宏伟一起去拉冰棒,一次三四千个,城里最大的百货商店也没他们买的多,冰棒厂给最低价,三分钱一个的冰棒净赚一半。”   杨孟夏算一下,就算两千个,一天净赚三十,“烦烦不是说之前她分三成吗?”   耿致晔点头:“之前是这样。嫂子,雪糕和豆沙味的赚钱啊。豆沙味的五分钱一个净赚三分,雪糕净赚五毛,一百个就是五块。最热那段时间,一天不止卖两百个雪糕。”   “首都人这么舍得吃?”   耿致晔:“奶味雪糕里面真有奶,大爷大妈都舍得给孙子孙女买雪糕。等一下,嫂子,你是不是以为烦烦卖冰棒分到一千多?不是,还有早上卖菜卖肉分的钱。”   杨孟夏不禁说:“这就难怪了。”   耿致晔道:“烦烦说你之前答应于姨没钱找她借,她又把钱取出来,你用我们的她可能不高兴。”   “那就用她的吧。”杨孟夏道,“下午就去是不是太急?”   耿致晔:“早买早省事。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两个房子不一样,俩儿子怎么分。”   杨孟夏下午看到那处房子,要装成上午那套那样至少要花两千块,差距这么大杨孟夏果然忍不住头疼那处好的给老大还是给老二。   翌日上午,杨孟夏带俩儿子两边看一下,回来就让他们抓阄。   价钱贵的房子离耿磊磊的学校近,耿磊磊也想把房子装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耿森森喜欢大宝的房间,有博古架有老式书桌,但又怕他哥小心眼多想没敢说出来,结果他抽到南边的房子,他哥如愿抽到大宝学校西北方的房子。   杨孟夏见俩儿子对结果都很满意,说就这么定了,以后无论涨多少都别跟她抱怨。   哥俩保证不抱怨,杨孟夏安心在这边过一周就带着小儿子回西南。   此时耿致晔已返校,耿磊磊就接下送堂弟堂妹去少年宫的重任。   八月二十三周末早上,张小明卖菜还没回来,程石头来叶烦家,听说耿致晔不在家,不禁问:“开学这么早?”   叶烦:“暑假只有一个月,返校好几天了。你来是不是说张小明的事?”   “对!”程石头问,“你知道?那就好办了。回头我俩跟他一块去?”   叶烦:“我中午卖冰棒没时间,你把他送过去吧。”   程石头内心很无语,这个女人真是钻钱眼里,“不能休息一天?”   “最近只能中午卖一会,上午和傍晚凉快不好卖,过几天可能都没人买。”叶烦道,“届时还不是想怎么休息怎么休息。”   其实叶烦最近不累。   之前于小舅到公园树下感觉比在叶烦家风扇底下还舒服,他很震撼——叶烦连这点小事都注意到。等叶烦拉着冰棒到公园,他主动说再过几天只能拉两箱,过了二十号一天兴许只卖一箱。   张小明考虑到之前都是叶烦和耿致晔出来卖冰棒,就说叶烦拉冰棒回来他负责卖。最近几天都是张小明卖冰棒。程石头今儿不来也是张小明卖冰棒。   程石头不知道怎么分工,便无奈地说:“当我没说。于姨呢?”   前几日张小明说于宏伟收到录取通知书,看起来像补录。即便是补录,于文桃也很高兴,当天又跑回娘家。叶烦说:“她最小的侄子考上师范学校,村长说这是于家村大喜事,叫她弟办几桌,她随礼去了。”   “首都师范大学?”   叶烦摇头:“外省的。”   “那也不错。农村教育没法跟城里比,能考上也不容易。”程石头坐下喝一杯茶,又跟叶烦随便聊几句,张小明回来了。   程石头一看张小明穿的跟捡破烂的似的就后悔帮他牵线。可是女方那边说好了,没法临时反悔,就当自己瞎,不知道他什么样。   叶烦叫张小明回去收拾一下,张小明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到家就洗头刮胡子换衣服。   半个小时后,张小明到叶烦家,程石头脱口而出:“你找谁?” 第92章 峰回路转   张小明下意识看叶烦, 程大哥什么意思?女方突然反悔了吗。   叶烦因为程石头的话糊涂了,看到程石头像不认识张小明,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程主任,仔细看看他是谁。”   程振华眯着眼打量一番,忽然睁大眼睛:“张小明?”   叶烦笑着问:“还行吧?”   “行啊。”张小明回家收拾的半个小时,程振华都想好他小舅子和小舅子的连襟以及今儿相亲的女方回头怎么埋汰他。张小明像换了个人,程振华心情大好,“坐公交过去。叶烦,我的自行车先放你家。骑车过去头发被吹的跟鬼一样,热的满头大汗, 不要说蒋苹,我也瞧不上他。”   张小明心说, 无论啥样我不还是我吗。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真讲究。   叶烦送他俩出去:“小明,机灵点。对了, 公交车上小偷多, 钱放好。”   张小明有经验, 钱分开放几个兜里, “叶姐放心。叶姐, 你小舅回村了, 说十点多换他堂侄来跟你一起批发冰棒。”   叶烦:“是不是今儿请客吃饭?”   张小明点头:“你小舅还找人买一头猪,说宏伟是于家第一个大学生,必须好好热闹热闹。还让我问你和小勤去不去。我说耿哥回学校了, 大宝和二宝要上课,你得送他俩走不开, 小勤要留在家里做饭, 他就说回头叫他堂侄给你捎一个猪腿。”   程振华不禁说:“于家人这么舍得?”突然想到什么,“这个暑假跟着你赚到钱了吧?”   叶烦笑笑,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程振华道:“回头给我割两斤。”   “赶紧去吧。”叶烦心说,您老真不客气。   程振华越看张小明越满意,以至于叶烦不耐烦他也不生气,笑着说:“走了,走了。”   十点多,便宜表弟带着猪腿过来,程振华已经把张小明送到相亲的公园回来。叶烦给他割两三斤猪肉,就带着便宜表弟去批冰棒,然后直接去少年宫。   如今早晚凉爽,但中午依然让人忍不住冒汗,所以冰棒还算好卖。   十二点半,叶烦带着便宜表弟回家吃饭,街坊四邻找他俩买几十个冰棒。饭后,俩人分别去一南一北两个公园。两点后公园人多起来,俩人各两箱冰棒断断续续卖完。   要是以往四五点卖完,叶烦非带表弟再买两箱。现在秋意渐浓,两人分一箱也卖不完就干脆回家。   叶烦和表弟到家歇片刻,张小明过来,告诉叶烦相亲经过。叶烦听他说完心里有了猜测,对张小明说,“你别管了,后面的事交给我,饭后就跟表弟去村里。”   表弟忙说:“嫂子,别做我的饭,宏伟答应给我留一盆折箩。”   叶烦笑着说:“我家七点才做饭,你想吃也没有。”   张小明一直没想过人家能看上他,对于今天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也不难过:“我家做饭了,我先回去等着吃饭。”   到家就把衣服鞋换下来,然后鞋在墙边晾晒,衣服直接洗了小心挂好。   张小弟见他这么小家子气,忍不住皱眉。而他也知道说了没用,干脆去厨房看看他妈做好饭了吗。   就在这时,程振华蹬着车子到叶烦家。   叶烦见他进来就没好气冷哼一声。   程振华头皮发麻,心说叶大小姐生气的样子真不好相与啊。程振华挤出一丝笑:“我先说,她脑子有病。”   叶烦眼神示意他进屋聊。   程振华进去就坐到叶烦对面,看到叶烦要倒水赶紧说:“别忙,家里做饭了,一会就回家。”   叶烦问:“什么情况?”   程振华问:“张小明没说?”   “他说人家嫌他没工作,还要给他安排个临时工作,张小明没敢明着嫌弃工资少,就说现在挺好,不麻烦她张罗了。我相信张小明不敢糊弄我。”叶烦问,“女方怎么说的?”   女方回到家也没添油加醋,但是她不信真有人宁愿风里来雨里去,也不愿意找个踏踏实实的工作。下午她就到程振华家里抱怨,人看着老实,其实虚伪,还叫程振华劝叶烦早日跟他拆伙。   程振华问她张小明怎么虚伪。蒋苹就说她介绍的工作被张小明直接拒绝,又说她算过张小明一身行头,最少三十块钱。以张家的情况他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最后说男人要是都这么虚伪又虚荣,她还不如找个盘正条顺,至少看着养眼还带的出去。   程振华本想解释,然而蒋苹先入为主,程振华说多了,就她多疑的性子指不定认为自己跟叶烦有见不得人的交易,拿她跟叶家换资源,索性承认自己识人不清,等会就去叶烦家。   蒋苹走后,程母数落他办事不够周全。程振华冷笑着说,“她以为临时工是什么好工作?张小明三伏天一天分的钱保守估计二十。”   二十块钱对程家而言是小钱,可是一个月干二十天左右赚五六百,比程父工资高,程母不得不认真对待,问:“真的?”   程振华:“一天几块张小明不嫌少,但入不了叶大小姐的眼。”   程振华的妻子也在家,闻言就问:“穿回力鞋西裤白衬衫真不是人家打肿脸充胖子?”   “以张小明的收入不是。”程振华又说,“我陪张小明去公园的时候试过他,本人真老实,衣服和刮胡刀都是耿致晔带他买的。不是叶烦提醒,他能穿早上卖菜的衣服去相亲。这点还不能说明人家老实?“   程母:“那刚才蒋苹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程振华反问:“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嫌张小明个头不够高长得不够好。什么虚伪,都是托词。”又忍不住抱怨,“张小明什么情况,我说的明明白白,还给她时间考虑,结果就这,我回头怎么跟叶烦解释?”   程母:“她想找个好的没错,可是干嘛不直接说?”   程振华妻子:“怕又遇到个前夫那样的,也怕家里人数落她,第一次亏还没吃够,还想再吃一次吧。”   程母皱眉:“人家那孩子都没嫌她结过婚生过孩子,她还这么多事?石头,这事你别管。”   程振华妻子一听张小明不嫌女方有娃,突然想到一个人,就把这位女同志的情况说给家人听,然后又说:“她娘家跟蒋家条件差不多,人家不怕男方图她家世好,对她女儿好就行。她跟前夫是同学,俩人都强势,结婚前不常在一起觉着可以忍受,结婚后天天干仗,孩子两岁就离了。人家真想找个脾气好,她说一男方不会说二的。”   程振华苦笑:“这个还没解决,你又来一个?我说过张家只能给张小明一间房,她带着孩子嫁过去住哪儿?”   “人家四个哥哥,一个哥哥出点钱,父母再出一点,买一套就是。耿致晔不是跟你说,他和叶烦的房子不到一万块钱?这点钱她父母出得起。”程夫人道。   程振华:“由父母掏钱买房,四个哥嫂没意见?”   “嫂子有意见的话当她借的也行。张小明那么能赚钱还怕还不起?”他夫人又问。   程母赞同儿媳妇的说法:“父母出一两千,她工作十年也攒点钱,其他的钱都找她哥嫂借,算张小明一天赚二十,一年工作三百天,明年年底就还清了。”   说得好像张小明年底就能结婚似的,“回头我就这么跟叶烦说?”   他夫人很有信心:“要是这个还不成,张小明的个人问题我包了。”   得了这句话程振华轻松不少,听到叶烦的问话程振华就说:“张小明没心眼,蒋苹说什么是什么,你肯定不这样想?”   叶烦:“怕人家图她什么,结果一见面就要给人安排工作?打的什么主意?一把年纪的人还学小姑娘试来试去。她是找搭伙过日子的人,不是风花雪月谈恋爱。”   程振华干笑。   叶大小姐的嘴巴真厉害。   也亏耿致晔受得了。   叶烦:“这事就算了?”   程振华点头,然后说他夫人认识一位女同志,在幼儿园当老师,指着东南方向,“二宝学校隔壁的幼儿园。有个女儿今年六岁,到秋上小学还能跟二宝一个学校。”   叶烦道:“带着孩子找对象应该是想好好过日子。”   程振华没想到这一点,闻言不禁说:“对,为了孩子着想也不会跟张小明天天吵闹。”接着就问,“见见?”   叶烦叹气:“今天这个可以先见,见成了再告诉张小明父母。带孩子这个得先问问张大爷,人家不一定能接受一个外姓小孩。”   “那你先问问,我也叫你嫂子问问。”程振华道。   叶烦见他起来就送他出去。   到门口,张大妈过来,小声问:“小叶,听说小明今儿见的对象女方不满意,因为啥啊?你跟大妈说说。”   叶烦本想随便应付两句,又觉着张大妈可能已经问过张小明,便直接说:“嫌小明不够高,长得不够好。”   “不是嫌小明没正式工作啊?”   叶烦道:“说嫌工作好听点。怕伤了小明的自尊心,女方故意那么说的。”   张大妈叹气:“之前几个也是嫌他这一点。我也知道高高大大门前站,怎么看都好看。可谁叫小明像我,没长个大高个啊。是我对不起他。”   叶烦真想翻白眼,知道对不起他还偏疼二儿子,老太太眼盲心也瞎啊。   “现在有一个,就怕你不满意。”   张大妈苦笑:“我们哪敢不满意。别管她啥样,愿意嫁给小明,老老实实过日子就行。”   叶烦没提女方家世,只说在前面幼儿园工作,跟前夫和平离婚带个女儿,最后说:“孩子大记事了,可能养不熟,我怕你们老两口因为这点不同意。”   张大妈听叶烦说的时候确实有点犹豫,听到对方比张小明小两岁,又觉着还可以再生,便认为可以见见。对于叶烦的话,张大妈有另一番看法,“孩子大了知道谁好谁不好,小明对她好,她肯定也会对小明好。”   叶烦:“那就当你同意了。回头你跟小明说说?我还没告诉他。”   张大妈立刻回家找儿子。   叶烦的便宜表弟刚才见程振华进来就随便找个理由躲出去,回来正好看到张大妈着急忙慌的样子,他赶紧朝叶烦走来:“小明他娘生气了?”   叶烦摇头,把这个幼儿园老师的情况告诉表弟,问:“你觉着怎么样?”   便宜表弟说:“老师肯定比之前那个稳。老师乱来也得偷偷摸摸的,不然名声坏了,就算她家里有权有钱,也能被学生家长闹离职。”   连他都这样说,叶烦觉着这个稳了。   翌日上午交接班,叶烦见着张小明就问他要不要见见。张小明先说见见,然后才想起来说人家有可能看不上他。   叶烦一听这口气明显跟上次不一样就知道他满意。   程夫人速度快,当天下午程振华下班绕到叶烦家告诉他那边要见见,最好是这两天,因为过几天开学老师没空出来。   叶烦就把时间定在八月二十六号。   这天早上,张小明和于小舅各拉一头猪和半只羊以及上百斤菜和水果,在大学附近卖。   老师们一看什么东西都新鲜,干脆也不去菜市场,蔬菜水果和肉都找他们买。   九点多,张小明回来,小舅直接回家——天凉了买冰棒的人少,今天起不再卖冰棒。   张小明把车放叶烦家门口就回家吃饭洗漱,然后去约定好的公园。   一回生二回熟,张小明这次没叫人陪。   到跟前,俩人都傻眼,一个小时前见过。   女方在幼儿园那边有房,但是是租的。快开学了她从父母家搬过去,屋里什么都没有,早上就找张小明买点蔬菜和水果,还是最后剩的一点,张小明全给她只收一块钱。   俩人尴尬好一会,女方才说他换了一身衣服差点没敢认。   张小明老实,说他觉着自己啥样就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可是耿哥不这样认为,说体体面面的是对人的一种尊重,然后问对方是不是不习惯。   女方表示很好——公安也不是一天到晚都穿制服,军人非工作时间不能穿着军装出来等等,说了许多,张小明放松下来。   俩人又聊许多,公园的人少了,张小明要请她吃饭。女方答应。张小明问吃什么,女方觉着吃饺子狼吞虎咽有辱斯文,又不好意思嫌弃,就让张小明决定。   张小明把人带去俄罗斯餐厅,说他家蛋糕好吃,给他小弟和小妹买过。   耿致晔之前教过他,他顺利点了餐。女方观察的仔细,见他神色拘谨却努力镇静,觉着他很少来餐厅。   程夫人跟女方说过张小明能赚钱。有钱不乱花,让女方高看一眼,认为他是过日子的人。   三点多张小明才回来。叶烦不用问也知道结果很好。叶烦见他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猜到他先来自家,颇无语:“张大爷张大妈等急了,赶紧回家吧。”   “我——”   叶烦:“以后遇到彼此不好出面的事再告诉我,我叫程振华的老婆跟女方父母交涉。”   张小明笑着应一声“好”,兴奋地往家跑。   快开学了,全家都在屋里复习功课,以防到学校才发现以前学的忘得一干二净。耿致勤见状等他走远就问:“这个能成吧?”   大宝头也不抬地说:“小明那么高兴还用问啊。”   叶烦放下书本:“耿大宝,在外人面前给小明留点面子,喊小明叔叔。”   “小明喜欢我叫他小明。”大宝朝妹妹看一下,“不信你问二宝。”   二宝点头:“张大爷也知道我叫小明‘小明’。”   叶烦看小姑子,是这样吗。   耿致勤点头:“嫂子,卉卉和犇犇被楚家老妖婆关起来了吗?”   叶烦噎了一下,心说跟“老妖婆”比起来“小明”确实好听多了,“怕他俩玩野了给他俩收收性子。”   耿致勤没好气道:“用得着他们?你想不到这一点?从大嫂和磊磊到这边到现在有半个月了吧?就大嫂走那天允许回来住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姓楚!”   叶烦:“老太太要死不活,谁敢跟她计较?”   杨孟夏带着耿森森回去那天,耿卉卉和弟弟一进家门就抱怨她姥姥能折腾,她一说回家她姥姥就哼哼唧唧叫着难受,好像不把她和犇犇培养的视金钱如粪土不罢休一样。   没见过这么癫的姥姥。   楚风禾就吃她妈这一套,让俩孩子忍一下,还说万一姥姥有个好歹,他俩会愧疚终身。   耿卉卉跟她姥姥感情不深,又正是受不了拘束的年龄,天天被盯,耿卉卉忍不住骂,死了省事!   叶烦知道他俩心里不痛快就当没听见,也没数落她没礼貌。耿致勤陪侄子侄女一起骂,杨孟夏听不下去出声制止。   耿致勤问叶烦:“她不怕卉卉和犇犇回来后再也不想去楚家?”   叶烦:“他俩不想有用吗?当初说好的给买房就听妈妈的安排。”   “那也不能这么安排。”耿致勤道,“今儿我把话撂这儿,寒假还这么干,我拿刀劈了两个老不死的!”   耿磊磊吓得打个哆嗦。   叶烦见状道:“看把你厉害的。今儿二十六了,能用几天不回来?”   话音落下,大门被推开,叶烦扭头,失笑:“真不禁念叨。”   姐弟俩跑进来就喊:“小婶,我们终于熬到头了。”   叶烦:“找个小马扎坐下歇一会。”   姐弟俩把书包往隔壁罗汉床上一扔,就拿着凳子坐下长吁短叹。   叶烦:“你姥姥姥爷是不是要查资料备课没空管你们?”   耿犇犇摆手:“不要跟我提他们。小婶,冰箱里还有冰棒吗?”   叶烦点头:“给你姐拿一个。”   耿犇犇打开冰箱发现一半猪肉一半冰棒忍不住震惊:“买这么多肉?”   叶烦:“宏伟收到录取通知书你于家舅爷宴请亲朋杀一头猪,给咱家一个猪腿。”   耿犇犇想看看有多少,抬手一碰,发现切开分装好的。耿犇犇拿出一块:“小婶,晚上吃肉丝面?”   叶烦:“那你放厨房解冻。瘦肉煮面条,肥肉切片炒素菜,或者做回锅肉?”   耿犇犇连连点头,顾不上关冰箱就把肉送去厨房。   耿致勤问:“最近没吃过肉?”   耿卉卉叹气:“我姥姥家那么多人,买二斤我和犇犇分不到三两。小婶,没有鱼虾啊?”   叶烦:“有干鱼干虾。前几天甬城过来送货,我去供销社看着他们结账顺便买的。”   耿卉卉:“岛上渔民是不是可以进甬城市区卖?”   叶烦点头:“那边说了,一旦这边市场不需要干货,他们就生产鱼罐头或者即食小海鲜。”   耿卉卉希望热情的岛民能越来越好:“这就好。”看到她弟回来,给他一个雪糕,又给哥哥弟弟妹妹拿几个。   然而大宝二宝没敢接,担心闹肚子。   耿卉卉就把雪糕放回去,问:“磊磊哥,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   耿磊磊:“跟你们同一天吧。我的学校离得近,随时都可以过去看看。”   耿卉卉离开许多天,谁都想关心一下,然后就问她奶奶干嘛去了。   耿致勤:“回娘家了。明天或后天回来。宏伟要去学校报到,十有八九姑侄二人一起进城。”   耿犇犇问:“学校远吗?”   叶烦:“不远,六百里,乘坐时速一般的火车,晚上出发第二天上午能到。”   耿卉卉感叹还挺好。   全家和亲戚关心一遍,姐弟二人心里终于舒坦了。   第二天早上想起两个堂兄买的房还没看过,拽着耿磊磊去看房。   钥匙在叶烦家,耿磊磊在家也没什么事——大宝二宝不用去少年宫,他就拿着钥匙带他俩过去。   耿卉卉房子那边的房东搬走了,留下很多清末的瓷器和明式家具,耿卉卉进去就惊呼,“磊磊哥,你们遇到大善人了。”   耿磊磊:“很贵吗?”   “吗去掉好吗。”耿卉卉指着书架上的几个青花瓷,“就是新的一个也要一两块钱。还有这些家具,陈小慧见着能疯。”   耿磊磊挠挠鼻子:“我就觉着带着腐朽气——没想到这么贵。”   耿卉卉:“你管它带什么气,能卖钱不就行?你看不惯都堆在南边杂物房里。”   好有道理啊。耿磊磊不禁说:“那,那回头我那边就这么装修。”   “你什么时候去旧货商店?我陪你去。”   耿磊磊道:“开学后。我妈说每月五十零花钱由我自己随意支配。小婶说每月一号给我钱。”   耿卉卉没想到他这么痛快,以为他会嫌自己钻钱眼里。耿卉卉对他的转变甚是欣慰,没大没小的拍拍他的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耿犇犇乐了:“姥姥要知道她说了半个月的书中才有黄金屋,结果你还这么爱钱,又该说跟奶奶学的。”   “我理她?”耿卉卉撇撇嘴,把她觉着精美的东西都放底层柜子里,以防大老鼠路过踩倒。   以前耿磊磊在家买几个月饭菜,深刻认识的钱中用,就和堂妹一起把值钱的东西收起来。   三人又到犇犇学校后面的房子看一下便回叶烦家。他们到家张小明已经卖菜回来,叶烦和张小明在算账。   从六一到现在,叶烦把账目统计出来,对张小明说:“一千五百四十三,净盈利。加上之前的,买车的钱出来了。告诉你父亲,公历九月一号开始不再每天向家里交钱。”   张小明:“可是我弟——”   叶烦:“你弟你妹是你父母的责任。就算给你弟娶媳妇花一千,给你妹陪嫁花一千,你父母手里还有五百。老二和你两个妹妹每月都往家交钱,这些钱足够家用。你父亲的工资是净剩的。以后你每月给家里十五,你家每月可以存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对普通家庭而言很多。张小明不担心父亲没钱用,便说:“那我找机会跟我爹说一声。”   叶烦:“你觉着你一个月赚很多,往家里交十五很少,那你有没有想过把钱给你父母,你娘转手给你二弟,你二弟糟蹋了,回头你父亲进医院,你只能去卖血?如果你把赚的钱存起来,将来你父亲生病,你随时可以拿出来?”   张小明如梦初醒,像才知道这一点。   叶烦:“你父母年龄大了,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还有你对象那边,你也要留点钱看电影,或者给人家孩子买点好吃的吧?”   张小明连连点头:“谢谢叶姐提醒我。我,我没想到这些。”   耿致勤在一旁腹诽,你那个脑子能想到什么啊。耿致勤嘴上说:“以后遇到跟钱有关的事先问问我嫂子。”   张小明不由自主地点头:“叶姐,是每月存,还是天天存?”   叶烦:“一周存一次,告诉人家零存整取。每周六过去。虽然周日也有人,但是只有一两个人值班,去的不巧需要等。”   张小明暗暗记下,“那我先回去?”   叶烦:“问问村里人要不要做糖葫芦,你照批发价收。回头我带你去买糯米纸,用糯米纸包起来,一个装冰棒的箱子可以装很多,一次过去拉一箱,卖完一天能赚七八块钱。”   即便只能分到三块钱,一个月按二十天算也比上班划算。张小明想干,“叶姐都想到用糯米纸包糖葫芦,肯定想好去哪儿卖?”   叶烦:“告诉于家村的人去学校门口卖,必须非常干净。大宝要是吃了闹肚子,以后不跟村里人合作。”   张小明不由得看大宝和二宝:“你们同学很喜欢吃糖葫芦吧?”   大宝白他一眼,还用问,哪个小孩能拒绝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啊。   张小明笑了:“叶姐,我回头就问问他们。”   耿致勤赶紧说:“嫂子,你哪来的糖啊?”   叶烦:“村里人会做麦芽糖。有白糖的话可以放一点,不放也行。对了,山楂蒸熟,少放点糖也不酸。”   张小明闻言反而担心村里人不会做。他刚说出自己的担忧,耿致勤就说她妈会,她几个舅舅肯定会。因为于文桃嫁到耿家之后就没做过糖葫芦,必须是在娘家学的。   闻言张小明踏实了。   村里人果真会做糖葫芦。   山楂成熟正好是大豆收上来小麦种下去村里没什么活的时候。   村长就腾出两间房,愿意赚钱的村民共同提供麦芽和糖葫芦,赚的钱按劳平分。   有的村民就问于小舅,即便装两箱糖葫芦也没有一百斤,而两箱的话车装不满空着也是浪费,不如捎他们进城卖菜,来回给他们一块钱。   车不是于小舅自己的,跟其他几家商量一下,几家都同意,他便告诉乡邻乡亲赶上方便的时候可以捎一个人和几筐货。担心把车累坏,总重量控制在三百五十斤以内。   村里人可以进城卖鸡蛋鸭蛋很开心,便不敢得罪于小舅,所以等糖葫芦做起来无人使坏。   十一国庆前,第一批糖葫芦出来,耿致勤的表兄去大宝学校门口,张小明去二宝学校门口。   二宝中午放学看到张小明就蹦蹦跳跳跑过去:“给我一串糖葫芦。”   张小明拒绝收钱:“拿着吃吧。”   二宝摇头:“不可以。妈妈说你卖剩了我再吃。”   二宝同学问:“你认识这个叔叔啊?”   二宝点头:“我家邻居。糖葫芦是我舅爷做的,可好吃了。”指着裹着糖葫芦的纸,“这个也可以吃。”把同学校友馋的贡献出零花钱,二宝才去找奶奶。   张小明没看到不远处一对母女正好看到这一幕。母亲正是张小明的相亲对象,她还不习惯有个摆摊的对象,来接孩子看见他本能躲开。可是听到二宝恐怕别人不知道她认识张小明一样就很困惑,二宝不怕被同学嘲笑吗。   耿二宝不怕,同学问她爸爸干嘛的,她真跟人家说保安,还说她妈是售货员。住在二宝附近的同学拆穿她,二宝另类解释“保安”二字,气得同学再也不打听别的同学父母干嘛的,就怕遇到一个“耿二宝”被气得英年早逝。   糖葫芦是跟早上的菜和蛋一起拉来的,糖葫芦先放在叶烦家。二宝早上吃过一个短时间之内不想碰糖葫芦,要不是妈妈说馋馋小朋友,二宝才不买。   二宝吃两个递给奶奶,听到小朋友问她怎么不吃,耿二宝很会说:“回家给妈妈尝尝。我妈妈赚钱很辛苦。”   同学又想到“售货员事件”,“耿二宝,你满嘴跑火车,再跟你说话,我就是小狗!”   二宝“汪汪”两声气得同学要打她,二宝开开心心跑回家。   叶烦这学期选修计算机,料到老古董费时间,叶烦就说中午不回来。   到家,于文桃去接二宝前蒸的米饭快熟了,于文桃就直接炒菜。饭后盯着几个小的午睡,然后叫他们上学。   五天后十一国庆,张小军结婚。   张家院子小,客人过来坐不下,就在饭店定几桌。不需要张小明干什么,这个老实人早上照常卖菜。他回来换身衣服等着招呼亲戚,叶烦载着两箱糖葫芦和便宜表弟一起去市区卖糖葫芦。   军校这天放假,耿致晔在家带孩子。   新娘子来之前张大妈请耿致晔去饭店吃饭,耿致晔拒绝:“我几个侄子侄女都在家,我得给他们做饭。”   这条胡同的街坊都给了一块或两块钱份子钱,于文桃是这条胡同一员不好意思不掏钱。耿致晔又说:“小勤和于姨去就行了。”   耿致勤没打算去,一直在屋里待着。她等张大妈出去就问:“听说她儿媳妇要的金戒指没买,等一下能顺顺利利进门吗?”   于文桃换上小皮鞋,正准备出去跟李大妈等人汇合:“临门一脚要钱就不娶!”   耿致晔乐了:“真硬气!你该庆幸我和烦烦结婚的时候提倡从简,特殊时期也没人敢挑事,否则能被你一个人闹崩。”   于文桃被耿致晔挤兑的悻悻地出去。   耿致勤见她妈一脸不自在,无声地笑一会,看着她往东去,放心地说:“你不数落她她一会真敢瞎撺掇。”   耿卉卉:“撺掇就撺掇呗。张家现在有钱还怕娶不到媳妇?”   耿致勤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可以啊。可是张小军就喜欢这个,张大爷不希望儿子打光棍,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二宝,要喝水吗?”   二宝在写法语词汇,摇了摇头:“爸爸,我想吃蛋糕。”   耿致晔:“你妈知道,回头经过餐厅给你买。”   耿卉卉忙问:“俄罗斯餐厅的蛋糕?”   耿致晔点点头。   耿卉卉高兴地大呼小叫:“叔,我怎么不是你女儿啊?”   耿致晔:“你爸妈愿意的话过继给我也行。”   耿卉卉不想被骂死,“不提他们您还是我亲叔!”忽然想起什么放下水杯,“犇犇,过几天姐带你去剃头,然后留到放寒假。”   耿致晔眉头一挑:“想气死你姥姥吗?”   耿卉卉一脸无辜,她啥也没干啊。   耿致晔问:“不是叫犇犇正月剃头?”   耿卉卉张张嘴,她叔天天在学校怎么没变成书呆子啊。   这反应也忒快!   耿磊磊今儿也回来了,看到耿卉卉一声不吭,不可思议:“真是这样打算的?” 第93章 看热闹   耿卉卉的计划被无情拆穿心情不好白了堂哥一眼就出去看热闹。   到门外她看到张小明穿着旧衣服, 虽然洗的干净,但袖口起毛了, 耿卉卉又忍不住回屋汇报:“叔,张大爷张大妈真不讲究,家里办喜事都不知道提醒小明买一套新衣服。”   耿致晔:“买了。前几天周末小明跟他对象去百货商店买的。我听你婶说的。可能张家谁说没必要穿这么好他就没拿出来。”   耿卉卉震惊:“他这么听话?”   耿致晔有时候也觉着不可思议:“他说家和万事兴,一家人不用那么计较。”   耿卉卉感叹道:“但愿小明的对象厉害,否则张小军能把他的钱哄得一干二净。”   张小军打算趁着结婚花钱的地方多叫他哥出点血,可惜张小明回到家跟他父母打声招呼就回他和张小弟卧室,而张小军下班回来张小弟也放学了,导致张小军每次都能碰到他小弟。   张小弟冷冷一瞥, 张小军吓得腿肚子哆嗦啥也不敢说,以至于张小明一头雾水, 问小弟二弟是不是有事。张小弟糊弄他说没事,然后问他赚的钱是不是在兜里, 又提醒他换衣服的时候别忘了拿出来。   张小明说忘不了, 然后从裤头里掏出一把钱。张小弟邹着眉头说:“你不如把钱放叶大姐家, 周六存钱的时候找她拿。耿大哥不在家, 她上课带孩子还要天天算账很麻烦。”   张小明认为上学比赚钱重要, 怕叶烦因此学习退步, 就说回头告诉叶烦。   张小军没死心,趁着张小明落单问他有没有钱,借给他几块钱买糖果。张小明翻遍兜, 一块三毛五分。张小军气得一分没要。   张小明固然迟钝也意识到二弟几次三番找他干嘛。张小明很难过,为自己的迟钝, 也为二弟的不知足。   张小明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心软耳根子软, 所以回家前兜里不超过一块钱。就这几毛钱还每天偷偷往张小弟兜里塞一毛几分,留他去学校买糖吃。他还以为小弟只顾得学习没有发现钱多了。   张小军以为张小明把钱给父母, 就支持他老婆要进门钱。   耿卉卉听人说新娘子来了,跑出去正好看到张小军骑车载着新娘子回来。左邻右舍叫新娘子下车,新娘子坐在大杠上一动不动。   好家伙!耿卉卉瞬间精神,退回自家门口就喊:“犇犇,大宝,二宝!”   耿致勤起来:“三哥,看热闹去。”   大宝第一个跑出去,听到送嫁的人说“给两百块钱买金戒指”,大宝惊得张大嘴巴。随后出来的二宝见状问:“很多吗?”   大宝小声说:“小姑天天在公园卖冰棒,一个暑假才分一百六。”   二宝瞪大眼睛:“她比哥哥还爱钱啊?”   “侮辱谁呢?”大宝很不高兴,“哥哥爱钱取之有道。”   二宝不如大宝爱赚钱,只因大宝赚的钱会给妹妹用,二宝不用为钱操心。二宝意识到这样说疼她的哥哥不合适,拉住他的手臂:“哥哥,我错啦。”   大宝朝她脑袋上拍一下,看到爸爸慢慢悠悠出来:“爸爸,给吗?”   耿致晔:“你得问张大爷。”   大宝拖着妹妹到张家门口,听到张大爷的声音从院里传出来:“二十块钱!”   送嫁的人笑得东倒西歪,嘲笑张家打发叫花子。张小明见人家笑话他们家窘迫的脸通红,想说他出这个钱,张小弟推他一把:“带亲戚去饭店。”   张小明本能问:“现在?”   “十一点了吧?”张小弟不答反问。   张小明感觉差不多,朝院里问:“爹,去吗?”   张大爷摆摆手,张小明叫亲戚跟他去饭店。于文桃怕自己嘴快说了不该说的,对邻居们说,“咱们也去吧。”   张家什么家底邻居都清楚,就算张小明能赚钱,可是四个孩子没结婚,花钱的地方多呢,绝不可能出这两百块钱。最后结果可以预料,邻居们兴趣大减,便跟亲戚们离开。然后这条胡同只剩留在家里用饭的街坊四邻和女方的人。   张小弟没去,靠着墙看着他二嫂作。   穿着婚纱拿着捧花的女子下不来台,气得脸通红,威胁张小军:“送我回去!”   张小军心慌着急,朝屋里喊:“爹!”   张大爷出来,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你每月四十块钱,给家里十五,还剩二十五,中午在厂里吃一顿,我算你十块,每月五块钱零花钱,还可以剩十块。从你拿到正式工资到现在整整三年,你拿不出两百块钱?没钱不娶!”   张大妈很慌:“老头子你——”   “你有钱?”张大爷打断老伴儿的话。   张大爷怕钱在手里不由得乱用,每月留够全家生活费和应急的钱就存银行,此刻全家人凑不出两百块钱。张大妈没法答应,小声问:“要不,我去——”   “哪都不去!”张大爷说:“只有五十块钱,不愿意就回去!”   新娘子很硬气:“走!”   张小军着急:“爹,我们不去你怎么跟亲戚交代?”   张大爷:“你哥结婚不打算办婚礼,这次就当你哥结婚。你以后结我再给你办。”   大宝扯一下爸爸的手,仰头用眼睛问:“可以这样啊?”   耿致晔摸摸儿子的脑袋示意他稍安勿躁。   新娘子以为张大爷威胁她,回娘家反倒显得她怕了,于是决定耗下去。然而张大爷懒得跟她大眼瞪小眼,拽着老伴回屋。   半个小时后,张小明跑回来问:“爹,咋办啊?”   张大爷:“亲戚街坊都去了?”   张小明点头。   张大爷道:“叫小芝和小芬也过去。你们先吃。”   “可是都等着新人敬酒呢。”张小明又说。   张大爷道:“你陪亲戚喝一点。”   张小明犹豫片刻:“爹,要不我找耿——”   “人家该你的?别有事没事就找人家。”张大爷说话不好听,神色很严肃,张小明就怕他爹这样,吓得滚出去,然后直奔饭店。   新娘子一见喜宴真不需要她,气得眼泪汪汪叫张小军送她回家。送嫁的人也不敢嘲笑叫嚣,反而劝新娘子消消气。   新娘子认为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闹着要回去。   张小军看送亲的人,让他们拿主意。送嫁的几个突然发现张小弟还在外面守着,以为他替他父母盯着——担心他们真走,就说:“走!”   到胡同口了张小弟也没有开口叫他们停下,新娘子那边的人丢脸丢到姥姥家,恼羞成怒真走了。   回到女方家,女方父母骂张小军不知道找邻居借钱,还说他借钱他爹回头不敢不还。   张小军和他老婆只顾得跟长辈斗气压根没想到这一点。可是现在回去也晚了。张小军就问丈母娘怎么办。丈母娘就说亲家来接,不来接就不回去,然后叫张小军一个人回去。   张小军到家就哭他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张大妈跟他一起哭。张大爷冷眼看着娘俩泪流满面。   —   周末公园小孩多,街上学生也多,以至于没到十二点叶烦就卖完。叶烦下午不打算再去,于家村的表弟认为下午可以再来一趟,他便回村拉糖葫芦,叶烦回家。   叶烦到家耿卉卉剁肉馅,耿致勤和面,不需要叶烦做什么,她便回正房歇息。听到大宝绘声绘色描述新娘子和娘家人多么硬气,叶烦只觉着不可思议。   叶烦不禁问耿致晔:“张小军的老婆这么厉害,她什么来头?”   耿致晔笑:“来头大会在意一个金戒指?”   叶烦想想她自己,要是婆家准备了三转一响,她妈一定会准备冰箱、风扇、电视机。这三样随便一个都能换几个金戒指,绝不可能叫她要下车钱。   叶烦:“那这婚算怎么回事?”   耿致晔道:“张家不能低头,还有俩儿子没娶媳妇。张大爷低头,不怕大儿媳妇和小儿媳妇有样学样?俩女儿的婆家一看张家赞同这种做法,谁敢娶她俩?”   叶烦以为张大爷担心被二儿媳妇骑着脖子拉屎,坚决不给两百,没想到其他人:“你说得对啊。过两个月小芬结婚,要是婆家误会张家支持儿媳妇这种做法,她的婚事十有八九得吹。”   耿致晔点头:“张小芬比张小军还大一岁,不能再拖。”   二宝十分困惑:“妈妈,新娘子是不是很穷啊?”   大宝不禁说:“笨蛋二宝。很穷的人穿不起婚纱。”   叶烦诧异:“还穿婚纱?”   耿致晔乍一看到新娘子一身洁白,张小军穿着西服也很意外:“对。下半年刚流行她就租来穿。小勤说比买一套红色——就是咱俩结婚时你穿的衣服还贵。”   叶烦:“张家出钱?”   耿致晔:“张小军出的钱。”   “真能作啊。”叶烦不反对结婚穿婚纱,可是也要看看自己什么情况。为了结婚花光张小军存的钱,以后还过不过。   耿致晔闻言后知后觉:“一个金戒指几十块钱,她要两百块,张小军存的钱不会被他俩祸害没了吧?”   叶烦撑着耿致晔的肩起来:“耿团长,你猜对了。”   耿致晔顺势拉住她的手:“又干嘛去?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不累吗?”   叶烦:“上厕所。去吗?”   耿致晔起来跟她去厕所。大宝一脸无语地翻个白眼:“还是小学生吗?手拉手上厕所。”   二宝:“小学生也不手拉手。”   大宝噎了一下,扬起巴掌:“我打你啊?”   耿磊磊赶紧把俩小孩分开。   中午叶烦家吃饺子,耿致勤和耿卉卉准备很多料,叶烦、耿致晔和犇犇帮忙包,包好后中午煮一半,一半放冰箱里留叶烦和于文桃不想做饭时煮着吃。   饭后耿致勤收拾一下昨晚用洗衣机洗的衣服,然后带着大侄子和大侄女回学校。   叶烦问耿致晔:“你几点回去?”   耿致晔看看腕表:“四点。”   只剩一个小时啊?叶烦道,“那你歇着,我帮你收拾行李。”   耿致晔跟着叶烦帮忙。   大宝一看父母眼里又没他和妹妹,就拉着二宝拽着堂兄出去。   到门口看到于文桃,大宝震惊:“奶奶回来了?”   于文桃走过来:“早回来了。奶奶跟人聊天呢。”把兜里的糖果瓜子都掏出来,一个孩子给一点,然后又去张家门外跟人聊天。   耿磊磊哭笑不得,他都多大了,还吃酒席上的糖果瓜子啊。耿磊磊就把瓜子糖果塞二宝兜里。   大宝只对打架骂架感兴趣,听到他奶扯闲篇,就叫哥哥和妹妹去西边玩儿。   四点,叶烦陪耿致晔去公交站牌,耿致晔拉着叶烦上车,让叶烦陪他到乡汽车站,他从那边坐最后一班车直达学校门口。   最初耿致晔不知道可以乘公交到乡汽车站,也忘记问同学有没有汽车往城里去,第一次从学校回家,傻不拉几的跑了三四公里才找到公交站牌。   叶烦问他要是没找到站牌,他打算怎么办。耿致晔一本正经地解释他算过车程,十一公里,跑回来也不是不行。   叶烦当场表示无语。   此刻叶烦也很无语:“等我回来天都黑了。”   耿致晔:“那下一站你下车?”   叶烦白了他一眼,陪他在车上待半小时,下车去路对面坐回程公交。   到家门口,听到咣当一声,叶烦循声看去,张小军推着车子出来就骑着走人。   于文桃和街坊们还在胡同里聊天,叶烦等张小军走远就到她们跟前问:“去接他老婆?”   于文桃:“小军去没用。我刚才问小芬,小芬说那边叫他爹妈去接。”   李大妈骂:“大逆不道!活了一辈子头一次见叫长辈低头的小辈。”   叶烦劝她消消气,问:“今儿喜宴上张小军也没去?”   李大妈摇头:“小明忙前忙后快哭了。咱这辈子没吃过那么安静的喜宴。”   于文桃忍不住说:“比你公公下葬那天咱留远路的亲戚吃饭还安静。”   叶烦腹诽,什么破比喻啊。“小明在家?”叶烦转移话题。   李大妈点头:“说劝劝他爹妈,小军要是真把人接回来,就别跟她生气了。对了,大宝妈,小明还去村里吗?”   叶烦:“原本说傍晚照常过去。”   于文桃立刻说:“我帮你问问。”到张家院门边就喊:“小明,下不下乡?”   院里很安静,于文桃以为他不方便回答就到叶烦身边说:“等等。”   十多分钟过去,张小明拎着军绿色挎包出来,里头装的是洗漱用品和明天穿的衣服,“叶姐,车还有油吗?”   叶烦:“你把油桶放车上,半道上没油再加。对了,检查一下轮胎,带着打气筒和补胎工具。”   张小明到叶烦院里又检查检查刹车,确定都没问题,找到雨衣和雨布——以防半道上突然降雨,然后才开车出城。   叶烦见天色不早了就叫婆婆回家。   于文桃中午吃的好说她不饿,叶烦也不太饿,就用电饭锅煮粥,切几个刚收上来的土豆用鸡蛋炒青椒土豆丝。   晚饭后叶烦检查一下自己的书包,又查查大宝和二宝的作业,该写的都写了,叶烦就叫他们出去玩一会。   叶烦洗漱后就叫几个小的回来洗澡。   二宝的苹果头洗澡洗脸的时候容易搞湿,叶烦给她擦的半干放她回屋。二宝趴在床上看各种感兴趣的书,看着看着睡着忘记关灯,叶烦像往常一样推开门给她盖好被子关上灯再去休息。   如此过了三天,计算机系的老古董让叶烦耐心告罄,以防以后一看到电脑就烦躁,叶烦下午上完古代言语的课就直接回家。   到家已经四点,张小明在叶烦家院里跟于文桃聊天,叶烦把课本送屋里就出来洗手,顺便问:“生意怎么样?”   张小明:“等一下跟于姨去二宝学校门口。”   叶烦:“中午没卖完?”   于文桃:“上午拉菜捎过来的糖葫芦卖完了。你表弟中午回家吃饭,换个人过来顺便帮他捎一箱,小明给他一块钱运费。”   叶烦:“应该的。不然就算大舅和小舅不在意,时间长了两个堂舅也会有意见。”   于文桃不禁点头赞同。   以前家里穷,她叔叔大爷没怎么帮她家。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没钱没粮,不接济她家她可以理解,可是一想起往事仍然别扭,潜意识认为两个堂兄弟跟她叔叔大爷一个德行——小心眼!   叶烦一边擦手一边说:“我去接二宝吧。”   于文桃:“你去也行。我擀面条?”没等叶烦说不,她就抱怨,“挂面难吃得很。”   叶烦失笑:“菜市场有没有卖湿面条的?”   于文桃摇头:“没见过。可能嫌麻烦没人压面条。”   叶烦:“以后街上卖菜的多起来导致菜市场生意不好就不嫌麻烦了。”   于文桃:“最好这样。省得在肉摊钱多站一会就嫌我碍事。”   张小明闻言就说:“家里没肉提前跟我说,我送过来再去教师公寓附近卖。”   叶烦看一下手表时间:“小明,可以过去了。”   车里只有孤零零一个箱子,叶烦见状就上车让张小明把她捎过去。   到学校门口几分钟,张小明眼睛一亮,小声说:“叶姐,那个就是我对象董颖。”   叶烦还没见过张小明的对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女同志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皮肤白皙,身材瘦瘦的显得高,其实比张小明矮一点,肯定比程振华介绍的蒋苹高。   女同志对上叶烦的目光不好意思装瞎,慢慢走过来,喊:“叶姐。”   叶烦笑着问:“我听程石头说你女儿在这个学校上一年级?”   董颖说一声“是”,便问:“您来卖糖葫芦?”   这么一会张小明已经拿出几串糖葫芦插一块泡沫上。叶烦见她瞥糖葫芦,笑着说:“不是。来接二宝。小丫头贪玩,没人催她能玩到吃饭。”   话音落下,下课铃声响起,然后就有皮小子跑出来。   学校是个神圣的地方,张小明不好意思吆喝。但他来过几次,学生都认识他的车,一群有钱的小同学直奔糖葫芦,嘴皮子利索的小孩还夸张小明的糖葫芦跟百货商店卖的一样好吃。   叶烦趁机说:“山楂是我们自己种的,清洗的时候挨个挑,麦芽糖也是自己熬的,肯定比工厂做的好。”   准备哄孙女回家吃饭的大妈闻言,停下问:“不是你们去厂里批发的?”   叶烦不答先说:“不是不许搞投机倒把吗?我们卖的东西全是自己产的。要不要买一个?没有坏果。除非里面坏了肉眼看不见。”   这种情况很少,大妈很少碰到,闻言自然不会故意抬杠,而她又见孙女想吃,“给我来一串。上面裹的什么?”   叶烦:“就是糖果里头可以吃的糯米纸。这样包起来干净。”   老太太觉着比自家附近小商店里卖的干净,而且拿回家也不用担心落满灰尘,就要两串,给孙子买一串。   叶烦发现董颖牵着孩子过来,拿串小的递给她。董颖说“不用”,叶烦塞给小孩,“每次小明拉过来大宝和二宝都尝尝。我和小明的生意,没人敢嚼舌根,放心吃吧。”   董颖叫女儿说声谢谢。小姑娘小声说“谢谢”。这孩子性格腼腆,可能因为单亲家庭导致的。不怪董颖找对象看人品不看家世——这么内向的小孩摊上个嗓门大的继父都能吓破胆。   叶烦笑着说:“不客气。”   耿二宝跑过来抱住叶烦:“妈妈,今儿你接我?”   叶烦接过她的书包:“高兴吗?”   “高兴啊。”二宝朝董颖看去,“你朋友吗?”   叶烦摇头:“小明的朋友。”   二宝就想问,她怎么没见过啊。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小丫头片子捂嘴笑,小声问:“女朋友啊?”   叶烦失笑,对董颖说:“这是我家的机灵鬼,乳名二宝,大名耿晶晶。”   二宝毫不害羞:“对的。妹妹,你叫什么?回头我找你玩去。”   小丫头躲到妈妈身后。董颖解释:“她胆小,叫董方方,天圆地方的方,在一年级二班。”   二宝点头表示记下,不经意间看到张小明很忙,她跑过去:“小明,你收钱,我帮你拿。”爬到车上打开夏天装冰棍的箱子问校友:“要几个山楂的?”   高年级学生几乎都认识耿二宝,反问:“耿二宝,你们什么关系啊?”   耿二宝:“合作关系。糖葫芦是我妈和小明的。我猜你肯定要小串。”   校友压根没在意耿二宝的前两句话,全校谁不知道她嘴里没一句实话,“故意激我啊?你成功了,我要最大的。”   耿二宝给他:“买我家的糖葫芦不亏的。给钱,给钱!”   “小气鬼。”校友递给小明一块钱。   张小明一看小学生这么多钱:“不是你妈给你买本子和笔的吧?”   “管的真多。”小男生叫他赶紧找钱。   耿二宝:“小明担心你回去挨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小男生指着耿二宝:“你给我下来!”   董颖闻言问:“要不要过去看看?”   叶烦摇头:“小孩打闹没事的。我们过去性质就变了。”看到董方方紧紧抓住妈妈的衣服,脑海里闪过两个字——霸凌,故意多嘴说一句,“跟几个同学故意欺负二宝不一样。”   “为什么故意欺负?”董颖没听明白。   叶烦摇头:“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单纯觉着你老实,品行不端的学生一下课就堵着你作弄。不过我家二宝厉害,没人敢捉弄她。”朝二宝看去,耿二宝站在车上,双手叉腰,“有本事你上来啊。”   小男生赶紧后退,担心被她踹:“你下来!”   二宝蹲下:“幼稚!”继续帮小明拿糖葫芦。   小男生顿时觉着一拳打在棉花上,“你——你才幼稚!”   二宝点头:“我是小孩幼稚咋了?”   “那你还说我幼稚?”小男生问。   二宝:“我幼稚就不可以说你幼稚?我妈妈说,我是丑八怪也可以嫌你丑。”   “你才丑!”小男生脱口而出。   张小明忍不住乐了。他这一笑让小男孩意识到被耿二宝带偏了,愈发生气:“耿二宝,不讲理!”   二宝:“你也可以不讲理。”   小男孩要被气死了。   叶烦看不下去,问董颖:“你是先回去还是等一会,我过去看看?”   董颖:“先回去吧。”   叶烦点点头,朝二宝走去:“好好帮小明卖糖葫芦!”   二宝起来大声吆喝:“糖葫芦啦~~酸酸甜甜啦~~不甜不要钱啊~~~”   董颖不由得停下,回头看看二宝小手叉腰,跟多年以前号召无产阶级团结起来反抗压迫的组织者似的,很是纳闷,叶烦的女儿怎么教的啊。   周六下午,董颖带着女儿回娘家,吃饭的时候就忍不住说叶烦的闺女厉害。   董家找人了解过张小明的情况,包括张小明在乡下那几年,人家怕他在那边不老实搞出个孩子,但是跟人分了,人家没告发他,所以他能回城。   张小明在乡下没问题,董家就查他在城里的情况,自然不能避开叶烦。董家也在西城,要去供销社买东西,因此也知道供销社卖的便宜且质量好的海味都来自南方,也是叶烦搞过来的。   董母道:“叶烦不简单,亲自养大的孩子肯定也不简单。”   董颖听哥嫂说过,叶烦不是叶家亲生的,忍不住问:“另一个呢?”   “能考上大学脑子没问题。”董母道,“听说为人处世不如叶烦周到,是那边没教好。不过不重要,她和叶烦这几年没回过申城,可能早就断了联系,不用在意这些。”   董颖便不再问叶烦的事:“程家嫂子说小明每月一百打底。卖小东西这么赚钱吗?”   董父董母不清楚。   董颖的三哥三嫂跟公婆住,她三嫂闻言就说:“我问过供销社的人,十串二十串糖葫芦不赚钱,做的越多越赚钱。说做几百串成本降下来,卖五十块钱能赚一半。可是叶烦这么聪明干嘛干这种小生意?”   董颖的母亲早就退休了,她前些天经常去叶烦家附近公园打听张小明的事。怕太明显被人看出来,就从叶烦入手。董母听到闺女的疑惑就说:“耿致晔在军校进修,她在上大学,怕搞大了出点什么事影响夫妻俩的前途。”   董父:“几个经济特区不知道能不能成,这个时候稳点好。过几年实践证明改革开放成功,再搞大的也不迟。叶烦有本事什么时候赚钱都不晚。”   董颖三嫂问:“那张小明不需要咱家帮忙,叶烦随便分他一点都养得起小颖和方方?”   董父点头。   董颖三嫂又问:“什么时候叫张小明的父母出来见个面聊聊以后?”   董颖立刻说不着急。   董颖三嫂:“张小明的身高长相不出众,我们亲朋好友当中也有比他能赚钱的,可是加上品性就没几个。跟你年龄相仿还没结婚的哪个不是一堆女朋友?”   董颖不由得想起她爸战友的儿子,高高大大还精明,然而三月换一个女朋友。甭说董颖带着孩子,她未婚有精力应付也受不了这样的。   董颖前夫的表弟在国营单位,跟他年龄相仿的女同志都跟他吃过饭。有人看出他花心,吃顿饭便没下文,也有很多跟他处过。   以后带着女儿去百货商店,走三步就遇到一个丈夫的前女友,董颖只是想象一下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也有洁身自好的男同志。但是这样的人跟耿致晔一样,早早订了婚或结了婚,夫妻感情和睦轮不到她。   董家亲戚也嫌张小明家境太差,还埋汰董颖闭着眼睛相也比张小明好。   董颖以前见过很多比张家好太多的,但是都对她带着孩子有意见。哪像张小明没问过她怎么不把孩子给前夫,这几次见到她都会买点东西,比如糖果、饼干。董颖看不上他买的便宜货,可张小明至少记得她还有个孩子。   不过董颖还是没忍住跟父母抱怨过张小明会过日子。董母过过多年苦日子可以理解张小明,就劝闺女,张小明才赚到钱还没学会花钱。董颖不想那么快见家长也有这方面原因。   董母见闺女被儿媳妇说得无法反驳也不松口,就说:“那就再处处?年底再说?”   董颖:“年底吧。现在两家见面,过些天他妹结婚我不去不合适。我不想去。”   张小明跟董颖说过他弟干的事。董母常去公园晔听人说张小军老婆奴。董母十分困惑:“张小明的父母老实,怎么亲家一个比一个厉害?”   她三儿媳妇笑了:“确实,您也厉害。”   老太太自己忍不住笑了,“我刚才还担心小颖以后嫁过去受委屈。”   她儿媳妇道:“有您老在谁敢欺负她?要是小颖不好出面,您身为长辈也不好跟晚辈计较,我们几个妯娌过去给小颖撑腰。”   董颖听嫂子这么说忍不住道谢。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_ ℃_ o _Μ   她三嫂说:“别想那么多,放宽心好好处。”   董颖:“那我明天跟他出去?”   “不用卖糖葫芦?”她三嫂问。   董颖:“周末换叶烦。”   她三嫂立刻说:“你跟他一起吧。你不喜欢幼儿园的工作,要是能锻炼出来,以后你帮他。张小明的脑子生意做大容易吃亏。叶烦不可能时刻盯着他。”   董颖性格强势不等于能拉下脸卖东西。可是找个这样的对象总要迈出去,所以翌日上午就直接到叶烦家。   叶烦刚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看到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到跟前,叶烦才想起来问:“小明家在东边。”   董颖:“现在还没到见他父母的时候。他是不是快回来了?”   叶烦看一下放在窗台的手表:“再过几分钟吧。”   外面传来吵嚷声,叶烦没在意,忽然想到她婆婆在外面:“先进屋坐会儿,我看看外面谁干什么。” 第94章 抢生意   叶烦到门外往左右看一下, 两边邻居都往张家跑,她松了一口气, 不是她婆婆搞事就行。   叶烦心态轻松地到张家门口听几句,原来是张小军丈母娘来了。   从十一到现在十来天过去,这期间张小军的老婆一直没出现,张小军也很少回来,而且每次回来都跟父母抱怨他丢脸丢大了。   叶烦之所以知道这事是张小明说的。上周末张小明为了不听他弟念叨在叶烦家待半天,傍晚也没回家吃饭,直接从叶烦家开车进村去于小舅家用饭。   叶烦又仔细听几句,顿时忍不住想笑, 心说脑子没病吧。   于文桃从张家院里出来,看到叶烦就嘀咕:“都是什么人啊。”   叶烦问:“张小军的老婆也来了?”   于文桃点头:“进门就说以后住娘家, 三转一响是给她买的,她拉走。”   叶烦:“张大爷不同意?”   “肯定不同意!她要嫁进来, 张家给她和小军买三转一响。她带小军住娘家算小军入赘, 应该她家买三转一响。”于文桃差点惊叫起来, 担心传到张家院里又赶紧压低声音, “我感觉她撑不住想回来又没人去接她她就故意这么闹。等一下小军妈说几句软话, 她就得顺势留下。对外还可以说婆婆不让她回去。”   张家院里站满人, 除了张小军的两个妹妹、张大爷、张大妈和张小军,剩下全是女方的人。街坊四邻都在院门过道下。叶烦问:“那来这么多人干嘛?十几口人可不像给自己找台阶。”   于文桃:“这种事你不懂。输人不输阵!女方全家都后悔要钱买戒指也不能叫张家人看出来。”   叶烦确实不懂:“那现在怎么解决?张大妈不说软话,张小军老婆没台阶下不来, 女方娘家这些人还敢明抢?”   “谁知道呢。”于文桃撇一下嘴,“他家的热闹我是看够了, 回——”转身看到打西边过来的几个人, 于文桃惊得睁大眼睛。   叶烦奇怪,回头一看不由得呼吸骤停, “——谁报的警?”   “我!”   叶烦吓一跳,扭头看到张家老小从隔壁李大妈家出来。   于文桃张口结舌:“你你——你怎么能报警?”   “我爹娘因为二哥的事吃不下睡不着,几天瘦了一圈,再由他折腾下去,撑不到年底我就会变成孤儿。闹到公安局能过过不能过不过省事。”张小弟说完就朝公安走去,跟公安详细说一下他家情况就陪公安回家。   公安经常遇到奇葩事,也没遇到过今天这种情况——没举行完婚礼,没有结婚证,也没跟男方同居,都称不上事实婚姻,女方哪来的底气闹啊。   这两年社会闲散人员多,街上很乱,公安要处理很多事,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两家扯皮上面,故意让双方去派出所解决。   一听进局子女方很怕,又拉不下脸直接走,就说容他们商量商量,然后女方所有人挤到张小军卧室。   商量的结果是婚事算了,以后各找各的。张小军不愿意,张大爷让他滚去女方家。女方就是普通家庭,没那么多房间,他这几天没回家都是跟小舅子凑合的,入赘女方家住哪儿。再说了,女方家有儿子也不稀得他入赘。   张小弟提醒女方退彩礼以及这些年吃的张家的东西。   女方自然不乐意。张小弟这些天找资料了解过,也找人询问过,要告女方欺骗。   此言一出,女方所有人都笑了,嘲笑半大小子不懂法。   张家房屋逼仄,显然拿不出那么多钱。公安提醒女方婚事闹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女方故意要两百块钱所致。法官核实情况,她也存有欺诈嫌疑。   公安这么说了,女方不敢耍赖。结果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除了两百块钱现金,几年下来肉和酒水等零零散散加一起四百多块钱。算上三转一响以及酒宴和婚纱等等,两千块钱裹不住。   公安做主,三转一响张家自己留下,男方办酒宴女方没吃不用赔偿,婚纱也不用,给张家六百块钱。   张大爷没意见。女方嫌多,公安又要去派出所慢慢解决。女方父亲不想去,叫张大爷拟协议,他们回家拿钱。   张小军下意识想跟上去,张大爷说:“敢出去一步别认我这个爹!”   以前张小军敢配合他媳妇闹就是仗着爹娘会妥协。现在闹到这份上,张小军不敢像之前一样跟过去。   叶烦看着女方十几口人回家,便回自己家告诉董颖这边出什么事了。刚说完听到车响,叶烦又叫董颖等一下。她到门口,正好张小明开车过来,问:“谁家出什么事了?公安怎么来了?”   于文桃嘴快告诉他小军的事解决了。   张小明听她详细说完不禁瞠目结舌,心说哪能这么解决啊。   可是事情已成定局,他听父母的话听习惯了也不敢过去反对,叹了口气,跟叶烦进院。看到董颖,张小明脱口而出:“小军的事把你都惊动了?”   董颖赶忙表示没有,说她陪张小明卖糖葫芦,叫叶烦在家休息。   叶烦不禁挑眉:“来找小明是为这事?”   董颖点头:“我不想当幼儿园老师,可是早些年由不得我挑。我爸妈建议我试试,我要是喜欢,以后跟小明一起做。烦姐放心,你一天不去也跟现在一样分账。”   这是董颖大哥的主意。想赚大钱不是有门路勤奋就行,也要有天赋,足够敏锐,否则赚一大笔也会被人坑回去。再不济就是人家吃肉她和张小明喝汤。   既然这样不如跟叶烦分肉,哪怕叶烦只给三成肉也比跟在别人后面喝汤多。   叶烦笑着说:“那你俩去吧。小明,知道去哪些地方?”   张小明:“这个点去公园或少年宫正好。”   叶烦就把房里的两箱糖葫芦搬出来,“中午不想回来就在饭店用饭。”   董颖坐在车上到胡同口就问:“饭钱从赚的钱里扣?”   张小明点头:“叶姐说,赚钱主要是早上。像糖葫芦这种季节性的东西有的赚就行。”   与此同时,耿卉卉从二宝房里出来:“小婶,我没听错吧?以后你不用出摊了?”   “偶尔还是要去。董颖也要陪孩子。”叶烦移到儿子卧室门口,“耿大宝,去姥姥家?”   大宝:“姥姥不知道我们今天过去啊。”   叶烦道:“家里有早上找小明买的肉和菜,我们带一点过去,让你姥多蒸两碗米饭就行了。”   陶春兰疼孩子,又带大宝和二宝几年,以至于他俩跟陶春兰亲,也爱去姥姥家。一听到姥姥家饿不着,大宝扔下笔喊二宝出来。   大宝和二宝的衣服是早上刚换的很干净,叶烦给他们戴上帽子就拿一点菜回娘家。   于文桃在外面看到儿媳妇回娘家,故意进院问大孙女:“去不去你姥姥家?去的话我也给你收拾——”   “停!”耿卉卉打断。   于文桃笑:“那中午你做饭,想吃啥做啥?”   耿卉卉点头:“奶奶,给买只烤鸭呗?”   于文桃转身出去不搭理她——真会吃,也不看看烤鸭多少钱一只。   耿卉卉追出去抱住奶奶的手臂:“奶奶,我天天吃食堂都吃瘦了。”   在楚家给耿卉卉个胆子她也不敢跟她姥姥撒娇。于文桃很受用,给她六块钱,叫耿磊磊陪她去。   全聚德的烤鸭贵,耿卉卉去别的地方,一只大烤鸭还剩几毛钱。   叶烦也买了一只大烤鸭,六块钱也没用完。   陶春兰见着她就抱怨:“提前打电话说你来我就买了。你买了房又买车,哪还有钱啊。”   叶烦:“偶尔买一次花不了多少钱。”朝外面看一下,“我刚才进胡同感觉大家看我眼神不对,出什么事了?”   李明月从屋里出来,朝陈小慧房间看一眼。   叶烦想到张家小弟报警,脱口道:“陈宽仁来了?陈小慧报警了?”   婆媳二人瞳孔地震。   陈小慧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叶烦很震惊,脱口问:“谁说的?”   随口一猜没必要解释,叶烦问:“人呢?去公安局了?”   陶春兰先说一开始陈宽仁和赵茹萍见着陈小慧就数落她不孝,问她是不是想跟申城断往,要是真的别怪他们不客气。   赵茹萍的不客气就是闹的陈小慧没法去上学,毕业后没有单位敢要她。   陈小慧早就想到这些,也相信赵茹萍和陈宽仁干得出,她很害怕。当陈宽仁和赵茹萍说没钱用,陈小慧想到叶烦这半年赚了很多钱。再耽搁下去,古董房子涨起来,她想买也买不起。   为了早点跟着叶烦赚钱,陈小慧拿起电话报警。   叶烦以前提过报警,陈宽仁回到申城就找人咨询过他的事,自认为公安拿他们没办法,最多口头批评教育,所以到了派出所他依然很嚣张。   办案人员从多年以前询问,还要送他俩去看守所,办案人员去申城核实,他俩怕了。   夫妻俩对外一直说抱错,其实很难核实。他们当庭翻供的话,法院会以检察机关证据不足把人放了。   叶父可以出面把人扣在首都,可是光脚不怕穿鞋,陈宽仁一直不回去,他儿子肯定过来大闹。   办案人员把各种情况都告诉陈小慧,让她有心理准备。陈小慧就说她跟陈宽仁和赵茹萍谈谈。   有公安同志陪她,陈小慧顺利谈下来——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她出谅解书不再追究。   公安依然派几名同志去申城摸查,亲戚甚至在陈小慧回首都那年才知道她不是陈家亲生的,两口子瞒的严实,没有关键人证物证,公安不得不把人放了。   叶烦听她妈说完,就问:“关几天?”   陶春兰:“十一到的,前天走的,关了半个月。”   叶烦惊呼:“这么久?怎么都没人告诉我?”   陶春兰:“你当时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你也没什么用。你过去作证,公安一问你听谁说的,你说你猜的,谁也不敢用你的证词啊。”   李明月点头:“爸也说没必要把你牵扯进来。”   叶烦打量陈小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陈小慧难得没有心情反驳,因为这几天晚上她闭上眼就做噩梦——陈宽仁杀她。她去学校也总感觉有人跟着她,导致她的脸色还不如比她大好几岁的李明月。   李明月眼神示意叶烦少说两句。   叶烦拉着大宝和二宝进屋。陈小慧本能跟进去,坐在沙发上就发呆。叶烦低声问嫂子:“解决了心腹大患她不应该高兴吗?”   陈小慧本该高兴,然而陈宽仁和赵茹萍是她前世孝顺了一辈子的人,因此她心里五味杂陈。   叶烦便转移话题,问靓靓想不想姑姑。   小姑娘倚她妈笑着点头。   叶烦问:“你爸呢?”   “爸爸买好吃的去了。”小姑娘道。   叶烦挑眉:“哥知道我过来啊?”   李明月很隐晦地朝陈小慧看一下。叶烦瞬间明白,她精神状态不好,买点美食希望她多吃点。   叶烦服了陈小慧,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三十多了接受能力还这么差,她在乡下那几年怎么熬过来的啊。   那几年陈小慧知道有机会回城,回城后还能考大学,虽说田间劳动辛苦,但有农闲,男女十几号人住一起,热闹也不甚想家,日子不难熬。   陈宽仁和赵茹萍就像不定时炸弹,陈小慧不怕才怪。   陈小慧又不敢多言,担心一秃噜说出自己活了一辈子,导致很多事憋在心里,以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陶春兰道:“毕竟把她养大,还让她上初中上高中,一时难以割舍也正常。”   陈小慧要没把人送进去,而是继续用钱打发,陈宽仁和赵茹萍到当天,陶春兰就得带着靓靓找叶烦抱怨。   陈小慧发狠,以后只认叶家一个家,陶春兰的心态也变了。   叶烦闻言就看陈小慧,见她跟没听见似的,很是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倒杯水,问大宝和二宝渴不渴。   兄妹俩渴了,叶烦又倒半杯。   李明月起来拿麦乳精。靓靓一看到麦乳精也要喝,李明月就给她倒小半杯。   三个小的喝完水,叶烦大哥回来,一手拎着鱼一手拎着鸡。李明月看到活蹦乱跳的鸡就皱眉嘀咕:“买活鸡干嘛?费事!”   叶大哥把鸡栓院里葡萄树下,鱼扔院中洗菜盆里,进来看到大宝脚步一顿,接着就问他们想不想舅舅。   大宝问:“舅舅,你猜我想不想喝汽水?”   叶紧乐了:“我猜你不想。”   大宝:“我猜也不想。”   叶紧给他一个脑瓜崩,捏捏二宝的小脸,“不认识我了?”   “舅舅,你好烦啊。”二宝拨开他的手。   叶紧以前经常逗她,也经常被嫌弃,闻言不在意地笑笑,瞥一眼陈小慧,叹了口气,问他妈中午吃什么。   陶春兰看一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多了,就问叶烦:“鸡就不做了,鱼收拾一下?”   叶烦点头:“我收拾吧。”   陶春兰体谅她上学带孩子做生意辛苦,叫她在屋里歇着,让叶紧杀鱼。叶紧把鱼收拾好,他爸回来了。叶紧干脆把鸡杀了。   陶春兰之前不习惯吃米饭,为了迁就习惯吃米饭的陈小慧三天两头做一顿,几年下来全家都习惯了,陶春兰就蒸一锅米饭。   鱼红烧,小鸡炖蘑菇,陶春兰又做一盆素菜和一盆汤,把叶烦拿来的烤鸭拆开热一下,就是中午饭。   一个烤鸭两个腿,二宝一个,靓靓一个。陶春兰给大宝夹一个鸡腿。大宝看盆里还有一个,就送到他姥爷饭碗里:“姥爷,吃鸡。”   叶父愣了一下,很是欣慰地说:“大宝吃,大宝长高高。”   叶烦道:“盆里还有,你吃吧。”说完给大宝夹一个。   叶父习惯性想说,给你吃吧。话到嘴边看到陈小慧,手心手背都是肉,干脆自己吃,省得没事惹事。   下午四点,叶烦便带大宝和二宝回去。   很少有人陪靓靓玩半天玩尽兴,靓靓送她二宝姐送到公交站牌眼泪汪汪的搂着妈妈的脖子问:“姐姐不可以不走吗?”   李明月没想到女儿这么喜欢二宝:“姐姐要上学。下周末让奶奶带你去姐姐家?”   叶烦道:“下周末耿致晔回来,如果不下雨,我叫他带大宝二宝先过来,我卖完糖葫芦直接过来。”   李明月嘴上说好,然而微微摇头,意思是没必要。   叶烦看车来了,对她嫂子说:“到时候再说吧。”   这个时候车上没多少人,车到站停的时间短,叶烦四点半就到家。   看到院里的车,叶烦很意外:“小明卖这么快啊?”   于文桃从厢房出来,“今天很快,两点多就回来了。对了,这是钱包。”把张小明给她的钱包递过去。   叶烦接过去便问:“算好了?”   于文桃摇头:“让你算。说吃面花了一块钱。什么面这么贵啊?”   叶烦:“白面条加点卤煮吧。小明要是没吃饱再来个大饼,渴了买瓶汽水,两个人用一块钱不多。”   “不是带水了吗?”   叶烦失笑:“他俩处没多久,哪好意思用一个杯子喝水。再说了,今儿又没让我出摊,他花两块钱也是应该的。”说完就回屋算账。   于文桃进屋帮她数零钱。本钱拿出来,剩下的钱一分为二,放叶烦卧室那边两个抽屉里,等下周六张小明拿走存银行。   钱刚放好,张小明来了。叶烦把包和本钱给他,叮嘱他路上小心点。   张小明出了城路上没什么人开得飞快,天色暗下里之前他赶到于家村。   于家村的山楂被他和于家表弟卖掉许多,再过半月就得找别的村买山楂做糖葫芦,村民也跟着赚到钱,因此开心,见着张小明都很热情。   与此同时叶烦家里仍然只有她和婆婆以及俩孩子,“卉卉、犇犇哪儿去了?”   于文桃:“你给磊磊的零花钱他没用,你上午刚走,他就叫小勤陪他买家具装修北边的房子。下午卉卉和犇犇也去了。应该快回来了。卉卉明儿一早就去学校,得提前收拾好东西。”   叶烦道:“那先煮点粥,他们回来再做菜?”   于文桃下午割了一把韭菜,在她房间南边空地上种的。于文桃想吃韭菜盒子,问叶烦吃不吃。   叶烦对她婆婆这点简直无语,自己想吃就做呗。   “韭菜盒子也行。”   叶烦话音落下,于文桃去厨房拿韭菜,到院里碰到从公厕回来的二宝,说“奶奶给你妈做韭菜盒子。”   叶烦无奈地翻个白眼假装没听见。   于文桃摘韭菜,叶烦去和面。随后叶烦把电饭锅拿出来煮粥,于文桃炒鸡蛋,跟擦干水切碎的韭菜拌一起。   叶烦和于文桃正打算包韭菜盒子,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等脚步声到门口,叶烦扭头看去,正是耿致勤和三个侄子侄女。   叶烦见耿致勤和耿磊磊拎着麻袋:“买的什么?”   耿卉卉跟发现金元宝似的蹦跶进来:“小婶,你见过雕瓷吗?”   叶烦朝对面抬抬下巴:“二宝书桌上的笔筒就是雕瓷啊。”   耿卉卉愣了一下,跑到对面拉灯,桌上有个粉彩荷花笔筒,“这,这是瓷器?”   “你以为是什么?”   耿卉卉潜意识认为石头,有时候认为木雕染的颜色,有粉色荷花绿色莲叶黑色小鱼,看起来花里胡哨,不符合她审美,以至于她从没上过手认真打量。   “是不是那次跟我一起买的?”耿卉卉问。   叶烦记不清了:“可能吧。”   “还有吗?”   叶烦点头:“我书桌上有个灰色镂空笔筒,说是白釉。我没了解过,反正是个古物。”   耿卉卉又跑去正房,到她叔和她婶卧室看到书桌上放毛笔的笔筒,张张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亏得她发现瓷器可以雕刻还很兴奋,除了坐公交车的钱身上的钱花的一干二净,就怕下次再去被人买走。   耿卉卉叹了口气,到厨房门口就说:“我一直以为是石雕!”   叶烦:“不是。你仔细看会发现那样的石头配不上那么好的雕工。”   “小婶,你买的能增值吗?”   叶烦摇头:“这事不好说。古玩要看存世看年代看谁用的。康熙民窑肯定没乾隆官窑贵。元青花也不一定有明青花贵。你觉着欣赏不来的东西,可能过几年可以买下咱家这套房。”   耿磊磊粗手粗脚往外拿,闻言立刻小心翼翼,仿佛一个个都是一口气就能吹散的美玉黄金。   耿卉卉问:“照你这样说我更不敢用了。”   耿磊磊忍不住点头。   叶烦无语又想笑:“你可以放起来,然后去菜市场买一些摆起来。你嫌那些做工不精,透着一股廉价味,去废品收购站问问有没有民国时期的东西,离现在不到五十年不值钱,可能还没商店卖的新的贵,坏了不可惜。”   耿卉卉:“战火纷飞还有人做瓷器?”   叶烦:“那个时候首都和申城很多洋人收古董,古董商做赝品,比如仿明清,匠人不是官窑出来的就是民窑的,技艺几乎都不错。”   “小婶,你怎么什么都懂啊?”耿卉卉不禁问。   叶烦心说,要谢谢陈小慧,不是她瞎折腾,我也想不起来找书恶补。古玩这行水深,在陈小慧之前叶烦压根没想过碰。   “我听旧货商店的职工说的。”叶烦信口胡诌,耿卉卉信了。叶烦又说:“超过二十块钱的不准买。”   耿卉卉点头:“不买贵的。我也没那么多钱。对了,小婶,我们今年早点写春联呗?”   叶烦:“下周吧,我跟你姑买批发红纸,以后你们每天晚上写一个小时代替练字,自己写的自己收着。”   几个小的都没意见,但不包括耿磊磊,他仍然不好意思抛头露面,干脆假装没听见。   睡觉前叶烦去一趟公厕,回来发现东边的东边亮着灯,她见路口有几个人,就关上手电筒过去。到跟前听到熟悉的声音,问:“李大妈,还没睡呢?”   李大妈看走路姿势就认出叶烦:“还没到八点,早着呢。大宝妈几点睡?”   叶烦:“没留意。我都是看书看困了直接睡。”朝张小明家看去,“以前晚上没这么亮过,又出什么事了?”   李大妈很意外她不知道,估计于文桃忙起来忘记说:“小军的媳妇下午回来了。”   叶烦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回,回哪儿?”   “这儿啊。”李大妈小声说,“中午吃饭前来了几个人,说是小军和他媳妇单位领导,我听小芬说来撮合,说什么能在一起就是缘分。说白了还是不想退婚。”   叶烦想想女方那边的态度:“应该不是因为还有感情。”   住在叶烦家西边大爷走近一点:“我也是这样想的,因为退钱肉疼。”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敢说,怕大家觉着我想多了。”   叶烦:“女方几个兄弟?”   早些年家家户户孩子都多,像耿致晔父亲前后娶三个媳妇只有五个孩子的算少了。李大妈闹不清几个,“听说有个姐,有俩弟弟,不知道有没有哥和妹妹。”   叶烦:“肯定因为彩礼被用的七七八八,突然拿出几百块钱有可能耽误给儿子娶媳妇,干脆就这么着吧。”   李大妈:“不尴尬吗?”   叶烦:“开口要两百块钱买戒指都不怕公婆不高兴,她还怕以后天天见面尴尬?我觉着不会。”   这几个大爷大妈没叶烦心大,一个劲摇头。   叶烦随便扯几句就回家睡觉。   翌日清晨,叶烦吃过饭整理书包,于文桃端着碗从外面进来。叶烦心说幸好现在家家户户是瓦房,出了门就能看到街坊四邻,不然她不得端着饭下楼。   叶烦问:“你收拾厨房?”   于文桃点头:“二宝,吃好了吗?奶奶送你回来再收拾。”   一家人到张小明家门口,张小军和他媳妇出来。叶烦犹豫要不要打招呼,听到女同志喊:“您是叶烦姐吧?”   叶烦挤出一丝笑:“上班去?”   “对。您上学去?我真羡慕你,孩子这么大了还能考上京大。”   叶烦想说什么,于文桃催:“烦烦,快点,公交车来了。”   女同志立刻说:“叶烦姐快去吧。”坐到车后座,叫张小军骑车。   李大妈从院门过道出来,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心真大。”   饶是叶烦认为自己足够厚脸皮,面对这位也甘拜下风。   大概过了二十多天,星期天上午,叶烦叫张小明找董颖看电影,带孩子吃点好的,张小明点头说好,但是围着叶烦打转,一会帮她把糖葫芦搬上来,一会问她雨衣和打气筒带了吗。   耿致晔在儿子房门口看到这一幕直皱眉,要不是张小明老实,他都忍不住胡思乱想。   叶烦瞥到耿致晔不耐烦,直接问张小明:“有事吧?”   张小明就等她问:“董颖想买房,说她几个哥哥可以帮一把,以后慢慢还,你觉着行吗?”   叶烦很意外,看来董颖真想好好过日子:“什么时候买?”   “现在先看看。合适的话年后我们领了证就买,然后先住她租的房子,离这边不远。房子装修好再搬过去。”   叶烦:“买呗。回头一天两头猪,上午卖完,你下午卖大宝、二宝写的春联,给你提成,从九月到年底能赚两千。董颖有积蓄吧?明年你俩再存点。一万出头拿下来的话需要借五六千,不出意外到明年年底能还清。”   张小明小声说:“明年不一定有今年生意好。”   “现在干生意的只能在一个地方,没法跟我们比——想去哪儿去哪儿。赚还能赚这么多,就是比今年辛苦。现在九点卖完,以后可能到十一点。”叶烦又说,“今年有了经验,明年进了六月就拉冰棒,可以比今年多赚一两百。”   张小明不怕还不起,而是买房这么大的事对他而言跟结婚一样重要,他心里没底。叶烦这样讲他有了主心骨,就说听叶烦的。随后又说:“前边有一家,于婶看过。那家搬去申城前房子没租出去,最近回来看一下说院里荒的厉害,怕长时间没人收拾墙壁开裂想早点卖。前几天问我你要不要,她开口才要一万。”   这两年房子有价无市,叶烦不意外她降价,“年后问问她九千行不行。她问你怎么想起来买房,就说你爹给你留的房子被你弟妹占了。”   张小明瞪大眼睛,仿佛她怎么知道的样子。   叶烦张张嘴,不可思议:“那间见不到太阳的房子真被她占了?”   要不是以后结婚没有新房,张小明也不敢轻易答应董颖买房。   叶烦翻个白眼:“幸好这车有我一半,不然也成她的。”   耿致晔忍不住问:“你弟没闹?”   张小明心说,你俩是人精吗。“小弟说四间厢房和过道隔壁那间加上院子我们三兄弟分。谁要过道和过道隔壁的房子,院子就归谁。厢房一人两间,正房是爹娘的,谁给爹娘养老以后归谁。我爹说公平,叫我们签字立字据。”   耿致晔:“你妹住哪儿?”   “小弟说他要他现在住的和我妹住的。我妹想住到什么时候住到什么时候。婆家没房子也可以叫我妹夫过来住。”   叶烦想说,张小军两口子听到这话鼻子能气歪。   张小明说:“小军和我弟妹很生气,说嫁出去的闺女不能在娘家长住。小弟说,他的房子他做主。谁看不惯就搬出去。他也没拦着我弟妹回娘家。”   叶烦乐了:“你小弟说的不错。房子的事除了你小弟谁都别说。否则你弟妹肯定从中作梗。”   董颖就是这么说的。张小明说他知道。   叶烦就问耿致晔要不要一起去。耿致晔摆摆手,让她赶紧出去。叶烦走后,耿致晔叫他后娘收拾东西,他带儿子,于文桃带二宝去澡堂泡澡。   耿卉卉问是不是小叔和奶奶请洗澡。于文桃无奈地说她付钱。姐弟俩立刻收拾东西。耿致勤也跟过去。   于文桃长吁短叹洗澡洗不起。   叶烦以为张小军两口子不知道张小明买房,张家便不会闹出什么事,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张小军的媳妇。   腊八过后,叶烦放寒假,几个孩子和她以及耿致晔攒了很多春联,叶烦就拿出一部分去公园卖对联。   腊月十六星期天,叶烦刚到公园,隔壁出现一对二十多岁男女,离叶烦只有三步。女同志见叶烦看过去就喊:“叶烦姐,你也在这里卖对联?好巧啊。”   叶烦骂人的心都有,又不是只有一个公园,干嘛非跟她挤一起。   准备找那对男女对面的人问:“你们认识?”   叶烦顾不上要脸,说:“不熟。街坊。”   那对男女一起变脸。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张小军和他老婆。   叶烦对面的大爷问:“街坊也跟你抢生意?”   “公园是大家的,谁想来谁来,称不上抢生意。”叶烦喊在远处滑冰的大宝过来。   大宝穿着滑冰鞋不方便,耿犇犇过来:“小婶,什么事?”   “回家写个牌子,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其他诸位,皆为模仿!”叶烦道。   张小军的媳妇立刻说:“八毛一副。”   叶烦把她和耿致晔写的摆出来:“一块一副!”   正常情况下买便宜的。但是春联不是别的,贴大门口,街坊四邻亲朋好友都会看到。既然决定买了,当然是买字好的。   张小军的春联是他老丈人写的,跟上过几年学的人比起来不错,跟有童子功的叶烦和耿致晔比明显不如。   打算□□联的人要一块的。张小军诧异,怎么还有人挑贵的?人傻钱多吗。张小军以为对方没听清价格:“我的八毛一副。”   “你的这种我自己就能写。”买对联的大爷说。   叶烦朝张小军的老婆挑眉:“降到五毛肯定有人买。” 第95章 大宝修表   张小军卖对联赚的钱得分给老丈人一半。如果降到五毛一副, 他和他媳妇白忙活。张小军看着叶烦的客人一个接一个,他气得头顶冒烟, 收拾收拾春联跟他媳妇去另一个公园。   在叶烦身边闲聊天的大爷大妈等夫妻俩走远就说:“你邻居不讲究。”   张小军都不怕丢脸,叶烦怕什么啊。于是叶烦直接告诉大爷大妈们他俩不是别人,是开车卖菜的小明的弟弟和弟媳妇。   最近几个月张小明一直在叶烦家周围卖菜,公园里的大爷大妈也是附近的人,几乎都找小明买过猪肉、羊肉、鸡蛋和鸭蛋。   大爷大妈不着急的话会跟小明聊几句,一来二去知道车是他和叶烦买的。小明也跟大爷大妈们说过,叶烦一放寒假就到公园卖对联。   大妈闻言以为春联生意有张小明一份:“那他这是抢他哥的生意?”   叶烦摇头:“也不能这样说。他不卖对联也有别人卖。但是他们不该故意在我身边。”   大爷不禁点头:“对!公园那么大,哪儿不能卖, 非在你身边。我看就是故意膈应你。”   大妈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不再招惹我我当不知道。敢给我添堵,我就写信告诉他们领导, 利用上班时间买红纸毛笔写对联。”   现在对联生意好,干完今天张小军和他老婆回去算算账, 干一天等于在厂里忙一周, 肯定想天天卖对联。届时必须有个人请假。   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要是单位收到叶烦的信查下去定会把请假谋私的人开了。   张小军没车不能天天做生意, 工作没了只能喝西北风, 届时会气得出气多进气少。   叶烦心说, 自己屁股不干净还敢给我找不痛快, 什么脑子啊。   大爷大妈闻言惊呆了,齐声问:“他俩有工作?”   叶烦点头:“张小明因为在乡下十年,他爹认为他不容易, 退休前说让他接班。临到退休,老二说张小明种地十年什么都不懂, 到厂里难适应。张小明好说话就把工作让给他弟。不然他哪用得着起早贪黑卖菜。”   大爷大妈最爱听八卦, 感觉叶烦还没说完就等她继续。   叶烦又说:“张大爷拿出全部积蓄跟我合买一辆车,张小军又要结婚, 小明觉着他没对象,他弟有对象,应该先紧着他弟。这不,张小军娶了媳妇,他三十多了还光棍一个。”   大爷大妈的亲戚邻居当中正经过日子的男同志这么大的孩子都打酱油了。大爷大妈忍不住同情张小明。   大爷问:“这个张小军卖对联,他爹知道吗?”   叶烦没听张小明提这事:“不知道。他毛笔字不行,找别人写的,应该是早饭后从别人家拿过来的。”   大妈好奇地问:“卖得出去吗?”   叶烦点头:“卖得出去。”   今年跟去年情况差不多,像卉卉的姥姥字极好的人依然不屑抛头露脸。敢卖对联的人,除了叶烦一家,其他人的字都半斤八两,只能算工整好看。如果写春联的人多,后者没什么生意。可还是那个问题,很多人拉不下脸,导致今年这个公园也没几家。   卖的人少买的人多,而人一多什么样的都有,自然不缺贪便宜的。   大妈闻言忍不住说:“便宜他了!要是我,肯定不好意思在你旁边。”又说,“不怕你笑话,他刚才说八毛一副,我想贪便宜看一眼,还没二宝写得好。”   叶烦道:“二宝的毛笔字是我手把手教的,这几年几乎天天都写一两页纸。”   大爷不禁说:“难怪呢。我现在退休了都没空天天练。所以我宁愿找你买两副也不想把自己写的贴出来丢人现眼。“   大妈问:“那以前你家谁写?”   “我写啊。可那个时候大家都难看,谁也不嫌弃谁。”大爷看一眼自己手里的春联,“现在不行。一条胡同走下去,就我家春联最难看,我可受不了。”   耿犇犇问:“小婶,我还回家弄个牌子吗?”   叶烦微微摇头:“不用。小家子气!”   耿犇犇:“那我打乒乓球去了啊?”   “这里可以打乒乓球?”叶烦问。   大爷说:“公园里面有两个乒乓球台,可能是街道放的。”   叶烦问耿犇犇有没有乒乓球拍。耿犇犇点点头,说他把家里的拿来了。   乒乓球拍这事要从暑假说起,耿犇犇爱跟人打球,但每次都是蹭人家的拍子,还没打出汗就还给人家,他不尽兴就跟奶奶商议买球拍。   于文桃要求他和大宝一样买了就经常玩,不许放着积灰。耿犇犇答应下来,于文桃给他买两副换着用,还买许多球,平时就在家里打着玩。   叶烦闻言笑问:“谁帮你拿的?我怎么没看见。”   “二宝。”   叶烦:“这就难怪了。”   二宝和大宝先跑出来的。叶烦拿着钱包和春联出来,俩小鬼都快到公园了。   话说回来,叶烦考虑到西城跟她学写春联的人多,估计每个公园都有两三家,叶烦就叮嘱婆婆,张小明卖菜回来叫他去东城卖对联。   张小明从不怀疑叶烦的决定。十点左右,他回来把车子打扫干净就把叶烦装在箱子里的春联搬上车。   这个箱子也是夏天装冰棒的木箱,叶烦把里头的被子拿出来洗干净晾晒收起来,一副副春联用麻绳系上摆放在箱子里。   张小明把写着“卖对联”的牌子放车上就问:“于婶,这些都是谁写的?”   于文桃:“谁的都有。怎么了?”   “那我卖完钱给谁啊?”   于文桃前几天跟他一样奇怪所有春联放在一起回头怎么算账,“烦烦说已经跟几个孩子买下来。你放心卖,一副两毛钱,卖多卖少都是你的。”   张小明有点不好意思赚孩子的钱,但他习惯听话,便开车出去。   去年叶烦在东城闯出名气,那边市民也认识张小明的小车,看到他的车就过去,到跟前一看是春联很失望。   张小明赔笑解释猪肉卖完了,需要的人多的话,他明儿请村里人去亲戚家抓猪,因为村里能喂猪的东西有限,这一年养的大猪几乎都杀了。   这种半真半假的话还是跟叶烦学的。市民信了——他们潜意识认为没人舍得用粮食喂猪。也确实如此。不过村里可以喂猪的东西多,比如夏天有红薯秧,冬天有打碎的麦秸,加一点麦麸,用刷锅水搅拌,猪也能长肉。   可能张小明长得讨喜,看起来憨厚,空欢喜一场的市民也没生气,还没买红纸又嫌自己字不好的市民就找他买一两副对联。   市民拿到对联拆开,发现还送一张是四个字的吉祥话,对买对联的人而言属于意外之喜,所以很高兴。   张小明也没料到有惊喜,不过干了一年生意他也不呆,听到买东西的人夸他会做生意,就笑着点点头,没有傻不拉几的说“我也不知道买一送一”。   以前张小明不好意思往人堆里主动问人家要不要。现在看见人多就把车停过去。车跑的快,一个多小时走了很多地方,春联卖的一干二净。   张小明到叶烦家,叶烦也刚刚到家,见他还没到吃午饭时间就回来:“卖完了?”   “卖完了。”张小明笑着使劲点头。   叶烦:“那下午两三点再拿一百副去正阳门周边试试?”   张小明觉着可以:“东城很多人要猪肉。”   叶烦:“你想下午卖猪肉?”   张小明觉着卖猪肉和卖对联两不耽误,想上午卖好菜就跟于家村的人回村,中午再来一趟卖猪肉,下午卖对联。   叶烦见他欲言又止,便问:“宏伟是不是放假回来了?”   张小明不明白她问这个干嘛,但还是乖乖点头。   “让宏伟去亲戚村里收猪,比肉联厂贵一毛或五分就行,多了赚不到钱。有人问要活猪干嘛,就说自家办喜事需要。不能承认杀了拉过来卖,容易被嫉妒心重的人定成投机倒把。”   张小明点点头等叶烦继续说。   叶烦:“专门卖猪肉的生意我们一周后参与。我算了一下,按照目前速度一周后春联能卖完。如果现在就干,早上中午下午一天跑三次,你的身体吃不消,开车容易出事。”   张小明道:“我们要是像宏伟他们一样,上午两个人下午两个人就轮换的过来了。”   叶烦:“我们赚钱两家分,他们赚钱四家分。”   张小明如梦初醒。   叶烦无语又想笑:“忘了?”   张小明不好意思地笑笑,把钱包给叶烦。   叶烦直接给他数二十块钱,“包里没你自己的钱吧?”看到张小明摇头,“那都是我的。”   张小明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我以后卖一副提成一毛吧?”   叶烦:“我买的墨水毛笔都便宜,成本低到你不敢想象。回家休息吧,下午还得去正阳门。”   张小明本能转身,又停下,把十块钱给叶烦,“帮我收着。”   叶烦接过去,张小明带着十张一块的回家。于文桃在院里摘菜,看到这一幕,问:“这是学会藏钱了?”   叶烦:“张小军找他借钱他不好意思拒绝才叫我帮他收着。”   于文桃点头:“换成张小军,这个钱得给他对象。你说张小军傻,他知道找他哥他爹要钱,说他精明,钱给外人。”   耿致勤忍不住反驳:“张小军结婚了,他对象还是外人?”   叶烦:“张小军的对象拎得清,钱可以给她。要是钱到她手里被她给娘家人,张小军就是他丈母娘家的长工。”   耿致勤不由得想起张小军结婚那天他对象要两百块钱。张家要是因为掏这两百块钱天天吃白菜萝卜,她和张小军俩人不也得吃。   耿致勤不禁说:“看来张小军的媳妇是聪明过头了。”   叶烦数一下多少钱,结果不出所料一分不少:“还是跟张小明合作省心。”   于文桃看到她数钱明白她何出此言:“小明要是一直这样,以后有赚钱的生意还带着他。你不用那么辛苦。”   “再说吧。我们了解他不了解董颖。前半辈子老实,不等于娶了媳妇还老实。枕边人影响很大。”叶烦说完回屋,看到大宝和二宝趴在罗汉床炕几上,“干嘛呢?”   大宝:“卉卉姐买的。”   叶烦没看清楚,走到跟前,是个怀表:“难怪早上叫她跟我去公园她说有事。跟磊磊一起去买的?”   大宝点头:“但是坏了。我试试能不能修好。”   叶烦想说钟表是个精细活儿。可她一想反正都坏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有工具吗?”   二宝:“张小弟家有工具,我们找他借的。小弟说是张大爷以前用的。”   叶烦道:“那你俩修吧。对了,卉卉呢?东西放家里又出去了?”   大宝朝北看,“在磊磊哥家摆放家具。”   一个多月前耿磊磊听说不用大宝二宝亲自出去卖对联,他们写一副三毛钱,耿磊磊就想写对联。   耿磊磊不能经常回来写也赚了二三十块钱。学校补贴足够他用,叶烦给他的零花钱没动,加上赚的钱有一百多,而今天起不需要他们写春联,耿磊磊闲下来找买家具装修房子。   原先屋顶有点漏,耿致晔趁着暑假在家叫于宏伟去村里拉几个人,他盯着村民把侄子侄女的房子拾掇一遍。   每天两块钱还管一顿饭,村里瓦工觉着占了大便宜,不修好都对不起人,所以检查的仔细,还把墙壁粉刷一遍。不然耿磊磊现在没法把家具放进去。   叶烦问:“磊磊买的不是新家具吧?”   大宝点头:“旧货市场买的。所以卉卉姐才能碰到怀表。妈妈放心,卉卉姐买的很便宜。人家跟她说这是古董,卉卉姐说她不懂古玩,就是瞧着好看,五毛钱爱卖不卖。”   叶烦看一下怀表,不像金的,也没有彩色宝石,又是坏的,“修好了值五毛,修不好就是一块破铜废铁啊。”   大宝:“所以我要修好。”   叶烦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见他非常有把握,便不再打扰他。   叶烦到厨房看看米和面不多了,问她婆婆粮本在哪儿。   耿致勤到于文桃房里拿出来,问:“嫂子,改天找村里买几斤板油,咱们熬猪油炸果子吧。”   叶烦把粮本塞兜里:“这事跟小明说就行。我开车买米和面,你去不去?”   于文桃要煮白菜面条,面条还是挂面,用炉子煮,不需要耿致勤帮忙,她就戴上围巾帽子拿着小马扎上车。   隔壁李大妈闲着没事把路两边的雪往路口扔,一次一铁锹,她也不嫌麻烦。看到叶烦开车出来,李大妈退到墙边:“大宝妈干嘛去?”   叶烦:“买米买面。您家买了吗?没买我帮你捎着。”   李大妈笑着说:“我家早几天买齐了。”   叶烦想说什么,听到脚步声本能扭头,张小军的妻子王爱荷跑出来:“叶烦姐,去菜市场啊?我正好想买点东西,跟你一块去吧。”   邻里之间应该和睦相处,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僵了不好看。   然而不包括叶烦,“我开车技术不行,把你颠下去赔不起。”   王爱荷愣住,没想到叶烦当着李大妈的面这么不讲究,接着又笑着说:“没事的。”   “我有事!”叶烦说完发动车子走人。   王爱荷张口结舌,一会才回过神,对李大妈说:“她怎么这么小心眼?”   李大妈心说,你不招人待见。“你这话说的,她的车她想怎么用怎么用。”   王爱荷冷笑:“那车没我家一半?”   张小弟不知何时出来,靠着门框悠悠地问:“原来你不止想当我二嫂,还想跟我大哥一家啊?”   王爱荷的脑袋嗡的一声,气得眼前发黑:“你——放屁!张小国,不要以为全家疼你?我不惯你!”   张小明跑出来:“你想干嘛?”   一对二没胜算,王爱荷不敢向前,哼一声扭身回屋。   李大妈说:“小明,别在意,否则能气死你。”   要是以往张小明不会生气,还会两边都安抚几句。   就在刚刚没多久,张小明听一个带孩子去公园玩的邻居说他二弟在叶烦旁边卖对联。   到家张小明问张小军是不是真的。张小军毫不犹豫地承认,还说公园不是叶烦的,他想在哪儿卖在哪儿卖。   张小明依然固执地认为他是被弟妹带坏的。张小明心里有气又觉着当大哥的不该跟弟妹计较,就把这口气咽回去。   王爱荷居然还想跟小弟动手。两件事加一起,老实人也想计较:“李大妈,你不知道这里头的事。”难得快言快语把张小军两口子干的事和盘托出。   张小弟还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   张小明:“就是早饭后去的。”   李大妈皱眉:“哪能这样啊。”   王爱荷又出来:“春联是叶烦家的,还是公园是她家的?凭什么我不能卖?”   张小明气无语了,真不愧是两口子,说的话一模一样。   张家小弟:“谁说你不能卖?你现在到路边叫卖也没人拦着你。”   王爱荷手里什么都没有到路边能卖什么?王爱荷稍稍一想又气得脸通红,“说话这么难听,读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张小弟也不想嘴这么脏,说别的对王爱荷而言不痛不痒,还能把自己气个半死:“对。可惜你还不如狗。”   王爱荷抬手指着张小弟。张小明瞪她,“又想干嘛?”王爱荷把手放下就朝屋里喊:“小军,你哥你弟都欺负我,你还管不管?”   饶是李大妈已经领教过她的厉害,此刻也觉着开了眼了。   张小军跑出来,李大妈立刻说:“你媳妇要打小弟!”   王爱荷猛然转向她,就差直接说,个老不死的,有你什么事!   李大妈铲一铁锹雪往胡同口走去,当这小娘们不存在。   王爱荷见状气得跺脚。   张小军怕他小弟,拽着他老婆的手臂把人哄回屋。   张小明小声叮嘱:“以后离她远点。”   “打不过我。”张小弟回屋。看到他哥跟进来,张小弟问:“二哥卖对联这事,叶大姐有没有说什么?”   张小明摇头。   张小弟很意外:“你是你他是他吗?叶大姐还怪明事理。”想起他哥心软,“你不要答应二哥什么。他有个铁饭碗,生意不赚钱可以上班,你因为他被叶大姐撇开,还得四处打零工。”   “我又不傻。”张小明朝外面看一下,没什么人过来,就拿出一块钱,“留你买糖吃。”   张小弟一脸无语,我又不是耿二宝个小鬼天天惦记着吃糖。   张小明以为他弟不想要,塞他手里:“赶紧收好,别让你二哥看见。”   家里多个不省事的,张小弟也不敢把钱随便放,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找一个带锁的小盒把钱塞进去。   再说叶烦,回到家听她婆婆说起她走后张家的热闹无语又想笑:“这才刚开始。以后有的闹呢。”   于文桃:“换成别人我都得出去看看。张小军两口子,我现在是一看见就烦。”   叶烦把卤肉给她:“切开放面碗里。”   于文桃接过去:“早知道这么不省事,我就——烦烦,过两年你毕业咱们不用住在这里,就给大宝二宝转学吧。”   叶烦失笑:“没必要。您再忍几年,我赚到大钱就买两块地皮盖两栋楼,把电视里放的马桶烧水器暖气空调都备齐,以后你想住哪边住哪边。”   于文桃问:“空调马桶很贵吧?”   叶烦:“有了钱不就不贵了?我们过两年搬回去居住环境跟现在一样真没必要。你烦王爱荷就别搭理她。”   耿犇犇不禁问:“小婶,你家四口,算是奶奶和小婶才六个,干嘛盖两栋楼啊?”   叶烦挑眉:“你说呢?”   耿犇犇笑着说:“肯定有我们和磊磊、森森哥的房间啦。”   于文桃也希望跟她养大的孩子住一起,不过看到他得意的小样,忍不住说:“可把你聪明坏了。”   耿犇犇笑嘻嘻回屋看堂弟堂妹修怀表。   于文桃把菜和热水都准备好,等卉卉和磊磊回来她就煮面。   午饭后休息半小时,叶烦就拿着春联去公园,让几个孩子在家做作业。耿致勤快毕业了,她不打算读研,这学期起课业轻松,便跟叶烦一起去。   叶烦让她买对联,跟小明一样提成两毛。耿致勤也不好意思:“嫂子,你没必要这么接济我啊。”   叶烦把包里的毛线掏出来,“我给大宝和二宝织帽子。”   上辈子叶烦可没这技术。现在戴着手套不耽误她飞针走线。耿致勤见她嫂子确实有事做,就收下这份好意。   大爷大妈闲着没事干,东家长西家短,以至于叶烦上午说的事,下午很多人都知道。天冷不爱出来的大爷大妈也到公园看叶烦卖对联,其实主要想看看张小军来不来。   张小军没出现,大爷大妈们反而捎一两副对联回去。不过还是没有张小明走街串巷卖的快。   叶烦和耿致勤四点到家,张小明早回来了,准备再过半小时就去村里,到村里正好天黑下来,在于小舅家做好饭。   碍于首都不是经济特区,没几人敢当二道贩子,于小舅想找人买活猪也不敢付之行动。张小明把叶烦交代的话告诉于小舅,又说只要不承认猪是买人家的,有关部门不会追究,于小舅放心大胆起来。   早上杀两头猪,张小明和于家人各一头,拉上菜以及找村里人买的鸡蛋鸭蛋进城。张小明卖完回家,歇过乏就拉着春联出去。于宏伟到家换他堂兄弟拉着猪过来。猪肉缺口大,于文桃的娘家人一天来城里三次,后两次都拉两头猪。   卖到腊月二十七下午,张小明和于家人刷车。叶烦和于宏伟分别在各自家里算账。   于家除了买车的钱,每家都分了将近一千。由于钱被家里的女人收着,于小舅不知道赚多少,咋一听到今年一年净赚九百多瞬间吓傻。   于大舅沉默半晌,道:“明年再买一辆车吧。”   于文桃的堂弟毫不犹豫地点头。   于宏伟;“这事要问问叶烦嫂子啊。”   当初叶烦叫他们买车他们心里没底,一度还嫌叶烦能折腾。不是于文桃嫌他们钱到跟前都不知道捡,这车买不成。   于大舅听到侄子的话:“是得问问她。咱们只能看到眼前一点,人家眼光长远。”   又怕过年碰不到叶烦,于大舅这次年初六去叶烦家。   也幸好年初六去的,因为叶烦和耿致晔年初五去他大舅家了。   于大舅的大儿子开车载着他来的。于大舅带了不少东西,还一个孩子给两块钱压岁钱,连耿磊磊和耿卉卉都有。俩大学生不好意思要,于大舅塞给他俩:“又没结婚,算什么大人。”   因为不是亲舅舅,于大舅以前没想过给孩子压岁钱。耿致晔见状冲叶烦挑眉,这么客气肯定冲你来的。   饭后,于大舅问叶烦能不能再买一辆车。叶烦说可以,但是生意肯定没今年好。不过村里地方大,可以多种点多养点,人歇车不歇,暑假过完也能把车钱赚出来。   有了叶烦的话大舅心里有底。到家于大舅告诉兄弟们可以买,于小舅就要带上闺女女婿。然而闺女女婿有兄弟,届时他要带上他兄弟,是不是还要再买一辆车。   大舅的闺女女婿知道这事是不是也要跟着干。最后大舅妈做主,不带闺女女婿,闺女家没钱,他们找机会给闺女钱。女婿那边自己想干,他们不拦着,也可以交代女婿去什么地方卖什么东西。   大家觉着这个办法行,过几天到城里让懂车的估一下价格,大舅和小舅把现在用的车拿下来,两个堂舅拿到卖车钱和去年赚的钱提一辆新车。   摩托车厂的人认识叶烦,所以叶烦先去试试,不成再找供销社主任出面,结果也成了,跟去年价格一样。   正月十四,三辆车进城卖猪肉、羊肉、青菜和鸡蛋鸭蛋。   张小明干半天,于家人多,中午到家换别人过来,一天一家净赚二十块钱。   元宵节晚上,几家人带着自己做的菜和馒头汤圆到于大舅家聚餐,说起昨儿赚的钱,感慨“从不知道钱这么好赚。”   于宏伟明天的车票,今儿也在家,闻言就说:“我们占了先机。昨天城里也有卖菜卖蛋的,可是自己挑过去,扁担压弯也没咱们多。”   这话让于家村的人很有紧迫感。等于宏伟去了学校,几家人就合计一下,老人到十里八村收货,年轻人摆摊,早上一次下午一次。不过张小明仍然只忙上午半天。   董颖也担心他把身体累垮了,也支持他干半天歇半天。   公历五月三十,周末,张小明带着父母跟董颖的父母到饭店碰面。董家图张小明这个人,也没提过分要求,只有一点,婚后搬出去。   张大爷指望大儿子养老,闻言脸色拉下来。   张小明赶紧解释不是倒插门,他先搬去董颖那边,等买了房装修好就搬出来。张大爷和张大妈才知道儿子要买房,以为也是儿媳妇撺掇的,看董颖的眼神不太好。   董颖说:“房子是我俩的。领了结婚证再买,我不是要骗小明的钱。”   张小明点头:“爹,那个房子很划算。以前要一万多叶姐没买,现在九千一二就能拿下。”   张大爷:“叶烦也知道你买房?”   张小明老实点头:“她不说可以买,房子那么贵我们哪敢买啊。”   张大爷:“既然叶烦也支持你,那就买吧。”   张大妈不禁问:“哪有那么多钱?”   张小明没说过他妈偏心,但董颖听出来了,闻言就怀疑她婆婆想把钱留给老二:“找我哥借点就够了。”   张小明:“叶姐帮我们算过,到年底能还清。”   不需要张大妈添一分钱,张大妈没理由拒绝。董颖却担心夜长梦多,第二天早上见到张小明就叫他给房主发电报。六月一号跟张小明领证,三天后把房子拿下。房子拿下这事除了叶烦一家和董家谁也不知道,包括张大爷和张大妈。   周末,张小军和王爱荷有空跟家里人闲聊,从张大妈口中得知张小明要买房,王爱荷气得大声嚷嚷,说老人的钱也有她一份。   叶烦被她尖锐的声音吓得鞋掉盆里。   大宝和二宝慌忙从屋里跑出来,问:“妈妈,谁怎么了?”   耿致晔摆摆手:“跟你们无关。”   耿卉卉朝东边看一眼:“小明家。幸好小明卖菜还没回来,不然那娘们能抓花小明的脸。”   大宝和二宝对王爱荷干的事没兴趣,回屋研究怀表。   去年耿卉卉买的怀表被大宝修好,大宝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弄好的。耿致晔不懂怀表内部机械构造,耿二哥休假回来,耿致晔叫他二哥给大宝找几本书。   耿犇犇对工科不感兴趣,耿卉卉读的师范,对耿致挥而言就是“桃李满天下,自己家结苦瓜。”难得小侄子感兴趣,耿致挥立刻找朋友同事同学,给大宝送来上百本书。   大宝以为怀表那么复杂,翻开看一下一脑门黑线,是武器制造研究方面的书,很多还是大学课本。幸好还有几本跟钟表有关的书籍。   大宝研究那些书,耿卉卉用零花钱买坏钟表,修好两个给堂弟一个当修理费。   姐弟俩合作开心就一直合作下去。耿大宝担心成绩退步他妈阻止,不敢利用上课时间摆弄,可平时还得写作业,只能周末维修。   二宝喜欢跟哥哥在一起,她对钟表不感兴趣就给哥哥打下手。   耿卉卉又问她小婶,“我去路口等小明,叫他去董颖那边,晚上直接去村里?”   叶烦点头。   张小明称不上精明,但以他对耿卉卉的了解不会无缘无故阻止他回家。不想心烦,小明也没问家里出什么事了。   董颖对赚钱感兴趣,午饭后跟小明去冰棒厂拉一箱冰棒——现在天不算热,半天只能卖一箱多点。到人多的地方小明在车里休息,董颖卖冰棒。赚的钱依然两家平分。   第二天上午,张小明到家才知道出什么事,原来他没用父母的钱王爱荷也不满意,也要公婆出钱买房。   张大妈话里话外的意思,昨儿儿媳妇大闹就是大儿子要买房惹的。张小明懒得理偏心的老娘,就躲去叶烦家。   叶烦在学校,家里只有于文桃一人。于文桃说:“你娘不识字,钱是你爹存的,老二媳妇天天闹也没用,你爹不会给她。”   “可是小弟今年高考啊。对了,犇犇是不是跟小弟一样?他天天闹,犇犇和小弟哪有心思复习。”   于文桃下意识说:“犇犇才上高二——”冷不丁想起这几年高中两年制,“坏了,我忘了。明儿给我留几根排骨,再帮我留几十个鸡蛋,我给他好好补补。”   张小明一听“补身体”,顿时顾不上为他娘的态度发愁。晚上到村里他就叫于小舅杀猪。   于家今年天天有两头大肥猪——找人买的,市民有需要第二天就早点杀猪。猪下水和猪头肉自己卤,下午拉出去卖,比国营饭店便宜销路极好。   张小弟见他大哥连着几天拿肉回来,就问他怎么了。张小明就说:“你下个月高考,好好补补身体。”接着一脸懊恼,“还是于婶提醒我的。”说完就出去开车卖菜。   张小弟最近因为高考志愿很茫然,他不想离开家,担心二嫂欺负爹娘和大哥二姐,可是这个家他呆够了,又想考的远远的。   张小弟不知道该问谁。因为张小明的话,张小弟想起同年级的耿犇犇。算着耿犇犇出门的时间,张小弟从家里出来,跟他和大宝一起去学校。   半道上,张小弟随意问出耿犇犇想考哪个学校。 第96章 恶意竞争   耿犇犇最崇拜的男性长辈是他小叔耿致晔, 所以耿犇犇想像他叔一样成为一名军人。   耿犇犇认为当兵光荣,不必躲躲藏藏扭扭捏捏, 便直白地告诉张小弟他打算试试陆军指挥学校和步兵学校。要是今年因为身体素质被刷下来就明年继续。   张小弟问耿犇犇这两所学校离首都远不远。耿犇犇也没胡扯,告诉他都在南方。   张小弟沉默片刻又问他怎么不考空军和海军。耿犇犇也没瞒他,水兵辛苦,他大概撑不到毕业。空军要求严,他十有八九卡在体检这一关。   张小弟见他这么不确定,问他怎么不问问耿致晔和叶烦,反而一个人瞎琢磨。   耿犇犇问过他叔海军的情况,也问过他婶空军的安排。叶烦和耿致晔问他是不是想当兵, 耿犇犇说他就是好奇。即使这样耿致晔依然告诉侄子军队多么辛苦和枯燥,让他考虑清楚, 不要因为一时光荣而后悔一世。   面对张小弟的询问,耿犇犇实话实说, 他其实没考虑清楚。反正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 高考结束再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迟。   大宝见俩人聊得差不多了才问:“小弟, 你想考军校啊?”   张小弟摇头:“我还没考虑清楚。”   大宝:“你爹娘肯定希望你当老师。”   张小弟成绩好, 他爹娘的意思中专也能当干部, 还能早早出来工作。张小弟看看自家情况也想考中专。张小明说他弟能当科学家, 当大学教授。   张家在几个大学中间,张大爷出门遛弯都能遇到工资高受人尊敬的大学教授,也觉着儿子上中专可惜, 便支持他读高中考大学。   大宝的话让张小弟意识到他想上军校的话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即便平时很支持他的大哥也会反对他考军校。   张小弟问大宝:“为什么是老师不是医生?”   “你大哥说的啊。”大宝脱口而出。   张小弟心说,果然如此, 否则大宝不会一开口就是“老师”, “大宝,今天这事先别告诉任何人。”   “我啥也没听见。”大宝越过他俩跑进学校。   到校园里看到他小姑, 耿大宝抬起书包挡住脸往初中年级去。   耿致勤还没毕业就被大宝所在的这所学校要走。耿致勤不想教半大小子,就说她不会当老师。负责招聘的老师宽慰她可以先实习。   耿致勤嘴上说跟她母亲商量商量,回去就问她嫂子她是当老师还是凭学校分配进机关单位。   叶烦问她怎么想的。   耿致勤听叶烦和杨孟夏聊过机关单位的事,若非心态好,很难干到老。不是说同事不好相处,而是基层工作多又杂比学生磨人。即便她分配到组织部也要跟基层打交道。   领导想重用她,肯定会叫她到基层锻炼几年镀镀金,就像到横山岛食品厂的严杨。耿致勤又不想混吃等死碌碌无为,以至于犹豫不决。   叶烦又问她要不要读研到博留校当老师。可是耿致勤喜欢写故事,不喜欢做学问。又认真考虑一晚上,耿致勤给用人单位回复,年后就去学校报道。   学校叫耿致勤带高中毕业班,因为她学历高。耿致勤担心自己只会照本宣科上课枯燥害得学生厌学高考发挥失常,就说她先带初一年级。初一她也只带一个班。平时很轻松,耿致勤依然比学生先到校,看看其他老师怎么备课,怎么跟学生打交道。   没想到第一次到门口查岗就碰到自家侄子。   耿致勤看到大宝鬼鬼祟祟的样子气乐了。   大宝的同学从后面追上他,朝他肩上拍一下,大宝吓得打个哆嗦。同学被他吓一跳:“你干嘛?见鬼了?”   “比鬼还可怕。”大宝回头看一眼,他小姑往校门口走去没有追过来,他松了一口气。   同学回头看一下,问:“你认识那个新老师啊?”   大宝点头:“我小姑,亲小姑!”   同学拍拍他的肩,一脸“你不容易,我理解”的样子,“难怪你这个学期课间休息都不出去。”   大宝:“我小姑说到秋带高一。”   “不会正好带我们吧?”   大宝摇头:“千万不要。否则我要跟她分家!”   同学被他的话逗得嘎嘎乐。大宝只想哭,看到同学幸灾乐祸的样子瞪他一眼,叹着气朝教室走去。   大宝对张小弟说“啥也没听见”,下午放学见到妈妈就把他妈拉到一旁做贼似的说小弟想上军校。   叶烦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秘密,“就这事?”   “小明不知道。”大宝压低声音说,“小声点啊,让小明听见小弟就完了。”   叶烦:“已经决定了?”   “好像没有。跟犇犇哥哥一样没想好。”大宝问,“妈妈,上军校也危险吗?”   叶烦:“从训练器械上掉下来能摔个半身不遂。”   大宝吓得变脸:“那——爸爸那样的军官呢?也要参加那么危险的训练吗?”   叶烦:“有可能工作太累心脏骤停。”   大宝愣了一下,没想到有这种死法,“那过几天爸爸回来不叫他带我和二宝去动物园,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叶烦笑了:“还是去吧。你爸这学期结束要回甬城,以后想见到他只能等放寒暑假。”   大宝掐指一算:“爸爸两年进修期结束了?”   叶烦点头。   “那我们不是要跟爸爸分开,就像很早以前那样?”   叶烦:“分开也没什么。你爸四十冒头,在部队这个年龄奋斗正当时。”   大宝张张嘴,他是这个意思吗。“妈妈,我的意思你要跟爸爸分开,你不想爸爸吗?”   叶烦:“妈妈赚到钱就不想。”   耿大宝气无语了:“——你怎么比我还爱钱?你小心钱赚够了爸爸没了。”   叶烦揪住他的小耳朵:“怎么说你爸呢?我相信你爸爸。”   “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我的娘,懂不懂啊?”大宝要愁死了。   叶烦:“宝啊,你懂得有点多。”   “我没说笑,你给我认真点!”   叶烦认真说:“你爸跟我们一家,我赚的钱四个人用。你爸被人挖走,妈妈赚的钱都是你和二宝的。”   大宝翻个白眼:“钱重要人重要?”   “钱重要!”叶烦认真回答。   大宝心说,我算是知道爸爸怎么总担心你跑了,“回头我就告诉爸爸他没钱重要。”   你以为你爸不知道吗?叶烦揉揉他的小脑袋:“在妈妈这里你和二宝比你爸爸重要。”   大宝心里舒坦了:“妈妈,等你毕业就去甬城跟爸爸团聚吧。再过两年我十五岁,二宝十二岁,我们可以照顾自己。再说了,家里还有奶奶和小姑,我们还可以去姥姥姥爷家,不是没人要的小孩。”   叶烦很是欣慰:“你爸要是工作忙住部队,我周末也见不到他,还不如在这边,在这边不用担心你们,在甬城除了担心你们,我吃饭都没饭搭子。”   “没有家属院吗?”   叶烦:“大军区舰艇多基地大,就算家属院跟基地挨着,从训练地到家几公里,你爸也没法经常回去。好比你姥爷,空军在城外,他天天回去的话,休息的时间都耽搁在路上。”   大宝似懂非懂地问:“是不是只有陆军部队离家属区比较近?”   “应该吧。”叶烦没去过陆军部队,“我只知道陆军兵种多,有的就在市区。”   大宝:“那就叫犇犇哥上陆军学校。”   叶烦愣了一下,儿子思维真跳跃,“不要在犇犇面前说太多,让他自己决定。”   “知道啦。”大宝又不放心地问:“你真不担心爸爸被坏阿姨挖走啊?”   叶烦摇头:“不担心。你爸不要我们,妈妈再给你和二宝找个爸爸。”   大宝大为震惊:“你这么想的?!妈妈,我不担心爸爸,我开始替爸爸担心你。”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叶烦乐了:“好了,出去吧。”   大宝蹦蹦跳跳到外面,看到妹妹从奶奶房里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东西:“耿二宝,拿的什么?”   “多宝格。”二宝递给他,“你看,上面是玉,亮亮的。小姑给奶奶买的,奶奶给我了。”   大宝仔细看看:“乌漆墨黑不适合你,上面还是仙鹤,仙鹤代表着长寿,还给奶奶。”   于文桃闻言很是开心,大宝越来越懂事。她忍不住从屋里出来,“留二宝放她的小东西。奶奶用不着。”   大宝:“可是二宝没什么小东西啊。”   于文桃:“让你妈买啊。女孩子哪能没有一件首饰。”   叶烦朝菜地里摘黄瓜的小姑子说:“耿致勤,你妈点你呢。”   耿致勤跟耿卉卉去旧货市场看到这个多宝阁想买下来送她妈就是因为上面的仙鹤寓意着吉祥长寿。然而于文桃一见着就说她总共没三样首饰,要多宝格没用。   耿致勤很不高兴,没用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啊。耿致勤很后悔,当时就想着还不如给二宝。二宝无论收到什么都会说“谢谢”。   耿致勤:“明明点你,嫌你这个儿媳妇不孝顺。”   叶烦噎了一下,朝她婆婆看去,于文桃正好看向她,虽然叶烦没看出她什么意思,也有点无语,“那周末一起去。”   耿犇犇从大宝房里出来:“我呢?”   叶烦张张嘴:“——明天中午去!”   耿犇犇笑着问:“是不是怕周末我姐和磊磊哥回来他俩也要去,然后都要你买啊?”   “你知道的太多了!”叶烦瞪他一眼。   嘴上这样说,叶烦也没挑中午去——中午的旧货市场没什么人。不过她突然想到除了少年宫、公园,旧货市场也是个好地方。   翌日中午,张小明回家用饭把车放叶烦家门口,叶烦看到他就小声说:“要是别的地方不好卖就去旧货市场看看。”   现在学生还没放假,少年宫没什么人。上午和下午不是很热大爷大妈不去公园,公园人也不多,张小明担心多了卖不完,每天卖完菜就批一箱。   张小明闻言问:“旧货市场的人舍得买冰棒吗?”   叶烦:“工人不舍得买雪糕,但去逛旧货市场闲逛的人舍得吃。”   张小明想到人穷没心思逛街:“叶姐,你太厉害了,天天上课也能想到旧货市场。”   叶烦:“等放暑假你可以去景区门口试试。”   “卖给来旅游的人吗?可是我没见过有游客。”   叶烦:“以前出门要介绍信,拖家带口不方便,这两年别的地方政策放宽,肯定有人想爬长城去故宫。”   张小明瞬间想到“经济特区”、“对外开放”,内陆人出不去,不等于沿海地区市民和外国人来不了。   “改天我到街上多留意一下。”张小明说完就回父母家休息,钱包留给叶烦。叶烦拎着钱包准备回屋,从胡同口跑来几个小孩,还没到跟前就问:“二宝妈妈,有雪糕吗?”   叶烦停下:“有的。”   “给我一个奶味的,再给我两个豆沙味的。”小女儿递给叶烦两毛钱。叶烦找她五分。   小男孩递给叶烦五分钱,试探着问:“我想要两个豆沙味的?”   叶烦同样给他两个。小男孩手里其实还有一分钱,见给五分就可以,他很高兴,剩下一分钱可以买糖吃。叶烦认识这个小孩,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两个冰棒姐弟仨怎么分啊?”   小男孩被问住,然后把一分钱递过去。叶烦给几个小孩一个袋子拎着,让他们到家门口再分。   小男孩捧着三个冰棒到家,面对父母问他六分钱怎么买三个,就把叶烦的话告诉他们。两口子心里复杂,他们不是重男轻女,也不是重女轻男,女儿说给俩弟弟吃,他们潜意识认为女儿不喜欢吃冰棒。   冰棒凉凉的又甜又解渴,小孩子怎么可能不稀罕。   小孩把一分钱一个的冰棒给姐姐,他姐姐也不由得露出腼腆的笑容,证实了父母的猜测,她只是太懂事。   夫妻俩心说,他们当父母的竟然还没有叶烦想得周到。   以前这家人不喜欢找张小明买东西。要不是小儿子要吃冰棒,附近只有叶烦一家,他们不会给孩子钱,因为他们觉着叶烦和张小明此举是跟国营单位,比如菜市场和供销社抢生意,属于利用法规漏洞挖社会主义墙角。   至此以后,他们也找张小明买菜买肉。   没过多久张小明的车停在他们单位旁边,同事惊讶有人开车卖冰棒,小男孩的妈就说,那是自家街坊,挺不容易,工作被弟弟抢走,房子也被弟媳妇占了,婚后在媳妇家,准备攒钱买房。   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很朴实,此话一出有人就问要不要冰棒,然后你一毛他五分,找张小明买五六十个豆沙味冰棒和奶味雪糕。   张小明送几个一分钱一个的盐水冰棒。   人穷却不吝啬,让支持他的人高看一眼。小男孩母亲的同事也忍不住夸她邻居人不错。   这事叶烦和张小明都不知道,误以为这两年工资涨一点,大家舍得犒劳辛苦工作的自己。   叶烦提醒张小明去景区,张小明也提醒于家人去景区试试。张小明不藏私,于文桃的兄弟收到城里没有的蔬菜瓜果就分张小明一些。   叶烦本以为今年生意比去年难,因为有人坐公交车去乡下收货在城里卖,没想到六月底算总账,比去年六月多赚一百多。张小明把赚的钱交给董颖,由董颖还给她哥。   董颖数数他赚了多少钱,打算她添一点工资凑个整,没想到一个六月就赚了五百零几,等于董颖去年一年工资。   董颖好一会才敢相信是真的,“你跟烦姐是五五分吗?”   张小明点头:“怎么了?”   “不是,怎么这么多?”董颖问。   张小明没数过:“很多吗?”   “五百啊。”   张小明:“那是有点多。去年没什么经验,六月好像才分两三百。”   董颖想说两三百也不少啊。   “冰棒那么便宜,我没想到这么赚钱。”董颖感叹道。   张小明:“卖的少不赚钱,卖的多赚钱。”   不需要承人情,不需要担任何风险,就是走街串巷有点丢脸。不过跟这些钱比起来,董颖反而不觉着丢脸。   七月四号周末,董颖把钱给她大嫂,她大嫂同样震惊,因为六月初给了三百,七月初就给五百,简直翻了一番。   董家大嫂嫁到董家董颖才十来岁,她大嫂把她当半个女儿,不禁说:“钱不着急,身体累垮不值得。”   董颖解释张小明下雨天哪都不去,有时候周末只忙上午半天,下午半天是叶烦的。董颖的大侄子今儿也在家,问:“小生意这么赚钱吗?”   董颖点头:“我都想学校放假就去卖冰棒。”   董大嫂不赞同,董颖三嫂说:“堂堂正正赚钱不丢人。小颖,回头我跟你去。”她三嫂也是老师,董颖的工作就是她三嫂托关系安排的。   董母怕闺女辛苦,不过比起偷国家的物资拿黑市卖,她又希望闺女的钱来的清清白白,“问问叶烦吧。这生意毕竟是叶烦和小明的。她同意你再干。”   董颖回到家把家人的态度告诉张小明,翌日中午张小明去叶烦家询问此事。   叶烦:“可以。你帮她们拉两箱放你和董颖家里,不要让你二弟知道,否则他找你娘,然后你娘让你帮张小军批冰棒。”   张小明:“小军得上班。”   叶烦摇头:“你弟你不了解吗?要是知道上午下午各卖一箱冰棒能赚十来块钱,他一准请长假。去年年底你弟妹不就请十天假卖对联?”   张小明想起来了:“那今年小勤还搁公园卖冰棒吗?卖的话我多拉两箱。”   “我问问吧。”叶烦朝厨房喊:“小勤。”   耿致勤从厨房出来,叶烦就问她要不要卖冰棒,可以骑车跟董颖一起,也可以在公园。   耿致勤:“大宝还卖吗?”   叶烦摇头:“大宝迷上修表。”   “那我问问卉卉。”   张小明问:“卉卉还敢卖冰棒啊?”   耿致勤本能想反驳,突然想到去年两个侄女侄子被楚家关半个月,“还是问问吧。”   耿卉卉学校还没放假,叶烦就对小明说,等放假再说。   董颖放假了,她三嫂还没放假,得了张小明的回复,董颖就说等她三嫂放假再说。   董颖三嫂放假,张小弟和耿犇犇高考结束。俩人估分感觉不错,锻炼也撑得住,一致决定填步兵学习。   张大爷问儿子报哪个学校,张小弟说第一志愿是师范大学。一听师范,张大爷便不再问,静等着收通知书。   他俩考好试,耿卉卉学校也放假了,耿卉卉要去公园卖冰棒,让她小姑骑车跟董颖卖冰棒。叶烦想到陈小慧,抽空带俩孩子去她爸妈家问陈小慧要不要跟耿致勤卖冰棒,有人作伴也不用担心路上遇到流氓。   陶春兰不支持陈小慧卖冰棒,担心骑车辛苦陈小慧中暑。   叶烦终于要带陈小慧赚钱,陈小慧就说她卖。叶烦把董颖家地址给陈小慧,叫她每天上午十点半以前到董颖家拉冰棒。   七月十一号,周日,张小明用去年做的箱子一次拉八箱冰棒,四人给四箱,放公园一箱给耿卉卉,他拉着三箱冰棒走街串巷。   她们五人每人给张小明一块钱运费,卖的钱都是她们自己的。张小明卖的三箱和运费跟叶烦平分。张小明忙到一两点回来换叶烦去冰棒厂拉两到三箱负责下午半天。   张小军发现他哥开始卖冰棒,七月十一日一大早就去批发冰棒,没到中午就卖完。下午又弄一箱没到太阳落山就卖完。   这个时候他也不嫌卖冰棒丢人。不出叶烦所料,王爱荷跟单位请假,因为她工资低,比张小军少十多块钱。   叶烦知道这事还是张小弟说的。张小明通常车放叶烦家就回他和董颖家,还不知道他弟妹请了长假。   张小弟以前不爱来叶烦家。自打他决定跟耿犇犇报一个学校,认为以后是同学也是战友,不由得亲近耿犇犇,没事就来找他。   半大小子不如叶烦沉得住气,跟叶烦熟了就忍不住抱怨他二嫂实在精明,透露出对二姐和父母的担忧。   张小明是个难得的合作伙伴,不叫苦叫累,从不怀疑叶烦算错账。叶烦希望跟他长期合作下去,那张家人就不能给张小明添堵。   看在张小明帮她赚钱的份上,七月下旬一天上午,张小弟又一次忍不住抱怨,叶烦决定伸伸手:“小弟,到屋里聊聊?”   张小弟随叶烦到正房。叶烦打开风扇,从冰箱里给他拿个冰棒。张小弟摇头:“我不吃。”   叶烦塞给他:“我去生产车间看过,很干净。”又给犇犇一个。   耿犇犇坐到张小弟身边:“小婶,有什么好主意你快说。”   叶烦:“小弟,你爹娘不想受气以后可以搬去你大哥家。你大哥孝顺,董颖好说话,不可能不让他们住。他们要放心不下你二哥,受气也活该。”   张小弟:“可是我爹娘不过去的话,二姐一个人不好意思去大哥家。”   “那就把你二姐嫁出去。不过以你家的条件,还有个不省事的二嫂,正经人家不太愿意娶你二姐。”   张小弟点头:“是呀。总不能找不正经的吧?”   叶烦:“当然不能!这边房子便宜地方大,所以家家户户都是独门独栋。往市区去,很多人挤在一个大杂院里。你大哥和大嫂现在不是天天走街串巷吗?就叫他们问问哪个大杂院里的青年有出息,最好是母亲厉害又明事理,好比大宝奶奶那样。”   张小弟懂了,姐夫有出息,二姐跟着享福。婆婆明事理不会欺负二姐,厉害的话,二嫂欺负二姐,二姐婆婆能撕了二嫂。   张小弟以防猜错,又确定一下,“我二姐是临时工,男方本人优秀家里没房才有可能看上我二姐?”   耿犇犇不禁问:“没房住哪儿?”   张小弟微微一笑:“住我家。”   叶烦正是这个意思:“男人不在乎住哪儿,只在乎孩子跟谁姓。孩子跟你二姐夫姓,他父母肯定支持他住你家。”   耿犇犇皱眉:“那不是倒贴吗?”   叶烦:“要是小芝也没房,男方可以找别的有房的女同志,或者找一个跟他一样有铁饭碗的同事在外面租房。正式工比临时工多出的工资足够人家租一套咱家这么大的房子。”   张小弟:“二姐月月往家里交钱,以后结了婚肯定继续交钱,她的工资算是夫妻俩的,我父母不算倒贴。”   叶烦很意外小弟能想到这点:“还有,你二姐和丈夫住娘家,你二嫂肯定忍不住阴阳怪气,这点你不用担心,就说再敢胡说八道,就举报她请假做生意。”   张小弟摇头:“不行,她会举报你和大哥投机倒把。”   叶烦:“她不敢。她的工作掉了只能做生意,要是把我们举报掉她也别想干。”   张小弟恍然大悟:“我们比她多一张牌?”   耿犇犇又忍不住说:“我们把她的工作弄掉,她岂不是因祸得福?”言外之意做生意比上班赚钱。   叶烦:“犇犇,我和小明做生意赚钱是因为我们有车有货源。她就算买了车,找谁拿猪肉收青菜?乡下人不认识他们,肯定按市场价卖给他们。”   张小明的菜和蛋拿的是批发价,就是农民卖给农副产品收购站的价格。不然叶烦和张小明甭想每天分十来块钱。   猪肉因为拿提成,过了腊月二十一天几头猪,只是肉每天每人都能分二三十块钱。更别说还有青菜鸡蛋鸭蛋和羊肉。   耿犇犇闻言放心不少,可是看到张小弟手里的冰棒又忍不住说:“他们骑车卖冰棒油钱省了肯定比你和小明哥赚的多。”   叶烦摇头:“小明开车不累,一个小时能逛遍东城,王爱荷不行,否则非中暑。”   张小弟忽然想到一件事:“叶姐,我二嫂好像让她小弟跟她一起干。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他们在自个屋里说的。”   耿犇犇脸色骤变:“小婶,不会过几天到处都是卖冰棒的吧?”   叶烦:“也得有自行车啊。小弟,你二嫂家有几辆自行车?”   不是一辆就是两辆。张小弟不清楚:“您的意思二嫂学你批冰棒让她弟在公园卖?”   耿犇犇气得霍然起身。   叶烦让他坐下:“气性真大!到了部队不好好训练教官朝你屁股上踹,还不得闹退学?”   耿犇犇坐回去,依然气哼哼的。   叶烦道:“他敢跟卉卉抢生意,大不了都不干。”   耿犇犇点头:“他家没钱,我家不差那点钱。”   叶烦乐了:“那还气吗?”   耿犇犇摇头:“小弟,我们去公园看看。”   张小弟在家也没事,便和他去公园。   大宝和二宝跟耿磊磊去少年宫,于文桃嫌家里闷,早早跟耿卉卉在公园等张小明。张小弟和耿犇犇前脚到公园,后脚张小明就把冰棒送过来。   张小明看到耿卉卉昨天卖冰棒的地方站个男青年,再仔细一看,是他弟媳妇的弟弟,顿时忍不住变脸。耿卉卉在大门另一边树下冲他招手:“放这边吧。”   张小明叹了口气,小声安慰她:“卖不完别着急,咱们下午去另一个公园。”   耿犇犇已经跟她说过小婶有法子,所以耿卉卉不慌:“没事的。”   张小明愈发觉着她懂事,他弟媳妇不懂事,就一边卖冰棒一边去叶烦家告状,说他从冰棒厂出来他弟妹才到,可是他弟妹的弟弟早早把耿卉卉的位置占了。   叶烦问:“我婆婆没说什么?”   张小明摇头:“没见着于婶,估计在公园里面跟人聊天。”   “没见到就好。”叶烦真怕她一把年纪跟王爱荷打起来,被王爱荷推倒摔个半身不遂,“如果让你把车上三箱冰棒给别人,你再跑一趟,你愿意吗?”   张小明一脸迷茫。   叶烦:“就是帮人家批发,一箱收两块?”   张小明算算油钱,来回最多三块钱,三蹦子前面有棚,太阳晒不进来,坐在车里并不热,“可以啊。谁还要啊?”   “现在不好说。你先去卖冰棒。”   张小明走后叶烦就出去,在路边看到很多人,叶烦问大爷大妈家没工作的人要不要卖冰棒。她和张小明在批发价的基础上收两块钱,一箱冰棒卖十个送一个还能赚两三块钱。一天两箱五六块钱入账。   大妈问:“怎么不自己卖啊?”   叶烦:“自己也卖。不瞒诸位,我有个条件,必须在王爱荷弟弟旁边卖。”   大爷不禁问:“去年跟你学卖对联,现在又跟你们学卖冰棒?”   叶烦点头:“她自己骑车卖,我懒得理她,可她叫她弟把卉卉之前卖冰棒的位置占了,我再忍气吞声,她能得寸进尺。”   几个大爷大妈家有没有工作的儿女,恐怕他们拉不下脸,一个大妈问:“要是我卖呢?”   叶烦:“也行。”   “那能赚多少钱?你给我交个实底。”   叶烦道:“去掉给我们的油费,两到三块钱。主要还是我们一次买七八箱比张小军批的便宜。”   大妈:“一天卖两箱一个月的肉钱出来了?”   叶烦点头。   大妈认真算算,自己骑车去,这么热的天有可能爆胎,还有可能中暑,没有捆绑结实冰棒箱有可能掉地上,确实不如从张小明手里拿合算,“可是我们没有冰棒箱。”   “随便找个木箱,把干干净净的小被子放里面保住温度就行。”叶烦道,“大妈,刚到三伏天,能卖一个月。”   大妈立刻说:“干!”   跟大妈关系好的大妈忍不住问:“她干我是不是不能干?”   叶烦:“你可以在公园里面或者出口处。我明儿叫卉卉去北边公园入口,你也可以到北边公园出口处,但是不能恶意压价。”   这位大妈说:“能卖掉肯定按照你现在的价格卖。谁跟钱有仇啊。”   叶烦:“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个大爷问:“咱们就是不恶意降价,也会影响卉卉的生意。”   叶烦摇头:“没关系。我任由她嚣张下去,以后她敢把七大姑八大姨弄过来把两个公园全占了。便宜他们不如便宜咱们自己人。”   两个大妈立刻回家,一个大爷见状心动,也跟叶烦说他先弄一箱试试。   叶烦:“您跟那两位大妈说好在哪儿卖就行。卉卉说了,赚不赚钱无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   大爷回家叫老伴找两个木箱,再把家里干干净净的棉花弄出来用白色的布缝小被子。   大妈大爷们行动利索,翌日上午就对叶烦说搞定,一人要两箱,因为叶烦答应他们到了下午三点只卖一箱的话,剩下一箱她拉走,两块钱辛苦费还给他们。   有叶烦兜底,大妈大爷们没了后顾之忧。一个大妈到王爱荷兄弟对面就吆喝:“豆沙味冰棒五分钱俩,一分钱一个的冰棒十个送一个,雪糕二十个送一个。”   王爱荷的兄弟立刻说冰棒五个送一个。大妈大概数一下,一个不送一箱可以赚四块多。闻言立刻说五个送一个。   王家人不敢往下降。大妈遇到老熟人卖三个冰棒送一个。老熟人不禁问:“要亏本吧?”   大妈为了把这个小兔崽子挤走,盯着对面说:“我亏本也高兴!”   傍晚,王爱荷跟张大爷和张大妈闹,说公园那几个卖冰棒的就是张小明找的。   张大妈很生气,嫌大儿子不讲究。张大爷了解儿子:“小明想不到这个主意。叶烦的主意。你又惹人家了?小国,去叶烦家问问怎么回事。”   张小国:“我知道,她让她弟在公园跟卉卉抢生意就算了,还提前过去把卉卉经常卖冰棒的位子抢了。王爱荷,你以为别人拿你没办法?” 第97章 满身铜臭   叶烦家和张家中间的李大妈隔着一堵墙听到王爱荷闹事, 立刻去叶烦家说:“王爱荷跟老张告状你不让她好过。”   去公园卖冰棒的一个大妈是李大妈妯娌,帮叶烦把王爱荷弄下去, 她妯娌能多赚点钱,所以她这么积极。   叶烦也是昨晚跟婆婆聊起俩大妈和一个大爷才知道其中一个大妈是李大妈的嫂子。叶烦因此不怀疑李大妈在中间搬弄是非,“我去看看。”   到张家门口,叶烦抄裤兜问:“聊什么呢?也让我听听呗。”   张小弟在不要脸的人面前干出什么来都能保持镇定坦然,在自尊自强自爱的人跟前他觉着丢脸,本能想糊弄一句——没什么。到嘴边认为他不诚实就是“助纣为虐”,“我二嫂说你叫人在公园卖冰棒抢她弟的生意。”   叶烦点头:“我抢了。王爱荷,不怕告诉你, 这个暑假我都在公园赔本赚吆喝。有本事就跟我杠到底!”   叶烦去年赚了四五千,把王爱荷和张小军卖了也不值这些钱, 王爱荷哪敢跟她杠到底,但不妨碍她放狠话, “这是你说的?别后悔!”   叶烦点头, “我说的, 不后悔!”   “我明儿就去工商局!”   张大爷赶忙阻止:“小军媳妇不能——”   “那你别让老大帮他们拉冰棒。”王爱荷脱口而出。   车不是张小明一个人的, 张小明做不了主。合伙做买卖这事还是张大爷找的叶烦, 张大爷也不好开口劝叶烦。   王爱荷见状来劲了, “叶烦,你给我等着!”   叶烦点头:“明儿你前脚进工商局,我后脚去你单位, 谁不去谁孙子!”   王爱荷猛然变脸。   冰棒只能卖一个暑假,虽然赚钱, 可暑假结束不上班难道坐吃山空。再说了, 做生意哪有铁饭碗稳。   叶烦这话让王爱荷害怕,她恼羞成怒把自己气哭了。   “行, 你去,我死给你看!”王爱荷泪眼模糊地指着叶烦。   哪来的无赖呀?还是泼妇只会这一招啊。叶烦不禁腹诽:“那你死吧,我给你偿命。”   王爱荷震惊,没想到这招不好使。可狠话放出来总要做做样子,不然她的脸往哪儿搁。王爱荷往四周看一下,朝她婆婆旁边墙上撞,“我去死!”   张大妈伸手想阻止,张小弟一步冲过去拦住他妈,张小军吓傻,张大爷身体不好反应迟钝,王爱荷一看没人阻止,慢下来往墙上倒去。   张大妈被小儿子挡住没看清,着急大喊:“爱荷——”   “没死!”张小弟打断他妈,“王爱荷,我数三声,不起来我拿刀劈了你,省得你把这个家搅得鸡犬不惊。”   王爱荷一动不动。张小弟立刻去厨房拿刀。张小军回过神,慌忙把她拽起来。王爱荷本能挣扎,叶烦在门口看到这一幕:“没死啊?亏得我正准备去公安局自首。看来你家墙不怎么样啊,都没把你撞死。大宝,大宝,把咱家老鼠药拿来。”   王爱荷爬起来,指着叶烦:“你敢灌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祖宗!”   大宝跑出来:‘妈妈,你说什么?’   “把你奶药老鼠的老鼠药拿过来,瓶装的那种。”   大宝眨眨眼,您闹呢。   叶烦瞪眼,快点!   大宝一脸无语地回屋找老鼠药,然后把药倒下水道里,灌一瓶自来水。   叶烦接过药瓶就对王爱荷说:“有本事出来!”   “我怕你?”王爱荷看到张小军想跟上,“站住!都不许出来,我看她怎么弄死我。”   张大妈胆小吓哭了,大喊:“小叶,她不懂事,别跟她一般见识。”   “张大妈,今儿我必须跟她一般见识,再让她搅合下去,你家日子不好过,我家日子也不好过。不如弄死她两家都清净。”叶烦等王爱荷走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往里灌。   老鼠药流到嘴里的那一刻王爱荷脸色煞白,慌忙挥手打掉,老鼠药溅她一身,药味呛鼻,王爱荷张口结舌,嘴角哆嗦:“你你——你想杀了我?张小军,报警!”   李大妈立刻说:“我正好给叶烦作证!”   王爱荷急得破口大骂:“老不死的!滚一边去!”   李大妈的儿子孝顺,闻言跑出来朝她脸上一巴掌。王爱荷痛的尖叫抓李大妈的儿子,李大妈的儿子本不想踹她,担心脚重把人踹出问题,可是见她张牙舞爪往他脸上挠,不得不后退一脚踹开她。   王爱荷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李大妈的儿子居高临下指着她:“再骂一句!”   张大爷、张大妈、张小军、张小弟和张小芝跑出来,后两个不慌,张大妈和张小军最急,一边一个架着王爱荷起来。王爱荷又要死不活,李大妈的儿子指着张大妈和张小军:“松开!让她死,我给她偿命!”   李大妈的儿子比叶烦大两岁,上的是中专,文革开始前已经工作几年,十多年过去,他现在是国企中层领导,板起脸跟张小军和王爱荷的领导一样气势惊人,吓得王爱荷不敢吭声,死死抓住张小军的胳膊。   张大爷叹了口气,给李大妈道歉。李大妈说:“不关你的事!”   张大爷立刻叫王爱荷道歉,王爱荷倍感难堪,推开婆婆和张小军往屋里跑。张小军看看叶烦、李大妈母子俩,犹豫片刻去追他媳妇,而不是向李大妈道歉。   张小弟一脸无奈地说:“李大哥,大妈,对不起。”   李大妈的儿子怒气消散:“与你无关。张大爷,张大妈,不要怪我不给您二老面子,王爱荷再骂我妈,别怪我不客气!”   张大爷连忙保证没有下次。   李家长子拉住他妈:“回家!”   叶烦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大妈:“有没有人教过你惯子如杀子?”捡起地上的老鼠药就回家。   张大妈闻到药味,不敢置信地问:“真是老鼠药?”   叶烦脚步一顿,继续往家去。   张大妈看向小儿子,真的?   “你以为人家吓唬她?”以张小弟的经验叶烦就是吓唬他二嫂。张小弟不介意借着这茬再来一次,“大不了灌肚子里再给她洗胃。万一失手人死了,就说二嫂自己喝的。我们在院里没看清,李大妈不说,她自己不承认,法官也没办法——以叶大姐的家世办案人员不敢严刑逼供!”   张大妈想说,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啊。   张小弟仿佛看出他妈想什么,“叶大姐不跟你儿媳妇计较,真当人家是普通市民好欺负?再作下去我保证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话声音不小,在屋里的王爱荷听得一清二楚,终于想到叶烦的父亲是将军,回家配着枪的那种。   这话也把在旧社会长大见多了黑暗的张大爷吓住,更别说本就胆小的张大妈,恨不得现在就回娘家,离叶烦远远的。   李家院里李大妈和她儿子无奈地笑了,这个小弟啊,真能吓唬人。   之前张小弟报警抓王爱荷娘家人——娘家人来拉“三转一响”那次,李大妈跟儿子絮叨,张小弟不省事。   李家长子说不省事却聪明走正道的人将来不简单,李大妈想想张小弟的学习成绩,据说全班没下过前十,大学稳了,不得不赞同儿子的话。   叶烦在自家院里听到张小弟的话也不由得笑了。   大宝心累地问:“你还笑?”   叶烦小声说:“吓唬她呢。”   “你都把药灌嘴里了还吓唬?”大宝一脸无语。   叶烦低声说:“我赌她怕死。”   “赌输了呢?叫爸爸给我和二宝找个后妈吗?”大宝见他妈冥顽不灵气得小手叉腰瞪着他妈。   二宝从房间里出来:“哥哥,妈妈没输过。”   大宝瞪妹妹:“你是在夸她吗?耿二宝,闭嘴吧。”   二宝嘀咕:“妈妈又不傻。”   叶烦弯腰拉下儿子的小手:“叉腰累不累啊?凭王爱荷结婚那天中午要跟张小军各奔东西,下午又跑回来,说明她是个没骨气的。今儿这事换成你小姑我都不敢这么干。”   耿致勤在厨房做饭,闻言出来:“嫂子,我不想跟她比。”   “做饭去!”叶烦瞪一眼她,别耽误我教孩子。   耿致勤悻悻地滚回厨房。   叶烦道:“大宝,妈妈胆大但不鲁莽。”小声说,“相信妈妈。”   “不信你我敢把药给你?”大宝反问,“可是我相信你不等于支持你那么干。”   叶烦点点头:“好,下不为例!”   “还想有下次?”大宝发誓爸爸回来就告诉爸爸。   叶烦收起笑容,“没完了?”   “我担心你,你还敢跟我生气?”大宝不可置信。   叶烦无语又想笑:“耿大宝,瓶子里装的什么非得我说出来?”   耿大宝眨眨眼,不禁问:“你知道啊?”   “瓶子没打开过外面怎么还有水?”叶烦指着湿湿的标签,“这瓶老鼠药我又不是没用过,只剩半瓶,刚才我一打开就发现满满的,药味也变淡了,全是水吧?”   大宝张口结舌:“我我——我怕你被王爱荷气昏了头做傻事!”   叶烦:“那谢谢耿大宝关心我。”   “那你给我保证以后不这么鲁莽?我刚才要被你吓死了。”   叶烦叹气,这小子怎么比她妈还麻烦,“你不信我我天天保证也没用啊。你看二宝就不担心妈妈。大宝,你身为哥哥怎么还没妹妹淡定啊。”   二宝点头,妈妈说得对,哥哥不如我。   大宝瞪妹妹。   二宝扭头回屋。   大宝追进去教训妹妹,大意是以后他功课忙放学晚她盯着妈妈别干傻事,叫他知道她跟刚才一样不拦着还认为妈妈干得好,他揍她。   叶烦听不下去:“耿大宝,不许吓唬妹妹。”   “我和妹妹的事你少管!”大宝出来回一句又回屋继续数落妹妹。   叶烦气笑了。   耿卉卉笑不出来,没想到一点小事闹这么大,“小婶,我还是不卖冰棒了。反正被我姥姥发现又得数落我。”   去年楚风禾叫儿女去楚家,叶烦就不同意,可是卉卉和犇犇毕竟不是她生的,叶烦权当自己没听见。   叶烦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姥姥再叫你过去,问你怎么又在公园卖冰棒。你就说没钱买笔墨纸砚,纸要宣纸,笔要宣笔,墨要徽墨,砚要歙砚。你妈说你挑剔,你说没要宣纸当中最好的,毛笔也没要湖笔,不舍得给买就直说,不要找理由。大不了你自己赚钱买。”   耿卉卉:“我姥姥一定说我无理取闹。”   叶烦:“你不会说我就买得起。大宝二宝要什么我给什么。”   “你会把大宝和二宝惯坏的。”耿卉卉道,“我姥爷会这样说。”   叶烦笑了:“你表兄弟姊妹没被惯坏,谁考上京大?”   耿卉卉眼睛一亮,“我好像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叶烦:“他们不许你卖冰棒本就属无理取闹,你不要跟他们讲道理,试图让他们理解你。这招儿没用!”   耿卉卉点头:“要比他们还能胡扯。”   叶烦很是欣慰:“孺子可教!”   一墙之隔,在院里乘凉的李家一大家子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觉着叶烦比王爱荷会胡搅蛮缠。王爱荷的钱财家世都不如人家,还不如人家狠和有脑子,也敢跟人家对着干,活该刚才吓个半死。   然而王爱荷好了伤疤忘了疼。   翌日清晨吃过饭,她又回娘家,叫她弟今儿继续卖冰棒。   在王爱荷弟弟对面卖冰棒的大妈昨儿到家算算,一天一动不动赚了四块五,比儿子上班工资多,今儿继续,理由是谢谢去年街坊四邻捧场,今儿买的多送的多。   王爱荷说她是张小明的弟媳妇,冰棒厂的人问张小明是不是。张小明说远房亲戚。远房亲戚也可以帮忙捎一箱啊。想到这点,冰棒厂的人意识到两家关系不好。人家也不认识王爱荷,给她的价格高。   她弟昨天卖的又比大妈便宜,以至于回家算账,赚了一块七毛,分给王爱荷一半还不如在厂里当临时工。   今儿大妈还这么干,到傍晚王爱荷来帮她弟拉箱子,她弟受不了不干了。王爱荷让他再坚持一天。   大妈依然“大酬宾”,连着三天白忙活,王爱荷撑不住,滚去她家附近公园卖冰棒。   叶烦家附近公园里的大爷大妈不知道王爱荷的弟弟请假卖冰棒,王爱荷娘家邻居一看她弟没上班就猜到跟厂里请假。   这年头没工作的社会闲散人员多的都成祸患,王爱荷的弟弟有工作却请假,是可忍孰不可忍!第二天就被捅给领导,领导找到公园证明此事属实就把人开了。   王爱荷的母亲很生气,怪她撺掇她弟卖冰棒,又问她现在没工作怎么办。王爱荷叫张小军把车子借给她弟,让她弟专门卖冰棒。   车子没了,以后还没法赚钱,王爱荷认为全是叶烦害的,回到婆家就骂骂咧咧。   张小弟朝隔壁的隔壁喊:“叶烦大姐,快来,我嫂子骂你不得好死。”   张大妈不敢置信地指着小儿子:“你这不是害你嫂子吗?”   张小弟:“你惯着你儿媳妇,叶大姐没义务惯她!不想叶大姐弄死她就让她闭嘴!”   叶烦慢悠悠走过来,张小军吓得慌忙关上门。叶烦乐了。李大妈听到动静出来,看到院门紧闭,小声说:“怕了?”   叶烦摇头:“不清楚。”低声说:“明儿让你嫂子十点半再去。没人占位置的话,说明她怕了,就按照平时价格卖。”   王爱萍怕了。   翌日十点半,张小明把冰棒放下,公园门口只有大妈一人。来公园乘凉的大爷问:“今儿那个小同志怎么没来?”   大妈胡扯:“回厂里上班了。”   大爷很意外:“他也有工作啊?”   大妈:“要是他没工作需要赚钱糊口,他天天给我添堵,小叶也不会叫我在这里赔本赚吆喝。”   大爷大妈们可惜没有争抢买不到便宜冰棍,可他们更痛恨站着工位不工作的人,便你一言我一语讨伐王爱荷的弟弟。   叶烦也没放过王爱荷,傍晚听到王爱荷的声音走出家门,“大孙女,叫声祖宗听听。”   “跟谁说话呢?”王爱荷问。   叶烦:“你啊。你说我敢灌你以后都是你祖宗。这么快就忘了?”   “你——别欺人太甚!”   叶烦笑:“对,我就喜欢欺负人!你敢动我?我全家不论谁少一根手指头,我弄把枪把你全家突突了!”   王爱荷冷不丁想起同事说的“有恃无恐高干子弟”,心里咯噔一下,灰溜溜钻回屋。   大宝一听他妈跟王爱荷吵起来就慌忙趴门边盯着,准备拦住他妈犯浑,见状很意外,看向他妈,王爱荷怎么了。   叶烦闹不明白,到自家门口小声问:“被我吓住了?”   王爱荷被吓到了,夜里不断做噩梦。   叶烦不认为王爱荷这么胆小,第二天傍晚听到她的声音再次从屋里出来,叫王爱荷喊祖宗,才不管张大爷高不高兴。张小明买车的钱早还给张大爷,现在的车就是张小明和叶烦两人的,张小明不生气就行。   不过王爱荷今晚没做噩梦。中午在食堂吃饭,王爱荷问同事高干子弟是不是特嚣张跋扈。   最近两年高干子弟风评不好,主要是被长辈溺爱坏的那些人。可王爱荷没说男女,也没说叶烦是京大学生,她同事以为她说的是那些人,就说男的一堆女友,女的抽烟喝酒跟流氓没两样。   傍晚回到家,王爱荷闹分家。   厂里人多但住房少,无论分给谁都闹,张小军厂领导干脆想一个办法,可租可买,租的话两毛一平,买的话论套,小的一两千,大的三四千,谁出钱买先给谁。   很多工人认为不出钱厂里以后也得给安排房子。其中就有张小军。可是王爱荷要房子,还要大房子,不算大阳台,单单室内面积就有八十平的大房子。于是要把张大爷分给张小军的房子卖给张大爷,两间三千。   张小弟指着西边:“知道叶大姐家那么大多少钱?没到一万!大哥要买的房子九千!咱家房子七千没人要,你占四分之一还想要三千,做梦!”   王爱荷不敢相信房子这么便宜,就看张小军,真的假的。   张小军点头。   张大爷说:“跟我去公证,以后我和你妈不在了你们不许再闹着要这个房子,我给你们一千五。”   王爱荷嫌少。可是跟叶烦家比起来,张家这么逼仄的环境,两小间一千五良心价。王爱荷犹豫一晚就去公证拿钱,下午去娘家借点钱就跟张小军去单位交钱拿房。   平时到家吃现成的习惯了,忙了一天回来两口子都不想做饭,没几天就哄张大妈跟他们住。张大妈也愿意,说家里有小儿子二女儿照顾老伴,她在家也没事,应该过去帮小夫妻一把。   最近几天叶烦下午卖冰棒忙起来顾不上收拾王爱荷,张小明上午卖完菜到叶烦家,说他上午没空拉冰棒,要叶烦辛苦一天,因为他要给他妈搬东西,叶烦这才知道王爱荷动作这么快。   叶烦想想后世的房价,八十平的大房子很值钱,可是远不如这边的学区房价格高,单单王爱荷卖掉的两间地皮就能买她两套房,以至于叶烦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大爷身体不好,肯定走在老伴前面。以防张大妈做主把房子给张小军,傍晚见着张小弟,叶烦撺掇张小弟把房产证上的名字改了。   张小弟觉着他大哥二姐都干不过他二嫂,就哄他大哥把大哥那份让给他,然后叫他爹把房子过给他。   张大爷为人老派,不想自己还活着就把房子给儿子。可是二儿媳妇那样的,他小儿子又说回头叫闺女女婿住进来,以防以后打的头破血流,第二天就把房子过户。   这事除了叶烦和张小弟以及张大爷,谁都不知道。   此时也不过七月底。   去年这个时候耿致晔都回来七八天了,至今没影叶烦忍不住着急。八一建军节,周日,少年宫今年正规许多,学生星期天不上课,叶烦早饭后就问在屋里玩的儿子:“耿大宝,你爸真被狐狸精挖走了?”   大宝哼一声:“现在知道急了?”   “我不急,我是怕你和二宝没爸啊。”   大宝:“再给我们找一个呗。怕啥呢?”   叶烦被儿子的小嘴噎得有口难言,憋一会站起来,“在家看着,小明要是回来,让他去拉冰棒,我下午去。”   “你现在干嘛去?”   叶烦:“给你姥爷打电话问问啊。”   此时不到九点,离十点拉冰棒还早,耿卉卉和耿致勤都在家,大宝叫姑姑和堂姐在家等小明,他迈着小腿追他妈。到他妈跟前,拉住她的手,歪着脑袋问:“你急了?你真急了啊?”   叶烦:“我烦你!”   “我不烦你!虽然你叫叶烦烦。”   叶烦停下:“能不能跟二宝学学?”   “奶奶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家里有二宝个话少乖的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二宝。”大宝拽着她,“你去哪儿打电话啊?”   叶烦:“公用电话亭!”   “你能打进部队的电话啊?”大宝担心。   叶烦点头:“知道你姥爷办公室电话就能打进。”   打通了,但是接电话的人不是叶父,叶烦跟儿子到阴凉处等半小时又去电话亭再打。   耿大宝小声嘀咕:“妈妈,你急了,你真急了。”   “你给我闭嘴!”   叶父吓一跳:“烦烦?”   “爸?不是说你,大宝烦人。”叶烦赶忙解释。   大宝咯咯笑。   叶父透过电话听到大孙子的声音无奈又想笑:“你和他吵吵什么,小孩子一个还不懂事。出什么事了?”   “我好好的。”陶春兰担心叶烦开车不专心,担心陈小慧骑车乱看,见着两人就叮嘱注意安全。叶烦被她妈烦的想不注意都不行,“耿致晔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啊?”   叶父在那边愣了片刻,哭笑不得:“不许胡说。致晔遇到点麻烦,不是坏事。具体我也不清楚,不出意外过几天能回去,回头你自己问他。”   叶烦估计耿致晔有什么特殊任务,可一想他在军校进修也不会叫他出任务,她才有点不踏实。要是耿致晔在部队,没消息才是好消息。   叶烦:“你什么时候退休?”   “年龄到了就退。”叶父职位到头了,没了拼一把的动力,儿子也不需要他安排,他打算年底开大会的时候收到他退休的暗示就退,“别太辛苦,没钱告诉爸。”   叶烦:“知道啦。要不要跟大宝聊几句?”   大宝伸手把电话夺走:“姥爷,我妈妈前几天特虎,我差点被她吓死。”把给王爱萍灌老鼠药的事告诉他姥爷,又说:“王爱萍最近搬走了,我猜就是我妈吓的。还有张大妈,那天哭了,后来也跟儿媳妇走了,肯定也是我妈吓的。我妈在这条胡同都出名了。”   叶父想笑:“你妈有分寸。”   “你咋也这么说?”大宝惊叫。   叶父赶紧说:“姥爷回头就数落她。”   “你舍得啊?”大宝问。   叶父保证:“舍得!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舍得也得舍得!”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带我妈过去。”   叶父很想问,看着他数落叶烦吗。想到大孙子在那边急了,叶父不好再逗他,“我回去之前打电话告诉小慧,让小慧通知你妈。”   陈小慧天天卖雪糕能见到叶烦,大宝认为姥爷没糊弄他,“姥爷,你多休息,不要太累啊。”   叶父满口答应下来才挂上电话。   大宝瞥着他妈说:“等着吧!看回头你爸怎么收拾你。”   “回家吧!”叶烦拽着他的胳膊到家门口,不禁停下,大宝疑惑不解,“妈妈怎么不走了?”   叶烦朝屋里抬抬下巴。大宝看过去,好像多了两个老人,睁大眼睛又迷上眼睛打量,不敢置信地轻声问:“楚家那俩老东西啊?”   “客气点啊。”叶烦拉着儿子进去。   大宝到院里睁开他妈,蹦蹦跳跳进去就喊:“楚爷爷,楚奶奶,什么时候来的啊?”   楚父挤出一丝笑:“焱焱啊?”   大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大名“耿焱焱”,“对啊。要不要吃冰棒啊?”打开冰箱就拿几个出来。   耿大宝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楚父脸上的笑容消失:“年龄大胃不好,不吃了,谢谢焱焱。”   “不客气。”大宝给哥哥姐姐妹妹们一人一个,又给小姑和奶奶、妈妈一个,自己也拿一个咯嘣咬一口,“楚爷爷,你胃不好干嘛不在家休息?有什么事给我二妈打电话,或者叫楚家表哥来说一声啊。”   耿卉卉故意说:“对啊。让表哥过来说一声就行了。”   楚风禾的母亲没好气地问:“他来有用?去年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还是故意跟我作对?”   耿卉卉顿时觉着手里的冰棒不甜。   叶烦心说,真是我安分太久,都当我好欺负是吧。   “什么事发这么大火?”叶烦故意问。   楚母:“卉卉小婶,你有两个孩子要养,想赚点钱,大家都能理解。我们也支持。可是卉卉和犇犇还是孩子,你怎么能鼓动她卖东西?世人很苛刻,小小年纪就爱钱的名声传出去,他俩以后怎么找对象?卉卉毕业后怎么为人师?”   耿卉卉忍不住说:“姥姥,你说我就说我——”   叶烦心里窝火打断耿卉卉:“您老说得对。那你大孙子娶的是哪家高干子弟?你大孙女嫁的是哪位青年才俊?”   “你——他们情况特殊。”楚母道。   叶烦:“这话的意思你对孙媳妇不满意?那就难怪了。”   老两口不解其意。楚母问:“难怪什么?”   叶烦道:“自家孙子孙女没养好,看犇犇和卉卉优秀就想拐去楚家呗。”   楚父眉头紧锁:“你怎么可以这样讲话?我们是为他俩将来着想。”   叶烦:“说得好像我们不为他们着想一样。两位,去年我就想说,犇犇和卉卉姓耿!”言外之意与你们无关,别管太宽!   楚母张口结舌:“你你——你小——你想多了!我们没想让卉卉和犇犇跟我们姓成为楚家的人。”   叶烦怀疑她想说小人之心,“你孙子孙女不如卉卉学习好,你二老有时间不盯着他们反而操心卉卉和犇犇,谁知道这事都觉着反常。您认为我该怎么揣测二位?”   楚父:“不能只抓成绩,成绩不能代表一切。”   叶烦道:“学生不抓成绩抓什么?人品能让单位给卉卉加工资,还是能研究出蘑菇蛋?我认为品行不需要完美,不干违法的事就行。你们的要求太苛刻,恕我不同意卉卉和犇犇跟你们回去。”   楚母急了:“我当一辈子老师比你知道怎么教育他们。”   叶烦:“你哪个孙子孙女考上京大?”   楚父张张嘴:“——他们学习方面差一点,但是品德优秀!”   叶烦:“请问他们帮助过同学同事,还是在国家遇到大灾难的时候捐过钱财?”   楚父被问住。   叶烦:“卉卉赚了钱,国家遇到洪涝地震,可以出一百块钱买一堆衣服送给灾区,你孙女孙子没钱,只说一句同情灾区人民,在我看来不过伪善!”   耿卉卉顿时想给她婶鼓掌,但她忍住了,怕气晕姥姥姥爷。   楚母问:“你又捐多少?”   叶烦道:“我没说我品德优秀啊?我说我满身铜臭!”   楚母呼吸停顿一下,没想到京大学生敢自污。   叶烦都敢灌人老鼠药,她还有什么不敢:“您孙子参加工作了,去年有没有被评为劳动模范?”   老两口没留意过。   叶烦见他们满面寒霜却又沉默不语,估计卉卉的大表哥没评上劳动模范,“再说您二老,在基层呆过,百姓很苦吧?身为人民教师应该知道对农村孩子而言读书时唯一的出路。您二老回城后给他们寄过书本,写信问过他们的学习吗?您孙子孙女穿不上的衣服是扔了还是寄给有需要的农村孩子?”   楚父哪想过这些啊。   叶烦哼一声:“上没帮助过国家,下没帮助过农民,也没评过先进个人,品德优秀是您自己评的吗?”   于文桃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同时不禁庆幸她一见叶烦脸色不对就闭嘴或躲出去,否则她得每天都想死。   楚母气得起来,问耿卉卉:“你俩不跟我回去?”   耿卉卉摇头。   楚父立刻说:“世上没有后悔药!以后别怪我们不管你。”   耿卉卉很想笑,她大伯是高官,她小叔是军官,她小婶在京大,老师比她姥姥姥爷优秀,小婶身为叶将军的女儿人脉比楚家广,她遇到什么事是叔叔婶婶大伯大妈解决不了的啊。   耿卉卉起身道:“姥姥姥爷小心,我就不送你们了。”   老两口气得拄着拐杖立刻走人。   耿磊磊低声问:“小婶,你刚才的话有点重。”   卉卉、犇犇、大宝和二宝同时瞪他。   耿磊磊慌忙解释:“我不是怪小婶。他们的性格到家可能气得寝食难安,年龄大了不吃不喝,说不定明儿就得去医院。要叫二婶知道肯定埋怨你。”   耿卉卉闻言不由得心慌:“小婶,要不我还是——”   “还是什么?老实在家待着。等你妈休假他们五七都过了。你妈会为了死人跟我个活人计较?”   耿卉卉:“说不好。毕竟是我妈的亲爹妈。”   叶烦:“你妈不知道你姥姥姥爷无理取闹吗?今年到现在没回来指不定就不想左右为难。”   于文桃点头:“平时夏天很闲,说天气热工作效率低。今年三伏天快过完了还没影,我估计就是怕楚家老太婆唠叨。”   耿卉卉想想往年,她奶奶敢去横山岛就是因为他爸妈夏天经常回来。去年夏天回来过,前年夏天不忙。耿卉卉坐回去:“奶奶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这几天看到小汽车就担心我爸我妈在上面。”   耿磊磊疑惑地问:“小汽车?二叔的?可是二叔不是钳工吗?”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大宝个机灵鬼蹦跶起来拉着二宝去摘黄瓜和番茄,耿犇犇和耿卉卉相视一眼就追出去,叶烦想出去帮忙被耿磊磊叫住,“二叔就算是高级钳工也不可能有专车吧?”   “我又没进过厂,这谁知道呢。”叶烦说完就走,到外面就喊:“小勤,于姨,出来看看,我怎么感觉有一股死老鼠味。”   耿磊磊立刻起身挡住他姑和他奶。于文桃绕开他:“堵我没用啊,我只认识戏文和歌词,其他的啥也不懂。”   耿致勤指着隔壁罗汉床上的书:“你二叔送大宝的,你或许可以从那里找到答案。”   耿磊磊很是纳闷:“那些不是钟表类的书吗?小叔叫二叔帮大宝找的。” 第98章 相亲相亲   耿磊磊到隔壁间罗汉床上翻开靠墙摆放的书籍, 什么内燃机,发电机, 饶是他在理工大学听校友聊过,自己学的通信工程专业有时也能接触到一点,看到上面的图和文字也忍不住头大。   给大宝找这些书,二叔就不怕大宝看了烦躁然后适得其反吗。   耿磊磊又随便翻几本,不禁腹诽看完这些书大宝自己在家都能发射导弹,还考什么大学啊。   耿磊磊想到大宝经常躺床上看书,不由得出去问:“大宝,那些书你看的懂吗?”   大宝:“应该看不懂吧。”   “应该?”耿磊磊被他的答案搞糊涂了。   大宝点头:“因为我没认真看过啊。”   “那你平时在床上看什么?”耿磊磊又不禁问。   大宝:“我爸叫二伯找的钟表制造类的书籍。”   “不全是那些?”   大宝摇头:“二伯敢这么自私, 我就敢把他找来的这些书全搬去厨房留奶奶生炉子。”   耿磊磊张张嘴,想说也不用这么极端。突然看到他婶和他奶把下水道上面的石板掀起来, “小婶,奶奶, 为了给自己找事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我大概知道二叔在什么单位当钳工。估计你们也不是很清楚。我不问便是。”   叶烦用胳膊擦擦头上的汗:“想多了, 我真闻到臭老鼠味。”   耿磊磊跑过去:“下水道里怎么可能有死老鼠?下水道可是老鼠的天堂。”   叶烦看看自己这边没有, 就用眼睛问她婆婆。于文桃摇头:“我这边也没有。你有没有觉着臭味淡了?”   叶烦仔细闻闻, 确实淡了, “难道不是在这边?”   耿致勤问:“没闻错?”   张小明卖菜回来进来就看到院里多了两块板:“出什么事了?”   叶烦怀疑自己闻错了:“小明, 你闻闻我家院里有没有什么怪味。”   张小明指着下水道。叶烦摇头:“我不是说下水道。别的味。”本想直接说“死老鼠”,又把他听到死老鼠直接脑补出那种味。   张小明从东厢房到西厢房,又走到院门过道下, 停下,“好像确实有什么味。像, 死老鼠的味?”不确定地看着叶烦。   耿卉卉惊呼:“真有啊?快找找在哪儿。”   大宝刚把黄瓜洗好准备给堂哥一个, 闻言都塞二宝手里,“拿着。”   二宝到厨房拿个小竹筐把黄瓜番茄都放里面, 她一手抱着竹筐一手啃番茄,然后跟在哥哥身后找死老鼠。   大宝回头瞪她:“一边吃去!离这么近也不嫌臭!”   叶烦闻言说:“大宝,二宝喜欢跟着你。你找你的,别管她。”   大宝嘀咕:“又不是找好吃的。”   耿犇犇惊叫一声,大宝吓一跳,反应过来就问:“怎么了?”   “小婶,你看是不是这个?”耿犇犇顾不上回答大宝,指着跟小果树一样的辣椒,“就在辣椒底下。”   张小明一把抓过房屋墙壁旁的铁锨:“叶姐,犇犇,你们让开,我看看。”用铁锨挑开恨不得长进墙里面的辣椒秧,看清底下是什么玩意,隔夜饭差点吐出来。   二宝好奇,勾头看一下被番茄噎住。大宝眼角余光看到她脸色不对赶紧帮她拍拍,“让你离远点不听,卡到了吧。”   二宝把喉咙里的番茄咽下去,小脸都憋红了。   叶烦问:“没事吧?”   二宝摇头,跟被噎的不是她一样,迫不及待地问:“妈妈,怎么那么多死老鼠?”   于文桃正想问,闻言又不禁问:“对,你弄的老鼠药不是在屋里吗?”   叶烦:“难道是在屋里吃了药到这边死了?”   “叶姐买的什么老鼠药这么厉害?”张小明一边铲土盖上生蛆的鼠尸一边问。   叶烦道:“灭鼠强!”   “难怪呢。这扔哪儿去?公厕?”   叶烦赶忙说:“不行,街坊四邻看到了非得指着咱们的鼻子骂。扔外面下水道里。犇犇,卉卉,接两桶水从这边冲,把老鼠尸体冲散就没味了。”   姐弟俩立刻去接水。耿磊磊先出去把下水道上面的石板移开,然后退到墙根下。   张小明铲着裹满土的鼠尸扔下水道里,盖上石板,不禁长舒一口气,“怎么这么恶心啊。”   李大妈出来:“什么恶心?”   张小明解释叶烦家的老鼠药厉害的很,几个老鼠在屋里吃了药跑到南屋墙根底下就死了。   李大妈震惊:“这么厉害——”看到叶烦进来,“那那天你灌到王爱荷肚子里,她不得立刻没命?”   大宝跟着他妈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叶烦烦你——”   叶烦瞪他。   大宝立马改口喊“妈”。然而叶烦也没让他说下去,“李大妈不提我都忘了。大宝,你把半瓶药倒下水道里,甭说几个老鼠,一个老虎也能分分钟毒死。”   耿磊磊听糊涂了,“不是小婶用馒头片涂了老鼠药毒死的?”   耿致勤怀疑屋里还有死老鼠就去屋里查看,结果惊人,就跑出来告诉她三嫂。闻言耿致勤把嘴边的话咽回去,“不是。你婶弄的馒头片还在,是大宝那天往下水道里倒药毒死的。”   于文桃出来证明这点,“下水道里有个洞通到菜地里。”她出来就是找张小明拿铁锨把老鼠洞堵上。”   李大妈望着这一大家子一头雾水:“什么馒头片,什么下水道啊?”   叶烦看向耿大宝,现在该你了,说吧。   大宝摸摸鼻子从他妈跟王爱荷起冲突说起,说到担心他妈头脑发热真给王爱荷灌老鼠药,他就把药倒了,弄一瓶水糊弄他妈。没想到不但把王爱荷吓得搬走,还堵死几只大老鼠。   李大妈比刚知道老鼠药那么厉害还震惊:“大宝妈,你你,你要灌王爱荷的时候知道里面是水啊?”   叶烦:“我用老鼠药涂过馒头片,知道药味多浓。”   李大妈张张嘴:“我,我一直以为你故意吓唬她,不敢让她喝。”   叶烦道:“我要不是一拿到手里就发现不对,也不敢立刻给她灌下去。”   李大妈服了:“小明,这事可不许告诉王爱荷。”   以为外面有热闹可看的街坊四邻闻言就七嘴八舌叮嘱张小明此事也不能叫张小军知道。   虽然街坊们也羡慕叶烦和张小明做生意赚钱,但他们不会损人不利己故意压价。所以都很烦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王爱荷,不希望她回来。   张小明点头:“她和小军还有我妈三个人三间屋子,还有一个大客厅,请人家人家都不回来。”   李大妈感觉口气不对:“是不是送你妈那天王爱荷说你什么?你以前可没这么说过。”   确实说了,还很难听。王爱荷以为张小明没买房,阴阳怪气张小明和董颖就算了,还在老人面前搬弄是非,夸她自己孝顺,房子一收拾好就回去接老人。   张大妈真觉着儿媳妇厉害归厉害,但是很孝顺,比跟张小明领证很久没怎么去看望过她的董颖孝顺。   张大妈还叫张小明跟张小军好好相处,以后有赚钱的生意想着张小军。   老实人也有脾气。张小明忍不住说:“有我妈后悔那天。”   李大妈跟家人说过类似的话,不禁笑了。随后看到她大嫂,李大妈问叶烦什么时候去批发冰棒。   叶烦看一眼手表:“现在就去。”对李大妈的嫂子说,“大妈,您过半小时再去也来得及。”   李大妈的嫂子道:“我知道时间,你开车小心点。晚一点没事,安全最重要。”   叶烦点点头就上车走人。   张小明回他和董颖家休息。   张家小弟反而跟着耿家几个小的去公园。   中午,于文桃给耿卉卉送饭,几个小的才戴着草帽回家吃饭。   话说回来,王爱荷滚蛋,张小弟依然决定给他姐找个大杂院子弟,叫他大哥大嫂走街串巷时留意一下。   董颖也支持小姑子找个有出息的。虽然有出息的人将来更有出息可能闹离婚找个更优秀的女人,可是没出息的也有可能离婚。   董颖是这么跟张小芝说的,问她敢不敢赌一下。又宽慰她,现在有心理准备,将来赌输了也不会气得不想活。   张小芝说她敢。   八月四号下午,张小芝下班到家就洗澡换衣服,去南边公园相亲。   大宝听张小弟说起这事,八月四号上午就撺掇张小弟,下午过去看看。   张小弟摇头:“不去!”   “试试他人咋样啊。”大宝道。   此刻叶烦还在家,闻言问:“小弟,你怕尴尬就躲在一旁,让大宝二宝过去。”   张小弟一想想就尴尬地脚趾抠地:“这事怎么试啊?”   叶烦:“这事简单。大宝和二宝打闹不小心碰到他,立刻说对不起。他如果说,没关系,小心点。至少说明不是易暴易怒的性子。如果张嘴就骂,就可以换个相亲对象,没必要在这种不确定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其他方面别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很难让你满意。”   耿犇犇问:“还以为小婶要试试他舍不舍得给小芝姐花钱。”   叶烦:“让你姐到他跟前卖冰棒吗?这招真不行,有人会过日子,认为卖冰棒不如回家煮绿豆汤。有人对自己人大方,对外人小气。今儿刚跟小芝相亲,不舍得给他花钱很正常。”   六点钟,几个小孩先去南边公园等着。   到公园门口,被在树下卖冰棒大妈叫住,大宝跑过去:“啥事?”   大妈打开箱子给他拿几个冰棒。   大宝摇头。   大妈拉住他的手塞给他,“跟我客气啥啊。天天吃奶奶也请得起。玩儿去吧。”   “谢谢奶奶。”大宝拿着四个冰棒跟哥哥妹妹和张小弟汇合。   走到公园里面,耿犇犇说:“以前钱大妈不如她弟妹李大妈大方。现在这么大方肯定赚到钱了。”   大宝点头:“我问过妈妈,她和小明批的冰棒一箱要钱奶奶两块钱运费,钱奶奶还能赚三四块钱。要是一箱里头雪糕多冰棒少赚得更多。”   张家小弟问:“雪糕赚钱吗?”   “对啊。”大宝看到妹妹咯嘣咬,比他吃的还快,“二宝,慢慢吃,吃太快闹肚子。”   二宝不再咬冰棒,改嗦冰棒。   几个小的吃完冰棒找个阴凉处待着。五分钟后,有个穿着体面的男同志推着车来到公园。大宝拍拍张小弟:“你未来姐夫。”   张小弟看过去,男人白白净净,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一身书卷气,“应该不是。他这样的根本不需要出来相亲。”   大宝:“我爸爸那样的还要跟我妈相亲呢。”   张小弟噎了一下,“你——你爸以前待的部队连苍蝇都是公的。他除了几十天假期,其他时间都在部队,不相亲咋找对象?做梦啊?”   大宝无法反驳,哼一声:“我说一句,你这么多句。”起来到妹妹身边盘腿坐下。   耿犇犇笑着打圆场:“小弟,说不定你二姐运气不错——咦,我小姑咋来这里卖冰棒?这不是跟钱大妈抢生意吗。要叫小婶知道非得数落她不懂事。” 第99章 海军不要我   大宝起身:“我去提醒小姑去北边公园跟卉卉姐一起卖。”   张小弟伸手抓住大宝。大宝疑惑不解:“干嘛啊?”   耿犇犇此刻也看见了, 小声说:“你先坐下,坐下!”   大宝甩开张小弟, 回到二宝身边坐下,勾头盯着他俩:说吧!   张小弟先说一句“别激动””,然后叫他朝耿致勤看去。大宝心说,搞什么啊。大宝扭头,不禁睁大眼睛,转向两人,不敢置信地问,“我——”压低声音, “我没看错吧?”   二宝同样不可思议,捂住嘴巴小声说:“哥哥, 你没看错,那个不是小芝姐的对象, 是小姑的对象。”   大宝再看过去, 耿致勤把车子停好, 坐到那位男同志身边背对着他们。大宝下意识捂眼睛, 这是他能看的吗。想起什么, 大宝抬手捂住二宝的眼睛。   张小弟被兄妹俩逗笑了, 又怕耿致勤发现就捂嘴笑。   耿犇犇刚刚还心存侥幸,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围观小姑约会什么的,好尴尬啊。   耿犇犇想说, 咱们退吧。忽然想起什么问大宝,“小姑什么时候谈的对象?”   大宝放下手不忘把二宝的脑袋转到一旁:“我咋知道。”   张小弟捂着半边脸转向耿犇犇, “你小姑不知道咱们在这里。你姐在北边公园, 你小姑肯定以为咱们就是出来玩也是去北边。”   耿犇犇没听懂:“所以呢?”   “偷偷摸摸,肯定瞒着你们所有人。”张小弟道, “你婶知道吗?”   耿犇犇摇头:“小婶没说过。所以——”看向他小姑,“就不怕这个男人骗她啊?”   叶烦经常帮助张家,看在她的面上张小弟也不希望耿致勤被骗。张小弟放下手转过头仔细打量那位男同志,虽然只能看到侧脸也觉着似曾相识。   张小弟又怀疑人有相似自己想多了,问:“犇犇,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   太阳还没落山,这边跟那边隔着一片太阳,耿犇犇嫌刺眼,眯着眼睛打量,“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二宝年龄小,碰到这么巧的事觉着怪好玩的,大宝不挡她,她睁大眼睛打量,“哥哥,这个叔叔挺好看的。”   耿犇犇的呼吸停一下,无奈地说:“二宝,重点不是他好不好,而是小姑偷偷找对象。”   二宝:“小姑该找对象了。奶奶前些天还问小姑学校有没有合适的。”   大宝灵机一动:“是不是我们学校老师?”   张小弟和耿犇犇相视一眼,捂住嘴巴齐声说:“高一数学老师?今年刚到的!”说完俩人一起点头,没错!去年他们上高一,整个年级的老师都认识,就没这位。   大宝想想初中部也没这个男老师:“要是老师,那应该不错。可是,我怎么感觉他比小姑小啊?”说完,四人一起打量那位男同志,越看越觉着他年轻靠不住。   过一会,大宝问:“小弟,还等你姐吗?”   张小弟也不想等一下耿致勤回头跟耿致勤面对面,太尴尬了。张小弟往四周看看,“我们去后面,等你小姑走了我们再过来。”   四人起身悄悄躲到公园深处,半个小时后大宝派二宝出来,二宝一看小姑的车子不见了立刻回去报告。   四人光明正大地走出来,但眼睛跟不够用似的四处打量。打量几分钟,在离公园出口处二十多米的树下看到熟人。   张小弟叫大家停下,问大宝他去还是二宝去。   二宝:“我去会会他!”   大宝怕对方性子不好打二宝,“我跟在后面。”   有哥哥跟着,二宝更不怕,想想哥哥刚学滑冰时的样子横冲直撞,撞到男同志的手臂,二宝停下就说:“对不起!”   “跑什么?没看见这里有人——”   张小芝一看是二宝,就说:“她不是故意的——”   男同志打断张小芝:“不是故意的也不行。幸好是我,换个年龄大的,现在就摔倒了。摔出个好歹你赔得起吗?”   二宝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吼过,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两步。   大宝跑过来挡在二宝身前:“叔叔,我妹妹不小心撞到你,我替她说对不起。”   “你是她哥?看好你妹妹——”   大宝打断:“我会看好妹妹!我还没说完,你问赔得起吗,我告诉你,把你撞死我家也赔得起!”   男同志噎得嗓子疼,拉下脸问:“你——你是哪家小孩?这么厉害,你父母呢?”   大宝指着张小芝:“她家的。”   男同志愣住。   张小芝本能想说她邻居。大宝又说,“二宝看到小芝姐很高兴,来找小芝姐才会碰到你。”   男同志知道张小芝叫什么,一听大宝说出张小芝的名字,对他的话信以为真。这也让男同志瞬间尴尬,“小张同志,我,我不是嫌他们调皮,公园这么多人,蹦蹦跳跳很危险,我也是为他们好。”   大宝回头拉住妹妹,用眼神问:“怕不怕?”   二宝摇摇头,大宝立刻说:“我们回家!”   张小芝立刻说:“等等我。”接着就对男同志说,“我们不合适,算了吧。”   男同志忍不住叫住她:“不是,我刚才——”   “不用解释,我能理解。我平时就很粗心大意。你找个仔细谨慎的吧。”张小芝说完追上大宝和二宝。   可是见大宝和二宝往公园里面去,张小芝问:“你俩不回家?”   大宝朝一棵古树喊:“出来吧。”   怕被张小芝发现的俩人立刻出来。张小芝看到她弟脑子僵了,傻傻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位男同志声音不小,张小弟听得一清二楚,心说难怪叶大姐不让他们乱试,没想到就这点小事试出的结果就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小弟到他姐跟前老实坦白,他们想帮她试试那位男同志脾气好不好。没想到脾气不好,还爱上纲上线——不在公园蹦蹦跳跳,难道在大马路上玩闹吗。   张小芝看向二宝:“你故意的?”   二宝乖乖点头:“小芝姐,你怪我吗?”   洗澡换衣很是认真对待这次相亲,结果这样张小芝心里有点不舒服,可是一想到那位男同志训二宝的样子,“不怪。他跟我说话挺客气,没想到你就是碰到他的手臂,他就那么生气。”   张小弟道:“不是还有两个吗?明天后天再见见他们。”   张小芝想起她大哥早些年不知道见了多少个,最有可能成的也没成,“对。咱们走吧。”   五人朝公园门口走去。   此刻门口空无一人。   大宝发现傍晚的公园比上午下午人多,忍不住说:“晚上冰棒也挺好卖吧?”   张小弟:“晚上凉快没人买吧。别的应该好卖。”   大宝想想别的,吃的玩的?不好批发啊。自己做的话,这么热的天累中暑了也不划算。   “要是可以批发一些小玩具拿来卖就好了。”   张小芝想笑:“大宝,你小小年纪怎么那么爱赚钱啊?”   “你不喜欢钱吗?”   张小芝语塞。   大宝:“要是晚上可以卖东西,那你白天上班晚上卖东西,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有钱人。”   耿犇犇:“晚上公园里头没有路灯,只有外面有几个,卖啥都不好卖,大宝,别想了,我们快回家,该做好饭了。”   大宝看看西边晚霞,觉着家里还没做饭。不过他也想快点回去便不再废话。   到家门口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宝和二宝互看一下就往屋里跑:“爸爸!”   耿致晔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拎着烧水壶。兄妹俩慌忙停下。大宝说:“爸爸渴了吗?我给你摘瓜。”   二宝去摘西红柿。   耿致晔几分钟前刚到家,身上馊了,脸上裹满汗水很难受,他就想先洗澡。耿致晔想接水龙头里的水,叶烦叫他用温水。耿致晔不乐意,也不敢不听老婆的话,“大宝,二宝,先别忙,爸爸去洗澡。”   大宝:“你洗你的。我洗好放冰箱冷藏。”   耿致晔点点头,就去南边屋里洗澡。   兄妹俩洗好瓜和番茄就去正房,看到耿致勤,他俩互看一下,先把东西塞冰箱,然后一左一右拽着妈妈出去。   耿致勤嗤一声:“又说什么悄悄话?”   大宝:“说你的悄悄话。”   耿致勤以为他故意顶嘴,就说:“说吧,使劲说。”   到门外大宝就说他小姑卖完冰棒跑去公园跟同志约会,男同志看起来比他小姑小好几岁。   叶烦愣了一分钟,她没记错的话几个小的说下午去试试小芝的对象,怎么结果是她小姑子:“大宝,不是小芝在公园相亲吗?”   大宝点头,三言两语说一下二宝撞人后情形,接着又说:“那人长得没法给小姑的对象比,看起来也没他脾气好。”   叶烦:“所以你们遇到两对?”   大宝点头:“妈妈,你真不知道小姑谈恋爱了啊?”   “——恐怕除了你俩和犇犇,咱家没人知道。”叶烦不禁朝正房看一眼,“你小姑真能藏啊。”   二宝拉着妈妈的手:“怎么办啊?”   叶烦:“可能刚处还不好意思告诉家里。等她自己想说吧。”   大宝问:“那人要是人品不好咋办?”   叶烦:“离婚啊。他不敢耍横的。咱家有人,宏伟兄弟几个就能收拾好他。”   大宝闻言放心下来,就当自己不知道这事,然后又叮嘱二宝:“不要问小姑啊。小姑会不好意思的。”   二宝乖乖点头:“那是不是以后不能去南边公园了?”   叶烦担心耿致勤被骗。她虽然有工作经验,最近又忙着卖冰棒遇到的人多,可在供销社有叶烦护着,现在天天跟陈小慧一起没人欺负她,她极有可能分不清好赖,便决定明儿找机会撺掇她婆婆去南边公园“巧遇”,趁机审审耿致勤什么情况。   叶烦:“你们最近去北边公园。等你小姑不卖冰棒再去南边。”   二宝点点头就和大宝回屋。   叶烦转向耿致晔洗澡的地方,问:“在家待几天?”   耿致晔:“半个月。”   叶烦小声告诉他耿致勤的事,然后又说:“你有没有朋友在大宝学校当老师?让人查查那位。”   耿致晔:“她该学着直面风雨了。”   叶烦很是无语地靠着门框:“她又不是喝酒打架不服管,没必要故意磨练她。”   “那我改天问问程石头,他在机关单位认识的人多。”耿致晔道。   叶烦:“是不是可以说说你这些天忙什么呢?”   耿致晔叹气:“我早几天回了一趟甬城。”   叶烦猛然站直:“出什么事了?”   耿致晔想起这事就无语:“学校不是七月二十放假吗?放假前我准备问问什么时候把档案转回去,结果被陆军调走,亏得我以为海军不要我。” 第100章 留在首都   叶烦震惊, 部队不是最讲规矩原则的地方吗。   “你之前一点儿也不知道?”叶烦问。   耿致晔一脸无语地套上大裤衩和白背心,“我原部队也不知道。得知这事我立刻提前离校去甬城, 原部队还问我怎么提前离校。”   叶烦长见识了,真长见识了:“那怎么办?”   到了耿致晔这个级别能直接见到甬城海军总部首长,首长参加过抗战打过内战,战场上的杀神手腕强硬,当场就给首都打电话,然后俩六十岁的老将隔着电话对骂起来,脾气一个比一个火爆。   也不怪耿致晔原部队首长生气,海军建设投资大、周期长、而且见效慢, 同样的钱放到空军,飞机能摆满半个首都, 海军只有几艘军舰,给人民群众一种海军没有空军吃香受重视的错觉。海军训练又确实辛苦, 以至于很多优秀的人才首先考虑空军, 空军体检过不了就考虑陆军。   最后留给海军的人除了真心喜欢大海, 便是因为家贫为了吃饱饭不得不进部队。从基层选的人很多大字不识一个, 又因参军基数小, 可培养的人才就比空军、陆军少很多。   好不容易挑出几个接班人塞到军校进修, 还被不缺人的陆军抢走一个,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资料入档,甬城也没法把人留下, 只能放耿致晔回去。也因为出了这档子事,甬城海军派人接在外进修的军官。   叶烦皱眉:“你以前天天上舰都没碰过坦克, 到陆军部队能干嘛?”   耿致晔不禁苦笑。   以前海军人少, 添了一艘舰艇就从陆军里抽调一部分人转海军培养。文革期间入伍多裁军少,海军和陆军都不缺人, 像耿致晔这种情况很少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   正因如此耿致晔乍一听到他的档案被陆军调走才慌慌张张去甬城。到了甬城,首长挂了电话,耿致晔才明白因为高考停了十年,陆军也缺全面人才。   虽说有的老将军只上过三年私塾,可那样的不是人才,是天才!天才十年难得一遇,部队等天才出世期间自然要用人才补上。   叶烦急了:“你说话啊。”   耿致晔叹气,因为有点不好意思,“海军舰艇极少,我们除了熟悉舰上各种设备,大部分时间跟陆军一样训练,而且比陆军训练强度大。原本以为像我到了不惑之年,肯定没法跟三十来岁的军官比,结果——”耿致晔想起这两年的情况就哭笑不得。   叶烦翻个白眼,转身就走。   耿致晔下意识拉住她。   叶烦瞪眼,耿致晔本能松手。叶烦见状无语又想笑,真听话啊。“不嫌热吗?”叶烦问一句就出去。   耿致晔把洗澡水倒了,毛巾洗干净,拿着小马扎去大门过道找叶烦。   太阳落山,暑气渐消,过道南北通风,上面还有瓦遮挡,小风吹着很是舒服。叶烦等他坐下便问:“结果怎么着?”   耿致晔:“比我年龄大的,体力不如我,比我小五六岁的都跟你一样准备考军校高考停了。到了部队以后也有机会进修,但不是一年就是几个月,跟我古今中外学了几年的没法比,他们都看不懂《孙子兵法》,平时还要我翻译。”   叶烦点头表示自己听着呢。   耿致晔继续:“我帮助他们,他们为了感谢我主动帮我补不足。结果便是我单一科目不是最优,整体成绩最好。你经常让我带一些瓜果过去,新鲜水果也不能放太久,我到了就分给同学,他们对我评价不错。首都首长过去视察,教导员就说我最优秀。”说完不禁叹气,“就这么简单。”   叶烦:“他们干嘛不用自己的嫡系?”   耿致晔:“这几年裁掉很多人,文革后整顿换了很多人,哪还有纯嫡系。挑我就当嫡系培养呢。”   “既然把你当嫡系培养,还先斩后奏?”   耿致晔道:“我可能愿意留在首都,但我原部队首长肯定不同意。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原部队首长又那么器重我,我绝对先听从首长安排,再考虑个人家庭问题。”   叶烦听明白了:“问你白问,问你首长肯定被拒绝,干脆这么干?那你以后在哪儿?”   不可说!耿致晔摇摇头:“还不清楚,我还没到部队正式报到。海军这两年搞个类海军陆战队的加强团,陆军这边也要搞独立旅。大概让我当参谋长。”   其实是旅长。   陆军首长去军校视察主要目的选旅长。原本有几个人选在军校,结果到了军校被海军比下去。海军小船两三只,全面人才给他们也是浪费,不如先紧着陆军。   像陆军那些武器装备,耿致晔在军校摸过,在边境驻防几乎都用过,虽然在海军部队多年手有点生,可独立旅本就是几个兵种放一起需要磨合,届时耿致晔再练也不迟。   叶烦听到旅部参谋长又不禁皱眉:“不是说顺利毕业就是副师级?”   耿致晔:“现在大部分部队都取消了旅级单位,我去的这个旅的待遇跟师级部队一样。我的工资待遇应该跟副师长一样。只是这么大的单位没法在市区训练。”   叶烦听懂了:“不可能跟在岛上一样你经常回家吃饭?跟我爸差不多,十天半月回来一次,还有可能是去部队家属院?”   耿致晔点点头:“回头我争取一下,看看房子能不能分在这附近。如果安全措施跟普通小区一样,就把房子让给别人我回家住。”   “城里有特务吧?”   耿致晔:“肯定有敌特。他们不稀罕跟我一个小兵动手。防敌特还不如防街面上的流氓混混。敌特只对付需要对付的人,流氓混混无差别欺负。”   叶烦想起前几天陈小慧和耿致勤就差点被人欺负,幸好叶烦跟她们提过街上乱,耿致勤把包里的水果刀抽出来,那些孙子吓跑了。   叶烦:“也不能告诉我部队番号吧?”   耿致晔无声地笑笑。   叶烦白了他一眼:笑屁!   耿致晔拉住她的手,“我也是太着急忘了告诉你,让你担心了。”   叶烦:“你知道就好。大宝个熊孩子这几天天天说你被狐狸精挖走了。”   耿致晔握着叶烦的手突然用力一下。即便只有一下也被叶烦发现了,叶烦抽回手,盯着耿致晔,目光灼灼,不容他狡辩。   耿致晔颇为心虚地摸摸鼻子:“军校有那么一个,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叶烦哼一声:“不知道你儿子都上中学了?”   耿致晔尴尬地轻咳一声:“我还没长老年斑,身上也没老人味啊。”   叶烦起身就走。   耿致晔拉住她,不禁嘀咕:“脾气真大。”   “今天才知道啊?”叶烦没好气地问。   耿致晔拉着她坐下:“我坦白,坦白行了吧。我一开始真不知道。我一个宿舍的战友说她是不是有点那意思,从那以后我见着她都绕道走。阳历年学校举办活动,我都是跟几个室友在一起。对她简直严防死守。别生气了啊。”   叶烦:“她知道你经常周末回家吧?”   耿致道:“应该知道。”   “那说明我们感情没出问题。还有俩牵绊。她哪来的勇气?”   耿致晔仔细想想:“这事有可能怪我。”   叶烦挑眉。   耿致晔:“你刚才说敌特,部队一些不重要的岗位可能有敌特,所以我们说自家情况都不会说的那么清楚,担心他们从家人入手。同学问我你干嘛的,我寻思着牵扯到我老丈人,就说你很普通,就是一售货员。” 第101章 数落叶烦   叶烦瞬间破案, 售货员哪配得上同期学员第一前途无量的军官啊。   “你真行!”叶烦没好气地冷笑。   耿致晔苦笑:“我也不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也不对,我的同学肯定觉着在供销社工作铁饭碗很不错, 不认为这事丢脸,他们去医务室那个女同志问起我的事,他们便直接说出来。”   叶烦挑眉:“护士啊?”   耿致晔:“半个医生,可以输液打针开药。”   叶烦:“比我小?”   耿致晔点头。   “算着年龄她没机会参加高考,上的卫校?中专毕业后被送到军校医务室?看来家里有关系啊。”正常情况下卫校毕业分配到街道卫生院或乡镇卫生所,待遇远不如大学医务室。   耿致晔:“这我就不知道了。”   叶烦:“她知道你家在哪儿吗?”   耿致晔摇头:“我没——我跟同学说过,因为有几个同学有机会留在首都,便跟他们客气一下, 有空来家里玩儿。”   “回头要找过来,你自己解决。”   耿致晔连忙保证:绝对不敢麻烦夫人。   “嬉皮笑脸!”叶烦笑骂。   耿致晔闻到饭菜香味, 拉着她起来:“先吃饭。”   大宝在正房一会趴在门边看一下,见他爸妈终于聊完, 大宝立刻跑出来, “爸爸, 你来, 我跟你说点事。”朝自己房间去。   耿致晔看叶烦:儿子遇到什么事了不能跟你说?   叶烦忍不住骂一句:“小鬼头!”   耿致晔瞬间明白跟她有关, 笑着进去:“干嘛啊?”   “我跟你说妈妈……”大宝真不怕他妈听见, 用正常音量说他妈给王爱荷灌老鼠药,把人吓得跟厂里买房,又跟被狼撵着似的搬走。   耿致晔乍一听到“老鼠药”不禁挑眉, 听完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回头我就数落她。”   “你敢吗?”大宝一脸怀疑,“不怕我姥姥骂你啊?”   耿致晔:“这事被你姥姥知道你姥姥骂她。”   大宝决定周末见到姥爷顺便告诉姥姥叶烦烦越来越无法无天。   周末很快, 耿致晔在家歇三天就是周末。叶烦让张小明辛苦一天, 她回娘家。张小明没有一丝怨言,因为叶烦出主意帮大爷大妈批发冰棒, 张小明每天都能多分五块钱,一个月干二十天就有一百,等于董颖两个月工资加奖金。   董颖起初担心多了大爷大妈影响生意,结果比去年七月赚得多多了。董颖不止一次跟张小明感叹,叶烦脑子里全是黄金白银吧。   张小明现在有了房子,岳父一家能量大,妻子工作体面,还说过两年再生个孩子,他的生活充满了奔头,连忙一周都不觉着累。   张小明开车卖菜确实称不上辛苦,就是熬人。不然他愿意顶班,叶烦也无法放心回娘家。   到了娘家,叶烦就想叹气,因为耿大宝进门就喊姥爷,接着就到姥爷跟前告状,都不容叶烦坐下。   叶父为了让大孙子满意,拿出训手下小兵的架势数落叶烦。还没说十句,耿大宝心疼:“姥爷,我妈要给王爱荷灌药也是被王爱荷气的,不是我妈主动惹事,你别说那么严重,好像我妈疯了,随时能杀人叛国一样。”   叶父好气又好笑:“那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叶烦连忙点头。   叶父转向大宝:“吃西瓜吗?你姥姥今早买个大西瓜,二十多斤重,就等着大宝和二宝过来再切。”   大宝立刻问西瓜在哪儿。   叶烦的大哥今儿也在家,闻言便去厨房拿西瓜。叶烦奇怪:“靓靓呢?”   此言一出,叶家几口人同时叹气。   叶烦想到什么不敢相信:“她跟小慧卖冰棒去了?”   李明月无奈地点头。   叶烦震惊:“她不嫌热?”   李明月:“不需要她骑车,不用她吆喝,戴着帽子坐在车上舒服着呢。”   陈小慧骑的车带大杠,靓靓的小椅子绑上去,她坐在上面真舒服。   叶烦问:“中午回来吗?”   李明月摇头:“人家下馆子。”   叶烦:“为了下馆子吧?”   李明月又想叹气:“也没吃什么好东西。小慧带她吃炸酱面。我感觉她是觉着在外面吃新鲜,说饭店里的炸酱面好吃。小慧说她不挑食还吃得多,凭这一点也不能把她关家里。”   小孩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好好吃饭才不易生病。叶烦闻言可以理解:“提醒小慧看着她别中暑。”   “小慧带着一个包,里面有水壶,也有藿香正气水。”李明月提到女儿还是心疼,“烦烦,明年暑假别干这个了呢?”   叶烦算过,明年应该可以转行,但是不能明说,干脆半真半假道:“改天给横山岛的苏远航去一封信,他今年毕业留在省直单位,问他那边有没有什么赚钱的生意,回头我过去拿货让小慧卖。”   卖大件不需要四处走动,就算靓靓愿意跟着小姑出去也可以在一边玩,好比现在的耿卉卉在公园卖冰棒不耽误她看书。   这事还是耿致勤说的。她俩一起卖冰棒,到了阴凉地歇息闲聊,耿致勤抱怨楚家管得宽。陈小慧学给家人听,李明月才知道耿卉卉也参与进来。   李明月没为钱发过愁,住房宽敞,工资高,而耿致挥夫妻俩的情况跟她和叶紧差不多,她就奇怪地问耿卉卉怎么那么爱赚钱。   陈小慧说耿卉卉要自己装修房子,顺嘴说她要好好赚钱买房。   叶烦说到叫陈小慧卖东西,李明月想起陈小慧赚钱的目的,问:“烦烦,你觉着该给小慧买房吗?”   叶烦:“小慧要了?”   李明月摇头:“没有。只说羡慕卉卉还没毕业就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叶烦看向她妈:“你和我爸拿出一半钱在附近给她买一套便是。跟那边断了,也不用担心她把房子给那边。”   “我提过一次,她要自己买。”陶春兰说起这事闹不明白陈小慧干嘛那么犟,“说我们的钱留我们养老。”   叶烦:“ 那你先谈,谈好过户的时候带她一起去。指望她自己,猴年马月呢。”   陶春兰就是这样想的,但没敢当着陈小慧的面说出来,因为她觉着陈小慧只能干小生意,一旦干大一准被骗。   陶春兰愿意掏钱买房也是担心她自作聪明把自己折进去:“那我过几天看看?”   叶烦:“早点拿下早点省心。我感觉她更适合做学问。”   叶父忍不住点头:“虽说哪个圈子里都有明争暗斗,学术圈还是好一点,最严重也就抄袭文章或者评职称。她要是跟你一样做生意,我得天天担心她遭人陷害喜提银手铐。”   大宝乐了。   叶父问:“你以后想干嘛?跟你妈做生意吗?”   大宝摇头:“我要做有意思的。等我填志愿的时候觉得什么有意思就学什么。”   说起志愿,叶父问女婿:“我听说你二哥的犇犇今年考学,还没收到通知书吗?”   耿致晔点头:“考的军校,程序走得慢吧。”   叶父十分意外:“他当兵啊?跟你现在一样陆军?”   耿致晔:“对,不出意外会到南边指挥学校。不像我大哥的老大听到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他脑子活适合走这条路。”   叶父点头:“你现在调到陆军,他上陆军学校也好。先不提毕业后,至少在学校里没有兵油子敢欺负他。”   耿致晔也是这两天才知道侄子第一志愿是陆军指挥学校。在此之前他以为耿犇犇想上跟空军有关的学校,叶烦也不知道他留在首都,以至于全家都忍不住感叹——巧!   叶紧吧西瓜切成小块,先给外甥女一块:“够吗?”   二宝伸出两根手指,叶紧又切一小块,然后才切大块,“这西瓜不错。”   叶烦拿一块边吃边问:“菜市场买的?”   叶紧很意外:“你不知道?”   叶烦被问糊涂了:“我知道什么?”   叶紧确定她不知道,朝耿致晔看一眼,“于家村种的。没给你们送几个?”   耿致晔表示他才回来三天,什么都不知道。叶烦表示她经常中午或下午不在家。随后叶烦问:“大宝,咱家的瓜是奶奶买的?”   大宝摇头又点头:“奶奶买村里人的。宏伟叔叫大舅爷和小舅爷在东边公园卖冰棒,他回去拉瓜卖西瓜,每次都先去咱家门口让奶奶先挑。”   耿致晔问叶烦:“张小明没告诉你?”   叶烦:“早上没人买西瓜,而我们下午卖冰棒比卖西瓜赚钱,小明可能觉着我不会参与西瓜生意就没多此一举。不过我也没碰到宏伟卖西瓜。”   大宝:“他的西瓜好吃,每天下午到咱们那边就卖光,都不耽误他去冰棒厂拉两箱冰棒。”   陶春兰顿时忍不住说:“这孩子太能干了吧。”   叶烦点头:“确实很能吃苦。不过他干一天歇两天,换他哥和堂哥。”   陶春兰:“这还差不多。不然早上卖肉和菜,中午卖西瓜,下午卖冰棒,身体哪吃得消。对了,他说这瓜便宜,真的假的?”   城里粮食依然限购,农村没了粮只能进饭店买高价面食,要么吃素。这种情况下肯定不舍得用良田种瓜。叶烦道:“在山边河边种的。以前那些地方没法种庄稼,种青菜又吃不完,就一直荒着。以前我跟小勤进村,土山包没几棵树。听小勤说今年清明陪于姨回村上坟,上面全是树。有板栗,还有山楂,还有梨。种出来算是白得的。”   陶春兰:“这样挺好。以后都不用于文桃接济。”   叶烦点头,又递给她爸一块瓜。叶父接过去就说:“应该切掉西瓜瓤,皮留着腌着吃。”   陶春兰皱眉:“院里的菜吃得完吗?”   “以前不就这么吃。”   陶春兰顿时不想理他:“以前吃青菜都吃不饱。”顿了顿,“你这么想忆苦思甜,咱中午就吃西瓜皮宴。”   大宝急了:“妈妈——”   陶春兰赶紧说:“我开玩笑呢。姥姥知道你今天过来早买好肉了。今早找于家村的人买的。对了,烦烦,他说他是致晔的表弟?”   耿致晔轻笑一声:“于姨堂哥的儿子。跟小勤还隔一层呢。不过他愿意说让他说。不给我找麻烦就别管他。”   陶春兰:“难怪呢。我还奇怪你爸下葬那天他怎么没去。”   叶烦:“下葬那天只有小勤姥爷那一家子,旁支都没叫他们来。”   李明月:“老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他可能觉着城里有人在城里卖菜没人敢欺负。”   叶烦点头:“以前于姨家穷,他们怕于家几个舅舅借钱借粮,一直不远不近地处着。现在想跟我们套近乎,希望我以后有赚钱的生意能带上他们。”   叶父:“不麻烦就带上。亲戚有钱总比穷得叮当响好。”   叶烦也是这样想的,即便他们很吝啬,以后叶烦别想找他们借钱,可至少他们有了钱就不会给于家几个舅舅使坏。要是几个舅舅被坑,来找于文桃求救,于文桃只会伺候孙女孙子,最终还得叶烦出面。   陶春兰起身把垃圾桶拿下来,西瓜皮扔垃圾桶里。叶父看到忍不住可惜叹气。陶春兰瞪他,“你是吃肉还是吃西瓜皮?”   “吃肉,吃肉。”叶父赶紧收回视线。   大宝见状出去洗洗手,回来靠他爸身边小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怕姥姥。”   耿致晔挑眉,让他说下去。   大宝趴在他耳边说:“姥爷都怕姥姥,姥爷比你厉害,你肯定怕啊。”   耿致晔问:“你怕吗?”   大宝摇摇头坐好,等他姥姥进来就说:“姥姥,我要吃冰棒。”   “饿了吗?我做饭。”   大宝摇头:“妈妈说我长个要吃很多。”   这话到陶春兰耳朵里就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陶春兰立刻打开冰箱,给他拿一个奶味雪糕,又问二宝要不要。   二宝吃西瓜吃饱了,靠着妈妈休息。   陶春兰见她摇头就给儿媳妇,李明月接过去转手递给丈夫。陶春兰拿出早上的猪肉,问大宝二宝怎么吃。   叶烦:“切肉丝炒菜拌面吧。爸,行吗?”   家里怎么做都比部队好吃,叶父没意见,也不敢有意见,担心陶春兰让他回部队吃食堂。   饭菜刚做好,陶春兰叫大家端饭,陈小慧带着靓靓回来了。李明月跑出去把女儿抱下来:“这么热的天找个阴凉地休息啊。”   陈小慧:“遇到一群旅游的,看样子像退休老干部,一个个也不怕吃坏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我带着靓靓同情我,一人买俩,我和小勤的雪糕都被他们卖光了。”   叶烦:“渴了。旅游景点连卖水的都没有。”   陈小慧眼睛一亮:“那我明儿不去少年宫和公园,改去旅游景点?”   叶烦:“可能碰到于家村的人。”   “那还是算了。少年宫开课的时候也挺好卖。”陈小慧打盆水洗洗脸,然后去提醒她妈下午哄靓靓睡觉,她不想带孩子。   陶春兰下意识朝外看,见儿媳妇在正房,松了口气:“你小点声。”   陈小慧撇一下嘴,端着碗拿着筷子去正房。   耿致晔叶烦都在厨房等着端饭。耿致晔见状不禁说:“她可真不怕婆婆媳妇小姑世纪大战!” 第102章 突发奇想   叶烦朝耿致晔脚上踩一下。   陶春兰准备数落女婿, 让他少说两句。她一看到叶烦的动作立刻把话咽回去,心说“活该”, 就拿着筷子端着菜盆出去。   叶烦瞪一眼耿致晔:“多话!”   耿致晔小声嘀咕:“又没说错。”   “那也不能当着我妈的面起哄架秧子。”叶烦给他个眼神,耿致晔端着菜跟上。   考虑到午饭后太阳毒辣,贪玩的小孩也很少往外跑,没多少人买冰棒,所以陈小慧两点半才去张小明家。幸好张小明也在西城,陈小慧骑车两公里就到了。   陈小慧等耿致勤到来就驮着冰棒走街串巷。张小明拉着空箱子去冰棒厂批冰棒。   翌日上午,叶烦让耿致晔陪大宝二宝去少年宫。十点左右叶烦出发去冰棒厂,回来先绕到公园, 然后去张小明家放下四箱,剩下三箱她开车去离市区较远的公园和景区, 还顺便在寺庙道观门口停几分钟。   不出所料,这么热的天依然有人求神拜佛。叶烦看一下客人年龄, 感觉是参加高考的学生和父母。算着时间, 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该到了, 也不怪没收到通知书的学生家长着急。   叶烦找的地方缺冰棒雪糕, 以至于不到四点就卖光。叶烦去冰棒厂拉三箱, 一边卖一边去张小明家, 看到她小姑子和陈小慧在张小明家吃西瓜,“你俩这两天生意不错啊。”   陈小慧:“我在少年宫门口,她在离少年宫不远的国营单位门口, 中午十二点就卖掉一半。吃过午饭在有阴凉地的路口休息,又被胡同里的小孩买走一些, 然后我俩随便溜达溜达就卖完了。我觉着你明儿可以多批几箱。”   叶烦:“都立秋了, 早晚都没之前闷热,你没发现?你们再卖一周就收工。”   陈小慧示意她看看外面多热。   叶烦:“那我再给你俩各一箱?”   陈小慧反而不敢要一箱。   叶烦一脸无语地瞥她一眼就转向耿致勤, 无声地问,你呢?   耿致勤:“我们又不指望卖冰棒养家糊口,干嘛把自己搞得很累。”   张小明点头:“我太累的时候就想着不如休息一天,可是因为多卖一箱休息一天少挣几十块,还不如每天这样刚刚好。”   叶烦问陈小慧:“你就不怕中暑在家养到开学?”   此言一出,陈小慧不敢犟,跟耿致勤分一箱冰棒就去小孩多的胡同。   叶烦车上只有两箱,太阳落山前肯定能卖完,便在城区打转,走到哪儿是哪儿,没有刻意找客人。半道上碰到于宏伟,于宏伟立刻靠边停下问:“犇犇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   叶烦摇头:“应该快了。你这是今天第几趟?”   于宏伟:“早上和中午是我堂哥,他们现在在公园门口边卖冰棒边休息,换我出来转转。”   今年于家村出来的人多,叶烦担心三伏天做饭把于文桃累中暑,就叫于家村的人自己解决午饭。叶烦问:“午饭在哪儿吃的?”   以前于文桃的兄弟侄子都不舍得在城里吃饭,叶烦才叫他们随便给点钱在叶烦家用午饭。去年赚到钱,叶烦还是有点担心农村人节省习惯,中午随便凑合,一个夏天过去累坏身体。   于宏伟道:“堂哥用我以前上高中使的饭盒帮我带了一份炸酱面。”   叶烦点点头:“吃饱才不容易生病。”   “知道。嫂子去哪儿?”于宏伟问。   叶烦:“你呢?”   “我车上只剩一箱多,随便走走就差不多了。”   叶烦道:“一起吧。要是不好卖等工人快下班咱们去工厂门口试试。”   虽然立秋好几天了,由于城区住房密集不如乡下凉爽,五六点下班的时候依然很热,叶烦和于宏伟的冰棒在工厂门口十分钟卖光。   于宏伟到东城的公园门口接上几个堂哥去叶烦家,放下装冰棒的箱子便回村。他们前脚走,耿致挥和楚风禾后脚到家。   叶烦突然看到他们愣了一下,“从单位直接过来的?”   “不是,从火车站。我们这几天在外地出差。”楚风禾没等叶烦问她去哪儿出差就问:“卉卉和犇犇呢?”   叶烦心说,至于防我跟防贼似的吗?我又不是不知道保密条例。   “在公园玩呢。”叶烦把公园的冰棒箱拉回来,几个小的要再玩一会,所以叶烦回来便让她婆婆七点再做饭。   耿致挥问:“犇犇考的怎么样?”   叶烦顿时想吐槽,这个时候知道问我了。去年把人弄到楚家半个多月,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犇犇说还行。”   楚风禾问:“通知书还没下来?”   叶烦摇摇头:“能在家待十天半个月的话,你俩肯定能见到他的通知书。”   于文桃从正房出来,“先洗洗脸洗澡,有什么话回头再聊。”随后她拿个大西瓜放水桶里洗干净一切四半,其中两半放冰箱里,留晚饭后吃,另外两半切开,让他们夫妻俩和耿致勤以及叶烦吃。   耿致勤比叶烦回来早点,到家就洗澡。于文桃切好西瓜,耿致勤把盆和毛巾收拾干净,到正房吃一口西瓜,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叶烦见状问:“天天出去累不累?”   耿致勤以前在公园待一天也不觉着累。现在半天骑车十几公里身体很疲惫,但她又不希望她妈担心:“有一点吧。可能以前没干过,身体还不适应。”   楚风禾好奇地问她最近忙什么呢。   耿致勤解释她骑车出去卖冰棒。突然想到什么,顺便说卉卉今年也在公园卖冰棒。   楚风禾眉头一皱就问:“我爸妈知不知道?”   耿致勤摇头:“不清楚。”   楚风禾一脸深思,像是很怕她爹妈知道。于文桃看耿致勤:干嘛不说实话啊。耿致勤递给她妈一块瓜:“你也吃。是不是今年雨少,感觉比去年的瓜甜。”   “有吗?”于文桃尝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也觉着瓜甜,就问耿致挥和楚风禾甜不甜。   楚风禾摇摇头:“一般般,跟我们之前吃的比起来——正好,不腻。”   叶烦闻言不由得挑眉,北方昼夜温差大,比南方雨水少,比南方西瓜甜,能让二嫂说出“之前”,怕不是西北。   叶烦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就顺着她的话说:“你多吃点。”   话音落下,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叶烦不扭脸都知道跑在最前面的是耿大宝,紧随大宝的是二宝,二宝后面是高考结束后比以前稳重的耿犇犇。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叶烦扭头,果然大宝快到正房门口,耿致晔刚刚进院门。   大宝跳进来就“哇”一声。叶烦抢先说话:“洗手!”   二宝停下,转身去院里开水龙头,然后第一个进家门的大宝第二个吃到西瓜。二宝拿起西瓜啃一口才意识到西瓜大不方便啃,叫叶烦切小块。   叶烦把已经切好的西瓜横着分四块,大宝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妈。”   “吃你的吧。”叶烦递给最后进来的耿致晔一块。   耿致挥看到他弟好一会才回过神:“你——你不是两年进修期?海军不要你了?”   耿致晔白了他一眼——   看我搭理你不?   耿致挥差点被西瓜噎到。他儿子忍着笑说:“小叔在军校表现好,首都军区去学校挑人的首长发现他就被留在首都。”   楚风禾不禁为他感到高兴,也为自家感到高兴,因为他们走后耿致晔再走,家里全是老弱妇孺,耿卉卉在学校遇到点什么事,不去楚家找人,就得麻烦叶烦娘家人,或者叫村里人帮忙。   耿致晔身为军官,力气大还会拳脚功夫,有他在家,他们想去哪儿出差去哪儿出差,想去多久去多久。   楚风禾:“能在这边待几年吧?”   耿致挥道:“部队没那么容易变动,可能要在这边退休。”   耿致晔摇头:“真不是这样。陆军人多,空军和海军人少,如果改革开放后国家有了钱,扩充海军和空军,整编精简陆军,我还有可能动一下。”   耿致晔想想海军那些装备,一个比一个贵,而且保养也耗钱,怪难扩充。耿致挥想说实话,又感觉像故意抬杠,干脆说:“以后再说。留在首都能经常回来吧?”   耿致晔:“还不清楚。”   叶烦:“二哥,先吃西瓜。吃好我们去做饭,你们哥俩好好聊。”   还没吃好,张小明过来,叶烦叫他进来吃块瓜。楚风禾以为张小明找叶烦有事,就催耿致挥快吃,吃完出去,外面凉快。   叶烦笑着说:“小明没啥事,他来开车下乡。”   楚风禾不禁问:“你不是结婚了吗?结了婚还每晚都去乡下啊?你爱人没意见?”   董颖有意见也没办法,她租的房子只有两间,一间卧室和一间厨房加餐厅。由于她离婚的时候革命刚结束,大家都担心死灰复燃,董家不敢给她买房,还担心她因为住大房子惹来麻烦,便任由她租小房子。   娘俩住小房子很宽松,董颖觉着挺好。张小明住进去,董颖在卧室弄个布帘,给女儿弄个小床,一家三口住一起,张小明在家睡也不敢有想法。   董颖提过换房子,张小明就说过些天存了钱,买的房子收拾一下搬过去就宽敞了。董颖晔懒得搬家,就这么一家三口凑合着。   张小明不好意思当众说实话,就说他爱人通情达理,特别好说话。楚风禾知道他不容易,闻言就说:“那好好过日子,别对不起人家。”   “我知道。”张小明把瓜皮扔垃圾桶里,洗洗手就拎着油箱去门外开车。   楚风禾望着他的背影说:“真快。以前张大爷找烦烦做生意,他啥也没有。这才多久,房子妻子什么都有了。”   叶烦听到“房子”想想手里的钱,晚上便跟耿致晔商量买两间店面。   耿致晔:“开店?能开店了?”   叶烦摇头:“南方个别城市可以,咱们这里还不行。”   “那你买店面干嘛?”   叶烦:“在店门口卖村里种的东西啊。房子是自己的,东西是自己的,谁能不让卖啊。不让在店里卖,就把东西放店门口。”   耿致晔叹气:“你真能钻漏洞啊。别忘了,你现在是学生。”   “记得呢。”叶烦道,“我这么着急赚钱也是想弄一台电脑。”   耿致晔下意识问:“什么东西?”   “电脑。”叶烦想一下,补几个字,“信息技术那方面。”   耿致晔想起她这个学期选修计算机,“很贵吗?”   叶烦:“内地没有。到香江买,最便宜的也要一两万。”   耿致晔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叶烦吓愣住,他怎么了。   耿致晔不敢置信地问:“你说多少?”   叶烦:“一两万,也有可能两三万。”   “一台?”随着叶烦点头,耿致晔倒抽一口气,“抢钱呢?这这不比清末往咱们国家倾销那玩意还赚钱?”   叶烦不清楚现在一台电脑生产成本,但她很清楚近乎垄断的生意就没有不赚钱的,“赚钱应该很赚钱,但没那东西来钱快。”   耿致晔沉吟片刻,道:“叶烦,要不你换专业,别学文言文了,专门研究计算机,以后生产电脑吧。”   叶烦愣住,他俩谁多活了一辈子?怎么比我还敢想啊。   耿致晔不禁问:“很难吗?我异想天开?”   叶烦下意识摇头:“不是——我搞电脑?还自己生产?”   “对啊。你看,你是计算机系的,肯定了解电脑内部构造吧?咱们国家设了几个经济特区,需要什么去特区买。”耿致晔越说越觉着这事很简单,可是真简单的话,西方国家都生产,电脑不可能那么贵,“我是不是把这事想简单了?”   叶烦点头:“有些东西我们没法自己生产。”   耿致晔愣了一下:“我,我没说全用国产啊。咱们可以一边买一遍研发。我们部队很多武器都是这么发展起来的。你看,咱们用算盘就能算出第一颗蘑菇蛋,电脑不比蘑菇蛋简单吧?”   叶烦被他说的心动:“等开学我跟同学聊聊?”   “聊聊。你计算机系的同学家境都不错吧?”   叶烦点头,这年头农村人甚至首都普通市民都没听说过计算机,更别说叫自己孩子报考:“你的意思跟同学合伙?”   耿致晔:“你一个人忙得过来?”   叶烦摇头:“忙不过来。别的不说,生产外壳这一项就需要一两个人去南边出差做模具。”   耿致晔道:“他们可以帮你分担工作,也可以出钱帮你分担风险。”   叶烦不禁起来:“你真觉着可以啊?”   耿致晔:“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感觉你可以。叶烦烦,这么不自信可不像你。” 第103章 军校通知书   翌日上午, 耿致挥陪妻子回丈母娘家,于文桃和耿卉卉洗衣服, 耿犇犇帮忙,耿致勤估计跑去约会去了,耿磊磊和耿致晔和大宝二宝去少年宫,叶烦一个人在正房琢磨耿致晔的提议。   生产电脑?叶烦想象一下就不禁佩服耿致晔比她敢想。   如果不必卖房,只用自己这两年赚的钱,就算全部打水漂也无妨,就当花钱买教训。再说了,失败的话, 早点死心也能早点全心全意干别的。   想到这些,叶烦决定开学跟计算机系跟她三观契合的同学聊聊。   现在还是赚钱当紧。   九点多, 叶烦拉满满一车箱子去冰棒厂。冰棒厂工作人员看到她就笑,因为她一来库存能少一大片。也是因为叶烦开车卖冰棒, 冰棒厂这两年夏天都比往年多生产上万块冰棒雪糕。   效益提上去, 哪怕跟总体比起来不多, 冰棒厂也得到上面表扬。   叶烦还记得第一次过来需要自己帮着搬冰棒。现在她把车停好, 工作人员就拿着箱子数冰棒雪糕。人家一箱要在这里耽搁五分钟十分钟, 她拉十箱也是耽搁这么久。   车堆得高高的, 叶烦先去公园放下几箱,然后再去张小明家,最后无论剩几箱都由她拉着卖。   翌日上午的冰棒张小明负责, 叶烦和耿致晔带着儿女去故宫博物院。二宝看到瓷器捂住嘴巴小声说:“妈妈,跟咱家的一样啊。”   叶烦笑着摇头:“咱家是清末的, 这是康熙年间的, 中间差了一百多年呢。咱家的东西不值钱。”   大宝指着花瓶:“妈妈,那个好看, 比你买的好看。”   叶烦看着孔雀蓝的瓷瓶:“看起来像雍正的审美。”   大宝:“贵吗?”   叶烦点头。   大宝和二宝立刻凑近打量。   耿致晔一脑门黑线,恨不得哪凉快哪待着去,嫌他俩丢脸。   叶烦走过去,一手拉着一个:“随便看看就行了。不然咱们上午半天逛不完。”   大宝问:“还有很多好东西吗?”   叶烦:“看看就知道了。”   等大宝看到精美的钟表,顿时觉着瓷器也就那回事。   耿致晔见俩孩子两眼放光又想捂脸,他真是脑子有病吃饱了撑的,陪钻进钱眼里的俩小鬼逛故宫。   叶烦要说地上的砖也是古物,耿致晔怀疑他俩能趴在地上一探究竟。   由于故宫开放的地方不多,就算他俩看到亮晶晶的东西就依依不舍,一家四口逛一圈也没到下午。十二点多到家,于文桃还没做午饭。   于文桃和耿磊磊在家,也不知什么时候买的小西瓜,一个只有五六斤重,一人一半,用勺子挖着吃呢。于文桃可能怕叶烦数落她吃太多血糖上去,一看见大宝和二宝就问他俩吃不吃,她再切一个。   叶烦问:“这么小的瓜什么时候买的?”   于文桃就说她侄子送的。   叶烦不禁问:“还没卖完吗?于家村今年种了多少西瓜?”   于文桃比她好奇,因此早就问过:“除了种粮食的地方,其他地方都被他们种菜种瓜种果树。不过今天的瓜是从我侄女婆家收的。”   叶烦:“比直接给钱好。”   于文桃点头:“宏伟说什么鱼什么渔的我也没听懂,就跟你说的一样比给钱好。我侄女婆家一大家子都高兴。这瓜也好吃。你看西瓜籽这么黑,一看就没用磷肥,自己一点点长大的。”说着话还摇了摇头,一脸嫌弃:“用化肥的瓜不好吃。”   叶烦:“那你再切一个,我俩也挖着吃。”   耿致晔道:“我来切吧。”   吃好西瓜,叶烦就去做饭。饭做好叶烦不饿,干脆去给耿卉卉送饭,还带一块冰西瓜。   耿卉卉看到饭菜和西瓜选择吃瓜。西瓜涨肚啊,吃了西瓜不想吃饭叫叶烦带回去。叶烦道:“我在这里陪你。回头你叔去拉冰棒,等他到这边再换我卖冰棒。”   耿卉卉把饭盒盖好,问:“我爸妈还在我姥姥家?”   叶烦点头:“咋了?”   耿卉卉:“我姥姥姥爷肯定会跟他俩说我不听话。我以为他俩到我姥姥家听说这事会立刻回来数落我。”   叶烦:“我和你叔都在家,你爸妈不敢当着我们的面训你。再说了,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公园卖冰棒,想训你昨儿就训了。”   耿致挥和楚风禾从楚家回来也没训孩子,就是一家人吃完饭的时候,耿致挥跟叶烦絮叨,有些人越老越固执,当晚辈的要担待一下。   叶烦闻言顿时明白他什么意思,故意说:“二哥放心,只要于姨不过分,我不跟她计较。”   耿致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不是这意思啊。   耿致晔想笑:“二哥,你岳父岳母又不是烦烦的长辈,她担待什么?烦烦也没跑到楚家门口说他们管得宽。人到咱家数落烦烦,还不许烦烦回嘴?”   耿大宝什么都跟他爸说,所以耿致晔毫不意外地知道叶烦跟他二嫂的父母干起来。那次耿致晔没有和稀泥,直接告诉儿子,叶烦烦做得对。   耿致挥不提,耿致晔可以当自己不知道这事。偏偏他自己撞上来,那就别怪耿致晔不客气,“二嫂,我真同情你,摊上那样的父母还能健全长大。”   楚风禾气得张口结舌,“——烦烦做的饭不好吃吗?”言外之意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耿致晔:“二哥,烦烦做的饭不好吃吗?”   耿致挥张张嘴,不知如何反驳,干脆端着盆出去蹲墙角吃饭。   太阳落山,胡同里不晒,李大妈坐在胡同里吃饭,见状问:“怎么不搬个板凳?”然后自己起来,说她吃好了,把小马扎让给耿致挥。   耿致挥张嘴就来:“蹲着吃饭消化快。”   “消化快那睡前不还得吃?”李大妈怀疑他工作忙忙傻了,一手端着碗一手拎着板凳走过来递给他。   院门过道里就有板凳,耿致挥拒绝她的好意,回院里搬个板凳出去。   叶烦听到动静瞥一眼他,便问:“二嫂,你妈你爸数落你和二哥了?”   楚风禾:“你说呢?”   叶烦:“那干嘛不等卉卉开学再休假?届时你可以说,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   楚风禾心说,你以为我想这个时候休假。要不是犇犇今年参加高考,她非拖到她父母忙着上课,没时间数落她的时候再回来。   想到高考,楚风禾顿时觉着在父母家挨的那顿训不算什么,要是能换来耿犇犇的通知书,她可以天天过去挨训。   大概楚风禾太惦记此事,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学校被她念叨烦了,翌日上午邮递员到叶烦家。此时叶烦已经到冰棒厂,耿卉卉和她奶奶在公园,耿致晔和耿磊磊带着大宝二宝在少年宫,耿致勤在张小明家,楚风禾和耿致挥在家等通知书。   楚风禾一看到邮递员就跑过去:“是不是录取通知书?”   邮递员看一眼寄信人,点了点头:“恭喜。”   “谢谢,谢谢。”楚风禾就想拆开,一想到这是儿子的,就朝隔壁的隔壁喊:“犇犇!”   邮递员到张家门口,耿犇犇从张家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张小弟。张小弟看到邮递员掏出一件东西,问:“我的录取通知书?”   张大爷最近哪都不去,屋里跟火炉一样也是到院门口站站,就是怕错过儿子的通知书。他闻言就晃晃悠悠出来,“考上了?”   张小弟递给他,耿犇犇叫他爸拆,紧接着每到夏天上午下午都异常安静的胡同里响起两声惊呼。拿着小马扎正准备去公园避暑的李大妈立刻跑出来看热闹:“咋的了?”   张大爷指着他小儿子:“为什么是,怎么是军校?”   张小弟:“我第二志愿是军校,第一志愿没考上呗。我说师范大学吃香,首都师范大学又是重点,考上了就是铁饭碗中的铁饭碗,报考的人很多,我不一定能考上,你们还不信。”   李大妈忍不住点头,就是啊,师范大学那么好考,也不至于这条胡同就耿家俩姑娘考上。   张大爷扶着门框,叹气道:“李大妈,军校哪能跟师范比。再说了,他的小身板哪能上军校?”   张小弟:“那就算了?我再复读一年。”   李大妈不赞同:“早一年毕业早一年拿工资啊。老张,你不要一看到军校就觉着危险。保家卫国,光宗耀祖。再说了,有的人想上分数够了还上不了呢。小弟要是我儿子,我这就买纸买炮告慰先祖。”   张大爷本以为小儿子能在自己跟前,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满心无力地摆摆手转身回屋。   张小弟料到他爹一时难以接受,见状毫不意外,对李大妈道一声谢就回屋盯着他爹别气晕过去。   张家门口的话传到叶烦家,耿致挥可不信什么第一志愿师范没考上,正好滑到第二志愿。耿致挥到屋里坐下就叫儿子解释。   耿犇犇问:“解释什么?”   耿致挥:“谁让你报的军校?不要说你婶和你叔,他俩对大宝和二宝的态度都是喜欢什么学什么,不可能强迫你报军校。这两天听你叔的意思,他被调去陆军之前你的志愿就填好了。你不可能因为他到陆军部队,你就上陆军指挥学校。”   耿犇犇点头:“志愿是我自己填的。我本来想找等你们回来商量商量,可是联系不上你们,我就抓阄决定,抓到哪个是哪个。”   楚风禾潜意识认为儿子填的师范大学,因为他不喜欢工科,所以也没想起来问他报的哪个学校。早知道他“乱填”,她就请假回来陪考了:“这么说还是我们的错?”   耿犇犇:“我没落榜,对得起你们的培养,我肯定没错。” 第104章 迷上练功   耿致挥气无语了。   楚风禾胸口疼头疼, 哪儿哪儿都疼,“不是, 犇犇,你知道上军校意味着什么?”   耿犇犇:“流血牺牲!”   耿致挥把通知书往桌上一扔:“流血牺牲是你幸运。轻则卧床仨月,重则半身不遂缺胳膊少腿眼瞎耳聋!你想后半辈子这么过?”   耿犇犇翻个白眼:“我上师大就能平安到老?要是我今儿去学校,然后睡上铺,半夜掉下来摔死了呢?”   耿致挥张张嘴:“……你别抬杠!”   “你先抬杠!现在又不是抗战时期。部队每年牺牲的人还没被犯罪分子杀死的多。”耿犇犇问,“人家都没事就我有事,不是我疏于训练就是我倒霉。前者我技不如人受伤活该,后者我认命!”   耿致挥和楚风禾双双无语。   耿犇犇最近没去过公园, 也没去少年宫打乒乓球,每天不是在家就是去张家待一会, 就怕邮递员过来找不到他。因此他也憋得很难受。   现在通知书终于到了,耿犇犇从冰箱里拿一个盐水棒冰往外走。耿致挥忙问:“干嘛去?我还没说完。”   耿犇犇翻个白眼, 转过身, “去公园帮我姐卖冰棒。你没说完继续说, 我妈不是在这儿?让我妈听。”说完大步往外走。   耿致挥气得张口结舌, 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字, 还没说出来耿犇犇已从他视线中消失, 气得耿致挥指着空空的大门问楚风禾:“他眼里有没有老子?”   楚风禾也气得不轻,木着一张脸:“大概没有。”   “都是于姨惯的!”耿致挥道。   楚风禾下意识朝外看,意识到家中没别人, 松了一口气:“不要说于姨,于姨没胆子支持他报军校。”   耿致挥:“那就是老三和叶烦。”   楚风禾点头:“有他俩撑腰犇犇无所顾忌。可是犇犇自己不想, 他俩说再多也没用。”顿了顿, “说白了还是儿子自己主意大。”   “我当初——”   “当初你有时间还是我有时间像叶烦现在这样盯着大宝二宝学习,还有空陪俩孩子去少年宫, 还逛故宫爬香山。”事已至此楚风禾生气也没用,一边劝自己接受一边劝耿致挥。   耿致挥无言以对。   楚风禾叹了一口气。   耿致挥见状便知道她心里不好受,顿时不好说废话,“那现在怎么办?”   楚风禾:“张家小弟跟他一个学校,从首都到学校也有直达的火车,路上我们不用担心。老三知道部队什么能带什么不能带,比我们会收拾行李,过几天就走吧。”   耿致挥不敢信:“我们——过几天?”   楚风禾:“不然在家等着挨骂?”   耿家老大离首都几千里,由于太远杨梦夏都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回去,自然没法骂他二弟。耿致晔身为弟弟也没法骂兄长,于文桃是后妈没底气骂耿致挥,所以楚风禾指的是她爹妈。   耿致挥问“怎么办”,也是因为他岳父岳母以为耿犇犇报的不是师大就是人大,再不济也是林大,左右在首都,毕业后有个稳稳当当的铁饭碗。要让他们知道耿犇犇上军校,老两口又得气的三天吃不下饭。   之前耿致挥和楚风禾一到楚家,楚家人就说老两口被叶烦气的三天没吃饭。   上了年纪的人一天不吃身体都受不了,甭说三天。楚风禾一听就是夸张,但看她爸妈确实生气,就顺着他们埋怨叶烦不懂事。   这次跟叶烦无关,楚风禾不好意思把叶烦拉出来挡枪,又不想挨骂,只能有多远躲多远。   楚风禾又问:“还是现在告诉他们犇犇的通知书到了?”   耿致挥脸色微变,闻言恨不得立刻回单位:“家里没怎么收拾,衣服被子该发霉了,过几天回去收拾收拾再回单位。”   楚风禾心说,还是你会找理由。就首都这么干燥,衣服被子三年不晒也不会发霉。   “那过几天?”楚风禾问。   耿致挥想在家多待几天。家里饭菜可口,生活方便,不用整天想着工作,神经放松下来,晚上也不至于被一点动静惊醒,可以说自在又舒服。   可是一想到他岳父岳母七十岁了,跟他们打交道轻不得重不得,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得受着,耿致挥就烦,他半年休一次长假又不是回来受气的。所以耿致挥就想早点回去。   犹豫不决,让老天决定。   耿致挥叫楚风禾写两个纸条,二选一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还能抽到时间短的,那就是天意。打开纸条,上面写着“5”,耿致挥决定:“四天后回家。”   楚风禾:“卉卉和犇犇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叫他俩过去住几天?”   耿致挥问:“卉卉舍得她的小生意?”   公园的冰棒生意跟去年一样干到八月二十左右,卉卉有时间去爸妈单位家属院,然而耿卉卉不想去。   晚饭前,耿卉卉跟大宝和二宝在院里啃番茄,楚风禾说到这事,耿卉卉的回答是冰棒生意一结束她就要看书,她打算读研——她婶说过学历高待遇好。   叶烦此时就在厨房,闻言不禁说:“想不想去自己决定,甭扯我。”   耿卉卉撇一下嘴,直接说:“不去!”   楚风禾一点不意外:“家属院的叔叔阿姨们前些天还问你最近怎么样。他们想你了。真不去啊?”   耿卉卉跟他们不熟,无事献什么殷勤:“不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吧?”   楚风禾噎住。   只因大部分人随口一问,真想耿卉卉回去的正是想帮她介绍对象。   耿卉卉见状翻个白眼:“我才十八,十八岁!想什么呢?这事十年后再说!”   耿致挥变脸:“几年?”   “十年,咋了?你二十五结婚,我叔二十八结婚,十年后我二十八岁不正好?”耿卉卉朝正房看一下,“小姑今年二十六了还没对象,有空操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妹妹。”   耿致勤着急忙慌从屋里出来:“说你就说你,扯我干嘛?”   耿致晔在厨房给叶烦打下手,听到他妹的口气眉头微皱,低声问:“小勤怎么这么怕咱们知道?”   好巧不巧,于文桃进来看看要不要帮忙,闻言于文桃就想直接问,扭头看到耿致勤对耿卉卉翻白眼,怕她还没说完就被耿致勤怼回去,干脆小声问叶烦:“老三,你啥意思?”   夫妻俩吓一跳,叶烦甚至差点切到手:“你什么时候来的?”   于文桃朝耿致晔看一下。耿致晔顿时明白:“我说小勤的时候?”难怪他没发现,原来刚到啊。耿致晔颇无奈地说:“没什么意思。”   于文桃:“我还没聋!”   耿致晔用手肘碰一下叶烦:坦白啊?   叶烦让她婆婆先进来,在门口挡光。于文桃到里面就盯着她和耿致晔。耿致晔一见糊弄不过去,便解释其实他和叶烦也不确定,只知道有一次张小芝在公园相亲,几个小的要帮张小弟试试他姐夫,结果看到耿致勤和一个男同志在公园聊天,那位男同志还是小勤的同事。   于文桃惊叫:“这叫没什么?!”   耿致勤快速到厨房门口:“咋了?”   于文桃想问她,叶烦抢先一步:“没事。可以洗手了,还剩一个菜,炒好就吃饭。”   耿致勤以为她妈又干了什么,她嫂子数落她妈。这种情况耿致勤懒得掺和,就叫侄子侄女去洗手。   于文桃压低嗓子问:“干嘛不让我问?”   叶烦:“八字没一撇,你问什么?要是已经分了呢?”   “你怎么知道已经分了?”于文桃追问。   叶烦后退两步让耿致晔炒菜,她一边洗手一边说:“还记得前几天我让你多去公园走动走动,盯着社会流氓别欺负卖冰棒的几个大爷大妈和卉卉?其实希望你撞到小勤和那位男同志。结果——”瞥着她说,“大宝偶尔去一次碰个正着。你天天去一次没遇到。不是分了就是你运气不好。”   于文桃一直以为叶烦主要担心流氓欺负耿卉卉,还一度想说耿卉卉卖冰棒的公园有这条胡同里的人,他需要从叶烦手里拿冰棒,不会看着外人欺负卉卉。   “你——怎么不直说?我要是知道就在公园等着了。”于文桃小声嘀咕。   叶烦:“你在公园门口守着确定不会被小勤看到,然后不等你发现她就躲得远远的?”   于文桃不能确定:“这死孩子,谈个对象还偷偷摸摸的。烦烦,是不是那个同志家里跟老张家一样,他的长相和身高跟张小明差不多,小勤担心我不同意?”   “您想多了。她几个哥哥那么高,她哪看得上个矮?又不是小时候被几个哥哥虐待过不敢找比她高的。”叶烦擦擦手。   于文桃:“那公园我还去吗?”   叶烦点头:“现在讲究自由恋爱,你问多了她烦。最好抓现行!”   于文桃忍不住皱眉:“麻烦!我就应该给她安排相亲!”   叶烦:“现在又不是十年前,不结婚不当兵就要下乡务农。再说了,那个时候小勤没法考大学,现在人家有工作有底气,听你的才怪!”   耿致晔把青椒炒鸡蛋盛盆里,顺手把锅刷了,烧水壶放炉子上,炉子封一半,就让叶烦端菜。   叶烦拿着筷子端一盆菜:“先吃饭?”   于文桃心烦,摆摆手说自己不饿。   叶烦皱眉,她这是干嘛啊。   于文桃背对着叶烦没发现她面露不快,直接往外走。楚风禾不禁问:“于姨,不吃饭干嘛去?”   “不饿!”于文桃吐出两个字继续往外走。   楚风禾赶忙随便擦擦手去厨房,问:“烦烦,你数落她了?快吃饭了,什么事不能等吃过饭再说啊。”   耿致晔:“二嫂经常被评为先进个人吧?”   楚风禾愣了愣:“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耿致晔道:“您这么能说会道,还懂得举一反三,在工作中肯定特别优秀,你不评先进个人谁评?”   “……”楚风禾顿时觉着自己出气多进气少,“没有你会阴阳怪气!”   耿致晔挑眉:“合着这叫阴阳怪气啊?多谢二嫂告诉我。”   楚风禾气饱了,转身朝外走。   叶烦瞪一眼耿致晔,端着菜去正房。   耿卉卉过来端菜看到这一幕,忍着笑说:“小叔,还是您会说啊。”   耿致晔道:“也不知道你妈跟谁学的这么自以为是,还喜欢自作聪明。”   耿致挥在门外听到“阴阳怪气”就想进来说两句,闻言感觉要被他弟说跟他学的,干脆到正房等着吃。   耿致晔把插头拔掉,端着电饭锅去厨房。   大宝打开锅盖问:“磊磊哥,要多少?”   “我来吧。”西南吃米饭,耿磊磊习惯了吃米饭,所以买到东北大米,叶烦或于文桃就会蒸米饭,吃不完放冰箱留着做蛋炒饭,大宝和二宝喜欢吃蛋炒饭。   耿磊磊饭量大,但不敢盛太多,怕弟弟妹妹们不够吃。当他看到他叔端着一筐馒头进来,耿磊磊就盛满满一碗。   家里人多,两张桌子用餐,小辈一张桌子,叶烦、耿致勤、耿致挥等人一张桌。耿致勤一边吃馒头一边问:“三嫂,我妈怎么了?”   叶烦:“嫌你不听话。”   “我——今天我什么也没干。”耿致勤又问,“我还不够懂事啊?拿着学校给的工资还卖冰棒。”   耿致挥:“可能就嫌你身为老师还走街串巷卖东西。”   耿致晔转向他哥:“您也不饿吧?”言外之意,要不然馒头怎么堵不住你的嘴。   耿致挥差点被馒头噎住。   叶烦瞪一眼耿致晔,少说两句!随后回头对隔壁桌说:“卉卉,去拿个碟子给你奶和你妈留点菜。”   耿致挥闻言去厨房拿一个碗,自己拨半碗菜,拿着一个馒头出去用饭。   耿致晔见状皱眉:“毛病!”   叶烦:“他不放心二嫂出去看看。”   “今早就端着碗出去吃。”耿致晔朝对面看,“卉卉,你爸这种喜欢蹲墙根的毛病,你姥姥和你姥爷都不数落他吗?”   耿卉卉:“他在姥姥姥爷家又不敢端着碗蹲着吃。”   耿致晔点头:“我觉着他也不敢。”   耿卉卉:“所以奶奶到底咋了?”   叶烦:“你奶奶可能真不饿。要不,你出去看看?”   耿卉卉往米饭里头夹一些菜,端着碗出去找奶奶。到门口看到她奶奶在李大妈门口跟李大妈聊天,估计她奶奶真不饿。 奇!书!网!w!w!w !.!q!i!s! h !u!9!9!.!c!o!m   到跟前,耿卉卉惊得睁大眼睛差点尖叫出声。意识到左右还有街坊四邻,耿卉卉小声说:“小姑找对象了?”   于文桃聊得起劲没注意到她,闻言吓了一跳:“你——不在屋里吃饭跑出来干嘛?”   “原来你说不饿真不是小婶气的?”   于文桃不明所以:“你婶气我干嘛?”   卉卉心说,难怪小叔阴阳我妈,合着我妈真是自找的,“以为你不饿是被她气饱了。”   于文桃看向路口的二儿媳妇:“所以她不饿是被气饱了?不是,你婶气她干嘛?”   耿卉卉从她奶说“不饿”说起,一直说到她爸为啥出来找她妈,于文桃听她说完乐了,都没心思烦闺女不懂事,“收拾你爸妈还得是你叔啊。”   李大妈也乐了:“没想到大宝爸比大宝妈厉害。大宝爸平时话不多,亏的我以为大宝妈在家说一不二呢。”   于文桃:“我们家是大宝妈说一不二。大宝爸是叶烦脑,一说叶烦的不是,他谁都挤兑。连我敢数落。”   李大妈听得一愣一愣,心说俩人感情还怪好。   耿卉卉听不下去:“李奶奶,别听我奶奶胡说,我叔数落他们是因为他们先欺负我婶。我婶心态好,一般情况下懒得计较。我叔觉着我婶上学赚钱照顾大宝二宝辛苦,不希望她在别的方面受委屈。”   于文桃无法反驳,干脆说:“就你会说!”说完走人。   耿卉卉下意识问她干嘛去,于文桃不假思索地回答:“吃饭。”   耿卉卉嘀咕:“又饿了啊。”   李大妈小声说:“你奶奶不是不饿。她为你小姑的事发愁呢。”朝张家看一眼,“小芝这段时间见了三个都没成,不是这有问题就是那儿有毛病,你奶奶担心你小姑的对象也有一堆毛病。”   耿卉卉心说,谁没有一堆毛病啊。   好比她叔,平时性格蛮好,领导看中他,长相身高都好,可是嫁给他就要做好经常分居的准备,他还无法照顾家里。一般女人都受不了啊。   再说她婶,凭走街串巷卖东西这一点,很多家庭就受不了,认为不体面。要是她这个时候跟人相亲,人家也会认为她有毛病。   耿卉卉便说:“有毛病就有毛病呗。小姑喜欢就行。受不了他那些毛病再离婚也不迟。”   “离婚后不好找对象啊。”李大妈一副“你小孩子不懂”的样子说。   耿卉卉:“小明的媳妇还带个孩子呢。”   李大妈点头:“对。所以她往下找。要是没结过婚没孩子,能找个你叔这种条件的。”   耿卉卉:“我叔也有缺点啊。我奶奶是后娘。女方也会担心后婆婆不好。您不认识我奶的话,也会觉着嫁给我叔要长期分居,还要面对后婆婆,不是良配。’   李大妈被小丫头说服了。   于文桃端着碗出来,她反过来劝于文桃不要想太多,儿女自有儿女福。   于文桃嫌她站着说话不腰疼。李大妈有点生气,用卉卉的话堵她。于文桃想起耿致勤没了父亲,几个哥哥还跟她隔一层,男方不了解情况,可能对耿致勤有意见。以至于第二天下午真被她撞到耿致勤跟男青年在公园“偷偷摸摸”,她好声好气地问对方在哪儿工作父母做什么的,给人的感觉她对这个未来女婿很满意。   耿致勤觉着她妈只是要面子不好当众计较,所以一到家就找哥哥嫂子求救。   幸好叶烦开车卖冰棒可以去很多地方,比她早回来半小时,洗了澡歇过乏有空搭理她:“咋了?”   耿致勤怪不好意思的:“就是,就是——”   “约会被你妈发现了?”   耿致勤震惊:“你你,你怎么也知道?”   坐在罗汉床上摆弄自动报时钟的大宝头也不抬地说:“我们都知道。”   耿致勤难以置信。   耿致晔点头:“除了二哥和二嫂俩大忙人。”   耿致挥本能想反驳他不忙,可他确实很忙,只能任由耿致晔说下去,“现在明白烦烦昨儿为什么说于姨不饿是你气的了吧?”   楚风禾恍然大悟,同时也明白耿致晔为什么挤兑她。   耿致勤心虚地低下头:“那,那这事,你们怎么想的?”   叶烦:“先处半年,一切等年后再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我和你三哥结婚,四处闹革命,没人敢折腾。现在像歌曲里唱的,我们都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辈,都很有想法,这段时间觉着你不错,兴许年后来了实习老师又觉着人家不错,然后跟你分手。”   于文桃不禁说:“他敢!欺负咱家没人啊。”   叶烦头疼:“不及时止损,还叫他们勉强结婚,有了孩子之后天天打架过不下去再离婚?”   于文桃顿时没话。   叶烦又对耿致勤说:“如果他问是不是可以见见家长,就说我们忙。”   耿致勤:“那我的事先这样啊?”   叶烦点头:“遇到更好的你也可以提分手。道德感不要太强,但是也不可以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耿致挥下意识想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然而一看到耿致晔他果断把话咽回去,不想再被堵得有口难言吃不下饭。   三天后,耿致挥和楚风禾回单位家属院。走之前给于文桃一百块钱,给耿卉卉一百,给耿犇犇三百,其中两百五存成存折带去学校以防万一,五十块是他到学校的零花钱。   他俩给耿犇犇就要。他俩走后,犇犇问他小婶:“首都存的钱到南方取得出来吗?”   叶烦:“可以去存钱的银行当地分行取钱。”   耿犇犇放心地把钱收好。   张小明乍一听到他弟考上大学很兴奋,再一听到是军校他很担心,回到自己家还愁眉苦脸。董颖说她可以叫亲戚照看一二,张小明放心了。   买房欠的钱还了大半,张小明没那么大压力,就跟董颖商量给他弟带点钱。董颖经常听长辈们说“穷家富路”,决定给一百块钱。   张小弟离家前一天,张大妈跟二儿子和儿媳回来吃饭。嫁出去的小芬和她女婿也来了。哪怕张小芬的女婿瞧不上张家,王爱荷烦张小弟,听到他考上大学都觉着与有荣焉,所以都给他准备了礼物。   张小明只带一点菜、肉和熟食被王爱荷挤兑了。   原本董颖想叫张小明偷偷给钱,见状就等吃饭的时候掏出十张大团结给张小弟,说“到了那边别委屈自己。”   军校有补贴,管得严,可能无法经常出来,有钱也没地儿花,张小弟拒绝,董颖给张小明使个眼色,张小明塞给他弟。   王爱荷酸的忍不住阴阳怪气:“大哥真有钱。”   董颖:“我们有钱给一百,你们可以给十块。你俩双职工,不会连十块都没有吧?”   王爱荷没料到董颖大方承认,而不是找借口糊弄,“我们刚买了房啊。”   董颖:“买房的钱不是爸给的吗?从买房到现在一个月攒二十,也攒一百多了吧。”   张小明暗示她少说两句。董颖假装没看见,转向妹夫,问他给小弟准备的什么。   张小芬的女婿准备一支钢笔,三块钱一支的。三块钱对张小明干生意前的张家而言挺多,可是跟张小芬丈夫家境比起来就是看不起人。   但凡他准备一支十来块钱的英雄钢笔,董颖都不会多嘴。   张小芬的女婿掏出十块钱:“准备了一支笔,留小弟到学校用。这个留小弟路上买吃的。”   张家小弟立刻接过去:“谢谢姐夫。”   以他以前的性子绝不会要他的钱。最近突然觉着他用不到可以存起来,以后姐姐过得不好就叫他大姐离婚。家里住不下就可以用姐夫现在给的钱给大姐租房。   然而王爱荷假装没看见,饭后就说要上班,连碗筷都没收拾,拽着张小军去赶公交车。   同时,于文桃把耿犇犇的衣服都找出来,在衣服里面缝兜,把耿犇犇的钱都换成五块一张的,五十块钱塞十个兜。   耿犇犇觉着没必要,可他奶奶不听。   此时耿致晔在部队,叶烦也要上学,没人送他,担心晚上到那边不安全,叶烦就给他买下午的卧铺票。   翌日清晨,耿犇犇醒来看到裤子和外套都没了满脸惊恐,吓得一动不敢动。   张小弟比他醒得早,早已回过神:“我们昨晚被偷了。”   耿犇犇忙问:“我的行李呢?”   张小弟:“行李没事。不过也被翻的乱七八糟。你的钱肯定没了。”   耿犇犇红着眼睛收拾行李,发现除了身上的零钱,衣服兜里的五十块钱还在,心情又好了不少。   张小弟见他棉衣里面有兜,不禁说:“这次幸运他们没发现。要是被他们翻到,他们嫌一个个找麻烦,可能把咱们的行李直接拿走。”   “你没带钱?”   “带了。”带在身上的没了,幸好他睡前藏个心眼,把五块十块的都塞鞋里面,鞋放角落里不起眼,几十块钱保住。   耿犇犇不禁佩服他胆大:“奶奶叫我分开放,我还觉着没必要。怎么这么猖獗啊?”   张小弟:“不猖獗你堂哥也不会放暑假也在首都。他都一年没回去了。”   “也不知道上面干什么吃的。”耿犇犇嘀咕一句,“换成我早就叫人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   张小弟:“别抱怨了。赶紧收拾,快到站了。”   担心公交车上遇到贼,犇犇就叫张小弟拿出一块钱坐公交车,转车的时候随便找个店买几个包子垫垫。到了学校俩人才知道有人去火车站接他们,可惜他们一心提防小偷没看到。   经过这事俩人周末可以出去也不敢出去。   耿磊磊放假早,收到他妈妈的信,今年过年去姥姥家。他姥姥在犇犇上学的城市,耿磊磊到姥姥家歇一天就去找犇犇。犇犇放假后,耿磊磊带着他和张小弟四处转转,吃点好的,买点当地特产,他就送他俩去火车站。   俩人顺顺利利下了公交车,不禁相视一眼,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高高兴兴到家门口看到门锁着,俩人不约而同地翻进去找备用钥匙。   李大妈的儿媳妇看到有人翻墙想喊抓贼,一看是他俩,松了一口气就数落:“军校没白上。”   耿犇犇装没听见,打开房门进去,脏衣服扔洗衣机里就去泡澡,出了澡堂还去吃一份卤煮火烧。   到家快中午了,家里依然没人,耿犇犇意识到不对,就问隔壁李家嫂子:“我奶我姑走亲戚去了?”   李大妈的儿媳妇叹了口气:“你到公园看看就知道了。”   耿犇犇锁上门,到张小弟家门口,张小弟手里拿着大锁,显然准备锁门,“你爹你姐都不在家?”   张小弟:“我二姐的对象定了,今儿周末,俩人可能看电影去了。我爹,希望他没去我二哥家。否则以后爬着要饭我都不管他。”   耿犇犇心说,你能忍不住不管,就不会故意拿刀收拾你二哥。耿犇犇道:“那先去南边公园?我估计大宝二宝都在那边卖对联。我奶奶在的话,问问她知不知道张大爷干嘛去了。”   叶烦今年确实打算叫耿致勤卖对联。可惜公园已不是去年的公园。去年年底公园里头不是约会相亲的青年人,就是打陀螺和闲逛的老人和孩子。   今年国庆刚过,公园出现练气功的,然后越来越多,现在公园里外空地上全是坐着躺着站着练功的老人。   叶烦就跟张小明商量,他俩谁出摊谁带着春联,一边卖菜一边卖对联,又交代耿致勤,哪都别去,在家看着于文桃。   耿卉卉看着大宝二宝,顺便盯着她奶。然而俩人也没盯住。叶烦怀疑她有了第二春,怕她不好意思,偷偷跟上她才发现她躲在公园深处跟李大妈学气功。   叶烦差点两眼一黑气晕过去。   第二天,叶烦叫张小明忙一天,她回娘家看看她妈是不是也迷上了。   陶春兰倒是想,可惜要带孙女,没空跟他们胡闹。忍过去陶春兰回过味,觉着那些人疯了。   娘家没出事,叶烦便一心想招对付婆婆。   可是劝肯定没用。   叶烦想到一个损招,到鞭炮厂批一大箱各种小鞭炮小摔炮和擦炮。鞭炮买来,叶烦藏大宝屋里,趁着老人们都跑去公园,她跟不信气功的街坊四邻开会,大家一致同意她的办法,会议结束,小孩人手十盒炮。   耿犇犇和张小弟还没到公园门口就听到小鞭炮的声音。   到了公园门口,俩人震惊,几十个小孩往地上扔炮,坐在地上的老人忙不迭爬起来训孩子。而老人起来,小孩就跑,老人坐下,小孩就放炮。   俩人相视一眼,怎么那么像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叶烦用的就是这个办法。大宝干一天就烦了。叶烦对大宝说,不现在制止她,回头他奶奶迷进去敢往自己身上点火。   大宝问他奶奶傻吗。叶烦说不是傻,而是跟鬼迷了眼似的,认为烧死自己能上天。担心吓着孩子,叶烦就说这是最严重的,轻一点有可能徒手劈砖,胸口碎大石,把自己搞的半身不遂,比直接死了难受。   由于叶烦能考上大学,能收拾王爱荷,还会赚钱,街坊四邻没少在家聊她,对她的看法也很一致,叶烦是这一片最厉害的人。   小孩子在家听多了也认为叶烦很有本事。大宝把他妈妈的话告诉小伙伴们,小孩都信以为真。为了爷爷奶奶着想,干什么都三分热度的小孩们坚持下来,今天已是第六天。   以前老人可以不吃午饭,从早上太阳升起坐到下午太阳落山。现在一会起来一会坐下,比一直跑的孩子还辛苦,以至于还没到十二点就累得没心思练功。   大宝没有因此放过他们,继续点小鞭炮扔到人堆里。   于文桃气得指着大宝:“你是不是想挨打?”   “我饿了。你不做饭我就一直放炮。”鞭炮很小炸不伤人,大宝说完又扔一个。   街坊四邻叫于文桃赶紧回家,别耽误他们练功。   于文桃气得拽着大宝二宝回家,看到耿犇犇停顿一下,没好气地问:“啥时候回来的?”不等耿犇犇回答,“回家!”   耿犇犇和张小弟相视一眼,一动没动,等她和大宝二宝走远,俩人就朝耿致勤走去,小声问:“怎么回事?”   耿致勤小声说:“也不知道谁的主意,一开始只有一两个人练功,现在咱们那一片的老人都跑来练功。你婶说要想强身健体,不如跟她练太极。你奶奶说太极没用。”朝又坐下的老人们道,“你看看,说五禽戏不是五禽戏,说是太极也不是太极,四不像,跟群魔乱舞一样。”   耿犇犇:“他们愿意活动让他们练就是。活动活动也能强身健体。”   耿致勤点头:“要是练一会也行。这么冷的天,练累了就坐在地上,说是感受体内的气。生病了还说练了有效果,毒气排出来了。”   耿犇犇不敢信,这那是练功,分明脑子有病,“所以小婶让大宝带着这些小孩放炮啊?”   耿致勤:“你婶出面他们得跟你婶吵架。小孩子调皮,又是自己的孙子孙女,不舍得真打真骂,就这么受着。”话音落下,又有几个老人气得追孩子。   张小弟问:“我爹不在这边?”   耿致勤:“昨儿在这里,嫌烦在北边公园。”   张小弟叫耿犇犇陪他去北边找找。耿犇犇问:“小姑,你和我姐还不回家?”   耿致勤:“你婶给我和卉卉的任务是在这里给这些小孩撑腰。直到这些老人都滚回家。” 第105章 生意做大   耿犇犇无语又想笑:“一天天的咋这么多事啊。”   耿致勤:“你婶说拿着退休金不愁吃不愁喝闲着无聊不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吗。”   耿犇犇问张小弟:“现在过去?”   张小弟叹了一口气, 率先转身去北边公园。   练功这事起初不影响生活,现在不做饭不带孩子, 还要上半天班的儿女回来做饭,这些也没什么。可是病了不去医院,要练功排毒,谁摊上这样的长辈都受不了。   正因如此,叶烦的损招才能一呼百应。   小孩放炮效果显著,北边公园附近居民听说此事也给小孩买鞭炮。张小弟到公园门口就看到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父亲跳脚。   张小弟哭笑不得,怎么跟农村跳大绳似的。   农村人可没空跳大绳。   山楂不能再放树上,于文桃的几个兄弟就挖地窖把山楂储存起来, 然后上午卖菜卖肉,下午拉着人和糖葫芦和草靶进城, 一人开车拉着山楂卖,几人扛着插满山楂的草靶去人多的公园景点, 其他人就在家洗山楂做糖葫芦。   于家村的人赚到钱, 其他村的人看见眼馋, 有人赶着牛车驴车进城, 有拖拉机的村子就开着拖拉机拉着车皮进城卖肉。   农村人看到城里老头老太太在公园练功羡慕他们日子清闲, 但没人跟风。没法进城赚钱、闲着无事的老人听说这事也没想过跟风——平时农忙种地那么辛苦, 寒冬腊月终于不用操心地里庄稼自然要好好休息。所以发现于文桃练功,叶烦都没问过张小明村里人有没有迷上练功。   话说回来,张大爷为了躲鞭炮追打熊孩子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扶着树休息。张小弟此时过去, 张大爷看到儿子就像看到台阶立刻跟同伴说他儿子回来了,他回家做饭。   张小弟诧异, 他父亲也没着迷啊。   耿犇犇又去前面公园找他姐和他小姑, 告诉俩人张大爷比奶奶懂事,张小弟一喊人家就回家。   耿致勤冷笑一声:“他身体吃不消!”朝不远处看, “你看李大妈,孙子在她身边放鞭炮,她宁愿被炸都不睁眼。早两天张大爷和你奶奶跟她一个德行。”   耿犇犇:“那咋办?”   耿致勤道:“你婶有办法。”   叶烦也没什么好办法。   老人睡得早,李大妈的儿子等她睡下就敲叶烦家门,跟他妻子一起来找叶烦,问他妈该怎么办啊。   于文桃的症状轻,大宝和二宝一说饿就能把她弄回家。李大妈油盐不进,恨不得练死自己早登极乐。   叶烦:“办法是有,就怕您后悔。”   李大妈的儿子叫她说说看。   叶烦担心婆婆还没睡,低声说:“找跟李大妈一样无可救药的大爷大妈的儿女,提着水桶去公园,去湖里打几桶水泼地面上,明儿一早起来全是冰不就没地儿练了。”   “摔着人家孩子怎么办?”李大妈的儿媳妇担忧。   叶烦:“被他们这么一闹,公园哪还有孩子。”   夫妻俩点头,说的也是,一个个跟疯了一样,胆小的孩子最近都不敢靠近公园。   今日周末,明儿夫妻俩得上班不能熬太晚,就赶紧找那些人的儿女,然后拿着水盆和水桶去公园。   这边一盆那边一桶,连草地上都不放过。几十人满头大汗干到十一点,披星戴月回到家,一觉到天亮。翌日清晨,他们吃过饭就叫孩子在家玩。   小孩子喜欢放炮,可是不喜欢天天放,终于可以休息一天,叶烦家前后左右的孩子都在胡同里玩,就算喜欢滑冰的大宝都没心思去公园。   大爷大妈一看孩子在家玩,觉着今儿没人打扰可以好好练。过了马路,大爷大妈们在公园门口破口大骂,“哪个孙子干的!”   今儿于文桃也在,怀疑是叶烦的主意,除了她别人想不到这么损的招儿。于文桃担心儿媳妇被打,然后叶烦气得跟她分家,于文桃一个字没敢提,就说:“去北边看看。”   北边没有冰,但是有一群孩子啊。鞭炮齐鸣,硝烟弥漫,大爷大妈被吵得脑子嗡嗡响,哪有心思练功,最后各回各家。   此时叶烦在家看书,于文桃到正房就问:“公园出口和入口全是冰,是不是你叫人干的?”   叶烦淡淡地瞥她一眼:“是我又咋了?”   于文桃嘀咕:“谁敢咋着你啊。”   叶烦最近被她的固执气得不轻,没好气地说:“不是就出去!”   于文桃气哼哼出去,到外面就瞎嘀咕。耿致勤也被她气得不轻:“说什么呢?是不是嫂子欺负你?过两天给爸上坟,我告诉他,让他找嫂子聊聊。”   于文桃闻言顿时不敢嘀咕,担心老头子半夜过来安慰她。   这几天出去习惯了,于文桃不想在院里待着就去外面,然而胡同里全是小孩,于文桃被吵得头疼就去李大妈家,张大爷也在李大妈家,俩人在院里正练着呢。   张小弟趴在墙头看到他爹死性不改,就去叶烦家借收音机,把线接到外面,声音开到最大,左右邻居都被他吵得头疼。   李大妈到张家门口叫张小弟小点声。张小弟立刻说:“你把我爹撵回来我就关上。”   张大爷从李大妈身后出来,问他哪来的收音机。张小弟朝于文桃看一下:“她给我的。”   “嗳,你这孩子怎么乱说?”于文桃仔细看看,收音机是她家的,“是不是叶烦给你的?她到底想干嘛?我们又不是做什么坏事。练功强身健体也不行啊。”   张小弟心说,你们也找个镜子照照,那是练功吗?装疯卖傻的见着你们都要甘拜下风。   “我找叶大姐借的。”张小弟主打一个诚实,见于文桃不高兴,他就把收音机还给她,然后坐公交车去百货商店,买了一个唢呐一个锣。   张小弟坐在自家墙头上,唢呐别腰间,手里拿着锣,看到三人做动作,张小弟就敲锣,吓得三人打个激灵。   连着五次,于文桃的心脏受不了,不得不滚回家晒太阳。   张大爷骂张小弟无法无天。张小弟任由他骂,有空骂他自然没空想那些歪门邪道的。   李大妈忍不住跟街坊四邻抱怨,而她的老姐妹们都认为张小弟不省事,中午儿女回到家,就说张家那孩子不行。   听者有心,饭后这些人直奔百货商店,有人买唢呐有人买锣,然后偷偷给自家儿女。   大爷大妈迷上练功不做饭,也不管孙子孙女,小孩也受不了爷爷奶奶们,所以都很认真执行。   第二天上午,公园里不是锣鼓喧天就是鞭炮齐鸣,小孩子玩累了休息,他们也被吵的没心思练功。如此过了小年,必须准备年货,没法练功的大爷大妈就老老实实去菜市场去商店。   春节家里来客没法往公园跑,等到初五,十来天没练,反而不是那么想念。   耿致勤见于文桃不再沉迷驱鬼招魂,担心她又想别的招,就问她怎么不练了。   叶烦今儿带着大宝和二宝去耿致晔舅舅家拜年,于文桃仗着叶烦听不见,道:“你嫂子不准谁敢练。”说起叶烦她就一肚子牢骚,“你嫂子真厉害,这周围有一家算一家,没人不听她的。”朝隔壁瞥一眼,“李家老大还是大单位干部呢。她也能使唤动人家。也不知道她咋这么能。”   以前街坊四邻对叶烦的评价就是聪明,也有几个不好的评价,爱钱——出身那么好还走街串巷卖东西。   王爱荷做事过分,三天两头大呼小叫,街坊四邻都担心小孩有样学样,闺女和儿媳妇也跟她学坏了,对她很不满。   叶烦把人吓唬走,大爷大妈们放心不少也怕叶烦,居然敢给人灌老鼠药。后来得知老鼠药瓶里全是水,顿时觉着她有勇有谋有分寸,爱钱的小缺点也变成了持家的美德。   现在大爷大妈们讨厌叶烦,大爷大妈的家人都喜欢叶烦——她有办法对付冥顽不灵的老头老太太。   早几天张小明带着妻女回来过年,董颖不想在狭窄的屋里待着,到门外看到耿致勤,跟她推心置腹地聊过叶烦。耿致勤从她口中得知大家都很佩服叶烦,估计这个节骨眼上无论叶烦干嘛大家都会支持,耿致勤便说:“妈,您才知道啊。嫂子和街坊们商量好了,再这么执迷不悟,就各家出一点钱到农村寻一块宅基地,给你们盖个养老院,把你们送过去,省得看见就烦。”   于文桃吓得脸色骤变:“你你——你不要吓唬我!”   耿致勤:“不信你可以问问隔壁李家嫂子,她也知道。我嫂子身为儿媳妇是没办法把你送过去,可是我签字同意的话,你猜有没有可能?”   于文桃气得起身捶她,骂骂咧咧白养她这么大。   耿卉卉和耿磊磊一左一右拦住奶奶。于文桃停下就问:“你俩也想把我送走?”   耿卉卉:“不是我们想。你生病不去医院,我们看着难受,不如眼不见为净。”   “我啥时候生病不去医院?”于文桃气得跳脚。   耿卉卉顿时想翻白眼,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症了不成?不是她这么作,小婶至于跟她计较吗。   耿卉卉:“不是你生病不吃药还能是我?”   “自从练气功我就没生过病。”于文桃一脸委屈。   耿卉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有理说不清,“你没生过病,那你有几天迷迷糊糊是练功练岔气了,还是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后者不可能,前者不能承认。于文桃推开孙子孙女:“我看你们就是嫌我老,不想伺候我,找这么多理由。”说完就往外走。   耿犇犇一脸茫然,有人说她老了需要人伺候吗。   耿致勤让侄子坐下:“别理她。说不过我们就耍赖。我就该听你婶的,不跟她废话。”   耿犇犇不放心,勾头看她去哪儿,谁知她转身回了厢房,“我——还以为她要离家出走。”   耿致勤:“大过年的她往哪儿走。这老太太说她胆大,我一提你爷她就怕。说她胆小,发烧不吃药硬抗。”   耿犇犇忙问:“真生过病?那最后咋办的?”   耿致勤:“你婶开车去街道卫生院把医生接过来给她打一针,又叫二宝劝她多喝水,烧才退下去。”   耿犇犇无法想象,“她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耿致勤道:“谁知道。你婶说她太闲。忙的一沾枕头就睡就没空想这些。我看也是。你看张家,张小明的妈就不迷气功。”   耿犇犇下意识问:“为啥?”   当然是王爱荷身体笨重,张大妈要买菜做饭洗衣服,每天累得吭哧吭哧。偶尔星期天回来看看她老头,不说羡慕张大爷有空去公园练功,反而嫌董颖的肚子没动静,不想给张小明生孩子,又说张大爷这辈子要想抱孙子还得指望老二。   张小芬原本心疼她妈在张小军家辛苦,听她这么念叨又没人可说,有次碰到耿致勤在外面看着大宝和二宝别往马路上跑,她就跟耿致勤抱怨,她妈累死也活该。   耿致勤把张大妈半年来的遭遇大概说一遍,就说:“以后不准心疼你奶奶,有什么事都找她,我看她练不练。”   耿犇犇:“那累病了怎么办?”   “她在公园一待就是一天也会冻生病。”耿致勤之前真有好好劝她妈,不是实在劝不了刚才也不会那么吓唬她。   耿犇犇有个疑问:“气功真没用啊?”   耿致勤:“咋说呢。但凡动一下都比天天坐着好。她要是跟行家里手好好学我们也不阻止。可你奶奶那叫什么气功?往地上一躺,手指着天,你长这么大也看过不少电影,有那种功夫吗?你小婶用自身证明练太极能强身健体她不学,学那些野路子,有用才怪!”   耿卉卉闻言不禁笑出声。   “姐笑什么?”   耿卉卉忍着笑说:“我想起有一次去公园找奶奶,她屈膝翘屁股,胳膊肘抵着小腿,两只手臂向前,食指和中指指着前方,说她扎马步不是扎马步,说是□□功也不是,真就四不像。她也不怕腿酸撑不住跪在地上磕到脑袋。”   耿犇犇试着比划一下,扭头一看屁股翘老高,“她不觉着难为情啊?”   耿致勤摇头;“人家说强身健体不丢人。”   耿犇犇想说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姐,姥姥姥爷不会也练吧?”   耿卉卉摇头:“学校缺老师,他们还没退休,没空搞这些。”听到脚步声,耿卉卉奇怪,快中午了还有亲戚上门吗。   耿卉卉勾头朝外看,大宝和二宝蹦蹦跳跳进来。耿卉卉不禁起身:“舅爷爷家没人?”   大宝:“有人,不过只有大舅奶奶。小舅爷病了,大舅爷和小舅奶奶都在医院。表舅表姨要上班,大舅奶奶还要给他俩做饭,妈妈就让我们回来。”   话音落下,叶烦进来,耿致勤给她倒杯水暖暖手:“要不要明儿再买点东西去医院看看?”   叶烦摇头:“他不知道听谁说气功能治病,结果练了一天第二天就病了——”   “他那个身体也练功?”耿致勤惊呼,耿致晔小舅的身体比张大爷虚多了,在胡同里遛个弯都要用拐杖。要不是现在医疗水平比以前好,他早跟他姐作伴去了。   叶烦吓一跳,见她满脸震惊,忍不住想笑:“大舅妈说起这事也无语。在医院住半个月了。以前这么严重他的几个儿女肯定请假轮流伺候,这次都不想管。我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大舅妈说不用,还说医院都是病人,别把大宝二宝传染病了。”   耿致勤:“三哥的大舅妈没练吧?”   叶烦:“她觉着那些招数太丑,跟跳大绳一样。以前大舅听你三哥说过我身体虚,常年练太极慢慢养好的。他就跟一个体校老师学太极。大舅妈说她要是吃饱了撑的想运动也是跟大舅学。”   耿致勤不禁说:“这才是正道。”   叶烦想到婆婆最近很老实,卉卉和犇犇可以照顾大宝和二宝,便问:“我明儿去羊城,你去不去?”   耿致勤不敢。   叶烦家有电视机,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春晚,明星主持人穿着红裙子,叶烦说等到夏天肯定很多人买同款。这条胡同里有人在服装厂工作,叶烦就问她们服装厂有没有裙子,街坊说现在还早,过几月再做。   叶烦想到南方看看。南方这几年私企多,私企为了抢客源也会比国营单位便宜一些。叶烦年初二就把南边那间杂物房收拾出来,准备带着去年和前年赚的钱批发衣服。   耿致勤听到叶烦的打算心动,可是几千里,乘坐特快火车来回也要六七天,还要拿出全部积蓄,耿致勤就有些犹豫。   耿致勤再次听到叶烦要去,摇了摇头:“我帮你卖吧。”   叶烦:“你都不如董颖胆子大。”   耿致勤:“我相信嫂子不会坑我。可是那么多钱,现在批发五六月卖,中间这几个月我肯定寝食不安啊。我是老师,要是吃不好睡不好,还怎么上课啊。”   叶烦点头:“那我明天上午去问问陈小慧。”   大宝:“你一个人去姥姥家啊?”   叶烦问:“你也想去姥姥家?那你和二宝收拾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我送你们到姥姥家过一周,妈妈回来再去接你们?”   大宝和二宝最近很烦奶奶,闻言立刻回屋收拾东西。   翌日上午,叶烦拎着两个包,大宝拉着二宝,娘仨乘公交车回叶家。   陈小慧跟耿致勤一样想跟着叶烦赚钱,可是一听要压几个月货,她便犹豫。   为了这几个月能踏踏实实上课,陈小慧决定跟耿致勤一起帮叶烦卖衣服拿提成。   陶春兰忍不住叹气:“就算你的钱打水漂,还有我和你爸,你怕啥?”   陈小慧上辈子干过很多生意,无一成功,所以就算有叶烦带她,她一想到叶烦上辈子也没干过服装生意就不踏实。   陈小慧:“你敢把钱给叶烦让她囤货吗?”   “我咋不敢?”陶春兰家有两个存折,一个是她的工资,一个是她丈夫的工资。陶春兰看好房子,三间破旧的四合院。陈小慧提过房子破没关系,推倒重盖也比买楼房合算。既然她不在意,陶春兰打算用她几十年的工资拿下那套房。用不着丈夫的钱,陶春兰立刻把叶烦父亲的存折给叶烦。   叶烦一看上面的数字,惊了一下:“妈,你确定都给我啊?”   “你给我打个欠条。”陶春兰此话把陈小慧刚刚泛起的酸水压下去。   叶烦找一张纸,一边打欠条一边说:“那你回头陪我把钱取出来存我的名字。我拿着爸的存折去银行尽肯定取不出来。同名同姓的那么多,负责的柜员可能怀疑我这张存折是偷的或捡的。”   陶春兰问:“什么时候去?”   叶烦:“现在吧?我下午去买票。”   陶春兰忙问:“这么着急?你一个人?”   叶烦摇头:“我浑身是胆也不敢一个人拿货。我本来想找于家村的人合伙,他们怕被打成投机倒把,也没去过南方心里没底,说这次自费跟我过去长长见识。”昨天下午叶烦叫张小明跑一趟于家村,于家村的人这么说的,“要是我弄的东西受欢迎,等我放暑假就跟我去屯冬天或者明年的货。”   陈小慧:“干嘛去羊城?你批发小东西可以去杭城啊。甬城肯定也有。”   叶烦:“羊城离香江近,周边还有几个经济特区,特区人可以光明正大生产,羊城还有外商投资建厂,东西种类肯定比杭城和甬城多。”   陶春兰点头:“我也听人说过香江的东西时髦。烦烦,你要说你衣服跟香江人穿的一样肯定好卖。”   叶烦很意外她这么有想法:“妈,有没有想过退休再就业?”   陶春兰连忙摆手:“我没空,我得接送靓靓。再说了,小慧和你小姑子帮你卖还不够啊?”   叶烦本打算带着几个于家村的人背回来。现在有她爸的支持,叶烦打算租一节车皮。她计算机系的同学听到她想自己生产电脑都觉着她异想天开。叶烦说她有钱,也只有两位同学表示明年毕业前叶烦能弄到两台电脑,他们陪叶烦拼三年。   两台配置高的电脑五六万。叶烦继续小打小闹的话,后年也弄不到这笔钱:“我爸这笔钱就够我买一车货,不多找几个人哪卖的完啊。”   陶春兰忙问:“这么多你怎么运回来?”   陈小慧:“租火车皮?”   叶烦点头:“我上车前给小勤发电报,让她去厂里帮我租运输车,东西拉回来就放我婆婆买的房子里面,然后叫于家村的几个兄弟住进去。”   陶春兰问:“愿意吗?”   叶烦:“商量好了。这个时节村里没有多少东西,山楂、板栗都卖完了,鸡蛋和鸭蛋以及肉,还有刚刚露头的菜还不够开车卖的。地里没活,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陶春兰摸摸二宝的脑袋:“你妈真有本事啊。”   二宝点头:“因为是我妈妈啊。”   陶春兰乐了:“有这么变着法的夸自己的吗。”   陈小慧拧着眉头问叶烦:“你就不怕火车上遇到抢劫的?”   叶烦:“车上有公安啊。他们只敢偷。不是自己名的存折偷走也没用。听我这么说,是不是想跟我一起去?”   陈小慧不敢,几万块钱的东西,她想象一下心脏都受不了,“还是你先去吧。”   叶烦不但要去,去之前还给苏远航去个电话。叶烦一行到杭城转车,中间需要停近一个小时,苏远航就是这个时候进车站见叶烦。   叶烦告诉他从羊城到杭城的车她自己搞定,从杭城到首都的车由苏远航帮她搞定。叶烦要从甬城转车就不需要麻烦苏远航,她可以借用横山食品厂往首都运货的那节车皮。   苏远航也学精了:“我有什么好处?”   叶烦:“无论我批发多少服饰都给你几个样品,你分给单位或者个人,让他们生产。如果质量款式价格都跟羊城一样,到暑假我就来杭城批发。当然,便宜点更好。”   苏远航不假思索表示他一会就去找站长,叫站长调一节车厢出来,她从羊城一到杭城就能转车去首都。   叶烦闻言就问杭城火车站有没有直达羊城的火车。   苏远航气笑了:“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说你父亲再厉害也不可能羊城也有关系。合着从羊城到杭城的车也要我帮你解决?”   “话不能这么说。我用属于杭城火车站的车从羊城拉货,你也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不是吗。我要是用属于羊城火车站的车皮,你就不怕我不等你过来,到了杭城直接走?”   苏远航扯不过她,摇摇头:“我不跟你说这些。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但没机会。我怎么听苏多福说你很忙,还选修了计算机?计算机我找人了解过,我母校都没几个人懂,你学那个干嘛?”   苏多福去年腊月初去叶烦家送海鲜,不巧叶烦不在。苏多福问于文桃叶烦怎么还没放假,于文桃回答叶烦比别的学生忙,在学校学什么计算机。   叶烦傍晚回到家,于文桃跟她说苏多福来了,叶烦都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苏远航耳朵里。   叶烦心说,你们真关注我啊。   “我打算生产那玩意。”   苏远航竟然一点也不意外:“咱们生产电视机都费劲,你生产电脑?”   叶烦:“精密零件先买。外壳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这边的模具厂。我知道这边做模具的多,到时候大到外壳,小到键盘都找你们。够意思吧?”   生产电脑对苏远航而言太过,饶是他相信叶烦此刻也不看好:“口气这么大。你先弄清一台电脑需要多少零部件再说吧。”   “我弄清楚了,你也不一定有能雕出键盘的车床。”叶烦指着自己的指甲盖,“一个按键这么小,我看你们够呛。”   苏远航都不知道这边有很多模具厂,闻言真不敢说,小两号的按键也能做出来,“你几点的车?”   叶烦看一下表:“还有半小时呢。要不我们这就找站长?让他帮我留两节车皮。”   苏远航震惊:“不是,不是一节?你卖菜卖肉这么赚钱啊?”   叶烦心说,我碎嘴的婆婆到底跟苏多福说了多少,怎么连她卖菜卖肉都知道,“我把我爸的棺材本拿来了。”   苏远航佩服:“那你跟我去站长办公室问问?”   直接说租两节车皮,苏远航出面也不好使。苏远航提到叶烦把货拉过来,每样都给他几个样品,站长一听是互惠互利的好事,立刻表示他一会就安排。   车的事解决,叶烦就不愁了。到了羊城吃饭洗澡歇半天,叶烦就带着六个于家村的兄弟去看货。   不出所料,虽然羊城不是经济特区,但羊城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街上卖啥的都有。   于家村的六个兄弟看得眼花缭乱,跟山里人头一次进城差不多。   叶烦原本只打算买衣服,到了羊城凉鞋、衣服、发饰等等,首都没有的,在羊城很畅销的小东西她都要,生鲜食品除外。   叶烦付了钱,跟他们约定好时间,等出发的那天中午,送货的各种各样的车一辆接一辆,叶烦和于家村六个兄弟就在火车站接货。   火车出发前十分钟,叶烦把最后一批货送上车,两节车厢塞得满满的,叶烦累得到座位上一动不想动。火车开出去不到半小时叶烦就睡着了。   于家村几个兄弟小声嘀咕,“她真厉害。那么多货,我看着都怕,她居然全拿下。这得赚多少钱啊?”   几人无论聊什么都不敢算她此次能赚多少钱。   火车到杭城那天,苏远航早早带着同事等在火车站。叶烦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编织袋给苏远航。   苏远航诧异:“给我这么多干嘛?”   叶烦:“都是样品。”   苏远航震惊:“你你——样品就这么多,你是买了多少?”   叶烦:“除了衣服鞋子还有丝袜、发卡、墨镜、箱包等等。我提醒你,最好多分几家,不拘企业和个人。有竞争他们才能在保证质量的同时想着自己创新。要是到了夏天,你们东西还是不如羊城的洋气好看,那我还去羊城进货。我不差这点路费。” 第106章 凤凰男   告别苏远航和他的同事们, 叶烦用车站的公用电话给陈小慧打个电话,让她去自家看看车租好了吗。   火车到站, 叶烦让耿致勤跟车回去,她和于家几个兄弟守着喇叭裤、裙子、皮鞋和墨镜这些比较贵的东西,这些东西回头直接送叶烦家中。考虑到男小偷居多,而男人不爱偷连衣裙、丝袜,这些便放于文桃买的屋子里,于家几个兄弟住不住进去都无妨。   上午车到站,等叶烦到家已是下午两点。看到耿致晔,叶烦惊呼:“你在家啊?”   “看你累成什么样了。”耿致晔皱着眉头说, “赶紧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   叶烦不禁问:“不是, 今儿不是元宵节吗?不用在部队跟战友过节?”   耿致晔:“我一会就走。”   “那你帮我归类收拾好?”叶烦实在撑不住了也没硬撑。   耿致晔叫于家兄弟们吃点东西,他和耿致勤、耿卉卉收拾堆在院里的货。   大宝和二宝过去帮忙。耿致晔让他俩一旁等着, 等他把东西分开, 再让俩孩子搬屋里。   李大妈被熊孩子闹得没心思练功就来帮忙:“大宝爸, 这么多东西怎么卖啊?”   耿致晔:“烦烦有办法吧。”   李大妈之所以这么积极是想到她大伯家还有个社会闲散人员, 就是去年夏天帮叶烦卖冰棒的钱大妈的儿子。   钱大妈的儿子认为一分钱两分钱的冰棒不赚钱, 钱大妈才决定自己干。除了下雨阴天, 钱大妈干二十多天赚了七八十块钱,全家震惊。   社会闲散人员很后悔,就叫他妈在家休息, 再有这种事他辛苦一下。   难得吊儿郎当的儿子愿意出力,钱大妈拜托妯娌盯着叶烦家。   这几天叶烦不在家, 李大妈便问于文桃叶烦干嘛去了。于文桃就说去南边拉货。李大妈问她叶烦要不要别人帮她卖。于文桃因为叶烦不许她练功提起叶烦就烦, 让李大妈自己问。   李大妈闻言就问:“什么办法啊?”   耿致晔苦笑:“我哪知道啊。等她休息好您再问吧。”   于家兄弟们被火车上的气味熏的不想用饭,一人喝半碗米汤就要回家。   耿致勤因为收到陈小慧的通知知道她嫂子今儿到家, 昨晚张小明去于家村,耿致勤怕她舅和堂舅们担心,麻烦张小明告诉他们一切顺利。   今早于小舅跟张小明进城卖鸡鱼肉蛋菜,卖完就直接来叶烦家,等着接侄子们回去。   张小明便和于小舅一同载着六人回村。李大妈等着六人出去就问耿致晔:“是不是叫你这些表兄弟帮着卖啊?”   耿致晔摇头:“真不清楚。李大妈,听说您最近迷上气功,怎么不练了?”   李大妈气得想把手里东西扔出去:“你还说,还不是大宝妈的主意,一看到我们聚到一起就叫小孩放炮,差点把我老太太吓死!”   耿致勤:“孙女在您脑袋上放炮您都不怕,我嫂子能吓死你?”   李大妈假装没听见,对耿致晔说:“其实气功有用,我的身体明显比以前好。大宝爸,部队——”   “您打住!”耿致晔赶紧打断,“小勤,几点了?”   耿致勤赚了钱也自己弄一块表,抬手看看,“三点半了?这么快啊。”   耿致晔催她俩快收拾。   李大妈见状不好跟他闲聊。   耿致晔收拾干净洗洗手就开车回部队,不过走之前他的车在四周转一圈震慑心怀不轨之人。   翌日清晨,李大妈端着碗来叶烦家吃饭。叶烦已经从耿致勤口中得知这老太太可能想从她这里拿货:“李大妈,你也想赚点零花钱啊?”   李大妈问:“你知道了?不是我,是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子。”   叶烦:“不是我小气,现在不行,我买的都是春天夏天的衣服。这个时候不好卖。我要是现在拿出来,别人看见了也去拿货,到时候我屯的这些东西还卖给谁啊。”   年后的天不比年前暖和,李大妈听街坊说过几天还有雪,肯定没人要清凉的衣服:“那服装厂怎么这么早就生产夏天的衣服?”   叶烦:“羊城现在比咱们这里三月份还暖和。人家农历二月就穿三四月的衣服,到了农历三月就得穿夏天的短裤短袖趿拉板。”   李大妈懂了:“那你咋不等过些天再去?”   于文桃嫌她啥也不懂,没好气地说:“烦烦不得上学啊?”   李大妈恍然大悟:“回头天暖和了你告诉我啊。对了,咋卖啊?”   叶烦:“我把货搭配好,一天卖完两块钱。”   李大妈忍不住皱眉,怎么还没有卖冰棒赚钱。   叶烦见状笑着说;“我还没说完。比如我批的裙子,我给你的价格是四块五,你要是能卖到五块,甚至六块钱,多出的五毛或者一块五都归你们。改天我去百货商店和供销社转转,看看他们的价格,给您的价格肯定比供销社和商店便宜。”   李大妈算一下,一条裙子赚五毛,一天卖两条,加上叶烦给的钱,其他小东西随便卖卖,就算一分不赚,一个月卖二十天也比临时工工资高。”   “这么说定了啊?”李大妈担心她反悔。   叶烦点头。   李大妈把碗送回家就去妯娌家。   钱大妈家离叶烦家远,李大妈要经过很多人家才能到妯娌家。等到她妯娌家,许多人都知道叶烦需要人帮她卖货。   叶烦家西边邻居就来问叶烦,要不要短期工。   于文桃:“你也打算赚点零花钱?”   隔壁大爷嘿嘿笑着说:“我儿子工资低,我儿媳妇是临时工,一个月累死累活也没多少钱,她想周末试试。”   叶烦点头:“可以的。回头我跟李大妈说一声,让她侄子和我那几个表弟去东城或者南门,您儿媳妇上班辛苦,就让她和小勤,还有我娘家一个姐妹在附近公园卖。”   隔壁大爷立刻道谢。   叶烦笑着说:“您先别谢啊。您和李大妈,还有我婆婆平时没事多在周围看看别来生人。我担心小偷知道了过来踩点。虽然我和小勤晚上去后面睡,可我俩哪干得过力气大的男小偷啊。”   隔壁大爷不假思索地说:“我们打今儿起就在周围盯着。”   叶烦放心了。   于文桃嘀咕:“真会给我找事做。”   叶烦就当没听见,心说不然还由着你去公园发疯吗。   阳春三月中旬,忙了大半年的耿致晔休假,叶烦叫耿致晔陪她逛街。四九城的商店供销社逛个遍,叶烦摸清市场行情,把她记下的价格交给耿致晔,第二天叶烦去上课,耿致晔带着他后娘分装定价。   三月最后一个星期天早上,于家村的三男三女,胡同里的八个人,张小明和他小妹,加上耿致勤和陈小慧,一人一包两两一组,出发卖东西。   男人卖墨镜、喇叭裤和皮鞋,女人要裙子、皮包、丝袜、凉鞋等小东西。   原本这些人要分开,叶烦提醒他们街上乱得很,他们便不敢单独行动。街坊不知道哪儿好卖,叶烦就告诉他们去景点或者公园以及大学门口。   这种行为可以定为“投机倒把”,有工作的几个街坊担心被抓工作不保。叶烦就说无论谁问都说从经济特区拿的货。   年初包产到户在全国范围内全面推广。这个消息表明上面很看重改革开放,所以没人这个节骨眼上搞事。   街坊们见叶烦语气笃定,联想到她父亲位高权重,以为叶烦打通了上面的关系,一个个都不怕了。   街道办事处的人见到他们上前询问东西哪来的。他们回答的时候没有一丝惧怕,基层干部以为经济特区的东西可以运到首都卖,就没揪着他们不放。年轻的基层干部还买双皮鞋或皮包、裙子。   百货商店里一双男士皮鞋要二十四五,这里要价才要二十三,还还价二十一拿下,那必须买啊。   这个时期的家庭作坊也好,私人企业也罢,都不敢弄虚作假,很多东西甚至比国企做工质量好,不然没法跟国企竞争,却又比国营单位卖的便宜,所以太阳还没落山所有人都来叶烦家交钱。   叶烦把多出的钱给他们,又给每人两块钱辛苦费。   钱大妈的儿子带着于文桃的侄女一天跑三个地方,混不吝的社会青年胆子大漫天要价,赚了二十多块钱。   他见叶烦说话算话不管他赚多少,立刻问:“叶姐,明儿还给我这么多货?”   叶烦:“明儿周一你卖给谁?”   社会青年愣了一下,“周一没人买啊?”   叶烦:“周一谁去公园啊?晚上公园有人,乌漆墨黑你怎么卖?我可以给你,如果三天才卖完,我也只给你两块钱辛苦费。”   社会青年明白过来:“今天那一包货我半天卖完你也给我两块钱辛苦费?”   叶烦点头。   “那给我来一包,我一周卖完都不嫌你给的少。”   叶烦点点头,“我明早拿给你。”然后问于家村六人,“你们是留下还是一会坐车回去?”   六人都结婚了,不放心家里,叫叶烦帮他们留着,周末再过来。正好张小明还没进村,于小舅也在叶烦家,俩人就开车把六人捎回去。   现在卖菜卖肉的人多,张小明没以前赚钱。现在摆摊卖洋气服饰的只有叶烦一家,跟早两年卖猪肉一样畅销,叶烦就去董颖家问董颖,要不要叫张小明以后改卖服饰。   张小明去年一年很辛苦,现在账还清了,张小明随便赚点钱都够一家用的,她的工资算净胜的,考虑到张小明经常在家她也能轻松点,就说回头跟张小明商量商量。   以前没老婆,张小明晚上住哪儿都行。现在搬到新家,跟孩子分开,张小明也不想天天晚上去于家村等着第二天早上拉货。   翌日中午,张小明回家用饭,董颖跟他一提他就同意。晚上到于家村,张小明就说明天是他最后一次卖菜。   张小明不解释于小舅也知道为什么,以前张小明一天能分十多块钱,现在十多块钱他和叶烦俩人分。张小明不干,空出一片市场,于家也能多赚点。   张小明在家歇一天修理修理车子,第二天早上去叶烦家。叶烦给张小明的价格是去掉路费车费的批发价。张小明看到价格目瞪口呆:“一包全卖完岂不是能赚一半?”   叶烦:“净利润百分之四十,分给我一半,你还有百分之二十。”   张小明:“那也不少啊。”   叶烦摇头:“你觉着不少是因为你摆摊啊。如果租一间店面,再去掉平时水电费和人工工资,不分给我也就赚百分之二十。”   “店面这么贵吗?”   叶烦:“现在便宜,可是谁敢租给你?以后市场彻底放开,大家都敢干,好的店面稀缺,店面肯定很贵。”   “到那个时候摆摊的多了也不如现在赚钱?”   叶烦点头:“所以要趁着别人不敢干先把钱赚了。以后卖衣服的像进城卖鸡蛋卖菜的一样多,我们就干别的。对了,这个价格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董颖。”   张小明:“我不说她也能算出来。”   叶烦:“你不说她不知道具体多少,她嫂子问的话,她说不知道的时候不用觉着羞愧。”   张小明:“那以后也别告诉我批发价,就告诉我卖多少钱。”   叶烦提醒他去以前卖菜卖肉经常去的地方,那些地方的市民认识他,有流氓捣乱的话会帮他。   张小明这几年卖菜卖冰棒四处跑,很清楚工作日哪里人多。钱大妈的儿子鸡贼,看到张小明的车子就叫张小明捎他一段,然后跟着张小明卖东西。   都是街坊,张小明不好说什么,就任由他跟自己一起摆摊。   张小明带了两包,钱大妈的儿子也是两包,他认为一只羊是撵,两只羊也是放。所以俩大老爷们面前不止有涤纶布喇叭裤,还有“三根筋”高跟鞋。   喇叭裤一条成本价不到十块,钱大妈的儿子要二十。高跟鞋叶烦给他的价格二十,他张嘴是二十五。   张小明被他吓得不敢开口。最后还价还到高跟鞋二十二,裤子十六,客人还很高兴。   魏建设以为张小明不高兴,笑嘻嘻说:“小明哥,过一会来客人就帮你卖。还别说,你找的这个地方真好,工作日大白天还有一群大爷大妈跳舞。还是这边老头老太太会生活,哪像咱们那边天天想着练气功。”   张小明心说,我算是知道你一天二十多块钱怎么赚的。   “你要这么高的价格,不怕人家回头到商店一问发现贵了找你退啊?”   魏建设:“咱们是羊城的货吧?商店里的不是吧?那么远弄过来不要运费啊?你以为人家冲咱们的衣服鞋买的?人家冲的是咱们的衣服是羊城的,跟香江明星穿的一样。”   张小明不知如何反驳。   魏建设又说:“市里给我们待业青年搞的裁缝店,一条裤子十块,要做啥样做啥样,这些有钱的人肯定知道,干嘛不去做?还不是没咱们的衣服穿着有型,说出去有面儿。”   张小明长见识了。   魏建设敢要价格不知道哪儿人多,之前生意好多亏了周末。他想工作日开张就得粘着张小明,所以也没哄张小明,又来两个人像演员,魏建设就站到张小明身边让他们看看墨镜丝袜。   中午都要吃饭,公园街上都没闲人,张小明就载着魏建设回去。   下午,张小明又换个地方,起初没什么人,四点多,乌泱泱来一群人。   魏建设两眼放光,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叔叔阿姨俊男靓女的喊,嘴给抹了蜜似的,但凡靠近的就没有空着手走的。   有几个被人挑拣和车颠簸的不好看的小饰品,魏建设看谁最有钱就送给谁。   太阳落山,俩人四包东西卖的一干二净。   张小明回去交账,叶烦数钱,他在一旁嘀咕:“魏建设真会做生意。以前见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街道大妈经常找他妈反映,我以为这小子要完。”   叶烦:“街道给他安排的工作一个月二十块钱,他看不上啊。”   张小明点头。   叶烦给他一沓钱。   张小明打眼一看就比卖菜卖肉赚得多,“也不知道明儿去哪儿卖。”   叶烦:“还去今天去的两个地方。他们跟街坊四邻亲戚朋友说一下,未来一周都有人找你们买。到了周末还不好卖就换地方。”   张小明谨记这一点。翌日又被魏建设堵个正着,张小明一脸无奈地让他上车。魏建设一看是去昨儿上去的地方,便问:“还有人买?”   张小明:“试试。我们不是只干三两天,没必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几天不好卖就等周末。周末没人买再说。”   魏建设点头:“还是有车方便,想转移随时转移。不过小明哥,没看出来,你懂得挺多啊。”   张小明想说叶烦教的,又怕满肚子心眼的小子知道了以后糊弄他,“我干几年了,一年学一点也比你懂的多。”顿了顿,“就是没你嘴巴会说。”   “那以后我负责卖,你负责找地方。”魏建设单方面决定,也不管张小明同不同意。   十几个人帮叶烦卖东西,每到周末四九城全是她的人,以至于公历五月中旬就没货了。叶烦给苏远航发电报,苏远航速回,叫叶烦列个清单给他,他保证东西种类多又便宜,而且她来了就能装货。   叶烦看看课表,请了三天假,五月二十一号周六下午出发,周日晚上到杭城。叶烦把最近赚的钱和她以及她父亲的本钱全带过去,在杭城装两车到甬城装一车皮,杭城的国企和甬城的小作坊都很高兴。   叶烦这次同样带六个于家村的兄弟,来回四天,每人得十块钱辛苦费。叶烦需要上课没空收拾,请六个兄弟留两天帮她婆婆分类放好,她再给每人十块钱辛苦费。   这六人平时也帮叶烦卖货赚了不少钱,前些天想买车,叶烦劝他们再攒半年,年底弄两间店面。   于家村算是被叶烦带起来,村民因此把她的话当成圣旨,而且叶烦从不让他们白干,一个个觉着叶烦厚道,反而不好再要钱。   叶烦表示,一次两次的话就算了,以后恐怕要经常麻烦他们,他们不收钱,她就找别人。   六个大老爷们很少干精细的活,一开始手足无措,忙了半天知道该怎么摆放,等周六傍晚叶烦从学校回来就看到屋里的货物比百货商店柜台上的整齐。   晚上,帮叶烦卖货的街坊四邻都来她家拿货。   叶烦道:“我想了想,你们每天找我交钱挺麻烦,要不我按照批发价给你们?”   魏建设率先摇头:“叶姐,不瞒你说,我们确实知道现在这样我们没你赚得多,可你每次给两块钱,我们就算一个月卖十包且一分不赚也有二十块钱。让我们自己卖的话,好是好,总有点不踏实。”   叶烦看向隔壁大爷的儿媳妇:“你也是这样想的?”   “这事吧,容易被打成投机倒把。我们都觉着跟你赚点小钱踏实。”言外之意,天塌了有你顶着。我们可没有前途无量的丈夫和手眼通天的父亲撑腰。   叶烦真嫌天天算账麻烦,毕竟她要兼顾两个专业,虽然计算机专业她学不学考试都能过,可是也要过去看一下教学进程,不然回头把上辈子学的写出来,教授得以为她疯了。   叶烦不怕树大招风,她怕被当成神经病。   “那先这样。”叶烦看向魏建设,“回头想自己拿货或者找我批发就直接说。姐把这个生意让出来还可以干别的。”   魏建设摸摸鼻子,自己有那么不安分么,这么多人唯独盯着他,“我姐厉害我们都知道。不过就算我们搞批发也不会抢姐的生意。”   叶烦:“那是现在拿走还是明早?”   魏建设:“现在吧。我们想看看这次的东西。”   “不会让你们失望。”叶烦拿着手电筒带他们去南边房间,随便拉出一包各种颜色各种长度的连衣裙。   随后叶烦又拿出一包,“这个可能不好卖。要能卖出去,我感觉一单就能赚十块。”   魏建设激动:“我看看。”打开一看,魏建设两眼瞪如铜铃,“西装?”   叶烦点头:“照着港城明星的款式裁的。对了,还有一包女士西装。港城电视看过吧?写字楼里的女同志同款。”   由于叶烦之前说过创新,可改革开放没几年,国人见识有限没法创新,苏远航一见着就问仿的行吗。   叶烦说可以,不过还是建议他回头告诉服装厂稍微修改一下。   苏远航告诉她改过,并非照搬照抄。   叶烦试过一套,苏远航和服装厂工作人员都说比原版好看,叶烦才决定男女各拿一包。   叶烦道:“建设,你可以试一下。”   魏建设身上穿着短袖,闻言立刻把西装外套套身上。街坊四邻不禁哈哈笑,说他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   叶烦挑个年轻的女街坊:“明儿你和建设出去试试?”   西装很贵,除了国企领导和即将结婚的人没人舍得买。女街坊想卖时髦的裙子、皮鞋和小饰品,又不好直接拒绝叶烦就一脸为难。   魏建设想跟张小明一起,因为张小明厚道,他把东西卖完再帮张小明卖,张小明不高兴抱怨一句,第二天还带他。   这么好的搭档哪儿找去。   魏建设就说他要男装给张小明女装,再给他俩各一包小东西。   叶烦其实也想叫张小明卖,担心他嘴笨十天卖出去一套才决定选年轻人。没想到她跟陈小慧一个德行。   叶烦一想都敢干敢拼,谁还帮叶烦卖东西啊。想通了,叶烦不再强求不再劝说,给魏建设四包东西。   叶烦叫大宝把本子拿过来,她把编织袋上的价格对应人名记下来。   街坊们走后,一间屋子空了三分之一。于文桃忍不住说:“给我娘家侄子留点。”   耿致勤:“后面还有三个房间塞的满满的,您还怕没他们卖的啊。”接着又说,“嫂子,我和卉卉去后面住。”   叶烦:“带上菜刀、剪刀和手电筒。”   耿致勤笑道:“小偷不敢来。”   叶烦好奇:“咋了?”   二宝拉着妈妈的手解释,前几天有个小偷刚到胡同口就被李大妈发现,李大妈一边叫人围追堵他一边叫人报警。   当时叶烦在南边,家里没货,附近闲散人员也没到处闲逛,都在家等她,顺便想想拿到货去哪儿卖。一听有小偷,这些人跑出来把小偷收拾一顿,又口头教育半个小时,离这边只有两公里的公安才到。小偷见着公安跟见着亲人似的,哭着喊着朝公安身上扑,公安吓得安慰他:“不怕,没事了。”   那天正好中午,小孩子都在胡同里玩,二宝看到这一幕很是纳闷,小偷不应该最怕公安吗。   二宝至今没想通,忍不住问妈妈公安是不是小偷的亲戚,然后又吐槽公安出警好慢。   叶烦失笑:“你只要知道别的小偷要是知道他的遭遇,宁可乞讨也不会来咱们这边偷就行。”   二宝看向奶奶,你俩啥时候这么默契了。   于文桃:“你长大就明白了。”   “我还小啊?”二宝问。   叶烦:“十一岁的小丫头,你以为你多大?洗脸了吗?刷牙了吗?”   大宝:“妈妈,我洗了,二宝还没有。你不在家的那几天,二宝能躲就躲,我就没见过比她还不讲卫生的女生。”   二宝跑过去叫哥哥闭嘴。   大宝:“闭嘴可以,你证明给我看。”   “证明就证明!”二宝去洗脸和刷牙,没看到她哥满脸笑意。   叶烦冲大宝摆摆手,大宝蹦蹦跳跳回屋。   耿致勤和耿卉卉走后,叶烦就把门锁上,门后和墙边都放几个玻璃瓶。翌日清晨,叶烦把完好的瓶子放大宝屋里。大宝问:“没小偷还放啊?”   叶烦:“你妈行走江湖这些年没被坑过凭的不是聪明,也不是你姥爷和你爸爸,是谨慎。”   大宝懂了:“妈妈,要不要我帮你卖衣服啊?”   叶烦摇摇头:“不用。妈妈也不去。你和二宝跟妈妈看书。卉卉也不去。你小姑,想去就去。”   大宝:“我小姑肯定不去。”   叶烦挑眉:“跟对象约会啊?”   大宝连连点头。   于文桃从厨房出来正好听到:“你咋知道你小姑今天去约会?”   大宝:“昨儿放学的时候我看到她和小刘说很久,肯定商量今儿去哪儿玩。”   叶烦问:“小刘知道你叫他小刘吗?”   那必须不知道啊。大宝想起“小刘”就烦,居然是他数学老师,每天都叫他起来回答问题,搞得好像重视他一样。小刘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难道不知道学生最讨厌回答问题吗。   小刘不知道,他那个年代认为起来回答问题很光荣。   大宝道:“当着他的面我肯定喊刘老师啊。”   叶烦摸摸他的脑袋:“打听到小刘家几口人了吗?”   原本这个任务交给耿致晔,耿致晔下放给程振华,然而程振华认识的人不是机关单位就是在部队的,他妻子就找董颖的三嫂,可董颖的三嫂不是大宝学校的老师,结果没人认识刘宁。   耿致勤倒是可以直接问,可男方不一定老实回答。叶烦就把此事交给大宝。   大宝点头:“我出马一个顶我爸俩。”   “别贫啊。”叶烦瞪他一眼就看二宝起了吗。   大宝在院子里一遍洗脸一边说:“父母普通工人,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一个姐姐下乡留在农村,一个姐姐嫁给一个二婚的,妹妹上的卫校。家在大杂院,他是大杂院里飞出的金凤凰。”   叶烦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于文桃眉头紧皱。   大宝擦擦脸看到她俩沉默不语,一副天塌了的样子,不禁问:“大杂院里的人这么不好啊?小芝的对象挺好啊。有个铁饭碗,周末还带小芝姐卖衣服。”   张小芝五一结的婚,婚后就搬到张家,跟以前一样每月往家里交十五块钱,米面油盐都是张大爷买。张大爷也挺乐意,因为这个女婿比二儿子懂事,又比大儿子机灵,跟他住一起舒心。前些天药快吃完了,张大爷说一声,人家趁着中午休息帮他拿药,下午下班张大爷就见到新药。   张大爷跟于文桃念叨过,大宝从两人身边过听到几句,半大小子给他堂哥写信让张小弟放心,家里一切都好,跟个小大人似的感叹,小芝姐也是好事多磨,苦尽甘来。   叶烦叹了口气:“虽然张小芝的对象也是他家老三,可他兄弟四个没有姐妹。”   大宝:“有姐妹咋了?”   “一个姐妹等于一个婆婆。他家就他一个独苗,不可能住到咱家。你奶要是把房子给你小姑,她公公婆婆也会跟过来。不给你小姑房子,你小姑就要租房。”叶烦越说越头疼,“于姨,你闺女,你看着办吧。”   于文桃抱怨:“买房的时候我就说写你的名,省得将来这些事,你说没事,我不说没人知道。过户的时候房产局那么多人,有心打听怎么可能打听不到。卖给咱家房子的老太太也是个不省事的,指不定咱们一到家她就告诉街坊四邻房子被我买了。”   叶烦张口结舌,摊上这事她也没有好办法,棒打鸳鸯可能只会让俩人感情更好:“那——改天过户?我出手续费。”   于文桃:“我问问小勤。她要说人家不知道她有房,也同意过户,明天上午你下了课直接去房管局。”   大宝赶忙说:“妈妈,你没见过小刘,奶奶,你只见过一次,你俩就知道人家跟小姑在一起是因为小姑有房啊?他是我老师,我比你俩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不要把人想太坏!”   叶烦问:“你了解他,了解他父母和姊妹吗?大宝,你经常说你和二宝不一样,一样米养百样人。好比张家,兄弟三个三种性格。姐妹俩也不一样,小芝找对象很清醒,小芬宁愿在婆家受气都要嫁给她丈夫。你敢保证他姐不是王爱荷那样的?”   大宝不敢保证。   二宝:“哥哥,听妈妈和奶奶的。刘老师不是那样的人,妈妈就把房子给小姑——”   于文桃打断:“我存的钱给你小姑,房子在你妈名下。以后你姑没房让她住,住到老都行,就是不能给她。”   现在首都房价两百一平,福利房半卖半送远低于市场价,叶烦想到这点就说:“像张小军买单位房也行。我听同学说过,六十平的房子,两室一厅有厨房有卫生间,还有俩大阳台,几千块钱能拿下。”   大宝嫌弃:“太小了吧?”   叶烦:“你小姑只能要一个孩子,一间大人房一间小孩房正好。”   这年头租单位的福利房几毛钱一平,地段极好六十平的房子五千以内能拿下。这些钱换闺女的未来,于文桃愿意:“就这样。回头叫小勤问问有没有单位福利房。”   话音落下,耿致勤和耿卉卉推门进来,看到老老小小都在院里站着,耿卉卉诧异:“出什么事了?”   叶烦:“没事。看着大宝二宝洗脸刷牙呢。你俩早上想吃啥?”   耿卉卉:“油条?”   叶烦掏两块钱,耿卉卉拿着钱就往外跑。叶烦给大宝使个眼色,大宝挖一块美加净一边搓脸一边追她堂姐。二宝说一句“妈妈,我回来再刷牙。”就去追她堂姐。   耿致勤看着俩人,试探地问:“有话跟我说?”   叶烦看婆婆,你的房子你先说吧。   于文桃先说她的房子她暂时用不着,不如过给叶烦由她处置。耿致勤不假思索地问:“是不是我那几个表兄弟说什么了?”   于文桃摇头:“他们没说什么。”   耿致勤冷笑一声:“那就是我表姊妹的丈夫或者他家人?”   “我现在问你怎么想的,你别扯人家。”于文桃道。   耿致勤:“过啊。省得他们惦记。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姑姑没亲儿子,侄子外甥都跑出来。幸好你没外甥。”   于文桃懒得解释:“明儿过户?你回头问问单位有没有房,再问问一套多少钱,等你和小刘结婚就买个两居室,差多少钱我出。”   耿致勤皱眉:“怎么突然扯到我?我还没订婚,结哪门子婚?”   叶烦:“现在问清楚,回头你妈把钱留出来,剩下的都存银行。咱家最近太打眼,钱不能放家里。没人敢偷不等于没人不敢抢。” 第107章 谈婚事   涉及到买房这种大事, 耿致勤从不怀疑她嫂子别有用心,闻言就问什么时候两家见面聊聊房子的事。   叶烦考虑片刻:“八月下旬吧。大嫂和森森有可能过来, 正好也让他们见见你对象。”   耿磊磊两年没回家,他想家,耿致晔的大哥可能也想儿子,年初耿磊磊从他姥姥家回来就说今年暑假他妈带他弟来接他。   耿磊磊要自己回去,可是路途遥远需要转几次车,叶烦和耿致晔不放心,杨孟夏也不放心,便决定带着小儿子来给耿父扫墓, 然后接耿磊磊回去住一个月。八月下旬天气转凉,杨孟夏送他回来也好走亲戚。跟亲戚联络几天感情, 她带着小儿子回到西南不耽误上课。   耿磊磊说他妈要过来那天耿致勤也在,闻言耿致勤更不怀疑她嫂子有别的想法:“那就八月下旬?”   叶烦点头:“洗脸刷牙吧。”冲婆婆挑挑眉:可以吗?   于文桃微微点头。   饭后, 耿磊磊和耿卉卉在家洗衣服刷鞋, 耿致勤备课, 于文桃带着孙子孙女去公园打羽毛球。天气热起来, 于文桃也没心思练气功, 还嫌俩孩子不嫌热。   叶烦拿着书坐过道底下边等于家的亲戚们。   于小舅跟他堂弟卖好菜回家把车给女婿和侄子, 六人开车到叶烦家都十点多了。六人见到叶烦就感叹还是住在城里方便。   叶烦道:“卖衣服的时候嘴甜点,别管人家适不适合都夸穿着好看。她要是犹豫不决,就说还可以给女儿穿, 质量好的衣服能穿很多年。到年底赚到钱就带你们去看房。”   于大舅的大儿媳妇不禁说:“城里房子很贵。”   叶烦:“那就买像我家这么偏的啊。只要在城里,再偏都有公交车, 比从村里过来方便。”   几人想想也对, 从于家村经过的公交车这个时候还没到车站,从车站到叶烦家还要转车。要是搬到城里, 七八点就可以乘公交车到叶烦家拿货。   买了房子一年下来能省很多油费或公交车费。   几人互相看了看,不禁佩服叶烦深谋远虑。随后俩人去公园,四个人开车去东城。   街坊四邻有自行车的想去哪儿去哪儿,没自行车的就背着包去附近大学门口,学生有补贴,舍得买个洋气的发卡发箍,女老师舍得买裙子。   中午十二点左右都来找叶烦拿一包货。到了傍晚没卖完也没退给叶烦,而是把货款都给叶烦,他们接下来几天慢慢卖。   叶烦照旧每包返他们两块钱。   六月底,叶烦放假前,货不多了,魏建设就叫叶烦再去南方。   叶烦同意,学校放假叶烦就带于家村六个兄弟去南方,但夏天的服饰批半车,一车半秋天的衣服,一车冬天的衣服,都是去年服装厂积压的库存。   港城温暖冬天也无需穿棉衣,甬城服装厂没法模仿借鉴,叶烦就叫苏远航提醒他们看外国电影和杂志。立冬前必须把一个冬天的量做出来。苏远航不懂这些,就问冬天做什么。叶烦回答春天和夏天的衣服,但做不出错的基础款,来年春天做当季时兴的衣服。   苏远航希望仕途顺利就不能被怀疑吃回扣,每次跟叶烦见面都带两个同事,理由是帮帮大客户。   三人送走叶烦,苏远航其中一个同事感叹:“你这个朋友人精吧。” [奇^书 ^网][q i].[s h u][9 9].[co m ]   苏远航:“出身好学历高见多识广,要说我们的起点在山脚下,她的起点至少在半山腰,山顶上还有很多人等着她需要时拉她一把。”   苏远航的两个同事无法想象,但知道听她的没错。   回到单位,苏远航就把叶烦的建议汇报上去,市里跟国企书记开会时就把此事传达下去。   叶烦第一次找杭城和甬城工厂进货,当地市民还不知道。叶烦走后帮叶烦送货的工人心想杭城和甬城也有很多有钱人,他们肯定也喜欢洋气的衣服。   苏远航又叫岛上的人出来批发服饰到城里卖,加上工人的亲戚,城里多了几个地摊,市民一看他们生意好也去工厂批发,以至于第二季度产量比去年同期多一倍。   国企领导受到表彰升迁有望,再次接到市里的通知都很认真对待,老工厂焕发新生机。   叶烦对这些一无所知。   到了首都,魏建设第一个跑到于文桃买的房子里。现在名义上是叶烦的。看到很多棉衣,魏建设无法理解,“姐啊,我们需要裙子凉鞋啊。”   叶烦:“先半车卖完还缺的话,我让那边送过来。”   有了叶烦的保证,魏建设就跟以前一样拿货。   天气热不能在路口或公园里边,魏建设和张小明就找人多且有阴凉地儿的地方,然而他们之前常去的地方都有人。   魏建设仔细看看卖服饰的人,不是街坊四邻,也不是叶烦家亲戚,他一脸懵地问张小明:“他们从哪儿冒出来的?”   张小明毫不意外:“赚钱的生意都有人跟风。”   魏建设顿时气无语了:“可是也不能抢我们的地盘啊。”   张小明:“公家的地方谁先到是谁的。”   魏建设年轻气盛,闻言脾气上来:“我们也在这里卖。我就不信卖不过他。”   天太热,张小明也不想到处跑就把折叠桌搬出来,小饰品放桌上,衣服挂折叠架上。折叠桌和折叠架也是叶烦的主意。   魏建设至今没想到自己单干也是觉着他有的学。   东西放桌上不需要蹲地上,而且显眼,女青年一靠近就先看到魏建设的东西。   跟风的人还不敢去几千里外的南方,他的东西都是找首都服装厂拿的,批发价高也不如魏建设和张小明的洋气,所以他只能眼瞅着魏建设和张小明迎来送往生意不断。   起初在他们附近卖的人很生气,可是一个人打不过俩只能干生气。后来他忍不住到跟前看看,俩人的东西确实比他的好,就问:“哥们,东西在哪儿批发的?”   张小明:“南方啦。”   “还去吗?带上哥们,以后有你们的地方我绝不靠近。”   魏建设想说,做梦去吧。张小明道:“火车上很危险,万一出点事你家人找我要人,我找谁说理去。”   “咱们可以——可以约法三章啊。”   张小明:“可以签合同。但是不是跟我签。”   魏建设忍不住皱眉:“小明哥——”   张小明:“首都这么大,再加十个人咱们也卖不过来。”   魏建设想想就算不跟这位合作,别人也有可能去南方批发。魏建设就把他们现在的模式告诉对方。   帮叶烦卖货肯定没自己干赚得多,可一包给两块钱,旱涝保收啊。   那位是第一次干,家里人都不支持,迫切需要向家人证明他并非胡闹,所以中午张小明收摊他也收摊,跟张小明去叶烦家。   叶烦随便拿出一包东西,有好看的帽子,有精美的发卡,有鲜艳的裙子,他眼睛直了,立刻表示签合同。   叶烦:“你给现钱的话也不用签合同。”   家人不支持,找朋友七凑八凑的钱都压在货上给不起现钱啊。叶烦就叫他打欠条,卖不完可以给她,但是两块钱辛苦费就甭想了。   当年叶烦拉一把张小明,张小明才有今日。张小明见他挺难的,就说东西放他车上,下午五点后一起出摊。   魏建设一脸不高兴,嘟嘟囔囔回到家就跟父母抱怨,张小明个烂好心。   钱大妈躲避战火的时候也遇到过好心人,就觉着既然遇到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张小明不烂好心天天带你走街串巷?他妹和他妹夫俩人周末一天卖一包,你跟着他一天两包,有时候两包半。”   魏建设顿时不敢抱怨:“小明哥帮我我也帮他。那孙子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以后反咬我们一口咋办?”   “谁这辈子没遇到过坎?叶烦活了二十五年才知道不是她爹妈亲生的,跟被人咬一口比起来算啥?”钱大妈板着脸问,“吃不吃?不吃我收起来!”   魏建设赶忙端碗吃面。   被他娘数落一顿他消停了。下午被张小明载到剧院门口他也没给新加入进来的人甩脸子。   前一个小时没人,新人忍不住着急,正打算劝张小明换个地方,出来很多人。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剧院有演出。观众离开后,剧院工作人员下班出来,看到凉鞋裙子也顺便买一样。   谁能想到剧院门口也能卖衣服啊。   由于散场的观众围上来,路人以为出什么事了,纷纷过来看热闹,一看到很多洋气的东西,家庭条件不错的都捧个场。   魏建设也是头一回来剧院,看到新人傻不拉几的样子:“跟哥混跟对了吧?”   新人比魏建设大几岁,他不光嫌临时工工资低,干什么都没长性,街坊四邻都认为这个小伙子要完犊子。   新人上午看到张小明的包鼓鼓的眼睛发热,要不是张小明抢先答应他,后来发生什么真不好说,因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在一念之间,几十秒的事。   那几十秒忍过去就过去了。   新人闻言连连点头。   张小明道:“别愣着,收拾东西。”   魏建设立刻把他的东西收拾好跳上车。张小明载着俩人去公园。六点多,公园凉快,下班早的都吃过饭从家里出来。张小明摆好摊将近七点,天黑收摊,新人找叶烦要的一包东西卖了八成,本钱出来,剩下无论卖多少都是赚的。   第二天一早,新人就背着他自己批发的东西去叶烦家。   叶烦问:“不是说昨儿生意不错嘛?”   “找您拿的东西生意不错。这些是我自己的,不好卖。”新人苦着一张脸说。   叶烦:“打折清理出去,不然放到明年更没人要。”   新人不舍得打折,按照进价卖掉。第三天傍晚他就赚到钱,算上叶烦给的辛苦费,整整二十块钱,搁以前不敢想。   比新人有钱的人发现在首都拿的货不好卖就呼朋唤友去羊城,跟叶烦的价格差不多,叶烦没了优势,魏建设让叶烦想想办法。   叶烦就一句话:“我这次批的东西卖完再说。”   八月初东西卖完,叶烦让忙了一二十天的人休息几天,八月七号早上来她家拿货。   叶烦去少年宫给儿女请假,带他们回叶家。叶烦见着陈小慧便问:“赚了多少钱?”   陈小慧笑着说:“好几百。你更多吧?”   叶烦:“我的风险大,投的本钱多。”   风险跟收益成正比,这一点陈小慧知道。没有叶烦的魄力,陈小慧便不再问她赚了多少,“还以为你要去南方。没货卖啥啊?”   叶烦:“过几天你就知道。”   八月七号早上,叶烦带着一家老小把秋天冬天的衣服弄出来。   魏建设和张小明过来帮忙,一看到厚厚的棉衣眼前发黑。叶烦装没看见,然后对张小明说,“去中老年人较多的地方,原价我都写在这里,你们就说打七折。问你们怎么这么便宜,就说厂家大处理。”   张小明问:“那底价多少?”   叶烦指着标签:“六折。多出的一折是你们的。两块钱辛苦费没了。小明,以后赚的钱不用分给我。改天让人估算一下那辆车还值多少钱,你给我一半车钱。”   张小明习惯了跟叶烦合伙,闻言不禁皱眉。   叶烦又说:“这么卖干不长,以后有别的生意咱们再合伙。”   魏建设立刻说:“算我一个?”   “看你表现。”叶烦道。   张小明一听叶烦还需要他,顿时安心不少,“可是这个时候卖秋天和冬天的衣服,有人买吗?”   叶烦:“卖不掉我给你们辛苦费。”   魏建设大概看一下,最便宜的衣服一件也能赚一块钱,拽着张小明让他装货。   陈小慧前世死之前还没有“工厂搬迁,特价处理”这一招,她来拿货听到叶烦这么胡扯,忍不住问她:“你不怕被拆穿吗?”   叶烦:“谁吃饱了撑的跑南方拆穿我?你卖不卖,不卖算了。”   耿致勤说:“我感觉好卖。嫂子,给我几包,我骑车跟小慧一起去。”   耿卉卉和耿犇犇跃跃欲试,叶烦瞪他俩:“闲着没事看书去!”   姐弟俩跟大宝和二宝去正房风扇底下看书。   拿货的人都走了,叶烦依然坐在过道下背晦涩难记的专业知识。   平时上午没有下午傍晚生意好,星期天例外,就算天热,难得休息一天的工人也想出来透透气。不讲究时髦的人看到便宜衣服弄两件,大爷大妈们也不管子女愿意穿,确定比商店便宜许多就一件两件三件往家背。   结果就是库存跟洋气的服饰一样好卖,只是客户群体不一样。不看好此事的新人傍晚去叶烦家交账还跟做梦一样,怎么就卖出去了呢。   叶烦查一下库存能卖到八月底,就决定开学前几天再去南方,先把耿致勤的事办了。   考虑到杨孟夏还要回西南,叶烦叫耿致勤告诉刘宁,二十四号在饭店谈。   杨孟夏在家休息一天就去走亲戚,叶烦等拿货的走了就带着一对儿女和几个侄子侄女吃喝玩乐。   二十三号下午,耿致晔下班从部队回来,家里只有于文桃一人:“都没在家?”   于文桃从冰箱里拿个冰棒。   耿致晔说一句“放桌上。”就去洗脸。随后耿致晔一边吃冰棒一边问叶烦干嘛去了。   于文桃先说叶烦带几个小的在公园,然后一脸烦躁地抱怨耿致勤怎么找个凤凰男。   耿致晔无语又想笑:“别说那么难听。大宝不是说了,人家挺不错。”   “凤凰男是大宝妈说的,又不是我。我能想到这种词啊。”于文桃心里不痛快,不然早跟叶烦吃喝玩乐去了。   耿致晔:“那让小勤分手?”   于文桃沉默许久才说:“烦烦又说千金难买她愿意。我——我只有她一个闺女,也希望她找个年龄相仿兴趣相投的对象。”   “那你担心什么?小勤的单位离这边不远。烦烦不是叫她买房?单位福利房肯定在咱家附近,你不放心就一天去三次。”耿致晔道,“过不下去就离。离婚后想嫁就嫁,不想嫁跟现在一样。有她照顾你和大宝二宝,烦烦也能放心去南方选货。”   上周耿致晔回来跟叶烦聊过,要不要叫张小明跟魏建设去南方批发。叶烦说价格她可以在电话里谈,她也放心把存折交给张小明,可是东西好不好卖就要看选货的人眼光。   耿致晔一想到张小明穿张大爷的衣服都觉着挺好,顿时不敢游说下去。所以凭叶烦要离家几天这一点,耿致晔欢迎妹妹离婚后回娘家住也是真心实意。   是不是真心能感觉出来,于文桃闻言相信耿致晔不是哄她。正是因为耿致勤想怎么样怎么样,没人逼她,于文桃愈发觉着自家人好条件好,不应该摊上住在大杂院里的亲家。   耿致晔问:“小勤跟他相处一年了吧?”   于文桃点头:“烦烦说可以订了。明天中午饭店。你能过去吗?”   耿致晔:“你和烦烦、大嫂和小勤去就够了。再说了,能不能谈成还两说呢。”   于文桃意识到有转圜的余地立刻不愁,起身就问耿致晔晚上想吃什么。   耿致晔:“烦烦回来再说。”   于文桃暗暗翻个白眼,张嘴烦烦闭嘴烦烦,结婚十多年了,你就不烦吗。   于文桃去掐一把爬墙上的木耳菜,留炒着吃或者煮面条。随后又洗几根黄瓜和几个番茄以及几个茄子,配菜准备好,于文桃就出去透透气。   天不热了,胡同里全是拿着扇子从公园回来的老头老太太。   李大妈看到于文桃就问:“还没吃呢?”   “还没做呢。”于文桃问,“吃了?”   李大妈摇头:“过一会再做。天黑前正好吃好。最近生意咋样?”   于文桃抬抬下巴。李大妈心说,好就好,不好就不好,你这是干嘛啊。她回过头,忍不住笑了,叶烦打东边过来。   叶烦到跟前就问:“看我干嘛?”   李大妈:“看咱们这一片的大忙人。”   叶烦:“我忙的起来也是因为街坊四邻给面子。”   李大妈笑了:“我就爱听大宝妈说话。”   话音落下,大宝到跟前,于文桃问他还饿不饿。大宝摸摸肚子:“早饿了。奶奶,做饭了吗?”   于文桃:“这就做。回家吧。”   晚饭后,杨孟夏带着俩儿子,耿致勤和耿卉卉,都去后面休息。也幸亏后面房间多,可以一人一间。   翌日清晨,于家村的人来卖菜,叶烦买了鸡蛋鸭蛋和肉,交代耿卉卉想做什么做什么,十点多,她和婆婆小姑妯娌去饭店。   地点是首都饭店。   叶烦前天一听耿致勤说“首都饭店”,便知道刘家清楚耿致勤的家庭情况。不然俄罗斯餐厅或者全聚德足够了。   如果不是因为叶烦和耿家家庭情况选高规格“首都饭店”,只是因为重视耿致勤,那么他们一定同意买房,不舍得委屈耿致勤租房。   心里有底,叶烦知道该怎么谈。   到了饭店寒暄过后,叶烦没有越俎代庖,由于文桃开口说耿致勤不小了,然后问刘宁的父母什么时候把事办了。   刘宁母亲开口说:“我们听你的。你看需要什么我们买。”   于文桃看叶烦,叶烦道:“小勤和刘宁把日子过好比买什么都强。不过我听说你家房子不大?”   刘母点头:“可以住单位。”   叶烦摇摇头:“单位像刘宁去年才毕业的年轻老师是两人一间吧?就算把他和小勤调一间,居家过日子置办的东西多一间房很挤。我们是这样想的,彩礼按照你家那边来。结婚后就把房子买了。我们找人问过,六十平两居室福利房三四千块钱能拿下。我家一半,你们家一半,怎么样?”   刘家四人都很意外。   耿致勤和刘宁说她三哥单位忙,所以刘家这边就来刘宁的姐姐,他姐夫没来。他姐率先反应过来:“单位又不是不分房,现在也有地方住,自己掏钱买多浪费啊。”   叶烦:“我找人打听过小勤单位老师多,房子分不过来。谁想住宽敞点就自己出钱租或者买。无论租或者买单位都有补贴。买单位的房也便宜。不然就听单位安排。”   刘宁的姐听出来了:“房子非买不可?”   叶烦眉头一挑,看来在这个饭店见面不是因为重视她小姑子。   叶烦家住房宽敞,当然有商量的余地。但是对刘家没有。叶烦笑着点头:“这是前提。”   “不买呢?”刘宁的姐又问。   叶烦面色不变地道出底线:“婚后一个月内不买房就办离婚。”   耿致勤不禁惊呼:“三嫂——”   “你闭嘴!”叶烦收起笑容,“偷偷摸摸谈对象我就想数落你。谈的对象没房我也想数落你。考虑到小刘工作稳定,你俩处得好我忍了。房子必须买!”转向刘家四口,“不然这事没得谈!耿致勤,敢跟我用拖延术,认为结了婚了不买我也没办法,我让你哥打断你的腿!大不了我请两个保姆伺候你一辈子!有能耐就试试!”   耿致勤吓得打个哆嗦。   刘家四口也不由得打个哆嗦,感觉这番话是对他们说的。   张家有个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张小军,张大爷都能拿出两千多块钱。刘家肯定能拿出两千。这笔钱或许是他们全部存款。如果叶烦因为刘家要掏干家底就同情他们后退一步,以后耿致勤在刘家受了委屈可没人同情她。   叶烦原本没打算今天提,现在情况有变,叶烦盯着问刘宁:“婚后打算每月给你父母多少钱?给多了让小勤跟你节衣缩食也不行。不要心存侥幸,生了孩子我也能把你俩闹离婚!”   刘宁的姐受不了:“他孝顺父母是应该的。”   “我也没说一分不给。你激动什么?”叶烦十分困惑。   刘宁的姐想想叶烦的话,确实没说不准孝顺父母,“每月二十。”   叶烦点头:“可以。老人病了医药费自己出。我婆婆病了医药费也自己出。她不用小勤的钱,刘叔刘婶也别用,公平吧?”   刘宁的姐顿时觉着叶烦不可理喻:“我爸妈只有这一个儿子。”言外之意他不负担谁负担。   叶烦失笑:“我发现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我说小勤又没提你弟。”   刘宁的姐想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   叶烦看着刘宁说:“你父母供你上大学,你想怎么孝顺照顾都行。不许对小勤说,我父母养我这么大不容易,你应该伺候我父母。有了孩子叫我婆婆照顾,等我婆婆老了,她照顾我婆婆。这么说吧,谁的爸妈谁负责。”   耿致勤觉着她三嫂有点不讲情面:“三嫂——”   “让你说话了吗?”叶烦扭头。   耿致勤吓得闭嘴。   叶烦看着刘宁:“成就成,不成这顿我请了。”说完就到门口催菜。   刘宁趁机看耿致勤,仿佛问你三嫂怎么这样的,又看起来想解释什么。耿致勤摇摇头,一副我也不知道她会这样说的样子。   杨孟夏刚到婆家听说耿致勤找个大杂院的凤凰还奇怪,就算是凤凰也是大杂院的,叶烦居然没意见吗。   现在明白了,跟耿致勤废话不如跟刘家当面锣对面鼓。刘家娶不起可不能怪叶烦反对。   不愧是人精啊。杨孟夏心里感叹,不由得笑了,“刘叔,刘婶,我这个弟妹小时候说一不二惯了,脾气硬,说话不好听,但也是为小勤着想,毕竟她和老三结婚的时候小勤十来岁,小勤是她看着长大的。请你们谅解。”   刘母看问于文桃:“这事您怎么看?”   于文桃此刻想骂叶烦,干嘛不早点告诉自己她是这样打算的。早知道是这样自己还愁什么啊。   于文桃:“我没上过几天学,啥也不懂,老三媳妇学历高有远见,我听她的。”   叶烦坐回到大嫂和小勤中间,服务员送来两份凉菜。叶烦起身往刘家对面放一份,一份放到她婆婆面前。   叶烦神色坦然,仿佛刚才严词厉色的人不是她。   刘父看到她气定神闲的样子感觉窝火,可是一想到大女儿还在农村受罪,唯有耿家能把她的户口调回城里,刘父挤出一丝笑:“小勤的三嫂,就算房子两家合买,买的还是单位福利房,也要几千块钱——”   叶烦打断:“六十平的房子市价才一万二。讲讲价的话一万出头就能拿下来。你说的几千是市场价。福利房打对折,你家出三千用不完。”   刘母期期艾艾地说:“三千也不少啊。”   叶烦:“您二位双职工,拿不出三千块?”   刘宁的二姐不禁说:“小勤不是有房?”   耿致勤下意识问:“我?”   叶烦:“你记错了,小勤没房。”   刘宁的二姐朝于文桃看去,她不是有一处大房子吗。   于文桃瞪一眼叶烦,让我说中了吧。   叶烦神色淡定地说:“你是说我婆婆的房子啊?我婆婆确实买过一套。那套房子给我家大宝了。我们现在的房子小,大宝成家立业肯定需要房子。趁着合适就先买下来,以后大宝不在这边卖了到他工作单位附近买也不迟。”   耿致勤眉头微皱,怎么跟三嫂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叶烦:“刘宁,这是你和小琴的事,你怎么想的?”   刘宁的衣服被他姐拽一下:“这事太突然,我们需要回去商量商量。”   叶烦看到服务员端着菜进来:“那就先吃饭。”扭头端菜瞥到小姑子欲言又止,“耿致勤,别再给我添堵。”   耿致勤见大嫂和她妈都不吭声,以为三人商量好的。她一个人哪敢跟三个人对着干,吓得低头吃菜。   最后一个菜上来,叶烦就说出去拿几瓶饮料。叶烦拿了几瓶饮料,也顺便把账结了。   饭后出去结账,刘宁一听付过了脸色煞白。耿致勤想问她怎么了,叶烦一把把她拽走。杨梦夏温温柔柔打圆场:“叶烦平时抠得很,难得大方一回让她请。”随后又跟一家四口一一道别。   刘父望着四人的背影叹气道:“小宁,我看算了吧。”   刘宁沉默不语。他二姐道:“我不信婚后不买房她真敢打断耿致勤的腿。”   耿致勤和刘宁谈了一年,期间刘父问过刘宁耿家反不反对。刘宁说耿家对他满意,耿致勤的侄子也喜欢他。刘父就以为这事妥了,没想到人家只是不舍得责备刁难自家人。   刘父提醒二女儿:“说话的是三嫂。”   刘家老二不明所以:“我知道是她三嫂。”   “她三个哥哥还没出面呢。”刘父言外之意,不打断她的腿,能让刘家脱一层皮。   刘宁二姐笑:“耿致勤愿意,她三个哥哥不同意也没办法。生米煮成熟饭——”   刘母:“孩子生了都能闹离婚,煮成饭有什么用。”   刘宁二姐噎住。   耿致勤没消停:“三嫂,你刚才不应该——”   叶烦:“你经常卖东西,还不懂先说个虚价?谁一上来就把底牌亮出来?再说了,三千块钱算为难他?张小军结婚花了多少钱?娶个什么东西?张家还是独门独院呢。刘家又是什么条件?要跟王爱荷比,刘家应该照着张小军办婚事,再出两千块钱买房。不过王爱荷不懂事,我们不能学她,所以我说除了房子其他的都由他们。”   “可是你说每月给——”   叶烦又问:“张小军每月给他爹妈多少钱?”   张小军搬出去一分不给。比照张小军,每月给老两口二十块钱很多。   比照别人家,二十块钱也不少。叶烦家西边大爷一家每月用二十多块钱。最近儿媳妇帮叶烦卖衣服有了进账才舍得偶尔买炖肉,经常买几斤鸡蛋给孩子补身体。   杨孟夏拉住耿致勤的手臂:“你三嫂态度强硬,他二姐才不敢欺负你。还没结婚就惦记于姨的房子,你三嫂不把她震慑住,以后三天两头去你家要这要那,你烦不烦?”   叶烦看到公交车来了先上车。   于文桃:“小勤,你三嫂嘴上说以后谁的父母谁照顾,真到那一天我们不可能不叫你去医院。你三嫂不提的话,他们会觉着你嫁到刘家就是刘家的人,就像小芬婆家。小芬婆家要不是怕小弟,敢把她当使唤丫头。”   “我大不了离婚。”耿致勤道。   杨孟夏:“受了罪再离婚遭的罪就消失了?”   耿致勤沉默不语。   叶烦等她们上来就说:“小勤,我的态度是你三哥的态度,大嫂的态度是大哥的态度。你自己考虑吧。”   杨孟夏点头:“大宝给森森写信什么都说,你大哥知道你处对象了。要不是离得远他不能离开太久,这次就跟我回来见见。”   耿致勤记事时耿大哥大学快毕业了,在耿致勤眼里大哥就是巨人。后来耿大哥调走,每次回来都很严肃,最近几年位高权重气势上来,以至于他淡淡地瞥一眼耿致勤都害怕。   闻言耿致勤不敢抱怨。   翌日早饭后,耿致勤趁着她嫂子帮人拿货记账偷偷溜出去,于文桃在正房看到这一幕叹气:“闺女外向!”   “小刘单看人很不错。”杨孟夏在收拾行李,有叶烦给她留的衣服鞋子,给耿大哥留的冬衣,留他下乡视察穿。看起来不多,把她和耿森森带来的行李装进去,一个编织袋满满的。   于文桃:“他会不会就这么拖着?小勤比人家大三岁,他拖得起,小勤拖不起。”   杨孟夏道:“刘宁那样的家庭能考上大学,可见是个心气高的。他不可能往下将就。可是比咱家条件好的,机关部队的青年才俊还不随便挑?”   “那刘宁将来有本事——”   杨孟夏:“你想这些真没必要。张小明的媳妇,头婚门当户对也离了。这是你告诉我的吧?说不定没等刘宁当官小勤就跟他离了。”   耿森森点头:“对啊。奶奶,你看我婶,跟昨天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第108章 分了   于文桃没好气地说:“我有你婶那么淡定我还是她了呢。”   耿森森呼吸一顿, 不想被怼,他不敢说决定权在自家, 有啥好愁的,“不看我婶,你看我妈,见小姑出去能装看不见。”   于文桃有点不想理他:“你妈在机关单位上过班,现在是班主任,懂得不比你婶少,我是个唱戏的!”   耿森森顿时觉着聊不下去,“你就愁吧。妈, 几点的票?”   杨孟夏递给他,耿森森一看傍晚的票, 时间还早,就去找大宝和犇犇玩。   再说耿致勤, 从家里出来就去公园, 刘宁跟她有默契的话一定会在以前常去的公园等她。   到了叶烦家南边公园里头, 耿致勤在树下看到刘宁就不由得露出笑意。   刘宁在身旁垫一张报纸让耿致勤坐下:“昨天回去你三嫂有没有数落你?”   耿致勤先叹一口气:“我三嫂不是一般人啊。到家只字不提, 像跟朋友出去吃顿饭似的。我妈数落我不懂事让她心烦, 三嫂还替我说话, 说我心里有数。”   刘宁也想叹气:“这就难办了。”   “对啊。她骂我一顿出出气,态度软下来我们的事好办。”耿致勤道。   刘宁:“那伯母呢?”   耿致勤摇头:“我妈指望不上。我妈怕我大哥,其次是我三嫂。昨天你看见了, 我大嫂去了,大嫂能代表大哥, 三嫂还在, 我妈认为不必买房也不敢反对。何况我妈还认为结婚要有自己的房子。”   “你也想买房?”   耿致勤不想跟刘宁分手,不希望被误会, 干脆反问:“出生没得选在大杂院里住几十年,现在有条件你不想住宽敞点?”   “几千块钱太多。”刘宁当然想买房,可是他家只有几千块,父母存了大半辈子,全拿出来刘宁心慌,压力如山大,“能不能过几年,我们手头宽裕再买?”   耿致勤:“先结婚啊?”   “婚后两年我们存点钱,再让你家和我家帮衬一点?”刘宁又说,“我们自己有钱就不需要伯母掏三千那么多。”   这两年不要孩子,她和刘宁住学校分的一间宿舍不会像三嫂说的那么拥挤。耿致勤实话说:“我觉着可以。我妈可能也同意。但是我们同意没用啊。”   刘宁不禁着急:“又不是没地方住,干嘛这么着急买房?何况还不许我孝顺父母。”   “我三嫂没这样说。”耿致勤此时此刻依然认为叶烦过分也不许别人诋毁她。   以前她刚到供销社什么都不懂,叶烦手把手教她。她在家没法备考,在叶烦家住半年,叶烦也没亏着她。现在做生意,她想赚钱叶烦就给她留一份。这些事耿致勤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耿致勤道:“三嫂同意你尽孝。是说我以后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结了婚我们就是一家人。”刘宁道。   耿致勤皱眉,他什么意思啊。难道真被她妈说中,刘家跟小芬婆家一个德行。耿致勤心里不痛快:“现在讲究独生子女,如果我生个女儿嫁出去,不事先说好,我们和男方父母都病了,他俩去男方家,谁管我们死活?”   老师只能生一个孩子,刘宁没法说再生一个。如果不先说好,他和耿致勤跟亲家同时生病,生的是儿子也有可能跟儿媳妇去伺候亲家。   耿致勤的话不算无理取闹,刘宁问:“伯母不是跟你三哥三嫂住一起吗?”意思是他们不能伺候老人吗。   耿致勤对他愈发失望:“我妈不是我三哥亲妈,大宝和二宝是我嫂子的妈带大的,三嫂不欠我妈什么。再说了,她那么忙哪有空伺候。”想起有次她三嫂无意间说的一句话,“现在我妈给全家做饭,接送二宝,三嫂说以后我妈病了钱不够用,三嫂出医药费我出力。她娘家那边她请保姆,其他人出力。”   刘宁没想到叶烦向他家提这样的要求,自己也这么办,“如果伯母病了,我们正好带毕业班没空照顾怎么办?”   耿致勤:“请保姆啊。三嫂出钱,一个不够就找俩。”   刘宁心里复杂,心说有钱真好,“难怪你三嫂敢说伯母以后由你伺候。”   耿致勤:“你父母老了可以跟你姐你妹轮流照顾啊。”   刘宁闻言明白,耿致勤听她三嫂的,以后各管各的父母,“我家暂时拿不出三千块钱,你三嫂会叫我们分手吗?”   耿致勤摇头:“我要结婚三嫂也不会阻止,但结婚后可能遇到的事不是我们能承受的。三哥听我三嫂的,她让三哥打断我的腿,三哥可能把我带到医院门口打断,然后送医院里救治。就算能恢复如初,我不得受罪啊。”   刘宁张口结舌:“她——不是气话啊?”   耿致勤:“三嫂很理智,不说气话。”   刘宁长这么大没见过叶烦这样的,心说难道这就是高干子弟的底气吗。   “你三嫂太厉害了吧?”刘宁说出这句话满心复杂。   耿致勤点头:“三嫂也没要求我必须什么时候结婚。三哥说想结结不想结不结。三嫂一个姐妹跟她同龄,连个对象都没有,三嫂都没催过。”   刘宁的妹妹比他小几岁,不出意外年底结婚,他父母还说不结婚万一出了变故他妹年龄大了不好找对象。刘宁想起昨天下午他姐说“拖”,拖一两年,拖到耿致勤三十岁,耿家就不敢这么强硬。   刘宁想苦笑,人家都接受耿致勤单身到老,还怕他拖吗。   这招也就对他姐他妹有用。   谈婚论嫁这事让刘宁措手不及,也给了耿致勤一闷棍。   刘宁上大学没用家里一分钱,学校有补贴,刘宁妹妹上卫校也不用花钱。刘宁二姐早早嫁人,大姐远在农村,不用家里补贴——刘宁跟耿致勤聊过自家情况,说他大姐在东北很好,二姐嫁的高级技工生活不错。   就算刘宁的妹妹不往家里交钱,刘家不如叶烦西边邻居勤俭,这些年下来也有四五千。   耿致勤一想到刘家不是没钱,只是没那么舍得心头就难受,过一会她就说她偷跑出来的,需要赶紧回去。   回到家中也没人问耿致勤去哪儿了。耿致勤心里空落落的,不敢往叶烦跟前凑,就搬个板凳,拿个冰棒,坐在她大嫂身边吃冰棒。   耿磊磊出生前杨孟夏经常带耿致勤。杨孟夏不如叶烦冷静,见耿致勤神色不对就不由得关心:“要不要和我聊聊?”   耿致勤不知从何说起,思索一会才说:“虽说刘宁家在大杂院,其实比张大爷家好多了。张大爷身体不好,张大妈没退休金,以前还有小弟上高中。刘宁父母有退休金,他妹上的卫校,他姐结婚没用家里的钱,我感觉他家都能拿出五千块。”   杨孟夏:“就算存款六千,叫他家出三千,也是他家一半积蓄啊。再说了,你说刘宁家没什么负担,他父母肯定也清楚。再加上刘宁工作稳定相貌堂堂,这种条件在他父母看来两百块钱就能把儿媳妇娶到家。可是你三嫂张口就是三千,十五倍,他父母不乐意很正常。”   “那咋办?”   杨孟夏道:“一是分,二是你学王爱荷嫁过去之后就大闹一场,让他父母乖乖买房,三是等着被你三哥打断腿。”   耿致勤迟疑道:“可是分手,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尴尬啊。”   杨孟夏:“卉卉不是准备读研?你跟着卉卉补一年,明年到秋跟她一起读研,毕业后留校任教,你在大学他在高中,不刻意约到一起,想见也见不着。”   耿致勤皱眉:“我都二十九了啊。”   “你三嫂上大学那年三十一岁。”杨孟夏道,“不想继续深造,回头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以前的同事把你调走。不用因此难为情,你师大毕业,无论去哪个高中人家都抢着要。”   耿致勤犹豫片刻:“我想想吧。”   “去于姨屋里吧。她屋里有风扇。”杨孟夏道。   耿致勤一到于文桃屋里,于文桃就从院门过道下来到正房,问杨孟夏耿致勤怎么想的。   杨孟夏:“她怎么想的不重要。我们不妥协这事成不了。”   于文桃:“她非要嫁呢?”   杨孟夏摇头:“您态度坚定,以小勤的脾气她不敢非刘宁不嫁。”说完朝南边招招手。   叶烦家院门过道南北通风很阴凉舒服,叶烦和几个小的都在过道下。大宝率先看到:“妈妈,大妈叫你。”   叶烦放下专业书:“二宝,要下棋就好好下,不许跟哥哥耍赖。”   二宝摇头;“我没耍赖。”问耿磊磊,“我耍赖了吗?”   耿磊磊懒得跟小丫头计较:“小婶,二宝跟我玩呢。”   叶烦瞪一眼闺女才去正房。   杨孟夏等叶烦坐下就告诉她,刘宁看起来不想买房。   叶烦点头:“正常。现在无论哪个单位的职工都认为单位不敢让他们睡大街,工龄到了必须分房。可是哪有那么多必须啊。”   杨孟夏:“你大哥也说过房子的问题。效益不好的单位真负担不起。”   于文桃问:“刘宁父母双职工,单位没房吗?”   叶烦:“有房可能也是一间宿舍。他二姐没下乡应该是接的他爸或他妈的班。以他姐的年龄和工龄只能住集体宿舍,他二姐不想住的话,那间宿舍十有八九他姐在住。”   于文桃不禁问:“他父母工作一辈子分到一间宿舍给他姐,他姐还反对给他买房?”   叶烦:“你别激动,房子给他姐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您愿意跟刘家当亲家,我就叫魏建设去刘家附近卖衣服,顺便打听打听。不想当亲家管他们把房子给谁。”   “换作是你你想不想?”于文桃问。   叶烦笑着问:“听实话?我不会跟刘宁处对象。”   于文桃顿时语塞。   杨孟夏想笑:“于姨,让小勤自己决定吧。”   叶烦:“小勤跟刘宁谈了一年,黏糊劲快过了。现在又因为房子产生分歧,她能撑到明年这个时候不分手,后面那个房子我送给刘宁。”   杨孟夏诧异:“难怪你不着急。”   叶烦笑:“我就算不提房子,任由小勤嫁过去,他俩也过不长。咱家三天两头一顿肉一顿鱼,煮面条应该放个荷包蛋,不然寡淡,刘宁这么吃过?吃不到一个锅里,婚后过了蜜月期就得产生分歧要离婚。”   于文桃疑不明白:“你知道他俩结了婚过不长还吓唬她?”   “结了婚再离不麻烦?”叶烦问,“未婚好找对象,还是结了婚再离好找?”   于文桃恍然大悟:“这事我不管了。”   叶烦无语又好笑:“谁让你管?对了,我后天上午去南方进深秋的衣服和冬衣。”   于文桃点点头表示知道,朝南边喊卉卉洗菜。   耿磊磊跟二宝下棋累,立刻起来:“二宝,我去给奶奶搭把手,让森森陪你玩儿。”   二宝点头:“森森哥,我们下棋。”   耿森森:“我不会跳棋。”   “我教你。”   耿森森心说,你没看出我不想和你玩吗。   二宝当然看出来了,可是森森哥自己不说,难道要她替他说吗。   大宝坐到妹妹对面:“森森哥都要走了,放过他吧。耿二宝,敢跟我耍赖我打你啊。”   二宝跟哥哥下棋从不耍赖。可惜哥哥觉着跳棋幼稚,今年都不陪她玩。二宝觉着挺有趣,不需要思考太久,又要思考一下,遇到突发情况速战速决还不耽误事。   饭后,叶烦帮杨孟夏检查一遍行李,确定没有疏漏就问要不要带点吃的。   杨孟夏摇头:“太热无论带什么过一夜都会臭。”   叶烦:“那我洗几个番茄黄瓜,再带几个小香瓜?”   杨孟夏拒绝:“太重。”   叶烦:“我跟张小明说过今天他早点回来,我和他送你和森森上车。”   “那带点吧。”杨孟夏同意,叶烦骑车出去买香瓜,又买几瓶水。   大宝和二宝知道是给堂哥和大妈准备的也没闹着要喝。他俩也能忍住不喝。比如前一日喝多了闹肚子,第二天好了,叶烦把好吃的放大宝和二宝嘴边,俩孩子都能忍住。   母子俩临走时大宝和二宝抓住杨孟夏的手臂不放。   叶烦挑眉:“不舍得大妈?”   二宝不舍得:“大妈,啥时候还来啊?”   “明年暑假吧。”杨孟夏抽出手摸摸小侄女的脑袋,突然想起一件事,“叶烦,高中改三年制,你知道吗?”   叶烦不知道:“小勤没说。”   “可能因为她教高一,又是年轻老师,还没通知到她。我们高中教研组几个月前就收到通知。今年高考落榜的学生可以在校读高三,今年升高二的学生明年和后年都可以参加高考。”   大宝指着自己:“今年升高二说的不就是我吗?”   叶烦:“那你要不要上高三?”   “我听妈妈的。”   叶烦:“上高三吧。妈妈担心你太早上大学顾不好自己。”   于文桃:“不去外地不就行了。”   叶烦想到自己母校,耿磊磊的学校,又想到首都航空航天大学,无论大宝对哪所学校感兴趣都可以经常回家:“你说得对。大宝,回头想想对哪个专业感兴趣,在咱家周围选一个。”   大宝想说没事的,上面开始严打,火车上和街上肯定比以前好很多。可是他的小身板,小腿没有爸爸的手臂结实,如果一个像爸爸那么高的人欺负他,他只有挨打的份。   “我要和爸爸商量商量。”大宝道。   叶烦看到张小明开车过来:“那等爸爸回来你问问她。我去送你大妈,你们不许乱跑。”   大宝挥挥手:“大妈,明年你早点来,我和二宝去你家避暑。”   杨孟夏点头:“一放暑假就来接你们。”   二宝立刻催大妈快走。   杨孟夏乐不可支。   翌日上午,于家村的人来叶烦家拿货,叶烦告诉他们她要去南方。   出发那天依然是于家村六个兄弟跟叶烦同行。   之前叶烦告诉苏远航多看国外电影,苏远航就托同学找片子找杂志。考虑到大众审美和接受度,服装厂没敢尝试奇装异服。   考虑到东西方文化差异,又担心就算常规款市民也无法接受。   叶烦到杭城最大服装厂看到一排排风衣直筒裤,非常满意。随后又到一个工厂看到很多各种款式和颜色的毛衣,叶烦也要走一半。   在这边装三个车皮,到甬城拉一车。叶烦赚的钱和本钱再次用光。陪她去的六人心说,比不了,这魄力就比不了。   六人回到村里又忍不住跟亲人感叹叶烦胆子大。而他们也知道树大招风,所以村民问卖衣服赚不赚钱,他们只说看情况,运气好了赚钱,生意不好还不如卖猪肉。   魏建设对叶烦这次拿的货非常满意。不过叶烦没让他卖。   九月中旬,叶烦才把货放出来。这个时候秋风凉,周末市民出来就打算去商店看看,然而还没到商店就被路边的各种衣服吸引过去。   秋衣冬衣比夏天的衣服贵,市民又看质量不错,版型好,款式只在电视里见过,就算觉着价格很高,也认为一分价钱一分货,都没怎么还价。   现在于文桃也知道怎么拿货,叶烦偶尔要早点去学校,于文桃就在家等人拿货。   期间叶烦没问过耿致勤和刘宁的情况。   叶烦如果三天两头追问耿致勤刘家怎么想的,耿致勤肯定烦躁,还认为嫂子管得宽,说不定偷偷拿着户口本结婚。   叶烦不管不问,她忐忑不安,刘宁聊起房子彩礼,她反而烦躁。叶烦交给耿卉卉一个任务,让耿卉卉出面问耿致勤要不要读研。   十一过后,耿致勤决定读研。她变忙了,刘宁自然有所察觉,旁敲侧击发现此事,而耿致勤一旦考上,毕业后肯定会留校任教,届时不提家世,只提个人情况,他也配不上耿致勤。   耿致勤学校在南他在北,平时不方便见面,感情变淡,能要多久不分手。   周末,刘宁回到家就提出买房。   刘家认为耿家瞧不上刘家,耿致勤嫁给刘宁,耿家也不会出面把刘宁大姐的户口迁进城。既然这样,不如找个身高相貌工作都跟耿致勤差不多,家世比她低一点,比如街道主任的女儿,工厂主任的女儿,说不定还能帮一把二女儿和小女儿。   刘宁父母跟两个女儿商量商量,都认为应该这样。所以刘宁的提议不但被拒绝,全家都劝他分手。   刘宁气得回学校,他二姐把他的照片给同事。   十月下旬,刘宁周末到家,家里有个陌生女子——刘宁相亲对象。   刘宁掉头就走。到了外面很茫然,姐妹亲戚都支持他和耿致勤分手,他谁家也不能去。刘宁回到学校宿舍,非首都老师周末没法回家,在宿舍院里洗衣服,看到他突然回来,就问他是不是忘了带什么东西。   同事的未婚妻是首都本地人,元旦结婚。刘宁见过同事的未婚妻,个不高,长相一般,普通工人,虽然同事是大专毕业,长相和个头都不出众,女方也配不上他。   刘宁跟同事聊几句就问怎么不找个同校女老师。同事很诧异,是他不想找吗?同校女老师有更好的选择啊。不想倒插门太委屈自己,那只能找个条件一般的。   同事表情太好懂,刘宁瞬间明白,然后就把他目前遇到的困难告诉同事。   同事直白地告诉他耿致勤的家人没错,他家人也没错,出现分歧只是立场不同。还有一点不同,耿致勤的嫂子真为她着想,刘宁家人把他当成全家唯一希望,希望他的婚事能利益最大化。   刘宁问:“只能二选一?”   同事比刘宁大几岁,对世俗人情比他懂得多:“你敢以死相逼,你父母肯定不敢跟你犟。否则不论你说什么,他们和亲戚都会轮番上阵劝说,还有可能找到耿家,让耿致勤跟你分手。”   刘宁沉默许久,又坐车回家。   翌日傍晚,叶烦学校那么忙都回来了,耿致勤还没回来,于文桃着急,问大宝“你姑今天几节课?”   大宝:“别等了,跟刘宁约会去了。”   “约会也不能晚上不回来。”于文桃又问,“去哪儿?我去找她。”   大宝摇头:“小姑那么大的人丢不了。妈妈,你什么时候去南方?给我买个洋气的围巾和帽子。你以前给我织的好幼稚,同学都笑话我。”   叶烦:“你同学没有,典型的酸葡萄心理。”   大宝:“我分得清是不是真笑话我。”   叶烦点头:“我还想过几天带你俩照相,留下你俩十来岁的样子。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妈妈——”大宝想照相,闻言气得瞪眼,“你就不能痛痛快快答应我一次啊?”   叶烦笑:“你老老实实穿你这个年龄的服饰,别管同学怎么想,我给你们几个一人买两顶棒球帽?”   二宝让哥哥快点答应。   大宝问:“我们几个是几个?”   “你哥哥姐姐妹妹都有。”   耿磊磊和耿森森对大宝很好,犇犇上大学前无论去哪玩都带着大宝,耿卉卉经常帮二宝洗衣服刷鞋:“成交!”   叶烦去做饭。   于文桃跟她到厨房:“我还是出去找找吧。”   叶烦:“小勤今天这么反常,不是要跟刘宁结婚就是决定分手。你且等着吧。”   饭菜做好,叶烦正要叫大宝二宝洗手,耿致勤推着车子进来,眼睛通红,显然哭过。   叶烦给婆婆使个眼色。   于文桃把闺女拉回自己屋里询问怎么回事,耿致勤一边哭一边说刘宁在中间左右为难。   等她说完,于文桃差点说“房子算了”,幸好及时止住,让她好好休息。于文桃到正房一脸无奈地说:“你猜对了。”   叶烦:“你放心了?”   于文桃叹气:“老三他们几个找对象都是见成就成,到了她这里怎么这么麻烦?”   大宝:“一样米养百样人啊。奶奶,你的口头禅。”   叶烦夹一块鸡蛋塞儿子嘴里。   大宝吓了一跳,捂住嘴巴说:“妈妈,我很大了,不要喂我吃饭。你想照顾宝宝喂二宝。”   二宝:“我也大了啊。”   叶烦一脸幽怨:“是呀。你俩都大了,不需要妈妈,妈妈老了。”   大宝翻个白眼,端着碗出去。   二宝夹一点菜放碗里,也端着碗出去。   叶烦气笑了:“他们不吃咱吃。”   饭后叶烦也没去关心耿致勤,这桩婚事告吹她功不可没,到小姑子跟前无论讲什么,叶烦都会给人一种得意的感觉。   叶烦该干嘛干嘛,就跟不知道这事一样。   十一月中旬,耿致晔回来,还是被人送回来的。晚上,正房只有他俩,叶烦问:“消失两个月去外地了吧?”   耿致晔笑笑:“前几天部队叫我选房,离咱家两公里,那边跟这边到部队的距离差不多,我就说先给有需要的人。”   叶烦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便知道他最近不在首都:“没人说你虚伪吧?”   耿致晔摇头:“都调侃我恋家。也有人调侃我高风亮节。不过空出一个名额,大家高兴也是真高兴。小勤那边什么时候买房?”   叶烦:“分了。”   耿致晔愣了一下,失笑道:“张大爷家那么拥挤,王爱荷要买房他都觉着没必要。你在谈婚事的时候提房子,人家肯定觉着你故意的。就算想买,为了不被你压一头也会拒绝。”   叶烦不这样认为:“如果大宝结婚,人家要啥我给啥,前提别把我当冤大头。”   耿致晔脱鞋上床:“叶烦烦,不能用你的标准要求别人啊。”   叶烦关上房门:“我提的那些要求,除了房子,其他都是根据刘家人态度改的。他父亲如果像张大爷那么和气,他姐妹像张小芬一样老实,我可以叫于姨出全款。” 第109章 未来合伙人   耿致晔在外训练两个月, 回到家只想休息,一见叶烦要认真起来, 立刻说:“分都分了,我俩没必要为这事争高低。睡觉!”伸手把她拉床上。   叶烦吓一跳,低声说:“轻点。”   “怕什么。”叶烦隔壁住着李大妈,但隔了两堵墙,隔音效果极好。旁边是厨房,也不用担心大宝听见。   耿致晔放下床帐,叶烦赶紧把在床帐外的灯关上,无奈地朝他身上捶一下。   ……   翌日清晨, 叶烦家刚做好饭,门口来了一辆绿吉普, 叶烦叫大宝送一杯豆浆过去。警卫员摇摇头表示不要,大宝打开车门放他腿上就跑。   到屋里大宝就汇报:“那个叔叔还不好意思呢。”   叶烦问耿致晔:“部队不许你自己开车回来?”   耿致晔:“昨天身体疲惫不敢驾驶。”   叶烦神色古怪地瞥他一眼, 昨晚可一点也不疲惫。   耿致晔见状笑笑, 拿四个包子, 把豆浆倒杯子里:“走了。”   叶烦:“等人家喝完再走。”   “回去再喝。”耿致晔把大宝送过去的杯盖带上, 到车上就让警卫员把盖盖上。   警卫员正好不饿不渴, 盖好盖把杯子放副驾上就驱车回部队。   耿致晔前脚刚走, 后脚有人送来一份请柬。于文桃把送请柬的人送走,回来便问哪天办喜事。叶烦打开:“公历十二月十一。大宝,看看日历是不是周末。”   大宝把墙上的日历拿下来, 叶烦往后翻:“是周末。”   于文桃:“你去吧。我懒得应付那些官太太。”   说得好像你不是官太太一样。叶烦准备把请柬放好,看到新娘名字不禁睁大眼。二宝见状好奇:“怎么啦?”   叶烦眨眨眼睛, 确定没看错, 问于文桃:“新娘蒋苹,新郎不是头婚吧?”   于文桃下意识问:“蒋苹怎么了?”   叶烦说出“张小明”三个字, 于文桃瞬间想到蒋苹只比叶烦小一岁,三十多岁了。蒋苹连张小明都看不上,能让她看上的肯定比张小明条件好,可是比张小明条件好的不可能三十多了还没结婚。   如果男方二十多岁,条件不错,更没理由选蒋苹。如果男方为了蒋家人脉,蒋苹绝不会嫁。   所以蒋苹的对象有可能结过婚。   二婚还办婚礼,吃相真难看。于文桃问:“男方叫什么?”   叶烦诧异:“你不认识?”   “以前都是你公公去,我跟他们不熟。送请柬的又不是新郎本人,他只说他哥结婚,我哪知道新郎叫啥。”   叶烦:“你知道给多少钱吗?”   于文桃回去拿账本,上面没有男方的名字,“难道头婚没办事?”   叶烦:“如果跟我年龄相仿,那个年代只领证不办事也正常。其他人给多少?”   于文桃看到“程振华”,“程石头结婚你公公给两块,其他人也是两块。可能商量好的大家都两块。你带一张十块和一张五块的,看看人家给多少。”   叶烦看儿子女儿:“你俩去不去?”   大宝摇头:“我不要走亲戚。”   叶烦:“那要不要去姥姥家?”   “姥姥跟亲戚不一样。”大宝很认真地说。   叶烦:“周末跟二宝去姥姥家?”   大宝摇头:“二宝会被坏蛋抱走。元旦妈妈放假我们一起去。”   叶烦看一下手腕上的表,时间不早,吃了饭就陪大宝去学校,从大宝学校门口乘公交去学校。   于文桃担心二宝被早上上班的自行车撞到,跟以前一样送她上学。   在婚礼之前,叶烦给服装厂去一封信,建议他们准备过年的服饰。   之前叶烦去南方选品留了各大服装厂销售主任的联系方式,所以不用再麻烦苏远航。   农历十一月初八上午,叶烦把她的衣服拿出来,挑一身最不显眼的换上。   二宝看着妈妈穿着蓝色棉鞋黑色裤子,外套也是蓝色,虽然修身但是现在没人这样穿,所以她满脸嫌弃:“妈妈不是要去吃喜酒吗?怎么穿成这样啊。”   叶烦:“今天是新娘子的日子。她要是认识我,见我穿的比她好看有可能恨我。自己出钱招个敌人不值得。”   二宝嘟着嘴说:“小心眼。”   “自己把内衣洗干净,不许叫姐姐洗。”叶烦道。   二宝点头:“热水烧好我就洗。”   叶烦转向大宝,大宝抢先说:“我在院里看书,不乱跑。”   叶烦放心了,看看兜里的钱,确定带上,便出去坐车。   这几年叶烦替耿致晔参加过几次婚礼,都是十二点开席。叶烦不想去太早,又不能去太晚,所以她掐着时间过去,到“首都饭店”门口正好十一点十分,这个时间点不早也不晚。   叶烦没想到有人跟她一样。程振华夫人盯着她直皱眉:“我以为看错了。你怎么,怎么这身打扮?”一脸的一言难尽,“跟知青下乡刚回来一样。”   叶烦难得不自在:“不是新娘有点特殊吗。”   “不就是蒋苹?你还怕她?”这可不是她认识的叶烦啊。   叶烦:“我现在干的事很容易被打成‘投机倒把’。她不认识我一切好说,万一看出我是小明的邻居,因此讨厌我,又觉得我抢了她的风头,还不得偷偷写举报信啊。”   蒋苹爱分析思考,认出叶烦有可能觉得她不是好人,举报叶烦“投机倒把”可能还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   想到这些,程夫人又说:“可是,别人都穿皮棉鞋,只有你穿布棉鞋,人家皮衣羽绒服,你穿劳动蓝,你也显眼啊。”   叶烦:“我跟大爷大妈坐一桌不显眼。”   程夫人想说什么,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你替你婆婆来的?”   叶烦点头:“看过我婆婆的账本,我和耿致晔结婚他没去,他父亲去了。一会记份子钱也是写我婆婆的名。”   “那你应该跟大爷大妈坐一桌。”程夫人想到自己带两份份子钱,一份公公婆婆的,一份是自家的,“我也可以跟你们坐一桌。”   外面挺冷,叶烦问:“进去?”   “进去吧。”程夫人觉着时间差不多了。   两人进去给了份子钱,就有人安排两人入座。程振华的爱人嘴上说着自己人不必客气,然后拽着叶烦到熟悉的长辈跟前,问能不能收留她俩。   伸手不打笑脸人,几个六十岁左右的大妈让她俩坐下,其中一个大妈盯着叶烦问:“以前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程振华的爱人给大妈们介绍,空军叶将军的女儿,现在是耿家三儿媳。   今天是陆军圈的喜事,虽然跟空军隔一层,而程夫人一提耿致晔的父亲,有人想起来她出席过叶烦和耿致晔的婚礼。   一看不是外人,大妈热情起来,问叶烦在哪儿上班。   叶烦见程振华的爱人想说话就闭嘴让给她。程夫人认为考上京大了不起,立刻跟众人嘚瑟她是大学生,停顿一下才说“京大”。   外地人觉着京大难考,首都本地人也同样认为“京大”高不可攀。除非豁出老脸利用特权把自家孩子安排进去。这年头大部分高干都不好意思这么干,所以听到叶烦自己考的都跟看到大熊猫似的,问她学的什么专业,有没有想过去哪个单位,她婆婆最近身体如何,孩子多大了等等。   直到服务员上菜,热情的大妈们才放过叶烦。   叶烦经常跟大爷大妈打交道不觉着她们烦。大妈们见叶烦没有一丝不耐都觉着她脾气好,吃到自己喜欢的菜就叫叶烦尝尝。   饶是程振华的夫人知道她说叶烦在京大读书会被见多识广的大妈们高看一眼,也没想到她们这么热情。   这些大妈可不是李大妈、张大妈那类普通工人或家庭主妇,一个个都上过战场干过革命。有几位现在还是某单位一二把手。   程夫人听到有人叫她多吃点,心说今儿我算是沾了叶烦的光。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酒宴结束,叶烦跟程振华的爱人到饭店门口就被人叫住。叶烦回头,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同志跑过来:“嫂子!”   叶烦下意识看程夫人,然而程夫人没见过此人,就问:“喊我还是叫叶烦啊?”   “您二位。”男子中等身材,脸面比张小明好看不少,双眼透着精明,不如张小明憨厚。他紧接着又说,“我想跟叶烦嫂子说点事。”   程夫人眼神示意叶烦,我先回去?   叶烦点点头,程夫人便说:“你们聊。”   “到这边吧。”叶烦往旁边退几步,以防挡着别人的路。   男子跟过去就自我介绍。   叶烦听到他叫常光荣,又说他父亲在哪儿高就,母亲在哪个单位等等,叶烦全无印象,估计文革结束后各部门大整顿导致缺人,常家从外地调过来没几年,不然同在一个圈子里,常年在京的程夫人不可能不认识他。   叶烦:“既然知道我叫叶烦,还认识我,肯定打听过我的事,对我有所了解?不如有话直说?”   常光荣眼神一闪,心说真跟传言一样直爽:“听说嫂子又要上学又要照顾孩子,还要请假去南方拿货,经常忙得分身乏术?”   叶烦轻笑:“想帮我分担啊?”   常光荣有点不好意思:“不全是。”   叶烦:“如果你想入这行,可以跟我一起去。本钱不够我可以借给你一万,合作就不必了。”   可是常光荣的目的是跟叶烦合作。   常光荣前些天带着几个朋友,还把放暑假的小舅子带上,到羊城选一堆东西,一半赚钱一半打折卖,所有东西卖完,去掉吃吃喝喝所有费用,每人分九块钱。   后来无论常光荣怎么利诱,几人都不为所动。   常光荣也听朋友们说过谁谁利用父辈人脉倒腾国有资产弄到多少钱。常光荣心动不敢行动,担心被父亲一枪毙了。   常光荣也知道正儿八经的生意需要真本事。他不信叶烦可以他不可以。最近盯着叶烦的货找灵感,然后又去一趟羊城弄一批服饰,依然只卖掉一半,另一半被嫌弃冬天穿不出去。   常光荣让他妻子找叶烦的人买衣服,顺便问问衣服找谁进的。除了跟叶烦去南方的于家村六人,谁也不知道叶烦的东西找谁进的。于家村的人肯定不会说实话,所以他得到的答案是“南方”。   江南也是南,岭南也是南,西南也是南。那么多城市常光荣也没法挨个打听。他妻子叫他找叶烦问问。   常光荣认为大老爷们向女人低头丢人。可是一睁开眼看到堆在家里的货就堵得慌。今儿恰好听到有人叫“叶烦”,常光荣打量她一番,心说这么朴素一大姐选的服饰咋那么好卖呢。   难道真是人家眼光独到。   常光荣眼光不行就算了,他妻子生来盘正条顺能把叶烦比下去,眼光还不如常光荣。   常家其他人眼光可能好一点,但是没人陪他折腾。   最近严打,虽然是“打黑除恶”,常光荣的父亲也担心儿子进去,就给他下最后通牒,再不找个正儿八经的事做就滚回农村老家种地。   生不逢时的常光荣在农村锻炼三年才被批准回城,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常光荣宽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要面子才能赚钱,“您跟我一起也没用,我眼光不行。”说出来顿时觉着心头轻松许多。   叶烦:“我帮你选货啊?”   “怎么好意思麻烦嫂子啊。”常光荣心里是这样想的。   叶烦:“我帮你选不是不行,首都市场这么大我吃不下,你不干也有别人。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常光荣眼睛一亮,不是吧?叶烦这么仗义吗?   叶烦:“可是这行我没打算一直干下去,回头你还是得想别的办法。”   “为什么不干?不是很赚钱吗?”   叶烦突然有个想法。   同学都不信国人能搞出自己的电脑,指不定哪天就奔向资本主义怀抱,叶烦不敢跟他们合伙。可是搞电脑涉及许多产业,研发、生产、组装、销售等等,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如果拉个背景深厚的入伙,同学一看不止叶烦一个人看好这一行,兴许能踏踏实实干下去。   叶烦点头:“赚钱不是因为我聪明,而是现在干的人少。今年有你想加入,明年肯定有别人。回头这边一条街上全是卖服饰的,市场饱和,我想薄利多销都销不出去。”   “听你的意思想过干别的?”   叶烦:“那一行能干一辈子。如果成了,三年后就能赚钱,少则一万多则百万,一年,净利润。”   常光荣要被叶烦说的数字砸晕了。   叶烦:“二十年后你很有可能名利双收,是该行业举足轻重的人物。”   常光荣的心抖了一下:“到了你说的那种程度就不是商人了吧?”   叶烦斟酌片刻:“民族企业家?”   “你要去经济特区办厂?”   叶烦摇头:“现在首都不允许私人办厂,不代表以后也不许。”   “我能问问你打算干什么吗?”   叶烦:“生产电脑。”   常光荣明显感觉自己呼吸停顿一下。   叶烦见他一脸震惊:“肯定不可能一步到位。我可以先生产小东西,积累了资金再扩大。”   “难怪你说能干一辈子。”   叶烦:“如果你想跟我一起干两年,回头可以跟我去拿货。两三年后我没空带你你也别抱怨。”   常光荣:“两三年后我也该锻炼出来。”   叶烦不想泼冷水。以防以后多个仇人,她还是决定先小人后君子:“服饰这个东西不断在变。今年流行喇叭裤不等于明年还流行。明年等你知道流行什么再去进货就只能赚点小钱。赚点小钱你也挺满意,那当我没说。”   赚点小钱就满足,常光荣还不找叶烦合伙了呢。   常光荣想想自己快没时间了,决定先跟叶烦干,两三年后的事两三年后再说:“那麻烦嫂子带我一两年?”   叶烦:“那周六下午去我家等我。不用带换洗衣服,带上洗漱用品,我下了课咱们直接走。”   “带多少钱?”   叶烦:“冬天衣服贵,有钱就带一万,没钱两千也行。带上存折,到那边再取。”   常光荣决定听她的,以后遇到不懂的再问也不迟:“嫂子回家?我送你。”   叶烦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不远处的车,便由他送自己回去。   常光荣走后,于文桃从院里出来:“谁呀?这么好心送你。”   “不是白送的。”叶烦随后把常光荣想跟她合伙的事告诉婆婆。   于文桃皱眉:“早知道我去了。这些人真会搭顺风车。”   叶烦笑着说:“也不是没好处。现在我一家独大很打眼,兴许已经有人准备给我添堵。常家进来,他们一看弄掉我一个是为他人做嫁衣,说不定就收手了。再说,不是常光荣也有别人。跟常家不熟,我可以丁是丁卯是卯。换成耿致晔的朋友,人家会觉着我精明。我帮他们反而不落好。”   “听你这样说还是这个常光荣吧。”于文桃道。   叶烦:“如果常光荣觉着跟我合作不错,我以后想干别的也可以找他。小明憨厚,可以盯着仓库。魏建设机灵,可惜有人给我添堵他无能为力。综合比较起来还是常光荣合适。”   “你想清楚就行。今天喜宴咋样?”于文桃问,“蒋苹认出你了吗?”   叶烦摇头:“本来要去我们那边敬酒,程家嫂子说没人喝酒,新郎说几句客气话就去别的桌。”   于文桃对新郎一家很好奇:“是二婚吗?”   叶烦点头:“听同桌的几个大妈说新郎俩孩子,大的有二宝那么大,小的也不小,夫妻感情不和,分开两三年了。俩孩子都跟他。”   于文桃吸气:“图啥啊。”   叶烦:“新郎家往来无白丁,新郎比张小明高半头,脸面一般般,但人家在机关单位上班。以后起码是市局领导。他的社会地位张小明身价百万也比不了。”   于文桃哼笑一声:“当后娘我比你有发言权。”   “回屋说。”叶烦一看李大妈出来,率先回屋。   于文桃跟进去,边走边说:“俩孩子的妈没了,后娘及格他们就会跟后娘亲。亲妈还在,后娘再好他们都会觉着不如亲妈。”   叶烦点头:“是这样。远了香,近了臭。亲妈偶尔看一次给点钱,孩子会觉着妈好。后娘天天伺候他们,他们反而觉着后娘唠叨烦人。”   “你知道啊?”于文桃很意外。   叶烦:“看咱家也知道。耿致晔每次回来大宝和二宝都扑上去喊爸爸。我回来这么久,他俩有喊一声妈吗?”   大宝从厢房露出小脑袋:“妈妈,我们见到爸爸亲是想爸爸。你不要趁机胡说八道啊。”   “看看,嫌弃我了吧。”叶烦道。   大宝气笑了:“你讲点理吧。”   叶烦问:“在屋里干嘛呢?”   大宝:“写春联啊。你不卖我们和卉卉姐、犇犇哥、磊磊哥卖。”   叶烦提醒他今年可能要便宜点。   大宝点头:“小姑帮我们批红纸的时候问纸厂,说很多人批红纸。我们不要卖很多,一人一天卖十副,一天赚两块钱就行。”   叶烦见他有心理准备便放心不少:“人家卖多少你卖多少。你压价会被打的。”   “知道,知道。”大宝抬手,“你回——妈妈,再帮我买一个存钱罐。”   叶烦诧异:“又满了?儿子,光存不用有意思吗?”   “我的钱不用用你的啊。”大宝道。   叶烦白了他一眼,到对面看到二宝房里没人,估计小丫头在大宝屋里。于文桃朝大宝屋里瞥一眼,叶烦确定二宝确实在他屋里。   叶烦回屋休息。   周六下午,叶烦带七人南下。   常光荣拿到他的车票震惊:“不去羊城?”   叶烦:“这个时候不能去羊城。因为运输不方便,羊城产的衣服供给周边,而羊城最冷十多度,所以最厚的衣服运到首都只能当秋装。”   常光荣张口结舌,想说你不是说衣服来自羊城。忽然想到夏天卖的衣服来自羊城。立冬后的衣服说是南方。   常光荣心说,我真笨!   “杭城也没首都冷吧?”常光荣问。   于家村一个兄弟道:“比首都气温高,但是冷。到了那边你就知道。”   到杭城刚下车常光荣不觉着冷,半夜冻醒,常光荣不得不爬起来穿上厚袜子。第二天他无精打采地问叶烦晚上冷不冷。   叶烦:“这边湿冷不习惯吧?还得在这里住一晚。回头找个盐水瓶灌一瓶热水,晚上被窝里就不冷了。”   早饭后,叶烦带几人去棉服厂和毛衣厂,约定好送货时间,叶烦留常光荣和于家三个兄弟在杭城跟车,她带三人去甬城看裤子西装和外套。   担心年前卖不完,年后不好卖,叶烦算上常光荣的也只进四车货。   到首都,叶烦的货先送回家。常光荣没想过租运输车,可是一车运回去也方便,常光荣就借叶烦租的车,叶烦的租车费也是他付的。   张小明和魏建设等人听说常光荣大有来头,也没反对他加入进来,因为他们也有点担心树大招风,叶烦一个人搞不定。   叶烦进了很多喜庆款,这些衣服平时不好卖,年底很受欢迎。西装和毛衣也卖出去一部分。   腊月二十六晚上,叶烦算账。第二天叶烦带着儿女去百货商店,然后去供销社,买了一堆东西回娘家。   到叶家门口,大宝把身上挎包里小盒子拿出来,二宝抓走一个朝屋里跑:“姥姥?”   “在这儿呢。”   陶春兰的声音从南边传进来。叶烦到院里正好看到她妈从南边屋里出来:“干嘛呢?”   “打扫家具。小慧不许我用抹布。”陶春兰拿掉套袖扔洗衣盆里。   叶烦:“她以前买的那些东西?让她自己收拾。对了,她人呢?”   “靓靓要出去玩,她在家我俩都没法收拾,小慧就带她去公园。”陶春兰让大宝和二宝回屋。   二宝把小盒塞姥姥手里。   陶春兰下意识接住:“什么东西?”   二宝:“姥姥看看就知道啦。”   陶春兰笑着打开,看清里面东西笑容凝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二宝仰头问:“姥姥不喜欢吗?”   陶春兰想哭又想笑:“给我买什么金手镯啊。我都这把年纪了。”   叶烦:“今年有钱。大宝,另一个呢?”   大宝把他手里的盒递过去:“这是给姥爷的。妈妈说谢谢姥爷支持她。姥姥,你下午和我妈妈去银行,妈妈把钱还给姥爷。”   陶春兰打开丈夫的礼物盒,里头是个大金链子,“你爸也没法戴啊。”   叶烦:“放家里。你也不能往外带。我担心流氓砍断你的手。”   陶春兰把盒子合上:“你自己买了吗?”   叶烦点头:“买的多人家还打折呢。”   陶春兰一见闺女没亏着自己:“那我收下。大宝,二宝,想吃什么,姥姥去做饭。”   冬天昼短夜长,叶烦吃过饭出门八点半,从供销社出来十点多,现在快十二点。叶烦闻言拎着菜去厨房:“我做吧。”   陶春兰把东西放屋里,觉着不安全,塞床头边带锁的抽屉里。   吃过午饭叶烦就和她妈去银行。三点左右,叶烦带着俩孩子回家。到家大宝又打开他身上的挎包,兄妹俩一人拿着一个小盒去厢房找于文桃。   天冷于文桃没出去,在床上做鞋,耿卉卉和耿致勤也在罗汉床上。耿卉卉见二宝很是兴奋地跑进来:“什么好东西啊?”   “我妈妈买的。”二宝打开,“奶奶,好不好看?”   大宝打开盒子:“还有一个!”   于文桃的手镯比陶春兰的轻,但叶烦还给她买一条项链,上面坠个小玉石,总价没比叶烦父母的少多少。   于文桃点头:“你妈眼光不错。”   二宝哈哈笑出声。   于文桃不明所以:“笑啥?”   耿卉卉看出来:“给你买的啊。”   “我?”于文桃指着自己。   耿卉卉点头。   二宝说:“妈妈说奶奶给我做饭洗衣服,还送我上学很辛苦。她今年赚到钱,你们都有。”   “除了我还有谁?”   大宝:“还有姥姥姥爷啊。妈妈说没有姥姥姥爷的支持,她只能小打小闹。”   于文桃问过叶烦哪来那么多钱进货,叶烦说她妈把她爸的棺材本给她了。于文桃不舍得把棺材本掏出来,闻言不好意思拈酸吃醋,“你妈自己没买啊?”   二宝:“我妈妈买了,还给我买一个。哥哥,给奶奶看看。”   大宝把二宝的小手链拿出来。   于文桃接过去掂量。   耿卉卉抢先说:“你嫌轻给二宝买个实在的。再给我买一个?还有我小姑。”   于文桃瞪她一眼:“自己买去,又不是没钱!”说完还给二宝,“大宝的呢?”   大宝的是个小玉坠,质地不错,跟二宝的金手链价格差不多。   于文桃叫他俩收起来,理由是他俩贪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弄丢。   大宝和二宝冲她撇一下嘴就拿着东西回屋。   耿卉卉试试她奶奶的手镯:“奶奶,你看我——”   于文桃伸手拽下来。   耿卉卉气无语了:“小气吧。”   “没你妈小气。我把你和犇犇领这么大,你妈给我买过什么?”   耿卉卉白了她一眼:“我妈给你钱了。不会自己买啊?自己不舍得还说人家小气,我看都没你小气。”   耿致挥每次回来不是给于文桃一百就是给两百,一年回来四五次有六七百,比叶烦给的多。于文桃无法反驳,恼羞成怒就叫她出去。   耿卉卉起身:“小姑,我们都走。”   耿致勤一动没动:“我们最近卖对联赚的钱应该能买一个细镯子或者金项链,明儿去商店看看?   耿卉卉问她奶奶去不去。   于文桃感觉跟她去得出血:“不去。明儿回村给我爹娘上坟。后天上午给你爷爷上坟。”   耿致勤不放心她妈一个人回去,第二天就陪她妈去车站。   叶烦在家准备馒头包子,耿卉卉不好意思出去逛街,可是留下帮忙就没法买项链。   叶烦听她嘀咕“年后买没意思”,就问:“你妈今年回来吗?”   耿卉卉:“我妈有可能放假。我爸不好说。”   叶烦:“让你妈买啊。明儿年三十叫二宝戴上,回头就说二宝这么小都有,你这么大了都没一件像样的首饰。”   耿犇犇去正房路过厨房正好听到这句话。他回到大宝屋里叫大宝把吊坠戴上。   翌日上午,楚风禾一个人回来。下午叶烦和婆婆妯娌在正房闲聊天,耿犇犇拽着大宝过去,叫大宝坐到他妈对面。   楚风禾看到大宝脖子上的东西顺嘴问一下,以前怎么没见过。   耿犇犇立刻说:“我婶给大宝买的。妈,好看吧?” 第110章 大闹楚家   楚风禾凑近仔细看看, 小吊坠质地温润:“不错。”   犇犇指着自己脖子:“你看缺点啥?”   楚风禾愣了一瞬,回过神她就觉着不可思议:“你多大了啊。”言外之意, 你还小嘛,居然跟大宝攀比。   犇犇:“我这么大了都没有,你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吗?”   楚风禾哑口无言。   耿犇犇又问:“给不给买?”   “我欠你的?”楚风禾没好气地问。   耿犇犇:“小婶欠大宝的啊?直接说不舍得,凭你是我妈,我也不能怪你吝啬。”   楚风禾气的脱口而出:“我小气!”   耿犇犇噎了一下,点头接受:“好吧。我不如大宝会投胎,摊上个吝啬的娘,我接受——”   “你接受还这么多话?”   耿犇犇:“我说我运气不好也不行?”   “我不想听你说话。”楚风禾道。   耿犇犇道:“那麻烦你忍忍。你不满足我的要求, 我也没义务体谅你。”   “我是你妈!”楚风禾不敢置信:“你跟我算这么清?”   耿犇犇:“我是你儿子,你都不舍得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还反过来怪我?妈,有点不讲理啊。”   “我看是我把你惯坏了。”楚风禾起来就抓他。耿犇犇这两年军校不是白上的, 闪身躲开, 楚风禾扑了个空。耿犇犇摇头叹气, “大人就会这招, 恼羞能怒就动手。可以彰显自己威严的方式那么多, 非选最让人瞧不起的一种。妈, 让我如何尊敬你?”   楚风禾气得指着他:“你给我闭嘴!”   “如果你拿钱砸我,我肯定一动不动。”耿犇犇不闭嘴,耿犇犇小嘴叭叭可会说了。   楚风禾顿时觉着这个年过去她要老五岁:“你现在要吊坠, 以后要别的,我哪有那么多钱满足你?”   耿犇犇:“你说以后, 我还说你以后能得诺贝尔奖, 我无论要啥你都买得起呢。”   “你——”楚风禾好气又想笑:“别跟我胡扯。”   耿犇犇:“一个小吊坠,最多你一个月工资, 你都不舍得,还怪我胡搅蛮缠?妈,在这方面我得向您学习啊。”   楚风禾坐回去:“你就说吧。”   耿犇犇到大宝身边,扒着大宝的肩膀长吁短叹:“人比人得死,妈比妈得扔啊。”   楚风禾气得差点跳起来,眼角余光看到女儿:“你也跟你姐学学。”   换成别的孩子,为了让长辈觉着自己懂事肯定会数落弟弟。不巧耿卉卉不是需要父母认可的小孩,又因为她妈偏向楚家对她妈很不满,耿卉卉一脸幽怨地说:“我不是不想要,一个小吊坠你都不舍得,我说我想要玉手镯,你不得打死我啊。”   楚风禾顿时觉着这对儿女不能要。   “我没你婶有钱。”楚风禾说不过干脆耍赖。   耿犇犇大为震惊:“小婶,听懂了吧?我妈怪你呢。你不给大宝买吊坠,我也想不起来要。”   楚风禾慌忙说:“你你别瞎挑拨!”   “难道我理解错了?”耿犇犇道,“那就是你吝啬啊。妈,又不是什么大缺点,至于这么不敢承认吗?”   楚风禾气得头疼:“我就不该回来陪你们过节。”   耿犇犇:“常年不着家,还怪我变得胡搅蛮缠。你能天天看着我,我会变成这样?”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楚风禾震惊。   耿犇犇:“我未满十八岁,需要监护人,还不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是我的错?”   楚风禾确定她说不过,真说不过:“你大妈也没给磊磊买过。”   耿磊磊在门外靠墙晒太阳,闻言勾头朝屋里说:“二婶,我妈没您工资高,她有心无力。”   楚风禾彻底无语了。   叶烦笑着解释:“二嫂,主要是大宝的吊坠真不贵。你结婚时二哥买的金戒指能换一个吊坠。”   二宝伸出手:“二妈,你看我的,还没有一个大金戒指重。你可以给姐姐买个这样的。”   叶烦担心儿女弄丢了或坏了,所以给二宝买的手链只有几克。给大宝买的吊坠极好也是因为玉籽便宜,还没有二宝的手链贵。   耿犇犇说他妈一个月工资就够了不是说谎,可能都用不完。   楚风禾不买不是因为没钱,耿犇犇不闹才怪。再说了,她几个月回来一次也没给孩子带礼物,虽然孩子都大了,看到堂弟堂妹有他们无心里也不是滋味。   杨梦夏没给耿磊磊买过礼物,但她把钱放叶烦手里,叶烦每月给耿磊磊五十块钱,耿磊磊可以自己买。   楚风禾和耿致挥也给于文桃一千块,让给她每月给俩孙子孙女五十,耿犇犇也没底气闹。   然而二宝把话说到这份上,楚风禾依然不松口,说没带这么多钱。   耿磊磊和耿卉卉翻个白眼去院里,跟堂哥坐一起晒太阳。   楚风禾抱怨他俩脾气大,又跟叶烦说,以后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他们。   叶烦笑着转移话题,问她过年走亲戚的东西准备齐了吗。   楚风禾此次回家带了三包东西,一包是她的换洗衣物,一包是给于文桃买的东西,还有一包留着走娘家。   楚风禾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叶烦看一下表,说可以准备午饭了。   楚风禾也看看手表:“十一点半,吃这么早?”   “早点吃饭早点和面包饺子。四五点天冷了包饺子冻手。”   楚风禾起身说:“我给你打下手。”   叶烦打开冰箱把保鲜层的鱼拿出来,楚风禾见状不禁问:“不是海鱼?”   “今年没海鱼。”供销社的生意没法跟往年比,便停止跟横山岛的生意。横山岛的渔民可以进城售卖,就不爱把新鲜的海货晒干,便顺势跟首都断了。   没人过来自然没人帮叶烦捎海味。   叶烦批发服饰那次想买点海味,可是她要清点款式,回来还要盯着卸货装车很麻烦,叶烦决定去菜市场买鱼虾。   比起海鲜,大宝和二宝更喜欢肉,可能因为以前海鲜可以随便吃,肉要算着吃,每次还不够塞牙缝的,导致兄妹俩跟叶烦到首都几年吃不到海鲜依然馋肉。   前几天叶烦便找村里人买一个猪腿和四分之一猪肉猪排,猪肉和猪排一分为二,自家留一半,给她妈一半。   除了猪肉她还买半只羊。于小舅直接送到叶烦院里,叶烦在车上切好分开有的挂绳上有的塞冰箱冷冻层。   叶烦到院里把鱼给二嫂就把绳上的羊肉拿去厨房,剁两斤留着中午烧羊肉汤。   鱼红烧,虾水煮,羊肉汤和芹菜炒肉丝,再来两个素菜,满满一桌,年三十这顿饭无论跟谁家比都称得上丰盛。   吃饭的时候耿犇犇想旧事重提被叶烦一眼瞪回去。   年初一,耿犇犇也没敢故意给他妈添堵。年初二到姥姥家,耿犇犇看到表姐手腕上的手镯眼睛一亮,问表姐啥时候买的,怪好看的。   楚风禾的侄女没想到表弟对女孩子的东西感兴趣,懵了一下就看奶奶。耿犇犇问:“姥姥给你买的啊?姥姥真疼你。原来小婶说的都是真的。”   犇犇表姐早忘了叶烦说过什么,下意识说:“不是,奶奶给的。”   楚家一众长辈顿时都想说,你还不如说买的。   楚风禾的父母和哥嫂弟妹可没忘叶烦嘲讽楚家老两口不是真疼外孙和外孙女。老人家有好东西最先想的是孙女,不就证明叶烦说对了。   楚风禾的大嫂正想解释,耿犇犇一脸羡慕:“你奶奶比我奶奶好,玉还没有金子贵,我奶奶都不舍得给我姐买一个玉手镯。你这个还是金镶玉。”说完“啧”一声,就差没明说,人比人没法比。   楚风禾的侄女闻言不禁说:“你奶奶又不是你亲奶奶,肯定不舍得。”   耿犇犇的神色僵了片刻,怒上心头,面上不显:“对啊。我们只能指望妈妈。妈,什么时候给我姐买个这么精致的手镯?”   楚风禾心累:“我欠你的吗?你逮着机会就要。”   耿犇犇笑:“看您说的?照你的意思姥姥欠表姐的?”紧接着就问,“姥姥,你欠表姐的?”   楚风禾头疼:“犇犇,别扯你姥姥,是我不给你俩买!我再说一次,没钱!”   耿犇犇点点头:“明白!因为过年啊,你要给姥姥姥爷买礼物,所以没钱。那算了,儿女哪能跟你父母比。姥姥姥爷给您生命,你和爸爸给我和姐生命,是我俩欠你的。”说完抓一把瓜子给他姐一半,“咱俩只配吃这个。”   他俩咔嚓咔嚓吃瓜子,楚家一大家子面面相觑,尴尬地不敢开口。楚风禾气得泪在眼眶里打转。   耿卉卉见状心软,想跟弟弟说别闹了,耿犇犇拿个橘子一掰两半给她一半。耿卉卉本能接过去,瞬间明白弟弟的意思好好吃东西。   楚风禾的母亲叹了口气,起身回房拿一个盒子出来,从里面挑两件东西,说:“姥姥也没什么钱,今年就不给你俩压岁钱了。”说完给他俩一个玉佩一个玉镯。   耿犇犇伸手接过去。   楚风禾忍不住喊:“犇犇——”   耿犇犇扔回盒子里:“谢谢姥姥的好意,不用了。妈说我们长大了,不应该跟小孩一样看到兄弟姐妹有什么就闹着要。”   楚母眉头微皱,怎么还得理不饶人:“犇犇,你要明白你家刚买房,你爸妈哪有闲钱——”   耿犇犇:“我知道我家没钱,仅有的一点钱都给姥姥姥爷买礼物。我理解。姥姥还要我怎样?以死证明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吗。”   “你——哪跟哪儿啊。”楚母感觉自己遇到了无赖。   耿犇犇:“我清楚我家的情况,姥姥还觉着我不懂事吗?那您要我怎么证明?”   楚风禾的大哥看不下去:“犇犇,你什么意思我们大家都知道,再阴阳怪气给我出去!”   耿犇犇立刻起身:“谁稀罕来你家?从我出生到上中学您出现过吗?叫你一声大舅是给我妈面子。真把自己当我舅?姐,走!”   楚风禾气得吼:“站住!”   耿犇犇:“你哥同意我们留下吗?”   楚家大舅妈赶紧打圆场:“都消消气,多大点事。”再次打开婆婆的盒子,拿出玉佩和手镯:“你姥姥的一点心意,别不懂事啊。”   耿犇犇年前在家近半个月也没人说他不懂事,听到这三个字他就烦躁,所以他伸手去接,等大舅妈松手,他把手缩回去,玉佩和手镯啪嗒掉在地上。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耿犇犇朝自己右手上一巴掌:“怎么这么不懂事?这可是姥姥的心意,哪能让姥姥的心意掉地上,赶紧捡起来。”弯腰捡起来,庆幸道,“幸好没碎。大舅妈,您拿稳。摔碎了我们可赔不起,我家刚买的房,我爸妈没钱,我和我姐还是学生没工资。”   楚风禾大嫂神色僵硬,楚风禾气得泪流满面:“耿犇犇,你想干嘛?”   “我干嘛了?”耿犇犇一脸无辜,“咱家刚买房,你和爸没钱,不是姥姥说的吗。这是姥姥的心意,我不能不懂事。不是大舅妈说的吗?”   楚风禾的弟问:“犇犇,如果还是因为你姥姥和姥爷多管闲事,你心里有气,我替他们向您道歉。”   耿犇犇双膝跪地:“使不得,您是舅舅,哪能让您道歉,传出去我不得被戳脊梁骨。舅舅,我给您跪下,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耿卉卉尴尬的脚指头抓地,他咋这么能啊。   楚风禾的弟弟目瞪口呆。   耿犇犇:“您快把话收回去吧。”   “我——”   耿犇犇:“您不收回去我就长跪不起!”   楚风禾的弟弟有口难言。楚家也没法说,他想跪就跪,担心他又来个以死明志。楚风禾的弟媳妇赶紧拉起他:“你小舅说笑呢。一家人,什么道歉不道歉的。犇犇,你懂事,快起来。”   楚风禾直觉不好,果然听到她儿子问:“我不起就是不懂事了呗?”   楚风禾弟媳妇僵了一下:“——舅妈说错话了,犇犇无论干什么都懂事。”   耿犇犇立刻起来,拿走大舅妈手里的盒子:“这些都给我呢?”   楚家一众不敢置信瞪大眼睛。   楚风禾料到儿子今儿没完,瞬间反应过来:“耿犇犇,你想气死我吗?”   耿犇犇没想这么过分,他也没想到有人比他大几岁还听不出好赖话,诋毁天天给他洗衣做饭的奶奶。   当着他的面都这么说,私下里指不定怎么说呢。耿犇犇这才决定无赖到底:“姐,快给医院打电话。”   耿卉卉跟不上他的思维:“打电话干嘛?”   “妈快气死了,叫医生救治啊。”耿犇犇夹着盒子,“你不打我打。”   楚风禾朝耿犇犇脸上一巴掌,“闹够了吗?”   耿犇犇愣住,随后反应过来,打开盒子抓出里面的东西就朝墙上砸,盒子砸在电话机上,接着抄起板凳茶具乱砸一通,楚家一众吓得惊叫,楚风禾大吼:“住手!”   耿犇犇长这么大挨过打挨过骂,唯独没被人碰过脸。耿犇犇看到他妈过来立刻后退,身边有什么砸什么,看到身后敞开的门,朝里面砸一通,到了厨房什么东西都扔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刀,眼睛通红:“过来!”   楚家一众吓得一动不敢动,耿犇犇理智回来,刀扔到墙上唯一完好的字画上就往外走。   耿卉卉慌忙追出去:“犇犇——”   “你也要说我不懂事?”   耿卉卉看到弟弟脸上的手指印,心里难受:“我说我跟你回家。”   楚家屋里宛如台风过境,楚风禾的父母气得说不出话瘫在沙发一角,楚风禾气得坐在地上哭:“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楚风禾的侄媳劝她:“你别自责,都是于文桃惯的,她一个唱戏的——”   楚风禾心烦忍不住吼:“你闭嘴!”朝侄女看去,“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在他俩跟前提我婆婆。犇犇故意说他奶奶小气,你以为他嫌他奶奶小气?”   楚家一众恍然大悟,那个时候如果犇犇的表姐说“奶奶不给你买姥姥给买”可能就没后来这些事。   楚风禾看到屋里这么乱,父亲的瓷器字画都毁了,她妈好不容易藏下来的首饰也完了,心里很自责。可是看到娘家人此刻才明白犇犇疯什么,楚风禾心里的愧疚消失,“妈,爸,我最后一次来。对不起!”说完就走。   楚风禾的大哥吼:“站住!你把话说清楚!”   楚风禾脚步一顿继续往外走。   楚风禾的大嫂抓住他:“犇犇带着气跑出去,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万一出点事——”   “他活该!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大学白读了?”楚风禾的大哥越说越生气,“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家被他折腾成什么样?”   满目狼藉,楚风禾大嫂心里有气,“可是,你刚才怎么不拦着?”   “他疯了一样谁敢拦?”楚风禾大哥的话得到全家人认同。   楚风禾到院门口隐隐听到大哥的话,看看自己的手,在门外停留片刻,坐上往短途客运站去的公交车。   与此同时,叶烦在娘家接到小姑子的电话。   叶烦父亲快退了,不如以前忙,今天在家,见她脸色骤变赶忙问:“出什么事了?”   “我婆婆要跟我二嫂的爹妈拼命。”叶烦跟做梦似的,朝自己身上掐一下,痛的倒抽一口气,“可是——”   陈小慧打断:“那老两口又去你家了?”   叶烦摇头:“不是,我们出门的时候二嫂和犇犇卉卉拎着东西去楚家,算着时间,二嫂应该在楚家。妈,爸,我得回去看看。”   陈小慧:“我跟你一起去。”   叶烦:“你别去,他们是你学校老师——”   “退休了。”陈小慧道,“这几年有几个学生留校任教,之前教大一的教授可以带别的,今年年龄太大的老教授都退休了。”   叶父道:“烦烦,开我的车过去。”   大宝起来:“妈妈我——”   陶春兰拉住他:“打起来碰到你怎么办。你和二宝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叶烦拿着围巾和手套:“妈,你也老实在家待着。”   开车载着陈小慧直奔教师家属院。   叶烦不知道楚家在哪儿,但看到一个小院门口很多人,叶烦就把车停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朝屋里看的老师头也不回地说,“之前听到又吵又闹,砰砰乓乓,以为小孩子打闹。刚才来了一个老太太,拿着擀面杖进院就砸玻璃,现在进屋了。要不要报警啊?”   叶烦慌忙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报什么警啊。我进去看看。”拨开人群跟陈小慧到屋里。   于文桃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道:“我起不来了,我腿断了,小勤,给医院打电话,给你大哥二哥三哥打电话,我不行了,快回来给我送终——”   叶烦叹了一口气,于文桃停下,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你咋来了?”   吓得不敢靠近的楚家人立刻说:“你不是快死了?这么快就好了?”   叶烦看着满屋子乱糟糟的,得赔多少钱啊。叶烦拽着她婆婆起来,又忍不住扫一眼,地上有瓷器有玉佩:“你真厉害啊。”   陈小慧点头,这才是她前世认识的于文桃啊。   耿致勤忙说:“不是妈。我们刚到。妈就踹一下门,砸了几块玻璃。”   叶烦诧异。   楚风禾的侄媳妇没好气地说:“你们耿家的大孙子砸的。”   叶烦本来劝架,闻言松开婆婆:“耿犇犇啊?姓耿,是耿家的孙子。可是犇犇没拆过家。二嫂回来三天,头两天犇犇都好好的,一到这边就疯,是不是可以怀疑楚家人逼疯的?”   “你别胡说八道!”楚风禾的侄媳忙说。   叶烦:“事实在这里摆着。给我们个解释,否则这事没完。”   楚母瞪叶烦:“别说这些理由,你想怎么样?”   叶烦给陈小慧使个眼色,陈小慧没看懂。叶烦心累,还不如大宝机灵,早知道把大宝带来。   “让邻居都散了。”叶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陈小慧恍然大悟,跑出去就说:“大家都散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老爷子老太太打骂外孙耿犇犇,耿犇犇被打急了受不了,顶几句嘴,他两个舅舅舅妈也打他,他忍不住还手闹这么大动静。”   楚家众人气得头脑发蒙,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耿致勤从没打过侄子侄女,所以之前看到耿犇犇半边脸通红也难受。她给叶烦打电话是担心她妈吃亏,可不是叫叶烦把她妈劝回去。   耿致勤闻言朝外面吼一句:“朝脸打!”   叶烦不由得站直:“你们打他脸了?”   楚风禾侄女忙说:“小姑打的。”   叶烦盯着楚家老两口:“养不教父母之过。你们没把二嫂教育好就嫁到耿家,跟耿家有仇吧?”   于文桃点头。   叶烦:“二嫂呢?”   楚风禾大嫂下意识问:“没回家?”   叶烦:“她回家了?”   于文桃:“我没见到她。”   叶烦面色不善:“二嫂有个好歹,犇犇卉卉没了妈,我跟你们没完!一群杀人凶手!”   “你别血口喷人!”楚家几个人异口同声。   小孩挨打,大人没影,叶烦不想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们最好祈祷二嫂没事。”担心楚风禾出点什么事,叶烦待不下去,“于姨,我们走。”   于文桃:“往哪儿走?犇犇——”   叶烦抓住她出去,低声说:“二嫂的爹娘都气得坐不起来,你真想把人气死啊?”   于文桃:“犇犇那一巴掌白挨了?都说打人不打脸,犇犇都多大了,你——”   “二嫂打的。这是犇犇跟他妈的事。你心里有气把人家玻璃砸了,人家也没说什么。我敢保证经过这次楚家不敢再对犇犇和卉卉的事指手画脚。”叶烦打开车门,“上车!”   耿致勤和陈小慧都上车。   叶烦载他们到家喊一声卉卉,确定楚风禾没回来,叶烦就载着四人去单位家属院。路上车少人少,一路上没耽误,叶烦到家属院也用了半个小时。   到门口还没能进去,访客登记,还要住户出来领她们。于文桃第一次来这边,不禁问:“这么严啊?”   耿致勤问:“二嫂会不会没回来,在哪个河边坐着?”   叶烦被她说得心慌:“不至于。”   陈小慧:“那怎么不回家?”   叶烦沉吟片刻:“二嫂没法面对犇犇脸上的巴掌吧。二嫂平时很理智,否则她干不了这一行。从楚家出来她冷静下来,这个时节不适合空着手走亲串友,她只能回来。”   于文桃哼:“我没看出她理智。”   “于姨,工作跟家庭不一样。同事和家人也不一样。”   于文桃点头:“我明白了。不敢跟同事发火,敢跟自家人甩脸子。因为家人不会跟她计较?犇犇欠她的?”   叶烦到此刻仍然不清楚因为什么,就问耿致勤怎么刚到楚家就闹起来。   耿致勤问过耿卉卉,耿卉卉一边哭一边说,说的不是很清楚,耿致勤也听明白。加上她的猜测,耿致勤大概说一遍。叶烦叹气:“合着还是我惹的?”   于文桃:“跟你有啥关系?就是楚家那些人在你二嫂跟前胡说八道,让你二嫂觉着多给犇犇一毛钱,多给他买一个东西,犇犇和卉卉都会学坏。因为我不会教,你二嫂就得严厉。”   耿致勤点头:“二嫂以前不这样。”   叶烦:“以前他俩小,除了吃喝玩乐也不懂要别的。”   于文桃想说什么,看到一个人,勾头朝车外看,正是楚风禾。   叶烦见嫂子眼睛通红,低声跟婆婆说一句:“你别说话。小勤,小慧,你俩挤挤我叫二嫂上来。”   陈小慧嘀咕:“别同情她,叫她一个人过节算了。我还没见过为了娘家人打亲儿子的呢。” 第111章 寻衅滋事   叶烦无奈地低声说一句:“你别捣乱。”随后大喊, “二嫂,这里。”   楚风禾到车边:“你怎么来了?”   “因为你打了犇犇啊。他是于姨一点点养大的, 于姨能不心疼吗。”叶烦道,“于姨要跟你父母拼命,小勤拦不住只能给我打电话。”   于文桃想下车被耿致勤抓住,低声说:“听三嫂说完。”   楚风禾朝车里看去,耿致勤和于文桃都好好的,她放心不少:“你都知道了?”   叶烦没有回答:“二嫂,别怪我数落你,几十块钱的东西, 犯得着跟孩子犟吗?”   “那也不能他一要我就买啊?”   叶烦头疼:“犇犇暑假一个多月,寒假不到一个月, 天天要又能花多少钱?再说了,你在家几天啊?一天花五十, 你一年工资用不完。”   楚风禾沉默以对。   叶烦假装没看出她一副难以苟同的样子:“房子买好了, 犇犇和卉卉学历高好找对象, 将来嫁娶不需要用很多钱, 你和二哥病了有国家负担, 你俩工资那么高, 钱不花干嘛?可别说给犇犇和卉卉存的。”   楚风禾不禁说:“可是我——”   “一个小东西都不舍得买,你这样说他俩也不信啊。”叶烦道,“我给大宝和二宝买东西不是我钱多烧的。这一年很忙, 周末也顾不上他俩,耿致晔三天两头没影, 他俩跟没爹没妈似的, 我总要给点补偿吧。”   楚风禾眉头微皱,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给点补偿, 她没让俩孩子冻着饿着,还出钱让他们读书,她又不欠孩子什么。   叶烦见状又想叹气:“你说你疼孩子,平时没空陪孩子,也不舍得买礼物,嘴上疼吗?”   “他俩要房我买了。”   叶烦:“房子怎么买的您忘了?他俩答应经常去楚家,不惹长辈生气,你才给买。犇犇和卉卉没答应房子抵一切。”   楚风禾被叶烦说的理屈词穷,干脆说:“别人家的孩子也没他俩这么能闹。”   叶烦点头:“我家两隔壁的小孩不敢闹,因为父母天天围着他们转没时间赚钱。您是吗?”   于文桃见楚风禾这么固执,打了孩子还不觉着错,心头冒火:“别跟她废话,我们回家!”   叶烦回头瞪一眼于文桃,转过头问:“二嫂,锁门了吗?”   “锁门?”楚风禾没反应过来。   叶烦:“锁门跟我回去。你家啥也没有,衣服和洗漱用品都在我那边,你在这里干嘛?”   “不,不用了。”   叶烦心烦躁:“车是我爸的,他一会要用,我没空在这里耽搁。”拽着她进去锁门。   到家门口把三人放下,叶烦载着陈小慧回家。   陶春兰准备做午饭,一见叶烦回来放下围裙就去正房,问:“你婆婆没事吧?”   陈小慧笑着说:“她那么厉害能有啥事啊。”接着就说她和叶烦到的时候于文桃躺在地上耍赖。   陶春兰眉头紧皱:“烦烦,她——”   “妈,听她说完。”叶烦打断,“陈小慧,别卖关子!”   陈小慧朝大宝看一下,从他脖子上的小吊坠说起,说楚风禾认为不能惯孩子,说到楚家老太太给孙女金丝缠绕的玉镯,耿犇犇趁机旧事重提,结果扯出于文桃,楚家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耿犇犇忍不住跟楚家人对上,楚风禾嫌他闹给他一巴掌,耿犇犇气得把楚家砸了。   陶春兰跟听天书似的,难以置信地问:“就因为这个不到一百块钱的小东西?”指着大宝的脖子。   大宝抓着小吊坠觉着荒谬:“妈妈,你不能怪我故意显摆。”   叶烦:“谁怪你显摆?要怪也怪妈妈只买俩,没给你犇犇哥和卉卉姐买。”   陶春兰闻言不乐意:“他俩又不是没爸没妈。”   陈小慧点头:“卉卉和犇犇也有钱。他俩不买又不是不舍得,就是想要爹妈买。”   叶父叫她少说两句,问叶烦:“楚家怎么办?大过年的把人家家砸了,总要给人一个说法。”   叶烦:“我敢给楚家敢要吗?”言外之意我敢给,犇犇就敢砸人。   叶父听出她的意思很困惑:“犇犇那孩子以前跟大宝二宝来过几次,你公公去世时我也见过,挺懂事啊。”   大宝跟个大人似的感叹:“姥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叶烦点头:“楚家刚回首都那段时间犇犇和卉卉挺喜欢过去。楚家比我公婆家宽敞,人多也热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可能嫌卉卉和犇犇的字不好,嫌他俩除了书本上的知识什么都不懂,开始给他俩补课。远了香、近了臭,天天在一起唠叨,他俩烦了。像我婆婆,他俩不在跟前,我婆婆觉着能轻松几天。犇犇和卉卉要回家,楚家反而认为他们跟爷爷奶奶亲。”   陈小慧忍不住说:“亲也正常啊。他俩是于文桃带大的。像大宝和二宝跟爸妈亲才正常。”   叶烦:“就这点来说,我婆婆比楚家老两口强多了。她没抱怨过大宝和二宝跟咱家亲。偶尔一次也是这俩小的惹她生气她唠叨几句。”   陈小慧:“对啊。老两口不会不懂吧?”   叶烦叹气:“懂不等于能接受。”   叶父:“老师当久了,认为无论谁都应该更尊重他们。犇犇和卉卉执意要回家,他俩可能忍不住说不中听的话。于文桃一堆缺点也把俩孩子带这么大,他俩可以嫌弃,别人不能嫌弃。”   叶烦点点头:“不止一次。最严重那次您也知道,直接找到我跟前。犇犇和卉卉表示过不满,在老两口看来他俩被我婆婆教坏了,就更想给他俩掰过来。两边都不满,日积月累,今天爆发。”   陶春兰:“那是他们活该!”   叶烦:“所以我们没打算赔钱。”   叶父问:“这门亲戚以后就断了?”   “差不多。”叶烦道,“也不止这些事。之前耿致晔看几处房子,卉卉叫我二嫂买,二嫂不给买,到她娘家跟娘家人抱怨,结果楚家把房子买了。您说卉卉和犇犇能不气吗。”   叶父:“你二嫂也不懂事。”   叶烦想笑:“爸,二嫂先说俩孩子不懂事要房子,等她娘家人要买,我二嫂也不能立刻反悔说给卉卉买吧。”   陈小慧嘀咕:“死要面子活受罪。”   “说你自己呢?”叶烦问。   陈小慧噎住。   三个小的见状乐得嘎嘎笑。   陈小慧瞪他仨:“出去!”   大宝起来:“出去就出去。”   叶烦赶忙提醒:“看着靓靓啊。”   二宝拉着小妹妹:“我们在大门过道下玩,不出去。”   叶烦靠在沙发上叹气。   陶春兰:“该叹气的是你二嫂。”   “二嫂跟她父母有点像,觉着我不信我这么大的人收拾不了你个孩子。可是多大点事啊。”叶烦朝门口看去,“要是跟大宝二宝较劲,我早被他俩气死了。我不怎么管他俩,他俩也没长歪啊。”   叶父:“你二嫂父母问题大,身为老师不懂因材施教。”   陶春兰:“他们带大学生,大学生都大了,不需要他们因材施教。”   叶父:“也需要。所以他们是老师不是名师。”   陶春兰不想跟他吵架,“我去做饭。烦烦,今天回去吧?”   叶烦本来打算带俩孩子在父母家住几天,现在只能把换洗衣物收起来,吃过午饭就回去。   叶烦到家看到几个侄子侄女和于文桃,不见楚风禾:“卉卉,你妈回单位了?”   于文桃没好气地说:“在后面。”   “小勤在后面陪她?”叶烦放心了,“犇犇,你的脾气有点大啊。我看你姥姥家乱的都没有下脚的地儿。”   耿犇犇:“除了他们也没人一而再再而三给我添堵。”意思是我脾气大也是他们惹的。   叶烦:“你说得对。但是我还要批评你,怎么能动刀呢?万一你舅头脑发热上去抢刀,你不如他力气大身强体壮,伤着你怎么办?”   于文桃前一刻还夸孙子干得好,闻言立刻说:“以后不许动刀。”   耿犇犇拿起刀的那一刻真想砍死他们算了。从厨房出来他就冷静下来,不然不会把刀往墙上扔,“知道了。”   叶烦:“不用向你妈妥协。否则回单位三个月忘记这几天发生的事又该觉着爹娘出发点是好的,你不该跟老人计较。”   于文桃点头:“对!你妈就喜欢蹬鼻子上脸。”   叶烦道:“于姨,不是二嫂喜欢,是楚家人不尊重犇犇和卉卉,认为他俩年龄小不懂事,他俩要是跟他们犟就怀疑你教坏了。这是根本原因。”   “楚家人什么德行你二嫂不知道?”于文桃问,“她认真跟他们谈谈有这些事?”   叶烦揉揉额角:“二嫂常年不在家,她说你和犇犇、卉卉挺好的,楚家会怀疑她只看到冰山一角。”   耿卉卉忍不住点头:“我姥姥姥爷就是这意思。还觉着我爸妈工作忙顾不上我们,他们应该替他们盯着我们。”说到此不禁嗤笑一声,“我俩都多大了,脾气性格定型改的过来吗?”   叶烦:“改的过来,需要伤筋动骨。今天不就伤着了。”   耿卉卉无语又想笑:“他们不会觉着棍棒底下出孝子吧?”   叶烦点头:“兴许就是这种思想。你想想你姥爷的年龄,上私塾不听讲老师要动戒尺。也就他们是大学老师,不好打大学生,否则一定会准备一把戒尺。”   耿卉卉:“那我该庆幸犇犇今天把姥爷家砸的稀巴烂。不然他们以为我们妥协,又该得寸进尺?”   叶烦心说,很有可能。   耿磊磊今年依然没回去过春节,闻言就问:“他们那么大年龄还能分不清妥协和体贴吗?”   叶烦:“在他们眼里不懂事的小孩不可能体贴长辈。那么小辈退一步不闹,他们便认为是小辈妥协,他们拿捏住小辈。”   耿磊磊无法理解:“他们也年轻过,没被长辈误会过不懂事?”   “他们有可能真不懂事啊。”叶烦道,“再说了,就是有过碍于面子也不能承认,不然以后怎么教育晚辈啊。”   耿磊磊:“那这事无解?”   叶烦点头:“犇犇不想委屈自己,他们又拉不下脸承认犇犇和卉卉现在这样很好,以前是他们多管闲事——”   耿卉卉:“我小舅说我姥姥姥爷多管闲事——”   耿犇犇打断:“他真这么觉着姥姥姥爷不可能找到家里。他上午那样说是说给妈听的,让你们都认为我不懂事——竟然让舅舅向我道歉。”   耿卉卉张张口:“他——这么有心计?”   叶烦:“不是心计,你舅擅长道德绑架而已。”   于文桃后知后觉:“所以你叫陈小慧跑出去那么说?”   耿卉卉不由得好奇说了什么。   于文桃见状把陈小慧当着楚家邻居的面说的话复述一遍。耿犇犇问:“三婶,有用吗?邻居都不认识我们,他们肯定更相信那家人。”   叶烦心说,竟然连姥姥姥爷都懒得喊,看来心里还有气。   “有用啊。因为‘苍蝇不叮无缝蛋’,还有‘无风不起浪’的心态。”叶烦道,“李大妈的儿女没闹过吧?要是今天上午听到李大妈的外孙大闹,你会不会怀疑李大妈干了什么?”   耿卉卉点头。   叶烦:“如果你姥姥对邻居说你俩不懂事,邻居问你俩是不是社会闲散人员没教养,你姥姥肯定要说实话,不然被人发现她岂不是更没面子。她说实话邻居就会认为她对你俩要求过高。对比她孙子孙女考的学校要么不如卉卉的好,要么不如犇犇的体面,邻居愈发认为她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耿磊磊:“还有一点,你姥姥姥爷要面子,肯定觉着家丑不外扬。小婶叫陈小慧把这事捅出去,单这一点他俩就受不了。”   很受不了,晚饭没吃,夜里没睡,第二天早上没了精气神。   学生前往楚家拜年,看到光秃秃的墙壁,家里像被抢劫了一样,问他们出什么事了。楚家老两口没好意思讲,楚家小辈抱怨摊上个混账东西。   这几人问耿犇犇家在哪儿,楚家老两口唉声叹气不言语,也没有阻止小辈道出正确地址。   几人从楚家出来就直奔叶烦家。   到叶烦家门口看到一辆军绿色吉普,几人怀疑找错了。大宝和二宝在过道下玩,其中一人不确定地问:“耿犇犇住这儿吗?”   大宝看看他的年龄,不到三十岁,但肯定不是犇犇的同学:“你们又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我们是楚教授的学生,想跟耿犇犇聊几句。”   大宝笑一下,“我帮你喊他。”想到妈妈爱跟人讲道理,爸爸是军人不好跟人动手,他到厢房告诉奶奶,楚家老两口找几个学生来收拾犇犇哥。   于文桃昨儿没打到楚家人一直不甘心,闻言跑去厨房抄起擀面杖,二话不说朝四人身上打。   四人慌忙说:“你谁呀?怎么打人?”   “我是耿犇犇的奶奶!”于文桃手上不停,“俩老不死的快把我孙子逼死,还敢叫她学生来收拾我孙子,不打死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我不姓于!”   李大妈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看到俩年轻人攥住于文桃的手臂,抄起早上铲雪放在门口的铁锨就砸。   俩人吓得躲开,叶烦西边邻居跑出来问:“出什么事了?”   “楚家嫌犇犇不听话,找几个人打犇犇。”于文桃有点“家丑不外扬”的心理,但她认为楚家丢脸又不是她丢脸,上次楚家老两口走后,邻居问于文桃他们干嘛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于文桃就跟街坊四邻说犇犇卉卉写对联赚钱,楚家人认为俩孩子丢人,亲自过来教育他们。   叶烦西边邻居很羡慕叶烦家几个小的字好,可以卖对联赚钱,对楚家嫌卖对联丢人,反而认为他们“不知民间疾苦”。普通市民最讨厌这类高高在上的人。如果高高在上的人每家每户给几万块钱也行,偏偏还让人家自食其力。   西边邻居烦这种人,平时不敢招惹,难得有机会,一边打一边说“当耿家没人?上次过来就想收拾”等等。   叶烦在院里听一会感觉差不多了叫耿致晔出去。耿致晔到外面一手抓住李大妈一手抓住他后娘,吼一句:“住手!”   众人停下,四人后退几步问耿致晔是不是耿犇犇的父亲。   耿致晔:“我是他叔。”   “那她是你什么人?”指着于文桃问。   耿致晔问:“你们又是什么人?来我家门口闹事。”   “我们没闹事,我们是想跟耿犇犇聊几句。”   耿致晔问:“耿犇犇认识你们?”   四人下意识摇头,紧接着其中一人就说:“我们是楚教授的学生。”   耿致晔:“原来是学生。据我所知,犇犇姥姥姥爷桃李满天下,每个学生都找过来,犇犇都要见,他见得过来吗?”   “你你,强词夺理!”   耿致晔拉下脸,“知道犇犇因为什么跟他姥姥姥爷闹矛盾?看着精明,一个个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朝屋里喊,“磊磊,去公用电话亭报警,说有人寻衅滋事。”   四人脸色微变,其中最年轻气盛的人说:“我不是吓大的。”   耿致晔:“三人以上就是聚众滋事。楚家人涉嫌挑唆。你说打黑除恶的档口公安会不会慎重对待?你们打的还是一群年过半百的老人。”   四人难以置信:“谁打谁?”   耿致晔道:“这话跟公安解释去!磊磊,给他们三秒钟。”   耿磊磊立刻数:“一,二——”   四人愣了一瞬拔腿就跑。   趴在门边看热闹的大宝和二宝乐得哈哈笑。耿致晔瞪一眼俩孩子,低声说:“小点声!”   大宝和二宝捂住嘴笑。   李大妈后知后觉地问:“不是流氓啊?”   耿致晔叹气:“昨天二嫂为了娘家人打犇犇,犇犇气得砸楚家客厅,今天应该还没收拾好,学生过去拜年问怎么回事,楚家人告诉他们犇犇闹的。”   李大妈下意识问:“那他们怎么知道犇犇在——”想起耿致晔说的话,“楚家告诉他们的?他们还是犇犇的亲姥姥亲姥爷吗?”   耿致晔:“大概没想过让他们动手,只是来数落犇犇一顿,让他觉着羞愧。”   李大妈不可置信:“那也不该把别人扯进来。有本事他们自己来啊。”   其他人连连点头,让别人收拾亲外孙算什么本事。   耿致晔:“烦烦在家,怕烦烦吧。”   李大妈气笑了:“觉着大宝妈不敢跟外人动手?我刚才就应该多打几下!”   耿致晔道:“下回来再打。”   于文桃:“再来我拿刀劈了他们!”   耿致晔顿时很无语,叹了一口气:“擀面杖就挺好,打击面广。”   于文桃看看擀面杖:“不能要了!我去菜市场再买一个。”   叶烦从院里出来:“别扔,留给小舅搅猪食。”   “对!”于文桃又捡起来,“犇犇和卉卉呢?”   叶烦:“我叫他俩在屋里待着。”   李大妈好奇这么大动静楚风禾怎么没出来,就问叶烦楚风禾呢。   叶烦朝背面看一眼:“跟小勤在后面。”   李大妈问:“你二嫂咋想的?”   叶烦:“一边是爹娘兄弟,一边是儿女,她咋想也不能两全其美啊。儿女割舍不掉,也没法为了儿女不要爹娘。先这么着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张小弟也被动静吵出来,问:“犇犇姥爷就没想过犇犇妈在中间左右为难?”   叶烦:“他们为了犇犇好,犇犇妈应该感激他们。”   张小弟气笑了,不禁嘲讽:“又是为小辈好。”忍不住说,“小勤姐的对象父母别为他好,说不定小勤姐都结婚了。这些当爹妈的就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指手画脚。”看到他爹拄着拐杖出来,瞥一眼他爹。   张大爷气得想揍他:“我是说过上军校不如上师范,也没叫你复读重考。说都不能说?”   张小弟:“你这辈子没出过四九城,现在也不是你年轻的时候,你的观念都是老黄历,凭什么断定上军校不如上师范有前途?”   “我——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   张小弟摇头:“以前家里穷吃不起盐,说不定跟我吃的盐一样多。”   张大爷又想揍他:“我说一句你顶十句是不是?”   “要骂我不懂事跟长辈顶嘴?”张小弟问。   张大爷到嘴边的话出不来。   李大妈笑着劝说:“说犇犇和他姥爷家的事呢。你爷俩吵什么啊。”   张小弟:“我也不想跟他吵。是他前几天还说我不该上军校。我都大二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张小芝出来劝小弟少说两句。   张小弟去叶烦家找犇犇。   叶烦向街坊四邻道一声谢,就叫婆婆回家。   于文桃把擀面杖给她:“你先进屋。”   叶烦明白,要跟街坊四邻骂楚家人。今儿犇犇的脸肿起来,于文桃看见就难受的想哭,叶烦明白她心里不痛快,就让她在外面发泄。   再说那四人,跑出胡同口,怀疑他们是不是真被当枪使。可是楚家老两口啥也没说,他们确定自己不傻。然而于文桃生气不像装的,耿致晔敢叫人报警也不像装的,四人不敢管闲事。   四人各自回到家被父母数落一顿——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只是学生就敢出头,活该被打!不过他们的父母也心疼孩子,就找人打听耿家的情况,是不是自家孩子活该。   耿致晔是军官,叶烦是京大学生,楚家口中不成器的耿卉卉在师大,耿犇犇在军校。因此四人父母认为老两口要求过于严苛,便不许他们管楚家的事。   耿致勤和陈小慧卖衣服的时候闲聊,陈小慧听说老两口撺掇学生去耿家,等学校开学,跟同学扯闲篇的时候她把此事透露出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开学一个月,爱八卦的师生都知道楚家二老因为不尊重亲家,家被亲家带大的外孙砸了。他们口中的戏子其实是文工团演员,要不是没干几年就转到幕后,人家可能都有军衔。再加上犇犇是大学生这一点,知道此事的师生都认为楚家老两口没事找事。   陈小慧的教授知道陈小慧认识楚家人,问她谣言是不是真的。陈小慧先说不清楚,但知道一点,楚家嫌耿犇犇的小婶不会教孩子,然而人家不光是军属,还是京大学生。   楚家老两口以前也在陈小慧教授面前说过外孙不懂事让他们操碎了心,小小年纪就要房子等等。现在教授闻言觉着那是一面之词。   老教授到家忍不住跟家人说认识了多年的人突然感觉陌生,心里蛮复杂的。他老伴问他出什么事。他把这些天听到的以及楚家的一面之词大概说一遍。他老伴震惊,回过神就告诉他,楚家买了两套房。   楚家也不缺房子,耿家小辈要房子是胡闹,楚家买房是什么呢。   老教授不敢想,越想越觉着楚家善伪装很可怕,他见着自己的学生却忍不住提点,以后离楚家远点。   四月下旬,周六下午,陈小慧从学校出来就去叶烦家。   叶烦还没回来,陈小慧暂时跟于文桃“摒弃前嫌”,把她最近干的事分享给于文桃。   于文桃高兴,给她拿一把馓子,又给她倒一杯水。   陈小慧吃完馓子,叶烦回来,看看天色:“什么事不能明天说?一会怎么回去?”   于文桃:“太晚就跟二宝凑合一晚。去后面跟小勤将就一晚也行。”   叶烦心说,天上下红雨了吗,这两人也能聚到一起。   于文桃:“小慧,晚上别走了,我去做饭。”   叶烦:“还没到六点,吃太早大宝睡前还得再吃点东西。”正长身体的年龄,吃少了半夜会饿醒。   于文桃:“那我多做点放锅里温着。小慧,咱吃完看电视。”   话音落下,李大妈进来,问:“还没做饭啊?我一会再来。”   陈小慧问于文桃:“找你啊?那我和叶烦做饭吧。”   叶烦:“你真不回去?”   陈小慧道:“我跟妈说了,今儿在你家。赶紧做饭,做好了咱们看电视。”   叶烦想起这几天周围没电视的人都来她家,脑海里闪过一丝什么,太快她没抓住,问:“你说的跟我婆婆说的是一个电视吗?”   陈小慧不清楚,说出电视剧名字。   叶烦一听确实都是进口脚盆鸡的电视剧,忽然明白刚才想什么,她叫陈小慧和耿致勤做饭,叫耿卉卉陪她出去打电话,通知服装厂看电视做演员同款服装。   服装厂相信她的眼光,也没盲目相信。第二天厂领导到厂里问谁家有电视,最近喜欢看哪部电视剧。确定工人跟叶烦说的是同一部,立刻叫师傅分析面料打板。 第112章 买电脑   四月的最后一天, 张小明替叶烦通知常光荣,这周六随她去南方。   常光荣在外面买一处房子当库房, 平时他和妻子也住那边,因为家人不支持他倒腾货物,见着他就烦。   张小明走后,常光荣看看堆满仓库的东西纳闷:“还能卖一个月啊。”   常光荣妻子是农村人,能被常光荣带进城只因长得好脾气好。他妻子进城前被家人交代,城里和农村不一样,进城后多看多听多学。   所以他妻子同样疑惑也不敢轻易下断言:“要不要问问叶烦?”   “叶烦应该不敢害我。”常光荣以前不爱存钱,叶烦说火车上人多眼杂容易被偷, 他最近赚了钱就存起来,带着存折去南方。   常光荣叫妻子把存折找出来, 给他收拾几件薄衣服。   到了南方,常光荣怀疑叶烦脑子有病, 已经进了不少裙子和男士短袖, 干嘛还来一趟啊。天越发热了, 叶烦还进毛衣。叶烦就不怕进多了砸手里。   考虑到以后还要指望叶烦帮他拿货, 常光荣硬着头皮把存折给她。   回到首都, 叶烦叫常光荣守在电视机前。   常光荣不明所以, 晚上准时打开电视,他直皱眉,问妻子:“这不是你前几天看的吗?怎么又重播?电视台没别的片子?”   常光荣妻子没工作, 平时就在家帮他理货。今天到的货她大概看一下,越看电视越觉着眼熟。闻言她跑到厢房提两个包, 打开编织袋, 一个袋子里的毛衣跟男女主的毛衣一样,一个袋子里的裙子跟此刻女主身上的一模一样。   常光荣看看衣服又看看电视剧, 半晌憋出一句“叶烦是什么怪物?”   常光荣的妻子感叹:“她好厉害啊。明天带一些这样的,带一些别的——有人爱跟风就有人不爱跟风。”   常光荣本人是个社会闲散人员,没资格申请电话,他出去用公用电话给朋友们打电话。   起初被常光荣“坑”几次,朋友不敢跟他折腾。后来常光荣告诉朋友他的货是叶烦帮他拿的,没有正经工作的朋友才敢找他拿货。   张小明等人还是帮叶烦卖,常光荣这边批发给朋友。   朋友最近赚了钱,一听又有新货,翌日一早就跑过来。常光荣的朋友都是男人,看到纯白色的裙子,穿在身上跟披麻戴孝似的,深深怀疑常光荣的眼光。   常光荣保证不好卖他把钱退给他们,一人就拿三包,两包电视剧同款和一包之前进的衣服。   叶烦也叫张小明等人搭配卖。叶烦这样做是以为只有爱看电视且赶潮流的年轻人买,其他人会买性价比更高的衣服。   傍晚叶烦从学校回来,张小明等在叶烦家告诉她也有老人买,希望女儿穿上裙子跟电视剧女主角一样文静。   叶烦见生意这么好打算忙完毕业论文再去一趟南方。   不过去南方之前,叶烦在首都饭店摆一桌,请计算机系的同学吃饭,顺便跟他们聊未来。   碍于叶烦的家世背景同学不好意思说难听的,就问叶烦答应的电脑什么时候买。言外之意,没钱提供电脑是你不讲信用,不能怪我们不念同窗之谊。   叶烦答应他们学校的事忙完就买。   五个同学不信卖衣服能赚很多钱,就问她有多少钱。   叶烦没直接回答,只表示能搞到五台电脑,届时几人可以随她去港城,来回花销她包了,到了港城电脑让他们自己选。   几个同学粗粗算一下,叶烦没十万块不敢说这样的话。   据他们所知叶烦才卖两年,几人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叶烦又表示她打算找个合伙人分摊风险,跟以前说的一样,以三年为期,三年后一事无成,她补给同学们每人三千块。三年后成了,给他们分红,但他们不占实股。   有个同学认为分红股票都是小事,因为叶烦的公司离不开他们,以后可以再商量,关键是一台电脑涉及到很多产业,叶烦哪来的勇气搞电脑。   叶烦此刻是没那个勇气,了解到现在的电脑全英文,跟叶烦上辈子用的不一样,叶烦决定先搞汉卡。   “汉卡”二字一出,同学震惊。   叶烦见状赶紧补一句:“找代生产。”   几个同学面面相觑,紧接着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叶烦不禁问:“汉卡也是我异想天开?”   几个同学了解过“汉卡”,下意识摇头,又忍不住说:“那你怎么不直接说搞汉卡?”   叶烦皱眉:“不是,就国内精雕制作水平,想也知道我不可能一上来就搞电脑啊。”   几人松了一口气,没了心理负担。   叶烦见状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儿,无语又想笑:“电脑是我的设想。也许了解之后发现太难等汉卡赚了钱我就不干了。”   几人摇头,不约而同地表示她不是这样的人。   叶烦:“就算决定生产电脑,也是买别人的东西卖组装机。电脑赚了钱再买国外淘汰下来的机器招人研究——”   “为什么买淘汰的机器?”   叶烦翻个白眼:“读书读傻了啊?谁舍得给你先进的机器?最重要的元件你自己生产,其他的键盘、显示屏内地生产的都能凑合,我们的成本降低电脑便宜,他们的电脑几万块钱一台还卖给谁?”   几人恍然大悟。   叶烦:“真读书读傻了。”   有个同学不看好自己研究,就提醒她:“自己研究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吧?”   叶烦点头:“我知道。但是也值得。假如卖主板的嫌我们的组装机抢市场,不卖给我们,我们的产业链断了,岂不是亏更多?”   几个同学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跟叶烦关系近的一个同学问:“你打算以后都干这一行?”   叶烦没有直接回答:“哪个行业泰斗不是一辈子只专注一件事?”   几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她居然想当行业泰斗!   叶烦纳闷:“又怎么了?”   有个同学笑着说:“我说实话你别介意,我们一直以为你为了钱。”   叶烦点头:“我是为了赚钱,但是现在的生意风险高,指不定哪天就因为‘投机’进去。我不能连累我爱人和我的孩子,就要找个踏踏实实的工作。可是我又不想帮别人打工,也不能碰自己不熟悉的行业,就只剩现在这行。”   同学问:“凭你的家世还有人坑你?”   叶烦想笑,这一个个都把老叶当什么了:“我父亲在首都空军确实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他快退休了,出了空军大院谁认识我啊?如果自己没有核心技术,以后干这个的多了,低价抢我们的客户,我堂堂京大毕业生年过四十破产多丢人啊。”   几位同学并没有因为叶烦的这些话而头脑发蒙,有人又提出一个问题:“五台电脑也不够啊。”   叶烦点头:“我们跟学校合作,用学校的设备。学校入股也行,学校不看好不参与,那就等汉卡出来成本价卖给学校。以后无论学校找我们买什么一律七折。电脑搞出来也可以赠给学校几十台。校领导应该不会把我们拒之门外。”   几人眼睛一亮。   叶烦顿时觉着有戏:“但是咱们要签保密合同——”   “等等——就算我们明年搞出汉卡,三年之内也不一定能赚到钱。因为像你这么有钱的人不多,汉卡没市场。”   叶烦不禁摇头:“真是在学校呆久了。我两年可以积攒十万,别人小打小闹能积攒一万。过几年我们的汉卡出来,千万人口的首都有一万个有钱人不多吧?他们舍得用汉卡,再加上事业单位和机关单位,我们一定能见到回头钱。”   “你能搞定机关单位?”   叶烦笑:“京大都用我们的汉卡,其他学校会拒绝吗?学校跟很多事业单位有来往,我们再说自己是京大的,凭‘京大’两个字,有几家单位舍得拒绝我们?”   这些年只知道读书的几人没想到可以这么“扯大旗”。他们心说难怪叶烦两年赚十万。   叶烦见几人还有点犹豫,忍不住说:“我能发现这些,其他人肯定也可以。他们在我们之前搞出来,我们的处境就艰难了。”   几人想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拿出这么多钱。   其中一个同学忽然想到一个传闻:“我好像听谁说有个师兄打算辞职?不会吧?”   叶烦点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什么不会。大家要是觉着咱们这几个人太少就再拉几个人入伙。前几年只拿工资,以后拿分红,从我的那份里头出百分之一二吧。”   几人算算叶烦一年能赚好几万,百分之一二也不少:“可以。但是你不能诓我们。”   叶烦:“白纸黑字,可以去公证。”   “等等诸位!”有个同学想到关键问题,“个人没法办企业。”   叶烦半真半假道:“我听到风声,明年可以注册公司办厂。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电脑是我提供,办公室和工资来自合伙人,我们都不怕,你几位担心什么?”   “担心你的钱打水漂!”   叶烦道:“既然我把几位叫到这里,肯定不是一拍脑袋决定的。我跟合伙人说好,这两年由他负责工资和租金,两三年后我盯着诸位的研究成果,给你们提供研发费用,他负责生产和销售,因为他门外汉不懂研发。”   几人愿意陪叶烦吃顿饭,不止因为她家世显赫,而是这几年叶烦时不时语出惊人,在他们看来叶烦比他们有天赋,就是事太多无法专心搞研究。   叶烦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如果说她是学霸,她的这些同学就是学神,所以偶尔说一句帮他们解惑,不敢深聊,就怕他们说的自己听不懂。   几个学神一听叶烦不叫门外汉插手,还帮他们一起研究,再想到叶烦的赚钱能力,顿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饭后,几人就表示他们尽量多找几个人。   翌日,叶烦到学校见着经常劝她读研要亲自带她的教授给出明确回复,她不读研,想自己搞个公司,还想跟学校合作。至于怎么合作由学校决定。   教授以前跟叶烦说过学校打算搞个项目,怀疑叶烦跟学校的项目一样,就问叶烦搞公司做什么。   叶烦表示先研究“汉卡”,赚了钱搞电脑。生产电脑跟学校不冲突,教授之前很可惜叶烦钻钱眼里,闻言知道她不会离开这一行,不会荒废天赋,决定帮学生一把。   叶烦南下那天,教授找校领导谈此事。叶烦此番不是去甬城,而是去羊城,看看羊城时兴什么,她再到港城问问电脑怎么报关。   常光荣出发前才知道叶烦去羊城,他不得不请张小明告诉他妻子一声,到车上还抱怨叶烦会故弄玄虚。   叶烦等他说累了就跟他认真详谈——批发服饰这行能做长但做不大,除非搞个批发市场。可是批发市场买地建房需要大笔资金,还容易被人替代,所以她想干别的。   常光荣自然知道叶烦不会无缘无故跟他提这事,就问需要他出多少钱。叶烦直接表示给常光荣三成,常光荣给她三万。以后常光荣想搞批发市场,她可以出三成资金帮常光荣分摊风险。   叶烦说的是三成资金,不是三万。三成有可能是三十万甚至三百万。常光荣认为叶烦有诚意,从南方回来跟家人商量此事,家人见他终于要踏实下来,合伙人还是京大毕业生,都支持他跟叶烦合作。   六月初,叶烦学校的事就忙得差不多了。征求了几个同学的意见,叶烦拿着常光荣的钱在学校附近居民楼里买了上下两套房,上面作为办公室,下面作为员工宿舍。   客厅、卫生间、厨房一应俱全。五位同学和三位比叶烦低一届的校友对房子很满意。   木门安上防盗门,房子收拾出来,叶烦带五位跟她一样闲的同学办通行证,南下从经济特区鹏城前往港城。   港城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让几个同学目不暇接。五人见叶烦好像不意外,便问:“你之前来过?”   叶烦:“这里的一切未来咱们也会有。”   五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叶烦问:“你们不信?”   话音落下,一群人从前面路口冲出来,叶烦慌忙拽着他们躲到身边店内。   几人到店内才问:“怎么了?”   叶烦让他们勾头看看,很多人在路口打架,有人拿木棍有人拿钢管。五人不明所以,问:“不就是拍戏吗?你——”看到有人倒在地上,几人后知后觉:“不是拍戏?”   叶烦白了几人一眼。   半小时后,街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路口除了来往行人只剩几滩血迹,五人跟做梦一样,到下榻的宾馆还没回过神。   叶烦准备回房间,其中一个同学叫住她:“港城没有打黑除恶吗?”   “港城现在是资本主义国家控制,何为资本?钱!你是有钱人,在这边比在内地舒坦,可以为所欲为。你是普通人,在这边也比在内地过得好,因为这边工作高,生活便利,但没人在乎你的命。如果你在首都横死在路上,市局领导班子都睡不着。这里,难说。”   几人长这么大没见过流血,遇到过几次在他们看来最严重的事是钱被偷,最瘆人的事是公安机关押着一些犯罪分子游街示众。有的人戴着头套,有的人什么也没戴,借此震慑愈发无法无天的社会闲散人员。   五人来之前一直以为港城是天上人间,可是只停留一晚就发现恶魔在人间,几人无法接受,内心复杂,半夜才睡着,睡着就做噩梦。   叶烦一夜好眠。   早上带他们去吃早餐,几人看到呼啸而过的摩托,三五成群头摇尾巴晃的社会青年,忍不住挨着叶烦走。   叶烦无语又想笑:“这些人都有帮派,我们不招惹他们,一般情况下不会招惹我们。”   一个同学忍不住问:“你好像很了解?”   叶烦:“我去过几次羊城,之前也来过这边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啊。吃饭,吃了饭我们买东西,买完东西就走。”   由于买的东西多,叶烦花重金租一辆运输车。   等到首都,几人都觉着跟唐僧取经差不多。一个同学问叶烦:“你批发是不是也这么麻烦?”   叶烦摇头:“我批发货多,租几节车皮,跟工厂谈妥,工厂帮我送上火车。”   同学很希望叶烦跟他们一起工作,问:“这事不能交给别人?”   叶烦:“他们可以批发谈价格,但选品不行。我打算到八月份批秋装和冬装的时候就带几个女士过去。她们的眼光跟我差不多,以后就跟她们合伙,我出钱她们出力。”   五人连连表示这样可以。   叶烦给几人留一百块钱,让他们先休息,自己也回家休息。   叶烦也买了一编织袋东西,给儿女和家人买的。叶烦庆幸学校附近到她家有公交车,而且是直达。   可是就算这么方便,叶烦到家里又累出一身汗。   于文桃赶紧给她拿藿香正气水,又给她拿冰棒,倒热水,让她赶紧洗洗去休息。   叶烦以前把长发剪掉,这些年一直没留长,而且越来越短。短发好洗,叶烦洗洗头次洗澡,吃点东西,半小时后躺在罗汉床上。   大宝和二宝回到家,看到正房里的编织袋就喊:“妈妈——”   “嘘!”于文桃打断:“小点声,你妈刚睡着。”   大宝和二宝回屋放下书包就去正房打开编织袋。大宝见里面很多东西他都不认识:“奶奶,我妈妈买的什么?”   于文桃不好意思翻叶烦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你拿出来看看?”   大宝拿出几包软乎乎的东西,看清楚上面的英文塞二宝手里:“妈妈给你买的。”   “卫生用品啊?”二宝接过去就挤兑哥哥,“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大宝瞪她一眼,然后看到几盘磁带:“肯定是我的。”接着又翻出丝巾、礼帽,“这些肯定是姑姑和卉卉姐的。”   二宝:“没有奶奶的吗?”   大宝往里头翻,找到两件旗袍:“奶奶,好像你可以穿。”   于文桃看看花色,好像适合她老年人:“两件大小不一样?肯定有一件是给你姥姥买的。”   大宝又翻出几串珍珠项链,不像二宝可以戴的。大宝就把东西放桌上。二宝看着桌子堆满了:“怎么没有爸爸的?”   大宝:“爸爸不能穿不能戴啊。咦,有两盒巧克力?这个我们留给爸爸吧。”   叶烦前些天去羊城买了许多巧克力和酒心巧克力糖。二宝吃腻了不馋这一口,就放到爸爸妈妈卧室书桌抽屉里。   傍晚七点多,叶烦热醒,起来便发现编织袋没了,桌上有几样东西。叶烦很无语,叹了口气朝外喊:“耿大宝!”   大宝从自己屋里出来:“妈妈醒啦?”   “东西被你分了?你知道那些都是谁的吗?”   大宝点头,一一解释他怎么分的。   叶烦耐心听他说完,点点头:“大部分都对。但是帽子和丝巾有你舅妈和小慧姨一份。磁带是四盘,你和二宝还有哥哥姐姐一人一盘。过些天犇犇回来,犇犇想听你也不许小气。否则别想跟你大妈去西南避暑。”   大宝撇撇嘴:“知道啦。”   二宝闻言从屋里出来:“妈妈,你买的电脑呢?”   叶烦:“考好试我就带你们过去长长见识。”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二宝立刻说:“如果我考得好可以玩电脑吗?”   叶烦点头:“电脑空出来你可以玩。”   二宝没见过电脑,有的玩总比没有好:“周末可以去看看吗?”   叶烦:“快考试了,你说呢?”   二宝顿时知道这事没得谈。   饭后,于文桃把钱包给叶烦,叶烦诧异:“你没存?”   “你的钱我怎么存啊。”于文桃道:“你这又是电脑又是批发,忙得过来吗?”   叶烦:“批发一个月去一次,平时都在那边盯着,忙得过来。如果事事都要我出面,我请他们干嘛。”   于文桃不禁问:“工资很高吧?”   叶烦:“商量好了,元旦前每月一百,元旦后两百,后年三百。再往后拿基本工资和分红。”   于文桃皱眉:“你给常家那小子三成,又给人家,那将来公司还是你的吗?”   叶烦点头:“法律上我占七成,就是分红不是这么多。如果真能办起来,我拿一成也比现在累死累活赚得多。”   于文桃一见叶烦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就放心了,“我听魏建设的意思,他想自己批发。”   叶烦:“不是他自己说的吧?”   于文桃诧异:“谁嘴这么快?”说完就往四周找人。   耿致勤嫌跟二宝挤在一起热,饭后就去后面。大宝和二宝在各自房中洗澡,屋里只有她和叶烦俩人。   于文桃心说,鬼吗。   叶烦见状想笑:“我之前跟魏建设提过想批发直接找我。魏建设着急也不会连几天都等不了。钱大妈还是李大妈找你说的?”   于文桃:“他妈、他姐和他嫂子。”   叶烦嗤笑:“他家女人真不如李大妈沉得住气啊。”   “李大妈的大儿子是干部,偶尔听儿子和儿媳聊几句大事,你李大妈也比建设他妈觉悟高见识广。”于文桃问,“回头她们再看到我问这事我就说你没意见?”   叶烦点头:“可以告诉她们工厂地址,但是别想我带她们去。”   于文桃一听叶烦说她以前跟魏建设提过想单干可以直接跟她讲,便明白那仨女人背着魏建设找她。   于文桃也不希望叶烦带这样的人发财,因为有可能带出几个白眼狼。   翌日早上,于文桃收拾好家里就在路边树下跟人聊天,顺便等魏家女人。叶烦去公司。   叶烦考虑到爸妈有可能担心她,六月二十四周日,她就带俩孩子回娘家。   叶烦父母和靓靓在家,叶烦大哥大嫂和陈小慧都不在家,叶烦问:“小慧谈对象了?”   陶春兰:“哪儿的话?”   “那她难得休息一天还往外跑?”   陶春兰道:“拾掇她的房子去——”看到叶烦睁大眼睛,“你不知道?小慧没说啊?”   叶烦气笑了:“肯定怕我知道了也找你要房子,或者埋怨你和爸偏心。”   陶春兰一脸无语:“我以为她告诉你了。”   “买很久了?”   陶春兰摇头:“年前看的房子房东有点犹豫,年后要加两千。我又看看别的,他见我嫌贵降一千,来来回回,五月才过户。”   叶烦:“那也没多久。可能她没来得及告诉我。”   大宝不禁说:“小慧姨平时那么多话,想说啥来不及啊。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妈妈,你买的东西都给舅妈吧。”   叶烦摸摸儿子的脑袋:“你又不是今儿才知道她喜欢自作聪明。有时候脑子还不全乎,别跟她计较。”说完就叫大宝和二宝把包拿过来。   二宝包里装的是她给爸妈买的礼物,大宝包里装的是给嫂子和侄女还有陈小慧买的。叶烦没给她大哥准备礼物。   叶紧的工作不能抽烟不能喝酒,到了单位也要换上军装,除了吃的,给他买什么都是浪费。然而叶家也不缺吃的。   陶春兰看到珍珠项链就情不自禁地笑了。   叶父见状就说:“你妈就喜欢这些。”   叶烦还买了几个小珍珠手链,二宝有,卉卉有,靓靓也有。叶烦就给侄女戴上:“好看吗?”   小丫头喜欢亮亮的东西,一双乌黑的眼睛亮亮的,使劲点点头。   叶烦:“那姑姑和爷爷奶奶还有哥哥姐姐随口说的话不许告诉小姑啊。”   小丫头摇头:“姑姑,帽子是我的吗?”   叶烦摇头:“这个是你妈妈的,这个是小慧的。”   二宝拿起来戴靓靓头上:“她们回来再还给她们。”   小丫头美了,拉着二宝去照镜子。   叶父等不懂事的孙女走远就问:“烦烦,钱还够吗?我的钱用不着,你拿过去留着应急。过两年用不着了再还我。” 第113章 眼高手低   叶烦先拒绝她父亲, 随后解释她敢搞公司正是因为有父母兜底。   “兜底”二字让叶父很满意,笑着说:“别太累。”   叶烦:“我有数。走上正轨就叫常光荣盯着。”   叶父听出她对这一行很有信心, 就试探地问:“要不要专注一行?”   “担心我太累啊?”叶烦问。   叶烦以后不用去学校,大宝和二宝大了,也不用叶烦盯着,电脑公司还有常光荣分担,叶烦分心搞批发累不着她。   叶父自然不能说“是”,“你搞批发这个,我总感觉像钻政策漏洞。”   叶烦笑了:“您把‘像’去掉,我还能怪您说话难听?”   “你知道啊?”叶父吃惊。   叶烦:“当然知道。有人跟我上纲上线, 我就是实打实的‘投机倒把’。不过您不用担心,我听到风声, 上面打算放宽政策规范市场,过一两年可以私人办厂, 届时我第一个注册公司, 老老实实交税, 合规合法搞批发。”   叶父松了一口气。   陶春兰不禁说:“我说了烦烦心里有数你还不信。”   叶父常年在部队不了解这些事, 难免关心不到重点:“你有数就干吧。对了, 八月底你哥你嫂子休年假, 我们搬去干部大院。”   叶烦:“靓靓上学怎么办?”   叶父想想大院周边设施:“有学校,离你不远,离你哥和你嫂子单位近, 他俩不忙可以回家用饭。我头疼脑热也不用出大院,院里有医务室。”   叶烦:“致晔说他八月休假, 到时候叫他——”   陶春兰打断:“不用。你爸跟单位说一声, 来两辆车就拉完了。让他好好休息,好好陪陪你们。房子收拾好我叫小慧通知你们, 你再过去。”   叶烦点头:“好吧。”看到大宝犯困,“昨晚是不是熬夜了?”   “没有。”大宝摇摇头歪倒在妈妈身上,“闷热睡不着。”   陶春兰也觉着今儿热的不正常,朝外看一下,太阳不刺眼像多云,饭后就催叶烦带着俩小的回去。   叶烦前脚进门,后脚豆大的雨滴落下来。于文桃忍不住问叶烦在外面卖衣服的那些人会不会淋湿。   叶烦:“不是第一次干生意知道去哪儿躲雨。”   四五点钟雨停,七点左右外面不晒,空气清新,叶烦和俩孩子到胡同里乘凉,张小明开车载着魏建设回来。   叶烦见他们衣服和头发都是干的:“没淋到?”   张小明摇头:“我一看天色不对就赶紧收摊到高架桥底下躲着。没车的人也不会淋到,他们东西少,拎着包就能去公园凉亭下躲雨。”   张小明走后,于家村的人也回来,把卖剩的衣物放叶烦家,然后坐三蹦子回去。   今年依然是于宏伟开车卖冰棒,他也没淋到,考虑到不可能次次这么巧,又想起他大哥说过叶烦建议他们买门面房,到家就跟父亲商量是不是买一两间门面房。   上面还没放开市场,门面房租不出去也好买。但是地段好的都贵,于小舅攒了两年钱也买不起一间。   翌日早上卖菜,于小舅便绕去叶烦家,征求叶烦的意见。叶烦的意思当然是先拿下。   于大舅和于小舅看看房算算账又不太乐意。于文桃堂兄弟得知这事就说他们买。于文桃堂兄弟认为听叶烦的亏不了。   于家这俩兄弟一看堂兄弟要买立刻一人买一间。   一间一间卖的店面很少,于文桃的堂兄弟只能去另一个城区寻找,好在找到几间,一家人分一间,不然几家肯定会因为此事心存芥蒂。   董颖听说此事再次找她哥嫂借钱,在叶烦家后面一条街上弄两间店面,她准备在学校干一年就把工作辞了经营店面。   八月初几家房子搞好,叶烦家也只剩叶烦一人——叶烦叫耿致勤陪一家老小去杨孟夏家避暑。叶烦给于文桃两百块钱叫她租房,给卉卉和大宝各两百留着吃饭和买车票。   叶烦电报里没说除了她都过去,杨孟夏到火车站接到人吓呆了。   卉卉哈哈笑着解释,食宿不麻烦大妈,小婶给钱了。   杨孟夏家住房宽敞也住不一家老小,她不禁松了口气。   于文桃起初因为怕老大不愿意来。随着火车越往南越凉快,下车时要穿厚外套,于文桃瞬间喜欢上这里。   大宝和二宝原本很可惜没法玩电脑,一到黔地感觉比首都春秋二季舒服,忍不住抱着杨孟夏的手臂问:“大妈,每年都这么舒服吗?”   杨孟夏点头:“明年再过来?”   大宝:“明年要在家等录取通知书——对了,可以叫我妈在家等,我们过来。大妈,森森哥今年有没有参加高考?”   杨孟夏摇头:“他想考回首都跟你们在一起,今年没太大把握,打算明年再考。你怎么回事啊?”   大宝:“我还没想好学什么。”   “明年还没考虑清楚呢?”   大宝想过这个问题:“抓阄决定!”   杨孟夏失笑:“可以给你妈当师弟啊。”   大宝摇头:“我妈打电脑打出一串英文字母,我看着眼晕。我要干别的?”   杨孟夏:“机械设计?”   大宝真没想好:“也许是可以飞上天的工程设计。看我抓阄抓到哪个吧。”   杨孟夏又问:“你妈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我爸爸过几天休假。我爸不需要把时间花在路上,可以休二十天。对了,我妈说等我爸到家就陪他去医院全身体检。大妈,你有没有全身体检啊?”   杨孟夏摇头:“我工作轻松。”   二宝仰头说:“不是的,大妈,妈妈说四十岁以后要年年体检。妈妈就陪奶奶去过。”   难怪她碎嘴婆婆怕叶烦还愿意跟她住,这些年也没闹过婆媳矛盾。杨孟夏代入自己也愿意跟这么仔细的儿媳住一块。不过她不一定有婆婆运气好。   杨孟夏:“改天问问你大伯,我俩一块去。”   一阵凉风飘过,大宝打个哆嗦:“怎么外面比车站里面还冷?”   杨孟夏失笑:“车站里面有建筑遮挡肯定没外面风大。有没有薄毛衣?”   大宝摇头:“有厚夹克。”   杨孟夏把他身上的包打开,拿出厚夹克给他穿上,又把二宝的厚夹克拿出来,她替二宝拿着包,叫二宝穿衣服。   于文桃等人在后面,到跟前想问“冷吗”,冷风过去,于文桃赶紧掏出一件衣服,一边穿一边嘀咕:“磊磊说这边凉快,我心想三伏天凉快也有二十几度。今儿只有十几度吧?”   杨孟夏:“差不多。今早下过雨温度低。今天晒一天,明天有二十多度。首都很热吗?”   于文桃点头:“晚上开着风扇能睡着。白天坐在风扇底下动一下就一身汗。”   “那叶烦很辛苦啊。”杨孟夏道。   于文桃:“她跟咱们不一样,受得了。人家睡四五个小时,第二天该干嘛干嘛。我三十多岁的时候不睡七八个小时一天没精神。”   杨孟夏想到她丈夫,年轻的时候一天六个小时饱了,现在五个小时够了。忙的时候中午睡半小时歇过乏。你要担心他身体受不了,人家早晚还有精神散步跑步。   杨孟夏闻言挺羡慕:“也要提醒她别太辛苦。”   大宝拉一下大妈手臂:“不用担心我妈。我妈比你会照顾自己。我妈说她年龄大了要补,从羊城买好多燕窝、花胶和干鲍鱼。她有个同学老家离东阿近,还叫人家给她买阿胶。她去甬城进货捎一桶黄酒,自己熬阿胶。不信你问奶奶。”   于文桃点头:“除了阿胶别的她都没空做,叫我给她收拾。做一顿鲍鱼费两天工夫,我才懒得收拾。”   杨孟夏想笑:“好东西肯定费——”看到熟悉的车牌,“大宝,你大伯来了。”   耿老大下车看到老老小小一群人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揉揉眼睛。大宝跑过去:“大伯,你没看错,除了我爸和我妈,我们都来了。”   耿致华张口结舌,这么多人住哪儿啊。   大宝见状笑着解释:“我们食宿自理。”打开包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叠十元大钞,“妈妈给的生活费。”   耿致华松一口气:“那先去招待所,过两天再出去玩儿。”   大宝:“去你家附近招待所?”   耿致华点头,叫大宝和二宝上车去招待所门口等他,他陪妻儿老小乘公交车过去。   与此同时,耿致晔到家,家里只有叶烦一人,他心下奇怪:“人呢?”   “避暑去了。”叶烦把炉子封一半转小火,问他吃米饭还是吃馒头。   耿致晔闻到香味就问:“炖的鸡?”   叶烦点头:“鲍鱼泡了两天两夜,用鲍鱼炖的。幸好你说话算话今天回来,否则都是我的。”   耿致晔笑着到厨房看看,炉子上果然是鲍鱼炖鸡:“大宝和二宝知道你这么会吃吗?”   叶烦:“我让于姨做,她说宁愿吃西瓜啃番茄都不做这个。大宝说夏天不适合喝汤,没口福的小混蛋。他们不吃我们吃。明儿给你炖燕窝。”   “叶烦烦辛苦了。”耿致晔搂着她的肩说。   叶烦笑着推开他:“摘点素菜做凉菜。”   耿致晔拿盆摘许多黄瓜、番茄、豆角和茄子。   叶烦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是猪吗。   耿致晔:“我做不用你做,去堂屋歇着。”   叶烦:“我去蒸米饭?”   耿致晔点头。   番茄炒鸡蛋,拍黄瓜,豆角焯水后凉拌,茄子做油焖茄子。一切做好,耿致晔就去洗澡。   一个鸡两个腿,正好夫妻俩一人一个。耿致晔啃着鸡腿满眼笑意:“大宝肯定没想到鲍鱼能跟鸡炖。”   叶烦:“我给他两百块钱,那边比首都物价低,兴许这会正在吃辣子鸡、酸菜鱼。”   耿致晔突然想到叶烦的同学:“你同学平时自己做饭?”   叶烦点头:“五个人一人准备一天,周六猜拳,周日休息。”   耿致晔:“他们能成吗?”   叶烦:“我提供了住房、电脑和工资,学校也表示遇到难题可以找他们,他们还干不成,不用我说什么,我老师得先说他们以后别说自己是京大的。”   “学校无偿提供帮助?”   叶烦摇头:“分三年利润。校领导承诺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现在学校放假,他们五个可以自由出入学校。”   “为什么是三年?”   叶烦:“我导师不知道听谁说别的学校也搞这个。今年有一家,后年可能有两家,过几年市场上全是汉卡,选择多了,我们卖不出去,我把净利润都给学校也没多少。”   “那你们要争分夺秒啊?”   叶烦点头:“是呀。前些天他们几个还要休息,说三伏天不适合做事。一听导师说这事,他们周末都不出去。我几个师弟到家待几天就回来帮忙。我担心他们中暑,给他们买几个吊扇和风扇。明年可以开公司,连房子电脑都算成公司财产。”   耿致晔听叶烦说过房子是买的:“还是做实业好,资产看得见。你当二道贩子,我总感觉没未来。”   叶烦想笑:“二道贩子就没未来啊。张小明前几天还说有了店铺才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耿致晔以前不敢提这事,担心叶烦生气。闻言知道她也是这样想的,耿致晔立刻趁机多说几句。   叶烦听他说完很意外。耿致晔见状问:“我说错了?”   “不是。你岳父也建议我专注一行。”叶烦道,“等张小明他们上道,汉卡有了苗头,我就把批发生意让出去。”   耿致晔闻言真踏实了,感觉鸡胸肉特别香。   翌日清晨,夫妻俩起来洗漱后乘公交直奔军医院。   检查好俩人就去饭店吃早餐。   煎饼果子和豆腐脑,耿致晔没吃饱,又到隔壁店要一份烧饼夹肉。叶烦的豆浆油条没吃完也被他吃了。饶是叶烦知道他胃口好,见他年过四十还这么吃也忍不住多嘴:“你现在新陈代谢不如以前,光吃不运动,二十天后得胖两圈。”   “我有数。”耿致晔笑着说。   耿致晔的有数就是饭后不回家,去公园跟半大小子打乒乓球。   傍晚,晚饭后太阳落山前,耿致晔拉着叶烦在胡同里打羽毛球。   叶烦汗如雨下不想打,耿致晔说她出的都是表皮的汗,减肥需要打半小时以上。   “我需要减肥?”叶烦惊呼。   叶烦饭量这些年没变,虽说新陈代谢不如以前,但她天天早出晚归,不给脂肪堆积的机会,所以她一直瘦高干练。   耿致晔:“体重没变吗?我看你好像胖了,肯定因为年过三十肉软了。再打一会皮肤紧致显年轻。”   李大妈的儿子下班晚,迁就儿子此时才吃饭。她端着碗靠门边,闻言笑着问:“大宝爸,你这么说不怕大宝妈叫你去后面睡?”   耿致晔微微摇头把飞过来的球挡回去:“后面没风扇,我难得休息几天她不舍得我晚上睡不好。”   叶烦大声反驳:“我舍得!”   耿致晔:“我不舍得跟你分开。”   李大妈“哎呦”一声,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你俩注意影响。”   耿致晔笑笑:“大妈,要不要打一会?”   李大妈连连摇头:“我不行,我只能打乒乓球。”   耿致晔一时竟不知道乒乓球和羽毛球哪个上手难。叶烦立刻趁机问:“累了?那歇一会,人家羽毛球比赛还有中场休息。”说完就把球拍递给身边小孩,“玩吗?”   叶烦家西边邻居小孩不敢接,闻言下意识看父母。她妈说:“你玩吧。她不会。”   “学一下就会了。”身上全是汗,叶烦必须得回屋洗洗,“叫耿致晔教你。”   耿致晔真担心回到部队身体僵硬人虚胖,见叶烦真不想打就劝小孩接手,然后他把邻居小孩当二宝,打出去的球慢又正。   小孩以为容易上手,越打越兴奋,然而半小时后她也受不了。   李大妈见耿致晔只是出汗不喘粗气,忍不住夸耿致晔身体好,紧接着就把她家老大叫出来跟耿致晔学学。   李大妈的大儿子慢腾腾出来:“我才吃过饭不能运动。”   “谁说的?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李大妈叫小孩把球拍给她儿子。   小孩把球拍送过来。   耿致晔见天快黑下来:“打十分钟就看不见了。”   李大妈的儿子一听十分钟很短,他可以坚持。   耿致晔对他可不心慈手软,出球正但很迅速,李大妈的儿子恨不得双手都上仍然应接不暇。   李大妈看着耿致晔不慌不忙游刃有余,不由得嫌弃儿子,真是人比人不能比。   李大妈的儿子觉着耿致晔像遛狗,可他没证据,而且也没心思找证据,十分钟结束他就靠墙大喘气。   李大妈摇头叹气:“大宝爸打一个小时也没像你这样。”   “他是军人啊。”魏家老大睁开眼气若游丝地说。   耿致晔道:“明天可能肌肉酸痛。”   魏家老大立刻问:“那怎么办?去中医院找人帮我按按?”   耿致晔:“陪我连打一周就消失了。”   他当耿致晔放屁,啥也不说直接回家。   之前陪耿致晔打球的小孩说;“耿伯伯,我明天陪你打?”   耿致晔点点头,道一声谢,便说:“天黑了回家吧。晚上路上有坏人。”   平时父母吼破喉咙她也不听,闻言小孩立刻回家。   耿致晔也回家洗漱。他看到叶烦的头发半干:“叶烦烦,现在没以前忙,用水也方便,把头发留长吧。”   叶烦:“你是不是就喜欢长发飘飘的淑女啊?”   耿致晔摇头:“我喜欢你的脸。”   叶烦无语地翻个白眼。   耿致晔凑近:“不信啊?”   “离我远点,一身臭汗。”叶烦一脸嫌弃地身体后仰。   耿致晔蹭她一脸汗,烦的叶烦想伸手推他,他先一步退开去厨房。拎着水壶出来,耿致晔长吁短叹,“回到家就用热水洗澡。我在部队天天凉水洗澡也没生病。”   叶烦当没听见。   耿致晔洗好澡,叶烦拿着手电筒,俩人去后面看看,关门前墙角摆几个玻璃瓶,又在仓库房门外撒一层尘土。   耿致晔见她忙完就想笑:“都是跟谁学的?”   “电视上。”叶烦实话实说,“没用啊?”   耿致晔点头:“有用。我听说公安局有神人,可以通过脚印判断出嫌疑人的大概身高年龄。”   “那不就行了。”叶烦洗洗手,“我明儿去公司,你怎么安排?”   耿致晔:“去我老丈人家待一天,看看要不要帮忙。你不是说他们过几天搬家?”   “你自个去啊?”   耿致晔点头:“这么热的天,你就别去了。”   翌日清晨,耿致晔在胡同口等他便宜舅舅。于小舅远远看到耿致晔就把车开过来,问他家里缺什么。   耿致晔先看看车里的东西:“给我称两个西瓜,二十个鸡蛋,一会去我老丈人家。”   “二十个少了吧?”对于小舅而言二十个鸡蛋不少,耿致晔要去叶家,他便认为这点东西拿不出手。   耿致晔:“天热吃不完就坏了。再说了,也不是外人。”   于小就称好递给他,耿致晔掏钱。   很早以前叶烦就说“亲兄弟明算账”,所以于小舅把钱接过去。   街坊看到这一幕不禁问:“真给钱啊?”   耿致晔好笑:“您这话说的,谁买东西不给钱啊。”   “这不是你小舅吗。”街坊是这个意思。   耿致晔懒得解释,直接问街坊买什么。   街坊的院子窄,没法种太多菜,又不舍得吃,就要最便宜的黄瓜、茄子和豆角。于小舅刚给街坊称好,张小弟和他二姐夫过来,又来几位街坊。耿致晔见状便不打扰他卖菜。   到家叶烦刚把粥盛出来。耿致晔瞥一眼就问:“不是给我炖燕窝?”   “昨晚睡前我要泡燕窝谁嫌麻烦?”叶烦接过他买的东西放条几上就白了他一眼。   耿致晔开口就胡扯:“鬼吧。”   叶烦朝他身上踹一脚,耿致晔轻巧躲开去她对面。   家里只有他俩,早饭很安静,说什么吃什么也不需要顾及他人,“叶烦烦,咱俩现在这样像不像我退休后的生活?”   “除非大宝二宝丁克。”叶烦道。   耿致晔啧一声:“大宝的小孩叫丈母娘带,二宝的小孩叫婆婆带。”   “你干嘛?”叶烦问。   耿致晔:“我照顾你啊。”   叶烦拿个包子塞他嘴里:“不信堵不住你的嘴!”   耿致晔咬一口拿下来,笑着问:“饭后真不去你妈家?”   “我去学校。”叶烦的几个同学最近都在学校工作,“吃过饭帮我摘一筐黄瓜和番茄,洗干净啊。”   耿致晔:“带去学校?早说啊,我找他买几个香瓜。”   “喊一声舅舅累不着你。”叶烦道。   耿致晔打小没去过于家,跟于家人都不熟,让他把于家两个舅舅挂嘴边他别扭,所以他就当没听见。吃着包子去外面看看人还在不在,发现人还在,耿致晔又去买六个白色香瓜。   饭后夫妻俩提两筐东西出去,到马路边,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一群同学和校友刚吃过早饭不饿,可是看到一筐瓜依然很激动,有个同学还问怎么没买西瓜。   “西瓜那么大拿来你们怎么吃啊。”叶烦隔着玻璃朝里看,“进度如何?”   同学脸色骤变:“停!你你,别进去!”   大三师弟见状问:“叶师姐怎么了?”   叶烦另一个同学无奈地说:“她手速快,电脑跟不上,我们的五台电脑都差点被她毁了。”   叶烦再次解释:“我手速不快,是电脑慢。我本来脾气很好,就因为学了计算机越来越没耐心。”   几个同学白了她一眼。其中一个同学想到叶烦最近总琢磨办公软件:“叶烦,你没去公司吧?最近别碰我们的电脑,我们电脑里有数据,等我们忙完随你怎么折腾。”   叶烦:“你的意思快了?”   同学实话说:“本以为要两三年。在教授的帮助下,不出意外明年能见到样品。”   叶烦道:“那明年一年无论卖多少,公司那份我和常光荣要五成,剩下五成大家按劳分?”   大三师弟问:“也有我们的?”   叶烦点头:“按劳分。”   叶烦的同学问:“如果我们年初搞出来,一年成交量可不低?”   叶烦笑着问:“谁说没人用汉卡?”   “那,不是以前忘了咱们国家幅员辽阔,一个城市千人需要,几十个省会城市和直辖市就有几万吗。还有那么多大型事业单位工厂学校等等。”同学越说越激动,“叶烦,你自个说的啊?”   叶烦点头:“仅限明年。后年你们拿工资。在公司满三年再拿分红。这是之前说好的。”   叶烦几个同学点头。   叶烦的师弟们忍不住问:“叶师姐,我们去你公司干几年是拿工资还是分红?”   叶烦:“干满三年也有分红。分红随着工龄递增。”对几个同学说,“你们不是啊。我一开始就承诺多了。”   五人点头。跟叶烦关系最近的同学挤兑:“瞧你小气那样。”   叶烦瞪他:“钱都到你们手里,以后拿什么修厂房买机器?大家不想在高楼大厦里头办公?”   同学和校友都懵了,回过神就问叶烦什么意思。   叶烦:“等有了钱就盖一座办公大楼。办公大楼旁边是生产车间。以后重要元件我们自己生产,塑料外壳委托给模具厂。”   师弟不禁问:“盖楼得赚多少钱啊?”   叶烦:“公司赚的没我批发生意赚的多,我用批发的钱盖楼建厂,那楼和厂房就是我个人的。公司租用我可以给个友情价。”   叶烦的生意说白了就是“投机倒把”,干这一行的越来越多,她的同学和师弟都不看好,就笑着说他们等她赚到钱盖楼建厂。   叶烦见他们不信也懒得解释。   同学怕她烦了捶设备,不许她靠近,叶烦呆着没意思就去公司敲代码。电脑太慢需要等,叶烦干半天感觉比上辈子一周忙六天还累。   下午叶烦在家查货,耿致晔翻出儿子的磁带听歌。   叶烦在南边房里听到粤语心里有个想法,然后给羊城服装厂老板去一封特快信,问他羊城最近流行什么。   九月初,叶烦和常光荣带着四个人去羊城弄很多磁带,又托服装厂老板的关系进一批随身听。   叶烦也给儿女买一些英语磁带和几个随身听。   二宝得了随身听如获至宝,放学回来就拿着随身听在门口,身边围一群小孩,就是不听歌听英语他们也高兴。   叶烦之前跟同学说过两年首都人就有钱了,其实现在也有很多有钱人。常光荣担心磁带和随身听贵卖不出去,结果半个月就卖光。   九月底该选冬装,叶烦问经常找她拿货的女同志谁跟她去甬城选货。   除了于家村的几个女同志,其他女同志要上班,只是周末去摆摊,不敢辞职只能对她说抱歉。于家村的女人都没上过几天学,怕到外面被人骗也不敢去。   叶烦问张小明的妹妹和董颖去不去。   董颖不怕被骗,找学校请几天假。张小芝觉着就算这生意只能干一年也比她在厂里十年赚的多就把工作辞了。   三个女人还是少,叶烦就问西边邻居大爷要不要他儿媳妇辞职。   大爷一家商量,投机倒把肯定干不长,可是一年下来也比在工厂十年赚的多,大爷就叫儿媳妇把临时工作给没有工作在婆家受委屈的闺女。   四个女人也不安全,叶烦找上常光荣和他妻子。常光荣叫他小舅子去他家住几天帮他看家。   到了杭城,叶烦让几个女同志选款式。   可能初来乍到没经验,一个比一个保守。叶烦叹了口气,去办公室换上牛仔裤,穿着自己的风衣和皮鞋出来,走路带风。   厂领导立刻问叶烦在杭城待几天。叶烦实话说常光荣留下装车,明天她去甬城挑羽绒服。   叶烦很早以前跟申城羽绒服厂出纳谈价格的时候说过她可以撺掇甬城搞羽绒服。叶烦没撺掇,但苏远航一毕业就撺掇甬城服装厂搞羽绒服,理由是杭城市民需要。   苏远航又找领导“告状”,领导为了发展经济,果然豁出老脸弄一批人去羽绒服厂学习,回来就搞羽绒服。   杭城市民今年买的羽绒服和羽绒被都来自甬城,厂领导知道甬城有羽绒服,闻言也没怀疑叶烦的话,立刻安排人找相机。翌日上午,厂领导让叶烦换上新衣服,给叶烦拍几张照片登报纸上。   叶烦不敢信:“叫我给你们打广告?”   “你这次的货我们就要成本价。”几个厂领导料到叶烦有意见,其中一个厂领导就代表大家承诺。   叶烦不禁笑着答应:“这还差不多。”   于家村的几个女同志不看好,因为叶烦选的衣服太洋气,干活都没法穿。   常光荣的妻子也不看好,认为在机关单位和事业单位上班同志没法穿。   碍于叶烦很满意,她们担心叶烦生气就把话憋回去。   回到首都后,叶烦早饭后去公司,到了十点多,叶烦去董颖买的店面,换上时髦的衣服,把她批发的衣服都拿出来。   叶烦在门口来回转悠半小时跟遛弯似的,有人下班回来就停下,然后叶烦一个中午没停。她拿过去服饰只剩三成。   周末,叶烦依然皮鞋阔脱裤黑色呢子大衣,大衣里面还穿了一件电视剧女主角同款白毛衣,又吸引许多女士。张小明和魏建设俩人没叶烦一个人卖的多。   刚把店面装修好,本打算年底放假再试试,看到叶烦生意这么好,董颖等客人离开就问:“我感觉这个学期结束就可以辞职。”   叶烦问:“别人拿退休金你不后悔就行。”   董颖:“如果我趁着这几年赚很多钱,我同事的退休金不一定有我银行利息多。”   叶烦点头:“但是你的眼光还要练。不能衣服在地上,你觉着一般般,穿到我身上你又觉着太洋气。那样你比别人忙也没别人赚的多。”   叶烦要用董颖的店卖一个月,董颖分文不收就是不看好叶烦这次拿的衣服。   董颖闻言忍不住说:“这观念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转变的。”   叶烦:“那就多看电视剧吧。”   董颖觉着也只能这样,而她家也没电视,所以就经常带着张小明和女儿回娘家。   天天找叶烦拿衣服的男人不认为叶烦的衣服洋气,一个个介绍服饰的时候都理直气壮。   张小芝和叶烦家西边邻居大爷的儿媳妇刚辞职,不知道平时去哪儿卖,张小明就带她们跑几天。   俩女同志看到张小明跟人说衣服上过报纸,如假包换,都跟不认识他似的。   邻居大爷跟叶烦感叹,没想到小明平时没话,卖衣服的时候那么会说。   叶烦估计于家村的兄弟们跟张小明差不多,他们再来拿货的时候叶烦就叫他们把媳妇带上。以后跟叶烦分开,男人可以去进货,女人可以看店。   叶烦自这批货开始就改批发给众人。魏建设的姐和嫂子知道这事后就问魏建设,叶烦是不是要赚中间价。   魏建设已经知道几人背着他找于文桃,因此很生气,没好气地说:“不赚钱人家干什么?”   他姐他嫂子就叫魏建设问问叶烦在哪儿进的货,回头请几天假也去进货。   魏建设知道东西在哪儿进的,就直接告诉他姐和嫂子,还好心提醒他们别心疼异地取钱手续费,带着存折过去。   几人到了南方说他们认识叶烦,厂领导也没给他们便宜多少。人家不傻,跟叶烦感情好,叶烦回回带那么多人,怎么从没见过他们。   几人去掉路上花销,回到家算算账,竟然比魏建设从叶烦手里拿的货贵一点。几人就问魏建设叶烦拿的货究竟多少钱。   魏建设不清楚,也没打算替他们问叶烦,就说批发的越多越便宜,叶烦薄利多销。如果他们也能弄几车皮,肯定也便宜。   几人决定先干着,转了钱再搞大。   大爷大妈们闲着没事就四处闲逛,很快就发现几人单干。   李大妈听说这事立刻找叶烦,问叶烦知不知道。   叶烦点头:“地址还是我说的。”   李大妈拍腿惊呼:“怎么能告诉她们?我侄媳妇和侄女一个比一个眼高手低。她们长这么大没穿过几件好衣服,哪会进货啊。”   今年过年魏建设给他婶拜年,李大妈的儿媳妇问他干了几年还不能单干吗。魏建设说他眼光不行,也不如叶烦能抓住机会。   李大妈这才知道看起来很平常的批发里头还有这些讲究:“完了,建设那小子赚的钱都得被他哥他姐赔进去。”   叶烦:“建设手里没钱。”   李大妈下意识问:“他的钱呢?”   “建设买了一间店面。”叶烦道:“在小明店斜对面,早两天刚过户,还找我借几千块钱。怕他妈他哥不看好拦着不叫买,没敢告诉他们。打算钱还清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李大妈又问:“他一个人背几千块钱的账啊?那——这孩子变好了。我得找他,账还清也不能说,否则是谁的可不好说。大宝妈,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啊。”说完就往外走。   大宝疑惑不解:“李奶奶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叶烦:“魏建设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家里人知道他有一间店面,肯定叫他给他姐和他哥用,理由是他们有孩子要养,建设应该帮助他们。”   于文桃皱眉:“那你要把批发的生意让出去也不能叫建设参与。他姐和他嫂子那么多想法,要知道生意有他一份,张小明和董颖再加上我几个侄子侄媳妇也干不过她俩。” 第114章 繁花公司   魏建设一家只有他妈对摆摊积极, 魏建设在叶烦跟前也没提过他姐他嫂子,叶烦潜意识认为魏家其他人跟常光荣家人一样嫌摆摊不是正经工作。   没想到他们看不上小打小闹, 一直想赚大钱。   谁不想赚大钱啊。叶烦还想一觉醒来搞出电脑主板,自主研发生产的电脑卖遍全国。可是可能吗。   魏建设今年二十五,他姐和他嫂子只比他大一两岁也不是小孩子,已婚人士还有孩子,竟然还不懂脚踏实地。   叶烦心说,还不如陈小慧。   陈小慧格局小是生活环境所造成。魏建设的家人生在皇城根下,又看魏建设干几年生意,就算耳濡目染也不该这么想当然。   叶烦对她婆婆说:“也不是现在放手。我再看一两年吧。肯定不会叫几个舅舅吃亏。”   于文桃说:“也不止你舅舅。小明、董颖和小芝都很相信咱, 咱不能坑人,叫街坊四邻戳脊梁骨。”   叶烦点头:“我明白。”   最近叶烦的五位正式员工都在学校, 办公室没人,叶烦吃过饭就去办公室, 跟往常一样忙到快十一点才去开门。   前几天整条街除了卖农副产品和手工作坊没别的, 今天叶烦从北到董颖店门口就看到不下五人卖鞋袜服饰。还有几人就在董颖店两边。   究其缘由, 叶烦的服饰叫路人驻足, 董颖店周围有了人气, 二道贩子们看到了商机。   叶烦好笑又好气也没开口抱怨, 他们这么不讲究总好过没钱了到街上抢到公交车上偷。不过什么都不干可不是叶烦。   翌日上午,魏建设找叶烦拿货,叶烦让他收拾收拾店面, 以后在店里卖。   魏建设一脸为难:“小明不是说你在那边卖吗?”   叶烦:“怕抢生意?咱俩价格一样,店里的服饰也一样, 别人会认为我们是一家。你生意好卖的多我也赚钱不是吗?   魏建设点头:“晚上叫小明哥帮我收拾收拾, 做几个衣架,搞两个试衣间就开门?”   “最近天气挺好, 尽快搬过去。”叶烦道。   魏建设听张小明说叶烦生意不错,以为叶烦希望他早点搞好到那边多赚点,所以中午就请张小明陪他去建材市场,选了很多东西请人家一车送过去。   晚上,魏建设和张小明俩人去店里收拾。   张小明的店就是魏建设帮他收拾的。俩人一回生二回熟,他又只有一间店面,所以每晚忙三四个小时,半个月就收拾利落。   魏建设和张小明的店都是上下两层,魏建设家不如他婶家住房宽敞,二楼可以住人,魏建设干脆搬去店里,对家人说他租了一间店面。   魏建设每天跟张小明一起卖东西,有时候还带别人,几个人在一个地方卖东西,哪怕很赚钱,在魏家看来一天赚的几个人分,魏建设手里没多少钱,所以没人怀疑他的房子是买的。   魏建设装修房子期间,叶烦碰到客人抱怨她经常不开门,她就说丈夫平时住单位,一家老老小小都需要她照看,她忙不过来。随后指着斜对面紧闭的房门,说那边是她邻居的店,他的货也是在南方拿的。   魏建设开业当天叶烦带几个女同志和男同志去杭城选阳历年和春节服饰。叶烦的老客户一看她又关门歇业抱怨几句,回头看到斜对面开门立刻过去。到里面上上下下看一圈,确定跟叶烦店里的服饰一样,客人脸上有了笑意,打趣道:“国家领导人都没你邻居忙。”   魏建设笑着说:“到南方拿货去了。”   老客户忙问:“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回来?”   魏建设:“昨晚。说不好什么时候回来,看情况吧。最快也得五六天。”   老客户潜意识认为叶烦的货来自羊城,算算羊城和首都的距离信以为真,决定下周末再来。   翌日,老客户到单位就忍不住告诉关系好的女同志叶烦店里又有新货。   这次张小明也去了。   路上不安全,批发的事交给几个女同志肯定不行。可是只有常光荣一个也不行,遇到扒火车的流氓他护不住几个女同志。叶烦起初打算把魏建设培养出来,可是一旦被魏建设的姐和嫂子发现他批发拿货肯定叫钱大妈出面命令魏建设带上她们。   叶烦不想自找麻烦,哪怕张小明不会打架,叶烦也决定带上他,好歹是个男性。两个男同志加四个女同志也算人多势众。   叶烦见着服装厂领导,领导就问叶烦前些天来了几个姓魏的是不是她邻居。叶烦直接回答不是,但是一个街道的。   领导毫不意外,无声地笑了笑就带叶烦看货。   叶烦这次批发五火车皮,年前不打算再去杭城。不过她还要去一趟羊城,很多人问张小明有没有磁带和随身听。   叶烦在家休息几天,她和常光荣以及于家村四个兄弟去羊城。   一人俩编织袋,请人送到车上。叶烦到车上放好货累得瘫在座位上。   常光荣抹一把汗就说:“以后不能这么背。”   叶烦点头:“过了年咱俩能拿出六七万就租火车皮拉一车皮。”   于小舅的大儿子不禁问:“一火车皮磁带?”   叶烦点头:“可惜我们现在没这么多本钱,所以只能自己背回去。”   于表弟小声问:“我姑呢?”   叶烦摇头:“没用过她的钱。”   常光荣闻言很诧异:“那你哪来那么多本钱?”   叶烦:“我爸的棺材本。”   “难怪呢。”常光荣见几个兄弟不明白,“叶姐的父亲比于姨有钱。”   叶烦点头,想说什么,忽然听到有人提到“办厂”,叶烦下意识把话咽回去,循声看去,三男两女,看起来像国营单位干部,每人手里都拿一张报纸,像是聊报纸上的内容。   叶烦最近出来两次,没空看报纸,怀疑上面又出新政策,就给常光荣使个眼色。   常光荣掏出兜里的烟,走到几人跟前停下,盯着报纸假装很感兴趣地问:“哥们看什么呢?”   坐在过道边的男同志被打扰很不高兴,一抬头迎面来一根烟,男同志不抽烟,见人家这么客气也不好意思生气,指着报纸上的内容解释现在私人也能办厂注册公司。   常光荣跟叶烦一样以为此事还得等一两年,闻言当真稀奇:“能不能给我看看?”   坐在男同志对面的男同志收下香烟就把自己浏览了一遍的报纸送给常光荣。常光荣立刻回卧铺车厢把报纸给叶烦。   叶烦看完沉默了。   常光荣问:“怎么了?”   “确实可以私人办厂,但是在经济特区滨城。”叶烦道。   常光荣问:“那我们怎么办?”   叶烦犹豫片刻:“现在不是允许个人办营业执照吗?先把营业执照办下来。我们去津市买两间店面注册个公司。津市和滨城都是经济特区,没理由滨城可以津市不可以。”   常光荣拿回报纸仔细看了看:“人家有港资啊。”   叶烦摇头:“应该跟港资没关系。这报纸上不是说了由工商总局授权。到了首都我带着材料过去问问。”   常光荣:“我陪你一起去?”   叶烦笑着摇头:“人家会觉着我俩过去吓唬他们。我一个人先问问。”   之前叶烦找人了解过营业执照,但是早两年就算办下来,工商部门也可以说收走就收走。这两年市场上的人多,大街小巷都能看到个体户,工商部门的同志挨家挨户收需要忙很久,叶烦感觉不会跟以前一样儿戏,就打算过了年办。   叶烦之前跟她爸说过一两年合规合法就包括这事。   既然要跑手续,叶烦就想着不如一次全跑下来,所以回到首都叶烦先带于家几个舅舅和张小明以及魏建设把营业执照办下来。   在家休息两天叶烦就去工商总局。   叶烦当天穿着大衣皮鞋,又自称自己京大毕业,工商部门同志一看她不似凡人,担心稍有怠慢被告黑状就耐心同她解释,首都目前不允许私人办厂。   叶烦问到隔壁津市呢。工商部门同志叫叶烦过去问问。   准备好买店面的钱,叶烦叫常光荣陪她走一趟。常光荣以防万一又带两个家世显赫在津市有关系的朋友。   滨城出现私人企业的事上了报纸,津市有关部门同志看到过。他们一听叶烦要在津市办公司,还是跟京大师生合作的项目,一群领导开会研究几天,又查查叶烦的资料和身份确定没问题,便允许叶烦在此办厂。   叶烦立刻拿下两家店面,店面地址就是公司地址。公司名是“繁荣”,常光荣希望他以后占股多的公司也带“荣”字,就叫叶烦换一个。   叶烦本以为常光荣不会有意见,闻言傻了,她没准备备用名。   办手续的同志说“繁花”吧。叶烦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名字就听同志的。一九八五年元旦,“繁花实业有限公司”在津市成立。   各种手续都下来,叶烦把店门锁上就回首都。   火车上,常光荣想到他占三成:“我的三万块钱不值三成吧?”   叶烦点头:“再给我三万。一旦样品出来,我就把这个钱给学校,委托学校帮我们联系企业生产。”   陪常光荣走一趟的朋友问:“你的学校这么好?”   叶烦:“我们出钱出力出人,他们出人出关系,净利润平分。”   两位朋友惊呼:“五成?”   叶烦点头。   其中一个朋友急的舌头打结:“那那常子的三成是你们五成的三成?”   叶烦点头。   “那能有多少啊?”   叶烦:“生意好的话,他一年就能分六万。生意不好可能需要两三年。”   常光荣忍不住:“三年就能回本?”   叶烦诧异:“听你的意思,你以为几年回本?”   常光荣:“你说的那一行我连最基本的都听不懂,那么高深,我父亲也说电脑里头的东西高端,要我做好八年奋战的准备,我以为至少需要五年。”   叶烦摇了摇头:“用不了那么多久。你想想蘑菇蛋才几年。”   常光荣不知道蘑菇蛋几年,只知道“马兰开花二十一”。常光荣不好意思说实话:“听你这么说我就踏实了。对了,钱什么时候用?”   叶烦:“到首都就给我吧。来之前我去一次公司,看他们的气色好像要成。对了,到了首都咱们再补一个合同。我跟学校说五五分,给同学每人百分之四分红,这些都只是口头承诺。东西出来之前补了合同大家都踏实,也不至于临门一脚出现变故。”   常光荣对计算机这一行真一窍不通,就说都听叶烦的。   常光荣的两个朋友这几天住在同一个房间,想起来俩人就嘀咕,叶烦的公司悬,不如批发服饰磁带靠谱。   两人闻言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问:“你着急把公司定下来就是因为成品快出来?”   叶烦要说巧了俩人也不信,索性点点头承认这点。   另一人感叹:“难怪常子说你不做没把握的事。叶姐,你有没有想过搞个贸易公司?”   叶烦:“贸易公司也要去津市啊。”   两人点头。   叶烦摇了摇头:“现在外商不多,搞个公司没多少生意。要是只在内地打转,有营业执照的个体户就能干。”   常光荣道:“他俩想跟你合作。”   叶烦:“那也没必要啊。回头想进货跟我一起就行。多个人路上也安全。”   俩人不禁问:“你帮我们进货?”   常光荣替叶烦说:“想得美!叶姐的意思她进什么你们进什么。”   叶烦点头:“跟我一样也行,不一样也行。如果你俩希望进价便宜点就把钱给我,我跟厂家说我一个人的。到了首都咱们再分。”   常光荣:“我和叶姐就是这样,下了火车我就把存折给她。她的几个朋友如果能拿出一大笔钱也可以像我这样。他们担心卖不出去砸手里,就等叶姐回来找叶姐拿货,卖不完还给叶姐。叶姐赚点辛苦费。”   常光荣的朋友们都知道他一直跟叶烦一起进货,一直以为叶烦帮他挑货,还说叶烦人怪好的。也是因为这点,他俩才乐意陪叶烦在津市呆十多天。   一个朋友问:“那常子的批发价岂不是比我们以为的低?”   常光荣:“有一次服装厂找叶姐拍服装广告登报纸,他们给我们的价格几乎没赚钱。”   两个朋友睁大眼睛,一副“竟然还有这种好事”的样子。   常光荣见状笑问:“要不是赚到钱,我也不敢一开口就是三万。”   两人心情复杂,没想到常光荣批发的生意比他们零卖赚钱。   到首都跟叶烦分开,两人就问常光荣还有多少钱,多的话借给他们一点,他们也弄两间店面把营业执照办下来。   常光荣问:“你俩没钱?”   “不够啊。”   常光荣:“找你家老爷子要啊。”   两人的父母跟常光荣父母一样不支持他“投机倒把”,至今没阻止他俩摆摊卖服饰就是等俩人撞南墙。   要知道他们没赔光,还打算一直干下去,不但不支持,可能会叫工商部门把他们的营业执照收回去。   常光荣见俩人一起摇头,就说:“我看看家里有多少货。”   到家常光荣就叫妻子把存折拿出来。他见上面只有两万多,货卖完顶多五万,给叶烦三万的话,剩下的钱只够他买店面,于是他就回家找他老子要两万。   他爹不敢再给他钱,常光荣说叶烦搞的公司下来,跟京大合作的项目快成了,这笔钱留着找国营单位代加工。   常光荣的父亲没有相信儿子的一面之词,打电话找人询问一番,京大师生确实一直在忙什么项目,常父才把钱给他。   常光荣和几个朋友的店也在西城,但是在叶烦家南边,耿卉卉的房子附近,离张小明的店有三四公里。   叶烦得知此事就在离张小明的店一百多米的地方弄两间店面。   公历二月八号,叶烦的营业执照下来。叶烦把货物放店里叫耿卉卉和耿致勤帮她看店,一人一天五块钱。   店里有炉子,有放磁带的随身听,俩人愿意去店里,所以营业执照挂墙上当天,俩人就开门营业。   叶烦开业这天常光荣和他的朋友们,还有跟着叶烦干的人都来捧场。   爱热闹的路人一看店里很多人,以为过年大优惠都一股脑儿进来。到店里一看是新店开业有点失望,脑子灵活的人就问叶烦开业第一天打不打折。   耿致勤出面说:“不打折。买一送一。买大衣或者羽绒服送丝巾或者手套,买毛衣送发卡,都是南方最新款。”   打算过年买件新衣服的人想着可以跟亲戚显摆她的衣服是南方最新款,就决定拿一件。   常光荣到叶烦身边小声问:“你小姑子不是老师吗?”   叶烦点头。   “老师不是很要面子?你小姑子居然敢卖衣服。”   叶烦闻言不由得想起楚家那些人,让他们卖衣服确实跟要他们的命似的:“站着赚钱不丢人。”   常光荣又打量一番耿致勤,见她落落大方,被人嫌贵也是笑着说“一分钱一分货”,心里忽然有个想法:“你小姑子是不是还没结婚?”   “还没对象。”叶烦说出来隐隐明白他想干嘛,“我小姑子在师大读研,还是大一辅导员,没空找对象。”   常光荣笑了。   他朋友也笑了。   叶烦和叶烦的朋友们被几人笑得一头雾水。   常光荣发小说:“前些天想给他小舅子找对象,他说别打扰他小舅子读书。你小姑子是学生,跟他小舅子正般配。”   叶烦摇头:“小勤跟你年龄相仿,你小舅子肯定比你小好几岁,年龄不合适。”   “你小姑子多大?”   叶烦:“五四年出生。”   “四岁啊?不多!”常光荣道:“他过了年从学校毕业到医院实习,他在医院实习两年,你小姑子读研,回头前后脚转正正好结婚。这两年处处看?你看呢?”   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还怎么看啊。叶烦道:“你小舅子多高?”   常光荣的发小们又笑了。   常光荣老婆也来了,她嫌屋里人多,跟董颖和张小芝在门边聊天。叶烦不经意间瞥到她,顿时明白常光荣发小笑什么。   常光荣老婆身高腿长脸面好,他小舅子不可能又矮又丑。   耿致勤找对象看脸,说不定这事能成。可是叶烦一想到刘宁本人不错,家人一言难尽:“你小舅子兄弟姊妹几个?”   常光荣:“四个。”   叶烦皱眉。   常光荣赶紧解释:“咱们那个年代城里城外家家户户孩子都多。我就三个哥两个姐。”   叶烦摇头表示不是嫌兄妹多。她先说耿致勤之前谈过一个对象,接着解释因为什么分手。   常光荣松了一口气:“担心婆媳矛盾啊?理解。我大嫂跟我妈就跟上辈子的仇人似的。我小姐跟婆婆也不对付。不过我老婆一家老实。以前有关部门一天几个变化,生意不稳定,不敢叫他们过来。现在店开起来,我们打算要个孩子,肯定忙不过来,我打算把我大舅哥一家和老丈人丈母娘都带过来。大舅哥跟我拿货,嫂子和我老婆看店,老两口做饭照看孩子。要是我小姨子也想来首都,需要我拉一把,以后老两口老了我们三家照顾。”   叶烦笑了:“年后见见?”   常光荣:“不用问你小姑子?”   叶烦:“前几天刚问过我侄女,她没谈对象。”   常光荣发小:“被上一段感情伤到了吧。她会不会封心锁爱?”   “不至于。”叶烦摇头。   “妈妈!”   叶烦愣了一下就朝外看。   大宝挤开门外的亲朋好友,拉着二宝钻进来。叶烦忙问:“你俩咋来了?”   “中午了啊。”大宝到跟前就问:“奶奶问做几个人的饭。”   叶烦:“就你俩啊?”   大宝朝外看:“森森哥在外面。”   叶烦:“回去告诉奶奶我在饭店订了三桌,咱们去饭店吃。你们几个从咱家那边直接去饭店,我们十二点过去。”   大宝拉着妹妹出去。   常光荣的朋友们第一次看到叶烦的一对儿女,俩孩子一看就聪明又机灵,就问他们学习成绩怎么样。   “名列前茅吧。”叶烦不等他们开口,“我家提倡婚姻自由,不赞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常光荣的几个朋友无语又想笑:“看你吓的。”   张小明不禁说:“那是你们不知道,早几年程振华大哥要跟叶烦姐结娃娃亲,耿哥不同意,他还叫他俩儿子去少年宫找二宝玩。”起初张小明不知道,于文桃忍不住跟邻居们吐糟传到张大爷耳朵里,张小明听他爹说的。   常光荣一个发小是觉着他侄女跟大宝年龄相仿,闻言不敢提这事就转移话题:“耿大哥这么忙吗?开业他都不能回来看一下。” 第115章 医院见面   叶烦笑着解释耿致晔不知道今天开业。   常光荣闻言就问:“他知道你在津市搞个公司?”   叶烦点头:“知道。还说将来首都允许私人办厂就把公司迁过来, 身为首都人应该在首都交税。”   常光荣不禁说:“耿哥觉悟高啊。”   叶烦笑着微微摇头:“不全是。担心我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那边受欺负吧。不说这些, 小明,和大家先过去。我和小勤、卉卉一会过去。”   张小明和魏建设请常光荣等人随他们去饭店。   吃饭是次要,以前大家不怎么熟悉,饭桌上交流交流感情,常光荣一行认识到叶烦的事业干多大,对跟她干有了信心,叶烦的亲戚邻居都知道常光荣大有来头,对干个体户更有底气——多个人罩着, 不用再担心突然被有关部门抓进去出不来。   饭桌上叶烦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耿致勤和耿卉卉放假可以帮她看店, 过了年学校开学,她的服装店怎么办。   琢磨三天, 叶烦决定把两间店面一分为二。   叶烦的店开起来就把张小明和董颖的店还给他们。叶烦积累了很多老客户, 他们不必担心东西卖不出去, 张小明就跟董颖轮流看店照看孩子。张小明的三蹦子借给他小妹。   店里有董颖盯着, 孩子不用接送, 张小明闲着无事, 叶烦叫张小明陪她去建材市场,晚上叫上魏建设,给叶烦的店面装修。   年底歇业, 叶烦的店面变成了服装店和“繁花公司办事处”。这样一改叶烦一个人可以盯两家店。   赶明儿叶烦南下进货就叫常光荣盯着。常光荣店里有他老婆守着呢。   年初六,常光荣带着老婆来给于文桃拜年, 用他的话说以后是叶烦的合作伙伴, 就是她弟弟,他应该来给长辈拜年。叶烦趁机和他谈到此事, 常光荣一脸无语,心说她真会安排啊。   常光荣庆幸年前去老丈人家把俩老人接过来,他不在店里,俩老人可以帮他老婆盯着。不过常光荣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叫叶烦出去聊聊。   到门外叶烦就问:“聊你小舅子的事?”   常光荣愣了一瞬间,感叹:“知我者叶姐也!”   叶烦嫌他贫,无语片刻,道,“我问过小勤,不太想见。”   常光荣:“你想想办法啊。”   叶烦问过小姑子是不是想学陈小慧。   大宝和二宝小时候可可爱爱,耿致勤就想生个像他俩一样的小孩。老话说,外甥像舅。卉卉和犇犇长得都像姥姥家人,耿致勤认为她生男生女都会像她三哥,像三哥就像大宝二宝,所以她想结婚,想生儿育女。   既然想结婚生娃就不能拖。三十四五岁结婚备孕的话就是高龄产妇,生产时很危险。   叶烦劝耿致勤早点找。耿致勤想找又嫌麻烦,担心再遇到一个刘家。   于文桃数落她“想得多”。耿致勤认为现在跟十年前不一样,现在人浮躁心思多,不考虑周全容易被坑进火坑。   于文桃认为哪个年代都有坏人,跟社会无关。耿致勤反唇相讥,“既然有坏人很正常,那还打黑除恶干嘛。”   于文桃认为闺女胡搅蛮缠,然后母女俩吵起来。叶烦赶紧打圆场,后悔当着婆婆的面问小姑子。为了过个祥和的春节,叶烦近十天都没跟耿致勤聊这事。   叶烦叹气:“二宝都不听我的,小勤能听我的?”   二宝一步跳到门外:“妈妈!”   叶烦、常光荣吓一跳。   常光荣回过神就数落她:“你怎么还偷听?”   “我没有偷听。”二宝跑到妈妈身边往她兜里掏。   叶烦:“又要钱啊?你的压岁钱呢?”   “哥哥拿走不给我。”二宝说的很可怜,掏出一把零钱,拿走一张“五块”的,余下的又塞妈妈兜里,然后到门边朝屋里喊:“哥哥,出来吧。”   大宝拽着犇犇跑出来,身后跟着耿卉卉,四人直奔街角小卖部。   常光荣糊涂了,指着二宝,又看叶烦:“她刚才说什么?谁不给她?”   叶烦无奈地说:“压岁钱存起来,自己赚的钱也存起来,没钱就找我要。”   常光荣张口结舌:“所以——不存在大宝把压岁钱拿走不给二宝?”   叶烦点头:“二宝花钱没数,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有了钱就叫大宝收着,大宝能忍住不用他和二宝存的钱。”   常光荣一脸的一言难尽:“他俩,怎么——不像你也不像耿哥。我是指对钱的态度。”   “谁知道。”叶烦也纳闷,“可能我没空天天盯着他俩,自由生长长变异了。”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你小舅子在哪家医院实习?”   常光荣还在想大宝和二宝,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京大医院,我找人安排的。”   “哪个科?”   常光荣仔细想想,以免说错:“儿科吧。不过好像哪个科都要待一段时间。”   叶烦:“我婆婆年年检查身体,我们没查过。过些天我抽一天时间带我们这一家去医院,我一个人照看不过来,叫他帮帮忙?”   常光荣顿时不禁惊呼:“这个办法好!”   “小声点。”叶烦赶紧提醒。   常光荣低声说:“就这么办。你打算去之前告诉我,我把他的排班表要过来,他不忙的时候你过去。”   叶烦点头,眼角余光看到大宝二宝左手右手都有东西,大声问:“钱花完了?”   二宝跑过来把山楂片塞叶烦嘴里。   叶烦身体后仰:“不吃!”   二宝塞自个嘴里:“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妈妈不喜欢吗?”   叶烦:“妈妈喜欢喝热汤喝热水,二宝不喜欢吗?”   二宝喜欢吃凉的,闻言假装没听见,转身问:“哥哥,我尝尝你的软糖。”   叶烦给她一个脑瓜崩就叫常光荣进去。   年初十,叶烦和常光荣带着几人南下,到羊城常光荣带三人拿货,叶烦和两个同学去港城,叶烦买一台电脑放店里自己用,俩同学帮公司采购。   这次没遇到帮派火拼,可是因为俩同学烧包穿得好,差点被人抢包。幸好叶烦反应快,一手抓着一个后退一步,摩托车呼啸而过啥也没抢到。   俩同学心有余悸,抓紧身上的包惊呼:“有没有王法?!”   叶烦:“我都说了低调,你俩不信。现在信了吧?”   “不是,不是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吗?怎么发达地区也这么猖狂?”来自农村的同学困惑,“我老家的黑恶势力也不敢白天行凶!”   叶烦:“港府放任的结果,跟贫穷富裕关系不大。贫困地区没钱上学思想愚昧不懂法,比如认为老子打儿子公安管不着,跟咱们知道的‘恶’不一样。不说这些,赶紧买好赶紧走。”   俩人不敢乱逛,手续办妥,给家人同学带些东西就过关。   到火车上看到铁路公安,俩人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也有心情问叶烦国外是不是也像港城一样。   叶烦:“富人区各种设施都好,贫民窟可能比你俩在港城看到的还乱。”   “发达国家还有贫民窟?”   叶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俩人看着叶烦一脸的一言难尽,心说难道真有,“不是说福利待遇很好,钱也好赚吗?”   叶烦叹气:“钱好赚的话有个很有名的女演员到了国外只能刷盘子?是她喜欢刷盘子吗?”   俩人不敢置信,惊呼:“刷盘子?!”   叶烦点头。   “那她怎么不回来?”   叶烦:“回来怎么说?国外没人用她吗?何况在她看来国外刷盘子也比在国内话剧院当演员高贵。”   “既然这么讨厌当演员,干嘛还当演员?”   叶烦道:“她不是讨厌当演员,而是想去好莱坞。”   “那她挺有勇气。”   叶烦笑着摇头:“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两个同学若有所思地点头。   叶烦:“好比咱们的古董,民国时期洋人四处搜刮,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古董好。同样人才也是,你足够优秀,别人会登门挖你。挖不到你,又认为你研发的软件抢占了他们的市场,他们很有可能朝你们下黑手。”   俩同学不敢置信。   叶烦点头:“国内改革开放没几年,大家都不敢过分,不会冲你下手。在国外资本家可以为所欲为,他们不在乎弄死几个人。”   “你说的跟我们了解到的像两个世界?”   叶烦差点问是《读者》还是《意林》,幸好及时刹住,“家丑不外扬。家换成国也一样。你俩以前听说的港城是不是到处是明星和高楼大厦?吃的是西餐,喝的是咖啡红酒?”   俩人不禁点头。   叶烦每次带同学来港城都多说几句就是担心他们崇洋媚外,有一天带着公司机密跑去国外。   叶烦:“像内地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是我们一直在改不是吗。经济上不去,改革开放。街上流氓多了,打黑除恶。凭政府意识到不对就改,我相信国家越来越好,我们也会因此前途无量。”   一个同学说:“难怪你每天斗志昂扬,像对咱们的公司充满了信心。”   另一个同学说:“我们一直以为你父亲的缘故?”   叶烦:“有我父亲撑腰兜底,我不怕失败吗?”   俩人点头。   叶烦笑着说:“他对咱们的事一窍不通。再说了,他是部队的,手够不到机关单位。有他在同行轻易不敢下黑手。要是我做事太绝,人家也敢跟我拼命。”   俩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校领导叫叶烦抽空去学校。他俩一听跟叶烦来港城高兴的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赶紧告诉叶烦。   叶烦怀疑“汉卡”可以试制作。到首都叶烦跟常光荣分好货,又请于文桃的侄女和侄女婿晚上住店里,叶烦就带着存折去学校。   果然,校领导告诉叶烦“繁花汉卡”可以试生产。叶烦随校领导去电子工业部,请其下属单位制作。   到电子工业部叶烦才知道其下属单位也在研究“汉卡”,幸好两家不一样,叶烦和学校合作的汉卡汉字字库不存储在磁盘上,国家单位搞的存在磁盘上。   此事办妥,校领导问叶烦有没有办公室。   叶烦回答搞好了,店面就叫“繁花汉卡销售处”。   校领导闻言很高兴,叶烦做事这么周到,以后有机会可以继续合作。   叶烦跟校领导分开就乘公交车去常光荣家,告诉他不出意外清明前“汉卡”能出来。   常光荣:“需要我们挨家挨户推销吗?”   叶烦摇头:“不需要。我们跟人家的汉卡搭配着卖。我们出钱制作,在店里等客户上门,然后带着客户拿货就行。”   “这么简单?”常光荣惊呼。   叶烦:“当然不简单。学校帮着联系,我还弄到一些单位的电话号码。改天你给公司申请两部电话,一部安公司,一部放店里。你打电话问问。”   常光荣又问:“打电话我怎么说?”   “京大计算机系师生研发的汉卡啊。”叶烦道。   常光荣闻言有了底气:“我给你的钱够吗?”   叶烦点头:“够了。你就等着收钱吧。”   常光荣决定再联系亲朋好友。   巧了,叶烦也是这样想的,电话安装好,叶烦给苏远航打电话,告诉他她和老师同学研究出一款汉卡。   苏远航挂了电话给大学老师同学打电话,又给苏运城打电话,叫苏运城联系老师同学。苏运城跟廖苗苗同校,俩人都在杭城上班,此事传到廖苗苗耳朵里,廖苗苗找苏运城要到叶烦办事处地址和电话,然后告诉她的亲朋好友。   牛小山也在杭城,跟廖苗苗一直有联系,廖苗苗把此事告诉牛小山。牛小山单位正好需要电脑,但是看英语费劲,不得不用“汉卡”,他就向领导推荐叶烦的汉卡。   杭城说大很大,几百万人口。说小也很小,没过多久机关单位和各大高校都知道京大师生搞出一款汉卡。   苏远航又往岛上发个电报,苏多福跟甬城市民来往时就把这事说出去。岛民知道这事认为他们有义务帮助叶烦,也联系亲朋好友,需要什么“汉卡”就找叶烦买。   叶烦不知道苏远航这么会张罗,她又给服装厂领导打电话,又给羊城去几封信,一同寄去的还有几份首都特产。以至于汉卡还没量产,叶烦和常光荣就接到许多询问电话。   叶烦和常光荣把地址记下来,俩人轮流出差把汉卡送过去,顺便批发货物。   俩人忙起来把小姑子和小舅子忘得一干二净。   七月初,耿致勤和耿卉卉学校放假,到叶烦店里打工,叶烦闲下来才想起小姑子的婚姻大事。   不过这事也得靠后。叶烦需要销售员和会计。   可是这年头大部分家庭都认为国营单位铁饭碗稳定,叶烦想找合格的会计都不如她自己干省心。   常光荣的小姨子一家近日来到首都,常光荣的意见是让他连襟送货。但他不太相信他连襟,就叫叶烦出一个人。   叶烦找到于小舅的大儿子。   两个大老爷们糙汉子出差路上不会被拐卖。但是俩人识字不多,应付不来客户。常光荣就说他再找亲朋好友问问。   就在这个时候耿致晔回家休息,晚上向彼此汇报近况,耿致晔听说此事就把他的警卫员推出来。   叶烦:“人家愿意吗?你的警卫员退伍到老家能当个片警吧?”   耿致晔道:“他想留在首都。可是首都辅警都有一堆人抢,哪能轮到他。除非我亲自出面。不如这样,让他一边干销售一边补文化课。过几年叫他当个销售主任?”   叶烦:“你可真会给人画饼。”   “我不想你太辛苦。”   叶烦:“就算有他盯着销售这块,还差会计啊。”   耿致晔道:“现在只卖汉卡,业务单一,你做账也忙得过来。明年再去学校问问。别去你学校,人家还没毕业就被国字头单位要走,你问也是白问。”   叶烦:“那先这样。”   “一步步来。”耿致晔道,“食宿怎么解决?”   叶烦:“常光荣给他小姨子一家租一套院子,回头我问问有没有空房间,我出食宿补贴,叫他自己跟他们商量。”   耿致晔道:“咱家这么多人,竟然没人能干会计。”   “谁能想到今年就需要会计啊。”叶烦忽然想到大宝这几天要填志愿,不禁说:“回来的正好,大宝今早还说叫你帮他选学校。”   耿致晔:“他想学什么?”   “他对工程设计感兴趣。”叶烦道,“你二哥送来的那些书没什么用。”   耿致晔道:“选好学校了?”   “他想去东北又想在首都,尤其听到森森要考回——”叶烦一顿,“明早我就给森森发电报,问他想不想毕业后来公司给我当会计。”   耿致晔乐了:“您可真会物尽其用啊。”   “就这么决定了。”叶烦道。   耿致晔:“大哥大嫂离得远鞭长莫及,有你盯着他,就算工作不是铁饭碗,大哥大嫂也放心。”   叶烦见他不反对,翌日一早就给耿致华发电报。   电报送到机关单位,邮递员以为这份电报很重要,就先给耿致华送去。   耿森森这几天正为志愿苦恼,他倒是想跟大宝当同学,报考首都航空航天大学,可他感觉自己考得不好,十有八九滑档。   杨孟夏叫他在当地上师范,耿森森不想当老师。   耿老大看到电报就回家问小儿子有没有想过当会计,接着解释叶烦的公司需要会计。   耿森森想想小婶出手大方,到小婶家吃喝不愁,等他结婚小婶肯定包个大红包,在小婶公司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耿森森立刻填首都的财经学院。   杨孟夏问:“真要回首都?你考虑清楚了吗?”   “爸爸不是快调走了?”耿森森问:“留在这边回头也是我一个人。”   杨孟夏:“你姥姥家也挺好啊。”   耿森森白了他妈一眼:“我的房子在首都,我去金陵干嘛?毕业后舅舅能帮我安排工作?我的学校好还用舅舅安排?像小姑一样还没毕业就被单位要走了。”   耿老大皱眉:“好好说话!首都的财经学院分数高,你妈担心你滑档。”   耿森森闻言也担心滑档:“滑档我复读,明年再考。”顿了顿,“耿磊磊也没比我聪明啊。怎么能考上理工大学?我上个财经学院都悬啊。”   杨孟夏:“你哥没有你脑子活,写着作文想着打球。”   耿森森确实不如他哥注意力集中,读书上课都可以做到心无旁骛:“不改了,就这样!”   杨孟夏见他做好滑档的准备也不再劝。耿致华回单位的路上给叶烦回一份电报。   叶烦收到电报就去店里找常光荣:“暂时我做账,等我侄子毕业交给他?”   公司叶烦占大头,叶烦都不担心钱被侄子弄去,常光荣自然也不担心:“那销售人员三个?客户都是咱俩联系的,就给他们发工资。他们干两年混出自己的人脉,再给他们底薪加提成?”   叶烦也是这样打算的:“这事听你的。”   八月一号,销售员到店里,叶烦和常光荣都被解放出来,俩人便把给全家体检的事提上日程。   叶烦特意问一下耿致晔什么时候休假。耿致晔说十一号到八月底。八月三号晚上,叶烦告诉一家老小,明天一早去医院体检。   大宝问:“我也去啊?谁在家帮我收通知书?”   叶烦心累地翻个白眼:“你报的学校就在家门口,要担心明天上午错过,妈妈带你找校长。”   大宝自小就怕打针,所以最讨厌医院:“可是我身体这么好也不用检查啊。再说了,医院那么多病毒,我进去转一圈病了怎么办?”   “病了打针!”叶烦没好气地说。   大宝脸色骤变。   二宝看出点什么,问:“哥哥,你是不是怕病了打针?”   “谁怕打针?”大宝大声说,“我六岁怕打针,十六岁还能怕打针?你闭嘴!”   二宝咯咯笑:“哥哥就是怕打针!”   “我不怕打你!”大宝扬起巴掌。   叶烦:“洗澡睡觉去。”   大宝半夜没睡着,他跟犇犇一个床,犇犇想把他踹下去,可是又怕大宝磕到头,就无奈地坐起来:“大宝,你怕生病可以戴个口罩啊。”   大宝立刻起来:“戴口罩?”   “对啊。”犇犇道,“用小婶冬天戴的口罩就行。”   大宝:“我也有。”打开柜子把冬天护脸的口罩找出来,大宝可算睡着了。   翌日清晨到医院,常光荣的小舅子已经在门口等着。看到叶烦他就小跑过去:“叶姐,你们来了?”   叶烦点头:“我先带我婆婆检查,你耿哥不在家,麻烦你帮我带大宝、二宝他们问问医生要做哪几项。他们是第一次来医院体检,我也不懂。”   年轻的男医生不疑有他,请叶烦放心。   叶烦立刻拽着她婆婆先进去。   于文桃奇怪:“干嘛不一起?家里又没啥事,我早一点晚一点都行。”” 第116章 颜控   叶烦没有回答于文桃的问题:“你看常光荣的小舅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于文桃不明所以。   叶烦:“长相身高啊。”   于文桃很奇怪, 相貌个头肉眼可见,叶烦看不见吗。“干嘛问我?”于文桃一脸警惕, “你有点奇怪。你叫我和大宝二宝检查就算了,还叫小勤和卉卉过来。你叫她俩过来我也不说什么,犇犇壮的跟牛犊一样检查啥?”   叶烦心说,小老太太不糊涂啊。看来以后不用担心她的钱被卖保健品的人骗走。叶烦笑着哄她:“先说说你的看法。”   于文桃回头看一眼,认真评价:“个头还行,只比老三矮一点。长相啊,跟小白脸似的,我不喜欢。你的生意要他帮忙?我看算了, 他这样的容易招惹是非给你添麻烦。”   叶烦没听明白:“招惹什么是非?”   “女同志啊。”于文桃道,“他一看就有很多女朋友。今儿这个女人找你, 明儿那个女人问你他最近跟谁走得近,你还有空忙公司的事啊?”   叶烦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人家没对象。”叶烦先表明这点, “他还没正式转正, 他在医院就是块砖, 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也没时间勾三搭四。”   于文桃已经到医院里面, 隔着玻璃门回头看看,越看越觉着他不像老实人:“那你叫我说啥?”   “常光荣想跟咱家亲上加亲。”叶烦不敢由着她“胡思乱想”,不然这事提都不用提。   于文桃停下就想惊呼, 意识到在医院门诊大厅赶紧压低嗓子:“你说清楚!”   叶烦:“常光荣老丈人一家的情况你都了解吧?”   以前于文桃不了解,后来叶烦的服装店开业在饭店定几桌, 于文桃有机会跟常光荣的老婆话家常, 于文桃才知道她还有一哥一妹和一弟。   最近叶烦忙起来于文桃给她送饭,在店里碰到常光荣的连襟, 于文桃又跟他聊几句,结合之前了解到的,几乎把孙家扒的干干净净:“了解啊。”   “常光荣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是老实淳朴的农村人。他大舅子也老实。嫂子虽然厉害,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对吧?”   于文桃问:“想说啥?”   “是不是比刘家好多了?”叶烦不待她拒绝,“小勤也不能一直这么单着?无论好坏先处处?反正有常光荣盯着,他不敢整虚头巴脑的。”   于文桃点头:“这倒也是。等等,你说常光荣跟咱家亲上加亲?这事是他提的?”   叶烦:“对啊。常光荣要不说他把丈母娘一家弄进城,我也不敢叫小勤跟这个孙来福处处看。万一婚后都来投奔小勤,这家人不比刘家还麻烦啊。”   于文桃:“你是说小勤嫁到孙家不用跟公婆住一起?”   叶烦:“老两口现在给常光荣夫妻做饭,以后帮他带孩子,常光荣给老两口养老。”   于文桃顿时觉着常光荣的小舅子不错:“等等,叫啥玩意?孙来福?长他那样叫来福?”   叶烦很无语,不禁叹气:“名字不是重点。我还叫烦烦呢。”   “你的名字后来改的。你户口本上还有个曾用名‘叶繁’。别以为我不知道。”于文桃想想名字和长相就觉着割裂,“这家人会不会起名?”   叶烦:“老两口没文化,要不是恢复高考那年常家给常光荣寄课本,常光荣没心思看都给小舅子,他小舅子也没机会上大学。对了,人家没读过高中,复习不到一年就考上医学院,说明什么?”   于文桃想想:“比你聪明?”   叶烦:“聪明上进,还有常光荣帮他,前途不可限量啊。他至今没对象,我怀疑因为他是农村的,医院里的护士几乎都是本地人,不想找个外乡人。”   于文桃还是觉着来福不可靠。可是刘宁可靠也没用,摊上那样的公婆小姑子,还不如男人勾三搭四整天不着家。   “孙那个来福知道这事吗?”于文桃问。   叶烦摇头:“先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小勤和孙来福对彼此印象不错的话,常光荣就买两张电影票,给我一张我交给小勤,让他们自己接触。”   于文桃仔细想想,这个办法不错。   “那就听你的。”于文桃想起老闺女的事就想叹气,“他俩合得来年底就把事办了。”   叶烦无语:“先检查身体,这事以后再说。”   于文桃闻言明白叶烦不赞同闪婚。   其实于文桃也不希望闺女匆匆嫁人,就听叶烦的闭上嘴巴先去体检。   孙来福又找几个护士带大宝、二宝和犇犇,分开体检速度快,以至于九点多就到家。   今儿周末,公司休息,服装店忙,叶烦就去店里看看。   于文桃的侄女一见着叶烦就喊“嫂子”,一边给客人介绍衣服一边请叶烦坐下休息。   叶烦见店里人多就冲她摆摆手去隔壁,到隔壁耿致晔的警卫员向叶烦汇报工作。叶烦查查账,叫前警卫员陪她去银行把钱存起来。随后叶烦买一些卤菜,一半带回家,一半交给前警卫员同志。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前警卫员到店里叫于文桃侄女用电饭锅煮米汤,他仨每人出点钱去早餐店买几个馒头包子,中午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闲聊,于文桃侄女问三人生意怎么样。三个男销售员当中有一位是于文桃的侄子,就问他妹服装店的生意怎么样。   于文桃的侄女直接说生意不错,紧接着又说:“赚再多也是给你们赚的。”   前警卫员不禁反驳:“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不赚钱一样。”   于文桃侄女:“我姑说公司赚的钱学校占大头,还要分给常大哥,还要给技术员,到嫂子手里不一定有服装店赚得多。你们一个月六七十块钱,跟刚到国营单位的大学生一样多,那点钱够给你仨发工资啊?”   三人去过公司,公司已有八台电脑。三人不清楚电脑多贵,但知道叶烦今年甭想把电脑钱赚回来。三人估计过叶烦手里没闲钱,那她拿什么给他仨发工资?三人闻言明白过来无法反驳。   叶烦给三人的工资确实高,三人出差还有补贴,像于文桃的侄子会过日子,每月能剩六十块钱,比以前跟着父亲卖菜分的多。   常光荣的连襟没见过这么多钱,前警卫员工资也没现在多。   三人一想叶烦对自己人这么厚道,便不好意思跟以前一样对隔壁的热闹视而不见。   下午服饰店忙起来,于文桃侄子过来招呼客人。于文桃的侄子以前摆摊卖衣服,对招呼客人比他妹还游刃有余。   送走一拨客人,于文桃侄女没好气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卖衣服。”言外之意以前怎么不过来帮忙,看我一个人忙。   于文桃侄子:“咱俩是两家。”   话音落下,前警卫员和常光荣连襟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我们以前不知道叶姐用服装店的钱补贴公司。”   于文桃侄女白了一眼三人,就叫三人帮她看着,她上楼拿货。   与此同时,叶烦把全家体检的真实目的告诉耿致勤。   耿致勤一脸无语,半晌憋出一句:“嫂子,您真行啊。您这么聪明但凡用到正——”忽然想到她嫂子的聪明劲一直用在正地方:“公司和服装店不够你忙的吗?”   叶烦:“公司技术部有组长,销售处有仨销售员,店里有你表妹,我忙什么?”   耿致勤细想想,她现在比以前闲:“可是你闲着不好吗?”   仗着于文桃不在跟前,叶烦立刻把这事推到婆婆身上。耿致勤道:“她愁我这么大了还不找对象,你叫她帮我介绍啊。”   叶烦:“你妈不是买菜做饭就是接送二宝,哪有机会认识优秀的青年才俊?甭跟我扯这些,直接回答我行不行。”   耿致勤摇头:“我不想找医生。”   “为什么?”叶烦皱眉,“你小时候也怕吃药打针?”   耿致勤好笑:“我又不是大宝。”   大宝从厢房出来给他和堂哥拿绿豆汤,闻言就问:“说我坏话呢?”   叶烦:“对啊,说你想去西南避暑。”   大宝眼睛一亮:“大妈给你来电报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叶烦想笑:“就这么想去啊?”   大宝:“再不去三伏天都过完了。”   叶烦道:“问你奶奶什么时候去。要是最近几天,我一会就给你大妈发电报,叫她去车站接你们。”   大宝端着绿豆汤去于文桃房里。不到一分钟,大宝跑出来说:“奶奶说叫小姑留下帮你,我们自己去,叫磊磊哥买票。”   耿致勤翻个白眼,心说我妈就在这种事上精明,找的理由我都无法反驳。   叶烦见状想笑:“过来,给你五十块钱。”   大宝跑过去拿到钱就蹦蹦跳跳回房间。   耿致勤看到侄子跟小孩子一样:“大宝怎么还跟没长大似的?”   “大宝就没长大,他还未满十六周岁。”叶烦话锋一转,“你倒是长大了。可是还不如大宝省心。”   耿致勤无奈地叹气:“我见还不成吗?”   “别跟我说。”叶烦朝厢房看一眼,意思是跟你妈说去。   耿致勤以为嫂子替她妈催她相亲,到厢房就说:“嫂子平时那么多事,你别啥事都找她,我这么大了该找对象自己会找。”   于文桃张张口想解释又觉着过程不重要:“那我怎么没见你找?”   耿致勤噎了一下又说:“没遇到合适的。这种事要看缘分。”   于文桃说不过她就不废话:“你嫂子咋说的?”   “嫂子说她安排。”耿致勤道。   于文桃明白她同意处处看,顿时放心下来。   收到大儿媳的电报,于文桃就带着几个孙子孙女去西南。   耿磊磊本想毕业就工作。可是耿磊磊的的专业——通讯工程,多上几年比较好。耿老大家双职工,不需要耿磊磊赚钱补贴家用,虽然欠着于文桃的钱,于文桃也说不还也行,她死了还叫老大出安葬费。   耿磊磊姥姥姥爷给的钱不让杨孟夏还——以前杨家遭难杨孟夏经常给兄弟姐妹寄钱,给父母寄东西。于文桃又这样说,耿大哥一家没压力,杨家长辈也支持耿磊磊再读几年,跟着导师研究项目,耿磊磊便听学校教授的继续深造。   研究生也有暑假,所以这次南下由耿磊磊照顾弟弟妹妹,耿卉卉照顾她奶奶。   于文桃一行出发当天中午,叶烦给耿致勤一张电影票,下午五点。   耿致勤:“看完电影出来天黑了啊。嫂子,常光荣存的什么目的?”   叶烦真不想理她:“你当现在是冬天,五点天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干嘛非去电影院啊?”耿致勤嫌弃:“真小资!公园不行吗?”   叶烦:“公园行啊。公园约会不用花钱。我要是男人就约在公园,因为你不值得我进电影院。”   耿致勤脸色微变,感觉她嫂子意有所指。耿致勤不想听到那个名字:“中午吃什么?”   叶烦笑笑:“不问问我怎么这么了解,是不是因为以前你哥跟我处对象喜欢约在公园?”   “不说算了,我做什么你吃什么。”耿致勤说完就去厨房。   叶烦摇头笑笑。   午睡醒来,叶烦去于文桃房中叫醒耿致勤,叫她起来洗头挑衣服。   耿致勤看看身上的短裤背心:“这一身不行啊?”   叶烦打开衣柜,拿出一条白色无袖连衣裙扔她头上。耿致勤下意识接住拿掉,看到嫂子神色严肃,感觉她要生气,顿时不敢废话。   老老实实洗好头发,等头发晾干就去洗澡换衣服,拎着手提袋去电影院。   耿致勤前脚离开,耿致晔后脚到家。看到家里又只有叶烦一人,耿致晔觉着这一幕似曾相识,仔细想想:“又都去大嫂家?”   叶烦点头:“今儿刚走。”   “那在大哥家过多久?半个月吗?”耿致晔又问:“今年怎么去这么晚?”   叶烦:“卉卉和磊磊学校放假晚。”见他靠过来,叶烦本能伸手挡住。耿致晔握住她的手:“又没别人。”   “你妹没去。”   耿致晔放下手就往四周看,没看到他妹,松了一口气:“出去了?”   “相亲去了。”叶烦跟耿致晔说过常光荣想把小舅子介绍给耿致勤。不过叶烦还是从那天体检说起,包括于文桃不喜欢人家,耿致勤不喜欢医生。说着说着,叶烦忧心:“我看这事悬。”   耿致晔道:“我看这事能成。”   “理由呢?”   耿致晔接过叶烦倒的绿豆汤,喝两口心里舒坦多了他才说:“小勤看脸。于姨啊,跟着我们住不指望小勤养老,小勤婚后不幸福,你会帮小勤离婚,你说可以她肯定没意见。” 第117章 拿捏   叶烦拍拍耿致晔的脸:“厉害啊耿旅长, 我都没想到。”   耿致晔抓住她的手调笑:“想我了啊?”   “想你什么?正经点!”叶烦抽出手,“其实我很意外你每年都有假期。像你属于首都军区王牌部队之一, 按理说离不开你。”   “想多了啊。我没优秀到部队离不开我的地步。不过话说回来,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常年不休息,身体受得了,精神也吃不消。”耿致晔把碗放下就问:“有没有吃的?”   叶烦把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行吗?”   耿致晔点头:“我去冲个澡。”   五分钟,耿致晔洗好,叶烦忍不住阴阳怪气:“我先生真快。”   耿致晔差点被西瓜籽呛着:“——别乱说。”   “我说什么?”叶烦反问:“难道不是事实?”   耿致晔:“我——我只是随便洗洗。晚饭后肯定认认真真洗一遍,指头缝里都搓干净。”   叶烦别过脸:“你的事我不感兴趣。”   耿致晔拎着小马扎坐她对面:“我对你感兴趣啊。”   叶烦拨开他的脑袋笑骂:“烦不烦啊?”   “不烦, 因为我夫人叫叶烦烦。”耿致晔坐好,“我们也去看电影吧。”   叶烦不禁问:“你不累啊?”   耿致晔:“其实我应该昨天到家。部队还有点事, 我上午忙半天,午饭后太热不想出来在办公室歇几个小时才回来。”   叶烦:“最近没啥好看的电影。”   “随便看看。”耿致晔道。   叶烦把桌子收拾干净, 戴上遮阳帽, 看看衣服跟帽子不般配, 就换上裙子。   耿致晔双手环抱看着她挑黑裙子, 眉头微皱:“那条湖绿色的。”   “你妹说我装嫩。”   耿致晔嗤一声:“又不是七老八十。再说了, 也没人规定老年人就要穿的像老太太。”   叶烦换上真丝连衣裙转个圈:“怎么样?”   耿致晔满意地点头:“换上凉鞋, 皮鞋捂脚。”   叶烦听他的换上平底凉鞋。   常年运动让叶烦体态轻盈,从背面看真像十八岁的姑娘。耿致晔露出笑意,换上军绿色长裤和白色衬衫。   叶烦知道耿致勤在哪家影院, 便选择乘坐反方向公交车。没想到她和耿致晔到车上就遇到一对熟人。叶烦微微张着嘴到俩人跟前还没反应过来。   耿致晔跟常光荣打招呼:“你们也去电影院?”   常光荣笑着摇头:“刚从我爸妈家回来。”   以前常光荣摆摊,他父母嫌他不务正业, 一见他就忍不住数落几句。自从常光荣跟叶烦合作, 常父常母便对他改观,也不再气儿媳妇懦弱不敢劝他走正道。   现在汉卡出来, 常光荣又有实体店面,常父不再数落儿子,常光荣也乐意回去当当孝子贤孙,毕竟说不定哪天又得找老父亲借钱。   常光荣问:“你俩去电影院啊?那一起?”   叶烦:“小孙身子笨重,回家休息吧。”   常光荣的媳妇确实想回家休息,闻言很是感激地冲叶烦笑笑。   常光荣见状有点可惜,接着就指着老婆的肚子数落:“你小子出来老子再收拾你。”   叶烦坐下,回头问:“要是女儿呢?”   常光荣愣了一下,道:“女儿,肯定跟你家二宝一样懂事。”   叶烦:“二宝朝我兜里掏钱才过去多久,这么快就忘了?”   常光荣:“也是你惯的。要是第一次往你兜里掏钱,你就给她两巴掌,她敢跟你胡说八道?”   叶烦的手被扯一下,给常光荣一个白眼就转过身用眼神问耿致晔,“有何指教?”   耿致晔小声问:“二宝干嘛了?”   叶烦低声说:“有次二宝想买吃的朝我兜里掏钱,我问她她的钱呢,说大宝不给她。结果钱到手她就喊大宝一起去。”   耿致晔乐了:“她那样说你就信啊?哪次要钱大宝没给她?”   “我以为他俩吵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吵三次。”前几年叶烦还在意,担心兄妹感情吵没了。后来发现人家俩过一会就和好,她里外不是人,叶烦就懒得多嘴关心,“不过她真是轻易不干什么,一干就让人摸不准。”   耿致晔:“那是因为多数情况下二宝想干的事大宝替她办了,显得她总能‘一鸣惊人’。对了,我上个月回来二宝不是说她要学会联合国官方用语?有没有给她请老师?”   叶烦:“没有。虽然是官方用语,但西班牙语和阿拉伯语在首都属于小语种,会的人不多。”   “不多也有吧?”   叶烦微微点头:“改天去学校办事叫老师帮我问问有没有师弟师妹勤工俭学。之前我没留意,前几天跟校友聊起二宝的事才知道我母校也教阿拉伯语和西班牙语。”   耿致晔:“找两个品学兼优的,女同学!”   叶烦撇嘴笑他。   耿致晔低声说:“二宝今年十三岁,豆蔻年华,懵懵懂懂,你必须注意。”   叶烦:“好好好!”   “敷衍我?”   叶烦叹气:“大宝和二宝还觉着自己是个孩子呢。”   “开窍是一瞬间的事。”   叶烦朝他胳膊上掐一下,没完了是吧。   完了!完了!胳膊要废了!耿致晔不敢言语。   常光荣不需要转车,叶烦需要,所以下一站俩人就下去。到电影院快五点,叶烦就买五点场。   电影院空间大人少不闷,还有风扇转动,比叶烦家舒服。耿致晔长这么大第一次三伏天进电影院,很是意外:“过几天要有好看的电影咱们再来。”   叶烦递给他一瓶汽水:“大宝和二宝今年还没进过电影院。”   “他俩有钱,想看让他们自己来。”耿致晔看到屏幕亮了,快速说一句:“不许再提他俩。能陪你到老的是我,搞清楚!”   叶烦又朝他腰上掐一把。   耿致晔闭嘴。   电影结束俩人有点饿,可是这个点卖小吃的回家了,干脆去饭店买卤菜,到家掐一把青菜煮面就卤味。   叶烦刚洗好菜,耿致勤回来,叶烦多下点挂面。饭后,叶烦和耿致晔洗澡出来家里空无一人,耿致晔问:“于姨不在家小勤也去后面睡?”   叶烦摇头:“她早上把洗漱用品拿过来说最近住这边。于姨的侄子侄媳妇住后面,她去不去后面看着都行。”   “那她人呢?”   叶烦:“可能在外面,怕我们问她见的怎么样,等我们困了再回来。”   耿致晔嘀咕一句:“谁稀罕管她!”说完朝外面喊:“耿致勤!”   耿致勤聋了。   李大妈问:“小勤,是不是你哥喊你?”   “有吗?”   李大妈点头:“我听见了。你听,叫的还是你的大名,是不是有急事找你?”   耿致勤不禁腹诽,您老耳朵真好。   到院里看到她哥嫂在正房面朝南坐着,跟要审她似的,耿致勤不由得脚步一顿。家人都不在,孤立无援,耿致勤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三哥,三嫂。”   耿致晔:“知道我要问什么?”   耿致勤挨着椅子边坐下:“我下午去相亲,对象还是常光荣的小舅子,您知道了?”   耿致晔点头:“感觉怎么样?”   “还,还行吧。”   耿致晔眉头一皱就想说话,叶烦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他手臂上,耿致晔把话咽回去,想问叶烦怎么了,听到叶烦说:“还行就行。先处处看吧。你上学他实习,现在感觉不错也不适合结婚。他跟追求你的人不一样,别全指望人家主动。人家约你两次,你主动约人家一次。出去吃饭付款也要这样。”   耿致勤点头。   叶烦:“那就这样。洗澡去吧。对了,把炉子封上。”   耿致勤愣住,没事了吗。   叶烦明知故问:“还有事?”   “没,没有!”耿致勤下意识起身。叶烦拽着耿致晔起来:“今天起太早,午睡没歇过乏,睡觉吧。”   耿致晔随她到卧室就低声问:“干嘛不让我说话?”   “你说什么?你妹原本就不乐意相亲,你说多了她反而心烦,可是不敢怪你就只能怪人家。”   耿致晔:“那她说还行是行还是不行?真不满意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不甜你加点糖呗。”   耿致晔不禁啧一声:“说正事呢。”   “今天只是第二次见面,叫你妹咋说?小勤对刘宁也不是一见钟情啊。说不定她刚认识刘宁的时候也觉着他一般般。”叶烦躺下,“处处看吧。”   耿致晔把小风扇移到床边打开:“如果处了一段时间小勤还是觉着他可有可无,他非小勤不去,你打算怎么办?”   叶烦:“你妹是天仙啊?”   “你这话——不是你妹?再说了,不是你说孙来福没对象?遇到个各方面都很合适的他想抓紧也正常吧?”   叶烦:“没对象不等于没人追。就他的长相,大小姐出钱养他也愿意。何况人家是高材生。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别说出去,否则传到常光荣耳朵里就变味了。”   “既然有人追,他还需要相亲?”   叶烦道:“你跟我相亲的时候也不是没人示爱啊。”   耿致晔气得掐住她的腰:“能不能好好说?”   “不知道自己手劲多大?”叶烦推开他的手:“追他不一定跟他结婚。兴许需要孙来福承诺什么。无论需要孙来福付出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来福医生不是非你妹不可。据我观察,他同事不知道他有个家世显赫的姐夫。被他同事知道他姐夫是常光荣,追他的人能从医院排到咱家门口。”扭头瞥他一眼,“这种情况下人家非你妹不可?你是男人,你觉着可能吗?”   耿致晔:“可能啊。谁追我我都不动心,只等你一人。”   “最好把电影台词给我忘掉。不然滚对面罗汉床上睡!”叶烦朝他脚上踹一下。   耿致晔猝不及防差点滚下去:“开不起玩笑!”   叶烦瞪他。   耿致晔不敢贫:“小勤会不会觉着你不关心她?”   “有可能。”叶烦叫耿致晔下去,把抽屉里的纸拿过来。   耿致晔拿出来一看是排班表,不禁睁大眼睛,感叹:“叶烦烦,你真能!人家的排班表都能弄到。”   “常光荣给的。”叶烦坐起来,“你当我手眼通天啊?”指着时间,“晚上值班。三伏天过后咱们晚上包饺子,你陪小勤给他送过去,留他夜里吃。”   耿致晔摇头:“太上赶着。”   叶烦:“正好试试他会不会因此拿乔。”   耿致晔啧一声:“难怪我被你吃得死死的!”   “是吗?”叶烦挑眉,“我以为咱俩属于周瑜打黄盖。合着一直是我一个人使劲啊。你是不是挺讨厌我这样?” 第118章 受不了啊   耿致晔屁都不敢放。   排班表放回去, 耿致晔滚到床上搂着叶烦:“饶了我吧。”   叶烦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然而眼睛泄露了心情极好。耿致晔见状恶狠狠地问:“吓唬我好玩是吧?”   叶烦白了他一眼:“少说两句我可没机会吓唬你。”   “毕竟是我妹啊。”   叶烦:“就是二宝遇到感情问题你也少掺和。”   “你不怕掺和晚了来不及?”   叶烦:“人活着到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耿致晔被整无语, 沉默片刻关灯:“那就不管她。我俩联络联络感情。”   ……   霞光洒进屋内,叶烦睁开眼,室内只剩她一人。叶烦穿上连衣裙出去,耿致晔在院里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叶烦凑近:“做饭了?”   耿致晔点一下头,端着菜去厨房。   叶烦扶着门框问:“早上还炒菜啊?”   “中午做。中午太热,我趁现在清凉洗干净放橱柜里。”耿致晔把菜放橱柜里备用。   叶烦不见小姑子,又问:“小勤呢?”   “买豆腐脑油条去了。”   叶烦愣了一下,看着冒烟的锅很是诧异:“你没做早餐?”   “做了。包子和鸡蛋。”耿致晔把热馒头蒸鸡蛋的炒菜锅端下来, 用钢筋锅煮绿豆汤。   叶烦糟多无口。   市区有一家包子铺,这两年自己干的个体户, 每天早上找于家村的人买菜买肉现包现蒸。天热起来,叶烦怕中暑, 也担心她婆婆中暑, 听于小舅说那家馒头实在, 包子比自家做的味道好, 她有空就去买两包塞冰箱冷冻层。   大宝和二宝的雪糕冰棒被挤到一角就抱怨妈妈懒。叶烦回道:“你俩不懒你俩和面, 一个揉馒头一个包包子。”   俩崽子偃旗息鼓。   现成的包子和鸡蛋放箅子蒸熟便可, 耿致晔也好意思说他做饭。   大汗淋漓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搞一桌满汉全席。   叶烦无语地摇摇头去公厕。回到家刚洗脸,耿致勤端着竹筐和小锅进来,叶烦喊耿致晔, 耿致晔出来接过去就送到正房。   叶烦到正房看到锅里半锅加了豆腐脑的胡辣汤,不由得睁大眼睛:“可以这样吃?”   耿致勤不确定地说:“可以吧。我看很多去上班的人过去吃。对了, 就在咱家胡同口。听李大妈说卖饭的男人是首都人, 女人是外省的。男人跟你年龄相仿,感觉像下乡到农村, 家里兄弟姐妹多回来没工作没房干脆在农村结婚。”   留在农村这种事太常见,叶烦闻言不意外:“胡同口还有店面?”   “在胡同口旁边挨着人家墙根支个摊子。说之前征求过大家意见,要每月给咱们几块钱。李大妈说分到每家每户只有几毛钱,咱们不差这点钱就算了。前提走的时候把垃圾收拾干净。”耿致勤之前也不知道这事,“肯定我妈觉着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告诉咱们。”   叶烦随口问:“除了大爷大妈其他人也没意见?”   耿致勤摇头:“这条胡同除了咱家每家都有一两个下乡的,大家能理解那对夫妻吧。对了,房子租在张小明家隔壁。李大妈说几家租一处房子,其他人也是卖早餐。”   “自食其力,挺好。”叶烦拿根油条咬一口,外酥里嫩,不像之前吃的要么炸透了,要么软趴趴的,她不禁说:“手艺不错啊。”   耿致勤:“胡辣汤也好喝。跟在饭店吃的差不多。不过比饭店便宜。嫂子,这么便宜赚谁的钱啊?”   叶烦:“胡辣汤不赚钱,豆腐脑赚钱。这两样都不赚钱,可能油条赚钱。也许他们要求不高,进厂当临时工俩人每月五十块钱,他们赚六十就行。”   耿致勤:“去掉房租和其他费用每天赚两块吗?那应该不难。”   叶烦:“你说吃的人多,生意好的话单单油条也不止赚两块钱。就是太辛苦,每天三四点起,五点多出来摆摊,忙到九点左右,等于进厂工作一天,还不能偷懒。”   耿致晔剥个鸡蛋放叶烦碗里:“先吃饭。”   饭后,叶烦要去公司,问耿致晔怎么安排。   这年头计算机系男多女少,为数不多几个女同学不敢跟叶烦折腾,以至于叶烦公司八名员工都是男性。   耿致晔想见见那些男同志。   到路口看到忙着收摊的夫妻,叶烦停顿一下就和耿致晔走着去公司。耿致晔见状很是好奇。走过两条胡同,耿致晔依然没忍住问:“那俩人你认识?”   叶烦:“看男同志侧脸有点眼熟。”   “你中学同学?”   叶烦不禁问:“为什么是同学不是别人?”   “我岳父家亲戚邻居我都认识。你跟我订婚后认识的同事我也见过。如果是他们当中一个,我不可能没印象。”   叶烦:“那也不可能是我同学。我又没在这边上过学。”   耿致晔一时无语,随即忍不住想笑,笑她傻:“叶烦烦,他是附近居民还用租房?”   “对啊。”叶烦恍然大悟。   耿致晔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不是你初恋吧?”   叶烦愣了一下,朝他脚上踩一下:“胡说什么。我就没谈过对象!”   耿致晔不信,没谈怎么传到程振华耳朵里。即便真没谈,也一定有个类似秦舒怡的男同学追求过她。   耿致晔点头:“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我怎么听着你不信?”   耿致晔:“我哪敢。”   叶烦白了他一眼,急走几步离他远点。   耿致晔大步追上去,转移话题:“汉卡生意怎么样?”   “还行。”   耿致晔:“没有达到预期?”   “不是不满意销售情况。”叶烦和京大合作的汉卡在她看来非常难用。叶烦亲自试过就让技术员和校友改进,同时也叫销售员告诉客户,现在买她的汉卡,日后可以以旧换新。   常光荣担心有人恶意囤货,叶烦叫常光荣问公司技术员。公司技术员回答常光荣没法恶意囤货。即便市场上有假冒品也不怕,公司有出售记录和收货凭证。   客户拿不出凭证,公司查不到出售记录,他的汉卡跟公司卖的一模一样也甭想以旧换新。   “以旧换新”很吸引人,所以叶烦的生意很好,代加工单位都忍不住问叶烦哪来这么多客户。   叶烦回答,早年积累。   对叶烦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她经常南下,认识的企业领导可能比他们见过的多,这事没法羡慕,也没人给她添堵,而是给叶烦一沓名片,请叶烦的销售人员南下送货时发出去。   举手之劳的事叶烦自然不会拒绝。   话说回来,耿致晔闻言便问:“还是你之前说的那个问题——用起来很不方便?我感觉挺方便啊。”   “你打一个字研究半天键盘,你是不嫌麻烦啊。”   耿致晔噎了一下:“再这样说话你自己去。”   说得好像我叫你去似的。叶烦担心把小心眼气走把话咽回去,拉着他的手:“开不起玩笑啊。”   “你——”耿致晔咬咬牙,“好男不跟女斗!”   叶烦轻笑一声。   从公司回来,看到胡同口墙根下早餐摊留下的痕迹,耿致晔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翌日清晨,耿致晔醒来就叫醒叶烦,名曰“一天之计在于晨”,不该把大好时光拿来睡懒觉。   叶烦睁开眼就想捶他:“你想干嘛?”   “打羽毛球!”耿致晔道,“突然不锻炼有点不习惯。”   叶烦:“那你就跑到老宅再跑回来,顺便看看老宅房子漏不漏水。”   “你不陪我去没意思。”   查看房子要什么意思?叶烦一脸无语地冲他招招手。   耿致晔怀疑叶烦要打他,小心翼翼靠近,叶烦张嘴就咬,耿致晔后退,心有余悸地捂着脸:“咬人不咬脸!”   “你自己都不在乎颜面,还想叫别人珍惜?”   耿致晔:“你是别人吗?”   “我是!”叶烦被闹醒也没心思睡懒觉,无奈地下床穿鞋,“到底要干嘛?”   耿致晔:“锻炼。”   叶烦:“在部队没人陪你你就不练了?”   “部队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没人陪?我到哪儿都能碰到一群人,少说是一个班。”耿致晔把裙子递给她。   叶烦怀疑他真有别的事:“穿裙子锻炼?”   当然不合适!耿致晔不敢说锻炼不是目的:“那穿运动服?我记得你有一套短裤短袖,还是在港城买的?”   叶烦点头:“打开衣柜就能看见。”   耿致晔拿出来还能闻到被太阳暴晒的味道:“早几天穿过?”   叶烦接过来没理他。耿致晔也不生气,打量她身上的衣服:“版型不错。”   “就是太贵。”   耿致晔好奇:“比你的裙子还贵?”   “是啊。”   耿致晔震惊:“抢钱呢?”   “品牌附加值。”叶烦道,“同样的布料做工,这一套能在内地买三套。可惜内地没这么好的运动服。”换上运动鞋,叶烦忽然想去厕所,叫他等一下。   从厕所回来叶烦又想洗脸刷牙。   洗漱后叶烦看一下手表,刚刚六点,她又想咬耿致晔,难得休假多睡会不好吗?起这么早简直脑子有病!   耿致晔的脑子看起来很正常,他还记得叫耿致勤做早饭。   耿致勤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眼睛还没睁开:“你随便做点不就行了。”   “昨天早上和中午我做,晚上你嫂子做,轮也该轮到你。”耿致晔说完拉着叶烦出去。   耿致勤见状忍不住嘟囔,“大宝和二宝不在家没人闹你,看把你潇洒的。”   耿致晔没听清,回头想问她说什么,耿致勤见状慌忙去厨房拉开炉子。   叶烦拽着她:“管她嘟囔什么。左右不敢骂你。”   这个时候可没人骑车上班,所以耿致晔在胡同里打羽毛球没人反对。俩人打半小时,看到东西两边邻居家小孩出来,耿致晔就把球拍给他们:“玩好送我家去。”   俩人回家又洗一次脸,擦擦身上的汗水,叶烦就准备回正房等着用饭。耿致晔拿着竹筐拉着她出去。   叶烦:“干嘛?”   “小勤只煮粥热馒头,我们去买几个茶叶蛋和油条。”   叶烦叹气:“这也得我陪你?”   “对啊。”耿致晔道:“平均每月回来一两次,休假你也不跟我在一起,早晚有一天夫妻感情要淡。”   耿致勤倚着厨房一边啃黄瓜一边翻白眼,嫂子怎么受得了他啊。   叶烦戳一下耿致晔,眼神示意他看看耿致勤的神色。   耿致晔瞥一眼:“她没结过婚不懂。走了!”   到早餐铺,耿致晔这边瞅瞅那边看看,看到卖早餐的女同志帮客人盛胡辣汤,他就叫叶烦去买油条和茶叶蛋。   叶烦一脸无语地说出要三个茶叶蛋和三根油条。   卖早餐的男人接过零钱把竹筐还给她,抬头看到她似曾相识:“你你——”   “你认识我啊?”叶烦心说难道真是她中学同学。   男人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叶烦?你家在这儿?”   “我婆婆家在这边。”   男人下意识想说:“你婆婆不是——”看到她身边的男人又想说,“你不是——”把到嘴边的名字咽回去,笑着问:“这是你爱人啊?”   耿致晔点头,伸出手:“你好。”   男人赶紧擦擦手:“你好,你好。”   “你刚才说我不是谁?”耿致晔一脸好奇。   男人摇头,尴尬地笑笑:“没谁。我记错了。”   叶烦终于明白耿致晔一早上折腾什么,瞪一眼他:别给我搞事!   耿致晔很失望,叶烦身边这些人可真懂事,无论男女老少都怕给她惹麻烦。   李大妈的儿媳妇端着锅过来问:“大宝妈,你认识啊?”   叶烦点头:“我同学。”   准备回家的街坊停下:“还是自己人啊?”   男女两口子下意识看叶烦,恐怕叶烦说,跟他们不熟。   叶烦点头:“对啊。”问男同学,“你是不是下过乡?”   男人:“对。就是我媳妇老家。”   叶烦对左邻右舍道:“我比较幸运,嫁给大宝爸成了军属。”   男人顿时明白了什么。耿致晔见状确定当年程振华没说谎,确实有那个人。他就不信找不出来。   叶烦对同学道:“你们忙吧。”   很多人等着买早餐,男人也顾不上跟叶烦寒暄。   叶烦走到自家院里就朝耿致晔身上踹。耿致晔闪身去厨房,端着锅出来,叶烦顿时不敢碰他:“来日方长!”   “你干嘛不直接告诉我初恋是谁?”耿致晔反问。   叶烦无语:“我说了多少次?没有!”   耿致勤好奇:“嫂子还有个初恋?上高中谈的?怎么没听嫂子说过?”   “没有我说什么?”叶烦瞪一眼她,“别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还没问你,孙来福有没有说下次哪天见?” 第119章 大学生大宝   耿致勤起身把粥倒搪瓷缸子里, 拿根油条扔缸子里面,又拿一个包子:“屋里太热, 我出去吃。”说完就往外走。   叶烦悠悠地说:“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儿。”   耿致勤脚步一顿当没听见。   叶烦看耿致晔:“看见了吧?一句都说不得。你还让我多关心她。昨儿真揪着这事唠叨,婆婆没在家也能发生世纪大战。”   耿致晔瞬间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婆婆媳妇小姑世纪大战。   “根本原因是她不喜欢孙来福,你还叫她处处看。”耿致晔道。   叶烦:“我一开始还不喜欢你呢。”   耿致晔嗤一声:“虽然你有个初恋,但我也相信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感官很好。”   “你都知道还逮住机会就打听这事?耿致晔,大宝都上大学了。有意思没意思?”叶烦很困惑。   耿致晔:“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再提这事就没意思。你不说就有意思。”   叶烦:“你找吧。我看你能找到!”   耿致晔吃一口茶叶蛋尝到一点茶水,很是意外:“这茶叶不错啊。”   叶烦下意识问:“什么茶叶?”   “我是说煮茶叶蛋的茶叶。”耿致晔道,“难怪他的早餐铺没开多久大爷大妈就夸。”   叶烦看到蛋壳里有点茶水, 抿一点:“红茶啊?”   耿致晔点头:“他家有南方亲戚?不然去商店买来煮茶叶蛋他赚不到什么钱。”   叶烦:“记得我们那一届有人去滇地,他应该是其中之一。”   “离这么远孩子怎么办?”   叶烦道:“可能在他父母家。跟兄弟的孩子住一起, 他们两口子没地方住便出来租房。”   张小明结婚头一年就住在董颖租的房子里,耿致晔闻言便说:“有可能。可是孩子读书怎么办?”   叶烦:“借读啊。高考前回去参加高考。”   话音落下, 张小明的车停在门口。   耿致晔乐了:“真不禁念叨。”   叶烦去院里洗洗手就把南边门打开让张小明自己拿货。张小明有店面, 他想多赚点钱就叫董颖看店他摆摊。这就相当于有两家店, 需要很多货, 张小明就拿五包。   张小明刚走他妹过来拿两包不一样的回到家自己搭配。   张小芝走后街坊四邻过来。以前是卖完再给钱, 现在找叶烦批发, 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叶烦的同学发现一会出去一个一会出去一个,忍不住问客人:“这些人是干嘛的?”   给孙女买茶叶蛋的大爷说:“出去摆摊卖衣服。”   “胡同里有人搞批发?”   大爷点头:“就是你同学叶烦。”说起叶烦,大爷就忍不住夸, “你同学真厉害。以前卖菜卖冰棒。有了本钱就带几个人去南方倒腾衣服。去年赚到大钱就搞批发。现在有两间店面,好像还跟人合办个公司。首都不许私人开公司, 人家去津城。离得近, 有什么事过去也方便。”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感叹:“真聪明啊。”   拿着盆来买豆腐脑的大妈道:“不聪明能考上京大啊。”   男同学听到“上京大”不意外:“叶烦学习好。不过她家不是挺好吗?还需要摆摊?”   大爷:“跟家庭条件好不好无关。别看人家在京大读书,没有一些知识分子的清高。经常说不偷不抢堂堂正正赚钱不丢人。”   大妈点头:“这觉悟一般人比不了。我四五十岁才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大爷指着胡同:“这条胡同的大部分家庭都不咋样。自从她过来, 好几家今年都吃喝不愁。”看到张大爷拄着拐杖过来,“尤其他家。以前没人给他大儿子介绍对象。现在房子有了,还有两间店面。听说今年就能把店面钱还上。老张,是不是?”   张大爷前半生一直希望大儿子给他养老,现在张小明去叶烦家拿货都不过去看看他,以至于张大爷心里不得劲:“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问他的大爷可没惹过他,见他这副态度就没好气地说:“谁稀罕问你!”   叶烦的同学赶紧打圆场:“是我多嘴。”   大妈把盆递过去:“不怪你。老张头以前找上门跟叶烦合买三蹦子卖菜。他家老大跟叶烦把生意干起来,比以前忙,他又怪儿子眼里只有钱没有爹。老张就是不知足。人家大宝和二宝都不抱怨妈妈忙工作顾不上他们。”   张大爷问:“你啥意思?”   大妈给了钱就走:“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张大爷气得摔拐杖。   张小弟在自家院门过道底下看书,听到他爹口气不对跑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你干嘛?不想活了?”   “不让你管!”张大爷吼小儿子。   张小弟干脆故意说:“是不是想我妈?我送你去二哥家住几天?顺便帮妈照顾你大孙子?”   住在娘家的张小芝和住在附近的董颖今年备孕,打算明年立夏前生个孩子。张小芬的儿子不姓张。在张大爷看来四个儿女只有一个孙子。张大爷烦二儿媳妇却不由得在意唯一的孙子。   张大爷别别扭扭问:“去了住哪儿?”   张小军的孩子满百天正好张小弟放假在家,被他爹拽去他二哥家,知道他妈的床宽:“跟我妈一个卧室。不过需要上下楼梯。”   张大爷撑着拐杖:“你爹没老到不能动。”   “那我回去给你收拾衣服?”   张大爷跟儿子一起回去。   喝豆腐脑的街坊勾头看着张家父子走远,摇头啧一声:“小弟是嫌他爹活太久啊。”   坐他对面的街坊提醒他小声点。家住后面不了解内情的人问:“小儿子看起来挺懂事啊。”   “那小子蔫坏。”街坊用手帕擦擦嘴去付钱:“肯定他爹最近干了什么,当儿子的不好埋怨,就用这种办法整他老头。”说完推着车子走人。   叶烦的同学最怕这种人,问街坊:“怎么个坏法?”   住在张家后面的街坊道:“他胡说。张小弟是军校生,还要一年才毕业,他不敢惹是非。”   张小弟看起来不但不敢,还很体贴人,先打电话问他二哥要不要他爹过去。张小军同意,张小弟送他爹到机械厂家属院,看着他爹进屋见到他娘,张小弟才回去。   张小弟送他爹乘公交车正好被去店里的叶烦和耿致晔看到,叶烦摇头说:“这个小弟啊。也不知道他爹又干嘛了。”   耿致晔:“兴许张大爷自己要去。”   叶烦:“张大爷不喜欢二儿媳,不会主动说去二儿子家。等着吧。”   三天后张大爷自己拎着包回来。   大清早,叶烦的同学和他妻子刚把折叠桌小马扎从人力三轮车上搬下来,看到他晃晃悠悠的过来,叶烦的同学好心过去:“大爷,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   张大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啊?我没事。你出摊吧。”说完晃晃悠悠往里去。   李大妈起得早,听到有人说话想出来跟人聊天,一看张大爷神色不对,她就朝路口走去,问准备炸油条的夫妻俩:“老张刚回来啊?”   叶烦的同学点头:“这个时候还没早班车。他怎么回来的啊?”   李大妈:“肯定张小军送来的。到路口叫他走回来。老张头也是活该,女婿孝顺,小芝每天做好饭端到他面前,不知足还想老大在他跟前尽孝。到老二家三天消停了。”   叶烦的同学终于明白街坊为什么说张小弟嫌他爹活太久:“老二不孝顺?”   “老二惧内,儿媳妇不孝。”李大妈朝张家看一眼,“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嫌这个嫌那个。”   大爷大妈们买早餐的时候聊几句,叶烦的同学听多了忍不住心动,见李大妈很善谈明事理,就借机问:“听说他小女儿也找叶烦拿货?”   李大妈不迷气功的时候就是个人精:“你也想卖?”   同学不好意思:“这么明显啊?”   李大妈见状就说:“想卖直接说,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以前小芝是厂里临时工,工资太低又不敢辞职,就周末拿一包东西去人多的地方试试。你也可以试试。”   “合适吗?”   李大妈:“没啥不合适。哦,我想起来了,因为你同学是大宝妈啊?你不好意思。大宝妈做生意丁是丁卯是卯。她小姑子找她拿货她也得赚点辛苦费。”   周末,九点多收摊,他就找叶烦拿一包货。到家歇半小时,他蹬着三轮去公园。   叶烦的同学看到公园树底下有人卖服饰就问他能不能在对面卖。卖服饰的人认为自己的东西好就大方表示他随便。   同学把东西摆出来,对面的人不淡定:“你找叶烦拿的货啊?”   “怎么了?”同学不懂他怎么那么震惊。   他对面的人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摊位移远点,因为他以前不信邪跟人家一起卖,结果被衬的他的东西土又俗,然后不敢跟叶烦的人较真。   叶烦的同学初来乍到不敢跟人起冲突,便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每包服饰里面都有一张建议零售价,同学不用犯难,没怎么吆喝,等到傍晚东西就卖的七七八八。   回到家算账,去掉本钱净赚五六块,所有东西卖完至少有二十。   叶烦的同学就把这种好事介绍给他兄弟姐妹和邻居。   八月下旬,本月最后一个周末,叶烦的同学带着兄弟姐妹邻居拿八包服饰,叶烦建议他们两两一起。   拿货的人走后,叶烦前面后面仓库检查一番,该进秋冬装。   耿致晔陪她一起查货,便问:“我还有几天假,我陪你去吧?”   叶烦微微摇头拒绝:“现在不用跟学校请假,我想去随时可以出发,等卖的差不多了我再去。万一没货就叫他们找常光荣。常光荣这几天没找我应该还有不少存货。”   耿致晔:“大宝和二宝该回来了吧?”   叶烦算算开学时间:“不出意外该上火车了。”   “大宝的通知书呢?收好。”   叶烦不意外儿子能考上,收到儿子的通知书不激动反而很感慨,一眨眼小崽子上大学了。   小崽子惦记他的录取通知书,到大妈家待几天待不住。耐着性子又待几天实在按耐不住,杨孟夏看他跟蹲监狱似的,就跟婆婆商量早点回去。   傍晚,一家老小回来,叶烦和耿致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耿致晔张口结舌:“你——们真不禁念叨!”   “老耿!”大宝跑过去跳他爸怀里。   耿致晔本能伸手,身体往后踉跄几下,放下他就朝他背上一巴掌:“多大了?我抱得动你吗?对了,你叫我什么?”   “老爸啊。”大宝一脸无辜,“耳背了?”   耿致晔揪住他的耳朵:“我耳背?”   “别别别,爸,有好东西给你。二宝,快拿来。”   二宝把哥哥的包递过去。大宝献宝似的说:“山珍!妈妈,没见过吧?”   叶烦瞅一眼,波澜不惊地说:“晒干的竹荪和羊肚菌啊?”   大宝脸上的笑容凝固:“怎么什么都知道?这让我好失望。”   叶烦哭笑不得:“谢谢妈妈的大宝贝。”   大宝贝的小脸通红。   叶烦无语又想笑:“东西给我。洗澡去,身上都馊了。”   大宝不着急:“爸爸,你不知道,我们这次去了山区,吃到很多菇。奶奶还见到爷爷。”   什么跟什么?耿致晔没听懂:“哪个爷爷?”   “我只有一个爷爷啊。”大宝道:“就是跟咱们不在一个世界的爷爷。我以前说爷爷在天有灵你们还不信。”   耿致晔心慌,不会吧。   叶烦很是淡定地把大宝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儿子,你可是未来的科学家。”   “科学尽头是玄学!”大宝脱口而出。   叶烦噎的说不出话。   于文桃澄清:“他胡说八道,我没看到你公公。”   大宝:“我胡说那你后来怎么不敢碰蘑菇,还不许我带羊肚菌和竹荪?”   叶烦听明白了:“中毒了啊?”   耿致晔也听懂了:“出现幻觉?我真以为爸在天有灵。”松了一口气,朝儿子身上一巴掌:“见天的胡说八道。”   “二宝,你说。”   二宝点头:“我看到一群小人。爸爸,你明年什么时候休假?我们一起去大伯家。正好大伯想你,你趁机亲自尝尝蘑菇。”   “嫌你爹命长?”耿致晔瞪一眼她,转向侄子:“犇犇,晚上收拾行李,你该去学校报道了。”   耿犇犇点头:“我知道,明天下午就走。原本想着不能早点回来,我从大妈家直接去学校,厚衣服让小弟帮我带过去。”   于小舅身体很好,于家村又有两家买三蹦子,他就跟人家一起进城卖菜。翌日清晨,叶烦找他买一大块肉。   早饭后,全家人在正房和面包饺子。   中午吃一顿饺子,又蒸几箅子给耿犇犇拿两箅子留他晚上和夜里吃,耿致晔送侄子去车站。   从这站回来,耿致晔翻医院排班表,确定今天白天孙来福休息,晚上值夜班,晚饭后耿致晔叫耿致勤煮饺子。   耿致勤一边煮一边嘀咕:“从相亲到现在就找我一次,我对他而言明显是鸡肋,有啥意思啊。说不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耿致晔:“你怎么不说分手?”   “我说你不得数落我?他姐夫也得找我问为什么。要说也是他说!”耿致勤用开水把饭盒烫一遍,又嘀咕:“还用我的饭盒。以后就把这个饭盒送给他。”   耿致晔听烦了:“那你别去,我去告诉他小勤嫌你是医生,怕你半夜做梦给她做手术。”   耿致勤赶忙说:“不行!万一以后真需要做手术,还把我的手术排给他,他不得趁机折磨我啊。我去就是!” 第120章 大宝住校   耿致晔这一刻深刻明白叶烦为什么提醒他“少掺和”, 他没好气地说:“去就把饺子盛出来。”   “要不要盛汤?”   耿致晔反问:“原汤化原食。你说呢?分开盛!”   耿致勤去正房拿杯子:“我用这个。”   “他不可能没水杯,到医院倒他杯子里。”耿致晔明白妹妹故意膈应他。果不其然, 他话音落下耿致勤变脸,一副“还可以这样吗”的样子。   于文桃:“你那点小算计还能瞒过你哥?别磨叽,九点了。”   耿致勤一见连她妈也不耐烦,担心被全家围攻,顿时不敢磨叽,老老实实跟着她哥走着去医院。   到急诊大厅门外,耿致晔停下,耿致勤拎着水杯和食盒进去。   耿致勤出来, 耿致晔本能想问他什么反应,忽然想到叶烦的警告就把话咽回去, 带着耿致勤回家。   耿致勤心下奇怪,来之前她哥比谁都急, 现在饺子送进去, 她哥都不问问吗。随即一想时间不早, 她哥肯定着急回家, 到家或明早再问。   翌日, 耿致勤起个大早, 然而耿致晔只顾得跟二宝在胡同里打羽毛球。   耿致勤怀疑他睡一夜忘了就进屋。   叶烦在院里洗衣服,耿森森帮她往洗衣机里倒水。耿磊磊和耿卉卉分别洗男女内衣,大宝蹲在一旁吭哧吭哧刷鞋子。   大家都忙, 耿致勤就去厨房,看到她妈煮鸡蛋热馒头包子就问要不要帮忙。   于文桃给她五块钱, 叫她买豆腐脑和胡辣汤。大宝闻言就喊:“奶奶, 我和森森哥去。森森哥还没吃过豆腐脑加胡辣汤。”   叶烦瞥儿子:“说得好像你吃过一样。”   大宝:“我吃过啊。你和爸爸带我去店里吃的。”   叶烦问:“你吃过两掺?”   大宝没吃过:“我也没说自己吃过啊。”   他这么不讲理,叶烦不想理他, “森森,什么时候开学?”   “月底最后三天都可以去学校报道。九月一号过去也不迟。”耿森森考上了财经学院,但不是会计学。杨孟夏担心他滑档,他也担心,考虑到这年头会计吃香,报了他自己一头雾水的金融学。   耿森森每次考试都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每次考的都比他估分低。高考也不例外,分数出来他以为自己要复读,而就在大宝到他家的前一天,耿森森收到录取通知书。   耿森森怀疑自己是补录,又因为专业不是会计学,是大部分人都没听说过的金融学,以至于他想起自己的专业就尴尬,“小婶,你说我毕业后能干嘛啊?”   叶烦被问蒙了:“干嘛?”   “对啊。金融是干嘛的?”   叶烦张张嘴,这话问的好像她懂金融一样:“建国后几乎都是计划经济,我没法举例。民国时期有段时间钱不值钱,一麻袋纸币换一斤大米。去图书馆查查那个时期的经济,应该能找到答案。”   “可是现在也是半计划经济啊。”   叶烦:“第一次划经济特区和第二次划经济特区中间隔了两年还是三年?等你毕业兴许首都也能办厂。再过几年私企多了,外商进来,肯定需要你学的知识。”   “可是我不想去国企,也不想进机关单位。”   叶烦问:“你以前打算进科研所?”   “对啊。可惜分数不够。复习的话,我爸年底调走我跟着他搬家,时间浪费在路上,兴许还没今年考得好。”耿森森说实话,“所以我想去不了科研所就帮你做事。”   叶烦:“你可以选修会计学啊。”   耿森森指着自己的脑子:“您觉着我行吗?”   叶烦道:“打听一下会计专业教授喜欢什么,要是喜欢吃,大宝拿来的羊肚菌和竹荪就送给他。喜欢古玩,我博古架上的东西你随便挑一样。不值多少钱,但是个心意。上课听不懂,课下请他补课,他不好意思拒绝。”   耿森森:“大学也能找人补课?”   叶烦点头:“老师虽然很烦私人计划被打乱,但也喜欢为人师表,给学生解惑。”   耿森森眉宇间的郁闷一扫而空。   耿大宝把他的白球鞋裹上卫生纸,洗洗手就说:“森森哥,去拿锅。”   叶烦:“家里人多拿两个。”   于文桃把昨天盛绿豆汤和银耳汤的两个小锅给大宝,每口锅都能盛十碗粥。耿致勤把五块钱给他俩。   大宝要大半锅豆腐脑,又要大半锅胡辣汤。每口锅里有七碗。等油条的大爷问:“大宝,这么多吃得完吗?”   大宝点头:“我可以吃一碗半,我爸爸可以喝两三碗,我哥可以喝两碗。这些还不一定够呢。”闻到油条的香味,“师傅,给我四——六根油条。”   大爷急了:“小大宝,懂不懂先来后到?回家去!”   大宝冲他撇一下嘴就和堂哥回家。   叶烦的同学问:“‘大宝’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那个小伙子是哪家的?”   着急上班的人抹一下嘴巴边走边说:“叶烦的大儿子。老二是女儿,叫二宝。”   同学恍然大悟:“眼睛鼻子真像叶烦!我刚才都没发现。这叫什么事。”   大爷道:“大宝可能还不知道你是他妈妈的高中同学。不过,我感觉大宝更像他爸。”   话音落下听到一阵脚步声,大爷循声看去,耿大宝去而复返。大爷下意识问:“你的锅呢?”   “给我大堂哥了。”大宝指着刚刚捞出来的油条,“我的吧?”   “我的!”大爷拿着长长的筷子自己夹,塞纸袋里才放心,“你少吃点。”   大宝:“我妈养得起。你能想到这点是不是你年轻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饿习惯了?”   大爷端着锅拿着油条腾不出手,“我踹你小子!”抬脚就踢。   “您悠着点。摔出个好歹你全责。”大宝丝滑地躲开,拿起一个纸袋,“现在该我了吧?”   着急上班的几人说:“我们的。”   大宝不好意思跟他们抢,等了五分钟才到他。   家里的胡辣汤豆腐脑晾几分钟不烫了正好可以喝。大宝一口豆腐脑胡辣汤一口油条,越吃越想吃,不知不觉喝了两碗,又吃两根油条。   大宝看着干干净净的碗:“妈,这家胡辣汤是不是放了了不得的东西?不然没法解释我吃饱了还想吃啊。”   耿致勤就想说卖胡辣汤的男人是你妈同学,听到她嫂子说:“汤是骨头汤,里头还有鸡丝。”   “不是吧?”大宝把锅端过来,里头还有半碗,他盛自个碗里,舀一勺盯半天看到几个白点点,“这是鸡肉?”   叶烦:“尝尝啊。”   大宝用筷子挑出来尝尝:“真是鸡肉啊?够本吗?”   叶烦:“肉粒这么小,一锅胡辣汤可能只放一只鸡。不过既然放了,就不可能全无效果。”   于文桃闻言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买了鸡和鸭,咱们中午全做了。”   二宝朝外看:“在那儿呢?”   于文桃指着冰箱:“在冷鲜层。”   叶烦:“你收拾好了?”   于文桃笑了。   叶烦奇怪:“人家没要钱?”   “哪有那么好的事。”于文桃说着话还忍不住笑,“现在卖肉卖菜的多了,菜市场生意不好就改革,帮忙收拾活鸡活鸭。跟早几年就像两幅面孔。以前找他们买肉,让他们帮我多割半斤,我给钱都不搭理我。现在一见着就喊大妈。晚了!”   耿致勤:“晚了你还买?”   “不是天热我不想收拾,我买他们的?”于文桃撇嘴,“我花钱下馆子都不进菜市场。”   叶烦:“不想收拾要不请个保姆?”   于文桃不假思索道:“有钱烧的!”   叶烦噎住。   大宝把碗推给他妈:“别理奶奶。喝胡辣汤!”   “我不喝你的!”叶烦瞪他,“别惹我!”   大宝转向他爸。耿致晔接过去,又给自己加半碗豆腐脑:“耿大宝,妈妈好还是爸爸好?”   大宝想翻白眼,爸爸四十多岁了,怎么比他幼稚啊。   “你的意思妈妈不好?”大宝问。   耿致晔:“——你阅读理解肯定满分!”   “那当然!”大宝起身,“爸爸,我是不是要住校啊?”   耿致晔:“你住校!”   于文桃不禁说:“离得近可以办走读。森森得住校。”   耿致晔摇头:“他心性不定,下午放学跑去同学家玩,你怎么找他?”   大宝:“耿同志,我今年十六,虚龄十七,不是两三岁的小孩。”   “你两三岁也不敢到处跑。”耿致晔道。   大宝哼一声:“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你没有妈妈好!”   “我可以再坏点。想长长见识吗?”耿致晔板着脸问。   大宝心里直打鼓,感觉要挨到身上:“我忙着呢。森森哥,我们去收拾行李。”   耿森森吃饱了,就把他的碗和大宝的碗摞一起,去大宝房间——他的行李在大宝卧室。   耿磊磊小声说:“大宝这么小,很容易跟比他大三四岁的同学学坏。”   耿致晔:“过两天我陪他去报名,看看室友好不好相处。”   叶烦:“我也去吧。”   耿卉卉:“你俩都去要面子的耿大宝该害羞了。”   耿致晔哼一声:“害怕打针在医院嗷嗷哭也没见他害羞。”   说起大宝怕去医院,耿卉卉就想笑:“他这么大了怎么还怕进医院?”   “可能以前针管太粗吓到他。”耿致晔看到张小明进来,“他生意这么好?几天就来一次?”   叶烦:“他这几天去学校附近,服饰很好卖。过几天新生报到——”眼中一亮,“你们收拾碗筷。”擦擦嘴就出去。   耿卉卉奇怪:“小婶怎么了?”   “估计又想到赚钱的生意。”耿致晔不奇怪,问二宝吃饱了吗。   二宝拍拍自己的肚子。   耿致晔一脑门黑线,这是女儿啊,怎么跟个小子一样豪放,“二宝,不许拍肚子!别什么都跟你哥学。”   二宝放下手,不高兴地说:“我找妈妈去,你自己收拾吧。”   到院门过道下,二宝听到她妈跟张小明商议去津市拉两车皮日用品,因为首都很多工厂直供供销社和国营商店,在首都配不全不如直接去津市。   张小明问:“什么时候去?”   叶烦:“明儿一早。”   二宝拉着妈妈的手:“我还没去过。”   “离得近妈妈可以带你一起去。不过有可能要在津市呆一晚,也有可能早上去下午回来。当天折返很累,你吃得消吗?”   二宝点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得了吧。”叶烦不客气地说:“你是没苦硬吃。”   张小明笑道:“就是找罪受。”   二宝装没听见,松开妈妈去找哥哥要钱。   既然要出差,还有可能走两天,张小明就叫叶烦给他拿三包服饰。   叶烦帮他拎上车,一个面向叶烦的半大小子慌忙转身背对着她。叶烦皱了皱眉,好像没见过此人。“小明,那谁呀?”压低声音询问。   张小明看了又看,“好像我隔壁的隔壁,就是你同学的邻居。”   “来找我同学?”叶烦小声问,“那他躲什么?不是来踩点的吧?”   张小明琢磨片刻:“说不准。听说这孩子无父无母,跟他爷爷住大杂院。他爷以前是铁路工人,应该没干几年就退休了,没有退休金。我见过几次,穿的衣服带补丁就算了,还脏兮兮的,不像好孩子。”   叶烦见他一动不动:“我过去问问?你帮我盯着点。”   张小明比叶烦矮,但张小明比她力气大:“我去吧。他见过我,我过去好试探。”说完张小明做好他跑自己就追的准备喊:“光明,你怎么在这儿?”   那个小子哆嗦一下。   张小明见状停下,“光明,不认识我?我是你家隔壁的隔壁张小明。我还跟你爷说咱爷俩有缘,名字里都带一个‘明’。”其实张小明早出晚归压根没跟楚光明的爷爷说过话。   两家离得近,低头不见抬头见,楚光明信以为真,便转过身。   张小明见他脸色通红,不禁看一眼叶烦,什么情况啊这是。   叶烦放松下来,给他使个眼色。张小明把人叫到跟前,看着胡同口问他是不是找邻居。   楚光明下意识摇头。   张小明灵机一动,问:“不是找我吧?”   楚光明想摇头又想点头。   “说话!”张小明又补一句,“不说我找你爷爷去。”   楚光明看着叶烦表示找她,接着又解释自己之所以知道叶烦家在这里,是跟着张小明的车来的。   张小明顿时感到惊悚:“你你,你跟踪我?我居然没发现!”   “你开车看前面也想不起来往后看。”叶烦见他紧张扣手,笑着问:“其实不是找我,是想跟我家大宝玩?”   楚光明摇头。   叶烦奇怪,半大小子找她干嘛,“那你说说找我干嘛。”   楚光明一脸难为情,吞吞吐吐地说出来,叶烦好一会才听懂,“你想卖服饰,但是没本钱,所以想卖完再给我钱?”   楚光明耷拉着脑袋点几下。   张小明和叶烦相视一眼,这小子肯定不知道可以帮叶烦卖,卖完保底两块钱。   叶烦也不怕楚光明不认账,但是也不敢叫这小子卖。刚才离得远没看清,现在他走近,感觉比大宝矮,没大宝大。   大宝才十六,他看起来像十四五岁。叶烦可不敢用童工:“你多大了?”   “十七。”楚光明道。   张小明不禁说:“不老实!到秋才上高一,你有十七?”   “我——我就是十七!”   叶烦:“你不诚实,我可不敢把东西给你。”   楚光明慌忙说:“我,我未满十六。不过快了,我是冬至那天生的,没几个月。”   “那也不行啊。”叶烦道。   楚光明顿时急得快哭了。   叶烦一想到他跟大宝同龄,心里不落忍:“你爷爷在家吧?叫你爷爷过来,我把东西递到你爷爷手里,你爷爷叫你卖的话,出了事跟我无关。”   “可是,我爷爷病了。”楚光明道。   张小明问:“严重吗?”   楚光明:“我姑说不严重。需要好好休息。叶——叶阿姨,我可以给你写保证书,出了事不怪你。”满眼祈求,恨不得给叶烦跪下。   张小明不由得想起早几年被相亲对象嫌弃的自己:“东西给我,我带他去吧。”   叶烦皱眉。   张小明:“我盯着他,我去厕所他也能帮我看着。”   “明天呢?”   张小明想想:“明儿叫他去店里。我不在家中午没人做饭。他过去看着董颖可以买菜做饭。她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补饿不得。”   叶烦想说,你闺女也能做饭。可是看到张小明一副哀求她的样子:“我拿一包。”到屋里拿一包服饰,张小明要给钱。叶烦瞪一眼他,对楚光明说:“批发价给你,卖完再给我钱。”   楚光明连忙弯腰道谢。   叶烦:“小明好心,你别给他添乱惹事。不然就算你不追究,也挡不住你姑替你爷找他麻烦。”   楚光明冷不丁想起他没良心的爹和不省事的后娘:“我,我绝不给小明叔惹麻烦。”   张小明笑着说:“叶姐放心。光明,上车,我就说咱爷俩有缘吧。”   叶烦看着车出胡同口忍不住叹气。   二宝从院里出来:“妈妈,楚光明有爸妈。小明个傻子不知真相。”   叶烦心里咯噔一下:“再说一遍!”   “真的。楚光明是我校友。同学说他爸不想下乡就找个有权势的女儿倒插门。革命结束他姥爷因为革命期间激进干了一些事被劝退休,他爸一看老丈人失势就跟他妈离婚。听说因为长得好又攀上个有权的。也不知道他爸怎么哄的,他后妈非他爸不可。他妈因为他爸缺德迁怒于他,还不许他跟他妈姓,把他扔给他爷爷。”二宝道,“妈妈,他要出点什么事,他爸一个就够小明个烂好心喝一壶!”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第121章 僧多肉少   叶烦不由得着急:“怎么不早说?”   “小明那么烂好心, 躲得了这次还有下次。不如叫他早点长教训。”   叶烦朝闺女额头上戳一下:“你爸没说错,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瞪她一眼就往胡同口走去。   二宝蹦蹦跳跳跟上:“晚了。以小明的车速早到跑没影了。”   “你给我闭嘴啊。”叶烦暂时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二宝不闭嘴:“妈妈, 不用担心。据我了解楚光明人品还行。轮到我们年级大扫除,楚光明很积极。真出点什么事,他爸趁机找小明要补偿他会拦着他爸。”   叶烦停下,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儿。   二宝捂住嘴巴:“不说,不说。”   “这么多话是毒蘑菇吃多了?还是跟你哥灵魂互换?”   二宝摇摇头表示都没有。   叶烦到胡同口看到她同学的油条卖完,吃饭的人也少,就轻咳一声引起同学注意,然后给他使个眼色。   同学忙一早上也饿, 拿个包子一边吃一边过来,看到二宝就问:“你女儿?”   二宝捂住嘴巴点头。   同学奇怪:“怎么了?”   叶烦:“话多。我让她闭嘴!”   同学笑:“你跟以前变了好多啊。不是五官变化不大我都不敢认。”   说起变化叶烦心虚, 不想谈下去,直接问他认不认识楚光明。   叶烦的同学跟几个老乡租的房子其实是大杂院一部分, 只是早年把通往大杂院的拱形门堵上, 一处宅子变两处。革命结束, 整个宅子要还给原主人, 大杂院的人不愿意搬, 原主人就请房产部门同志给他另立一个户, 他只要现在的偏院,大杂院上交给国家。   叶烦的同学租的就是偏院。原主人南下去了港城,收房租的是他一个远房侄子, 因为文革期间那个侄子经常三更半夜偷偷接济他家。   话说回来,只隔一堵墙, 大杂院里出点什么事叶烦的同学都听得一清二楚:“认识啊。那孩子学习很好。大学苗子。”   叶烦:“我看他穿的衣服都带补丁, 他家很穷吗?”   “他家不穷,他和他爷爷没钱。你说的衣服应该是楚大爷的。”叶烦的同学平时下午没事就跟人闲聊天, 十分了解楚家的情况,“他父母都有钱,但都当没这个孩子。他爷最近病了在医院,前天早上好像他姑叫他把钱拿出来给他爷看病。这孩子还要上三年高中,还不知道以后咋办呢。他爷病的也不巧,要是早两个月,没钱上高中他还可以考中专。”   叶烦:“小明说他经常穿的脏兮兮的,像个混子。”   “以前我也这样认为。后来才知道衣服越洗越薄,他不舍得三天两头洗一次。”   叶烦无语,长这么大头一回听说怕把衣服洗坏,所以脏了还继续穿。   “楚光明品行怎么样?”   同学:“孝顺。洗衣做饭都是他一个人干。比我家的几个懂事。也没听谁说他偷鸡摸狗。我真不敢信他父母那样的。嗳,对了,你问这些干嘛?”   叶烦转向二宝,你不是爱说嘛,你说吧。   二宝放下手解释楚光明找她妈拿服饰,跟张小明一起摆摊。   同学惊呼:“他不上学了?”   叶烦:“他爷不用他的钱,他干几天就能挣够这学期学费。平时周末忙一天能挣够生活费。就怕他姑知道了再叫他掏钱。”   叶烦的同学刚到这边两眼一抹黑,楚光明的爷爷告诉他去哪里买人力三轮车,去哪儿买炉子买煤自己做煤球。   早上夫妻俩还商量一会儿去医院看看楚大爷。闻言他觉着楚光明的姑姑要是知道侄子摆摊赚钱,肯定会趁机要钱。   前天要钱楚光明心软给了,说不定这次还给。   同学道:“他姑不省事。我听说他爷爷年轻的时候也鸡贼。一窝歹竹出好笋也是怪了。”   二宝不禁说:“妈妈,想个办法,小明被楚光明的姑姑缠上非脱一层皮。”   叶烦:“外人不方便出面,最好的办法就是祸水东引狗咬狗。”   叶烦的同学学习成绩不好但人机灵,只是不爱学习。闻言知道该怎么办。回到家洗刷干净,同学带着妻子买点水果去医院。趁机跟楚光明的姑姑在病房门外闲聊,话里话外楚光明的爸有钱,接着又奇怪楚大爷和孙子节衣缩食应该存不少钱,也不知道钱哪儿去了。   翌日清晨,叶烦和张小明带着几个小的去津市,火车上叶烦把楚家情况告诉张小明。   张小明挠挠头,不自在地说:“听小颖说了。”   “董颖怎么说?”   张小明:“先让楚光明帮她看两天店。往后几天也跟我出摊。学校开学就叫他去上学。他有未来就不会犯浑。将来考上大学跟品学兼优的人在一起不会变成他爸那样。”   叶烦叹气:“谁问楚光明。我是指楚家那些人。”   张小明:“楚光明后妈的父亲是我岳父老部下。他爸不敢给我们添堵。”   叶烦很意外:“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不知道啊。”张小明除了赚钱就是赚钱,吃穿人情来往都不上心。不过董颖叫他随礼他也老老实实过去。其实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用不敢跟人深交。   大宝忍不住问:“小明,他后妈不知道你跟楚家就隔一家吧?”   耿森森:“肯定不知道。不然凭董阿姨住那边,她也不会结婚几年从未去过大杂院。”   叶烦看向侄子:“你怎么知道人家结婚几年?”   大宝:“昨天中午听到你和爸聊楚光明的事,下午我们就兵分几路打听清楚。妈,是不是该夸夸我?”   叶烦:“我交给你一个任务,顺利完成,每月给你五十块块钱。”   “不干!”   叶烦:“一次给你两百?”   “一个学期给两百很多吗?”   叶烦提醒儿子学校的补贴足够他用。大宝不禁嘀咕:“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不稀罕啊?”叶烦转向二宝,“二宝——”   二宝摇头:“妈妈,我能力有限,你还是找哥哥吧。”   叶烦朝她脑门戳一下。   大宝:“先说什么事。”   叶烦道:“你姑这两天欲言又止,总想找我和你爸说孙来福的事,我感觉她快憋不住。回到首都找机会问问你小姑。”   大宝奇怪:“干嘛这么迂回?”   “你姑自从大学毕业可能认为她长大了,不需要兄嫂长辈操心,不好好说话,还有点不知好歹。”叶烦道:“我说多了她嫌烦。”   大宝点头:“我姑就不懂事!尤其谈对象!你别管,交给我,年底把她嫁出去省得你操心。”   张小明被大宝的话逗乐:“那是你姑,不是你舅爷家的菜说卖就卖。”   “她再自作聪明,我把她白送出去。”大宝很认真地说。   张小明摇头失笑。   到津市,叶烦和张小明带几个小的去饭店,约好下午在饭店碰头,俩人就乘公交车前往工商部门。   叶烦把货弄到首都给津市创收,工商部门自然欢迎,然后就给她查津市有哪些日用品企业。   临近中午谈妥,叶烦和张小明去租火车皮。下午,付了钱,叶烦一行回首都。   出发前叶烦给李大妈家打个电话——李大妈的儿子因为工作需要申请一部电话。耿致晔在首都帮叶烦租车,然后货物一车送常光荣家,一车送张小明家,两车送叶烦家。   第二天早上别人来拿货,叶烦还在睡觉,耿致晔告诉大家明天多带一百或五十块钱拿日用品,去大学门口卖。   于文桃在家等着人拿货,叶烦和耿致晔送耿森森去学校报名。翌日,夫妻俩又送大宝去报名。   大宝嘟嘟囔囔:“我多大了?还要父母送。爸爸,你就要回部队了,不想跟妈妈独处吗?”   耿致晔和叶烦真不送他他能一个人抹泪。耿致晔说实话,要面子的耿大宝敢倒打一耙——爸爸污蔑。   耿致晔:“送你不是重点,重点看看宿舍环境。”   大宝:“肯定四人一间。”   耿致晔:“看看再说。”   耿大宝无奈地带他俩报名。   接待耿大宝的同学好奇地问:“你父母吗?”   大宝点头,一脸无奈地说:“我家就在附近,出了校门都不用乘公交车。非说不放心我。说得好像我离家几千里似的。”   他师兄了然地点点头,小声说:“我们到老也是父母的孩子。忍忍就过去了。”   耿致晔见大宝跟师兄住一个宿舍,年龄最小的比他大三岁,听几人的意思以后把大宝当弟弟,夫妻俩放心不少。   准备回家,大宝追上来,叶烦问:“还有事?”   “我送送你们啊。”大宝道。   叶烦无奈地翻个白眼:“谁说咱家就在附近?这么近还用送?”   “我——我的学校这么大,很多教室都一样,你俩第一次来——”   耿致晔:“你不是第一次?耿大宝,你给我站住。”   “想跟妈妈约会就直说。”大宝一副看穿他的样子,“去吧,去吧。”   叶烦:“想回家改善伙食就给李大妈打电话,我来接你。”   “知道啦。”大宝挥挥手,忽然想起一件事慌忙追上去,“你俩以后不许叫我大宝。”   从他身后路过的学生下意识停下,扭头看看,不禁惊呼:“耿大宝?你不是要去东北吗?”   周围同学齐刷刷看过来,耿大宝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手臂被他师兄抓住,“真是你啊?哪个系?可别又是我师弟。”   大宝气得甩开他:“我不认识你。”   大宝高中师兄见他脸通红,笑着说:“我认识你就行了。”对叶烦道,“阿姨。这位是叔叔吗?还是头一次见。您真是个大忙人。”   耿致晔不希望儿子变成高衙内,可是儿子未满十六岁,又担心比他大两三岁的同学欺负他,“我比较忙,每年只有几十天假期。你是大宝高中同学?”   “我比他高一届。”师兄打量一下耿致晔,小平头,身材魁梧,目光如炬非寻常人,他便搂着大宝的肩膀说:“叔叔阿姨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咱家大宝贝。”   耿大宝一把推开他,抬脚就踹。   耿致晔拉住儿子的手臂:“你师兄开玩笑呢。”对大宝校友道,“他还不知道食堂在哪儿,麻烦你带他过去。”   “不麻烦!”校友拽着大宝的手臂,冲耿致晔和叶烦挥挥手。   叶烦:“这孩子是个人才。”   耿致晔点头:“能考上重点大学智商不低,嘴巴会说,有眼力见,不出意外将来可能比大宝有出息。”   “是呀。”叶烦道,“咱们也走吧。”   耿致晔边走边问:“小琴的事大宝弄清楚了?”   叶烦:“孙来福看到小勤拎着食盒过去受宠若惊。不过感动不等于他以后不会拿乔。再看吧。我也交代过大宝,偶尔提醒一次小勤出去约会。孙来福长得好,性格也不错,多处处肯定能处出感情。”   俩人到门口看到张小明和楚光明面前摆满了各种日用品,跟前也有很多需要擦脸油肥皂的学生。耿致晔:“生意很好啊。”   叶烦摇头:“比早两年差多了。以前我们十几个人一段时间进一批货。现在有了店面,二十多人拿货,跟以前流水差不多。”   耿致晔问:“什么原因?”   “货没问题。摆摊的多了。”叶烦道,“不是这一行要从以前的僧少肉多变成僧多肉少,我也不会趁机弄一批日用品。”   耿致提醒她人多就容易乱,这一行也有可能遇到严打。   叶烦:“我们有店面。不过张小芝和咱家西边邻居没店面。回头提醒她们借钱弄一间,然后办营业执照。合规合法以后无论怎么严查都查不到我们身上。”   耿致晔很怕别人连累叶烦,见她心里有数便说别的:“我查了楚光明的母亲。”   “哪家大小姐?”   耿致晔:“文革时期区长的女儿。”   “只是区长?”叶烦不敢信,“听二宝的意思我以为最低也是某局一把手。”   耿致晔道:“凭楚家的情况他父亲能接触到区长的女儿也不简单。”   “难怪二婚找军人的女儿。怕不是首都机关单位的人都知道他什么德行,他没法再骗。”   耿致晔:“他爸妈般配,反而俩人现在的对象应了那句,好汉无好妻,懒汉娶花枝。”   “都能狠下心不要儿子显然很般配。”叶烦道,“两口子就应该绑死!”   耿致晔看一下马路上的车子离他俩很远,就拉着叶烦过马路:“楚光明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六岁,不出事被他父母知道也可以怪张小明带坏未成年人,然后借此要好处。”   叶烦:“今早碰到我同学说让我等着看好戏。他想必有办法。” 第122章 小商品   楚光明的姑姑知道他学习好, 见他听话懂事,便认为侄子好拿捏, 上好学肯定能拉扯她一把,所以平时对他不错。   楚爷爷病的要住院,楚光明姑姑以为父亲要去陪她母亲,担心父亲存的钱被兄长弄去,趁机把祖孙二人的钱弄出来。   叶烦的同学的那番话提醒她,她哥比侄子和父亲有钱。同时楚姑姑也意识到威胁侄子拿钱有可能导致她跟侄子离心,就把剩下的钱还给楚光明。   在楚姑姑看来有权有势的人要面子,她光脚不怕穿鞋的, 所以第二天就找她哥。   楚父没良心,肯定不想伺候老父亲。楚姑姑叫楚父掏钱她请人伺候, 他抠抠搜搜拿五十块钱。   楚父托了前岳父的福工作不错还是铁饭碗,老丈人被劝退后不敢搞事, 没能把女婿的工作弄掉, 五十块钱只是楚父一个月工资, 楚姑姑自然不满意, 然后去嫂子单位。   楚姑姑又威胁嫂子要去嫂子父母单位, 问是不是他们教的, 闺女和女婿都不管老人死活。这夫妻俩担心影响不好,拿出三百块钱了事。   耿致晔查到楚光明后娘后爹不错其实传言有误,如果后娘品行真不错, 不喜欢继子也会陪丈夫去大杂院探望公公。后爹厚道的话也会劝楚母别为难孩子。   楚光明知道他后娘什么德行。经过他爷生病也意识到姑姑跟他爸一个德行。他未成年不能开户就把钱放张小明家。   楚爷爷出院回到家,楚姑姑买米买盐, 又把里里外外收拾干净, 还给楚光明十五块钱叫他交学费,楚光明觉着这事奇怪——无事献殷勤!   楚光明把最近发生的事仔细分析几遍, 感觉跟张小明有关。翌日跟张小明去大学门口摆摊,便问:“小明叔,是不是你跟我姑说了什么?”   张小明不明所以。   楚光明先说他姑从罗刹变成菩萨,又说给他学费,但被楚光明转手给他爷。他现在能赚钱,不想用姑姑的钱,以免以后被加倍要回去。   张小明摇头:“我不认识你姑。”   “听说叶阿姨很仗义,是不是她?”   张小明:“她前几天忙着进货,这几天送侄子和儿子去大学报到没空找你姑。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人有可能帮你出头。”   楚家亲戚都巴结讨好楚父,楚父烦儿子,亲戚不会帮楚光明。楚爷爷没几个朋友。去掉亲朋只剩邻居。   叶烦的同学韩大伟的名字浮现在他脑海里,楚光明听他爷提过几次,说还不如当年叫他爸跟韩大伟一样下乡插队,锻炼几年回来踏踏实实过日子也没现在这么多事。   傍晚回到家,楚光明去韩大伟家,问他认不认识他姑姑。   韩大伟:“你姑说什么了?”   楚光明顿时明白,先鞠躬道谢,接着问韩大伟怎么跟他姑说的。韩大伟解释没说几句话,然后把大概内容复述一遍。   楚光明说他姑像换了一个人。   韩大伟见楚光明懂得感恩,便认为现在是雪中送炭的好时机,以后楚光明定会涌泉相报:“以后遇到什么事告诉我,我有办法整他们。”   “可是我后娘和继父——”   韩大伟:“我搞不定还有叶烦呢。你家的事我就是听叶烦说的。”   楚光明奇怪,叶烦怎么知道。忽然想到一个人——耿晶晶。耿晶晶跟他同校三年,肯定听谁说过他家的事。   楚光明有个同学跟他同住大杂院,平日里贫的能说单口相声,肯定他说的。回到大杂院找同学问问,果然是他。   楚光明身为受益者也不好意思怪同学,只是叮嘱他以后不要那么多话。   翌日是八月三十一号,楚光明最后一次出摊,卖完东西到张小明家算账,短短几日就赚了八十多块钱。   楚光明不禁说:“还不如下学摆摊。”   张小明心中一惊,慌忙说:“不行!这生意干不了几年。”   “干一年也能赚很多钱。”   张小明担心带坏孩子:“听叔的,好好上学。我跟你说,上好学比摆摊赚钱。叶烦有个公司,公司里八名京大高材生,月薪一百还是基本工资。今年效益好的话,年底分红至少这个数。”伸出一根指头,“一千。往后扩大规模,一年能分一两万。”   楚光明不信:“干什么这么赚钱?”   “研发高精端的东西。”张小明道,“没有前途叶烦能叫她儿子上航空大学?她侄子要不是分不够不上航工大学也是去理工大学。”   楚光明愣住。   张小明:“没想到吧?以后周末和寒暑假我带你摆摊,赚够学费,就——大宝之前要去东北,回头你就去东北,离你家亲戚远远的,踏踏实实搞研究。有人因为你爹不疼妈不爱欺负你,咱就回来。我叫叶烦帮你联系科研单位。前提你得好好学。”   楚光明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董颖在一旁见状道:“别担心你后娘给你使绊子。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你后娘的父亲是我父亲老部下。”   “叔,婶——”楚光明感动的哽咽,感激的话太多不知先说哪句。   张小明:“你最应该感谢的是你自己。别人没钱不是偷就是抢,你能拉下脸找叶烦拿货,我们才有机会认识你了解你帮助你。”   楚光明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张小明拍拍他帮他顺顺气:“看你激动的。没事,没事,你好好学大家都帮你。”   楚光明泪眼模糊使劲点头:“我——好好学,我学好!”   张小明把学费和生活费拿出来给他,“剩下六十块钱我帮你收着。你爷病了就找你爸和你姑要钱。你不好意思用他们的钱,他们也不会可怜你。”   董颖十分赞同:“别听你姑说你爷这些年带着你不容易,就认为你该掏空一切孝顺你爷。你爷把你爸你姑带大更不容易。轮流伺候也是他俩排在前面。”   以前没人跟楚光明说这种话,以至于楚光明像摊上一道惊雷骤然把他的脑子劈开,回到家依然难以接受这种观点。躺在床上他还忍不住问自己,是这样吗。   翌日清晨,叶烦领着二宝到学校门口正好碰到楚光明。楚光明今天的衣服干净,但膝盖和手肘有补丁。   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父母双全且双职工的孩子穿带补丁的衣服啊。叶烦不忍多看,扫一眼就收回视线:“是不是去交学费?我们一起。”   二宝:“先看分班啊妈妈。”   叶烦点头:“那就先去公告栏。”   二宝一看她在一班楚光明在二班,乐了:“好巧啊,跟以前一样。”   公告栏上写学生去教室交学费,班主任在教室等学生,二宝就叫她妈回去。叶烦把钱给她,提醒她和楚光明:“钱给老师再找同学玩儿。”   二宝点头:“上班去吧。”   叶烦先去公司待半天帮同学解惑。   中午到家叶烦查早几天进的货——日用品。   叶烦虽然只批发两车皮,其实价格相当于三车皮服饰,因为很多东西不占地方,装在箱子里不起眼,拆开够叶烦家整条胡同居民用到老。   几天时间肯定卖不完。   叶烦还有两三千块钱的货。张小明和常光荣家应该还有一千左右。   积压一年半载包装盒变了色只能打折清库存。叶烦不想打折就要尽快卖出去。   叶烦把货物分成小份,翌日谁来拿服饰都带走一份,去大学门口售卖。叶烦和常光荣带两个公司售货员南下。   售货员送货,常光荣和叶烦进货。   去年羽绒服很好卖,今年大衣畅销。常光荣建议羽绒服棉服占七成,大衣三成。叶烦不赞同,认为应该五五开。   常光荣不好埋怨她霸道,说:“姐,你在家肯定也说一不二。”   叶烦白了他一眼:“知道你什么意思。首都冰天雪地,即便大衣畅销也不如棉服羽绒服好卖。可是你别忘了,大爷大妈一件羽绒服能穿十年,而且很多人会过日子不舍得卖贵的。咱们的主要客户是年轻人。年轻人喜欢臃肿的羽绒服和棉服,还是喜欢潇洒的大衣?”   “不冷吗?”   叶烦:“有了风度还要什么温度?”   常光荣冷不丁想到他大侄子,跟大宝一样今年高考,比大宝大两岁,然而分数只是耿大宝一半。   去年冬天大侄子就挨一顿,他大哥用皮带揍的,因为大冬天穿皮鞋,牛仔裤里不穿秋裤,在室内都浑身哆嗦。他大哥认为他侄子学坏了,所以成绩一直上不去。   常光荣现在想起这事都觉着匪夷所思:“为了潇洒有风度命都不要?”   叶烦:“老人家才怕冷。”   常光荣噎住,只因他侄子当时就这么说。   “听你的,五五开。”   叶烦道:“明天兵分两路,你带人去甬城,我带个售货员去别的地方。”   “买什么?”   叶烦:“批发小商品。我俩争取一人弄两大包。听说那边的小东西比甬城和杭城便宜。现在单干的人多,我们想赚钱不光货洋气,还得便宜。”   “质量能保证吗?”   叶烦点头:“人家又不是一锤子买卖,质量肯定没问题。卖的便宜图的是薄利多销。”   “那今天把大件凑齐打包,我们回来直接去车站?”常光荣道。   叶烦:“你肯定比我们回来得早,你看着安排。”   哪里都有坏人,叶烦担心她第一次到当地就遇到流氓,请市里给当地领导打电话。   领导希望当地的小商品走出去,接到电话亲自去车站接叶烦。听说叶烦着急回去,直接陪她去位于当地新马路的小商品市场。   叶烦跟土大户进城一样,只要是她没见过,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叶烦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包圆。   市场负责人立刻安排人员打包,亲自送到火车站。   第二天上午,常光荣接到货差点晕过去,他就不该信叶烦的鬼话。走之前说一人弄两包,回来一人弄四大包,钱花的一干二净。   叶烦装没看见,让他安排装车打道回府。   到首都常光荣提议杭城和甬城的货跟之前一样叶烦七成他三成。叶烦钱多人多,常光荣人少,要七成他也卖不完。   叶烦从小城拿的小商品他只要两包。叶烦提醒他:“不够卖别怪我小气。”   “怪我自己胆小。”   叶烦给他两包。   常光荣的货拉走,叶烦带着俩售货员理货,贵重货物和小东西放叶烦家,余下的放于文桃转给叶烦的房子里。   俩售货员不是外人,于文桃的侄子和常光荣连襟。他们能在城里落脚多亏了叶烦和常光荣,所以俩人累得头晕也没抱怨。   如果经常这样早晚有一天恩会变成仇。所以俩人从叶烦家离开前,叶烦一人给十块钱,“出差补贴。”   看到大团结,疲惫瞬间消失。   叶烦见他们面露笑意就叫他们赶紧回家休息。   叶烦来的路上就算好批发价,可是人多东西多,叶烦没法挨个通知什么东西卖多少钱就需要一样样写下来。几十人需要的价格表写好,叶烦累得烦躁,翌日上午就到公司问:“我们能不能研究打印机?”   叶烦的老同学直接怼:“别想一出是一出。”   “不是,公司效益好你们赚得多。”   老同学:“赚得多也要有命花。”   叶烦的师弟问:“突然消失好几天是不是又去进货?在哪个单位看到打印机?”   “不是。我的货款单要一个个手写。有了打印机敲进电脑里分分钟打出来。”忽然想到现在没办公软件,“最近忙不忙?不忙看看能不能开发一款办公软件,就是——”   老同学打断:“我们只有八个人八个脑袋,你的想法很好我们也没空,别就是!刚回来肯定很累,回家休息吧。女人太操劳老的快!”   叶烦张张口,“可是,算了,改天我去学校看看能不能招到人。师弟不屑跟咱们混,我就去其他高校看看。”   老同学摆手表示可以走了。   叶烦转身回去,到门口被一个员工叫住。叶烦立刻回头:“你也觉着我的想法——”   员工打断:“师姐,咱们的汉卡要不要申请什么专利啊?”   叶烦老同学哼一声:“她早办妥了。”   叶烦笑着耸耸肩:“这方面大家不用担心。我们自己人不出去吹牛乱说,我可以保证专利不会被别人抢在前头。对了,出去少喝酒,少说自己干嘛的。休息时间被人一枪崩了一刀捅死不算工伤,各位的家人只能拿到一点慰问金。”   叶烦的几个师弟笑了,觉着叶烦吓唬他们。   叶烦道:“今年咱们公司刚起步,明年把本钱赚回来。后年无论赚了多少钱我都请你们去港城潇洒一周。乘坐飞机直达港城,到了港城大家自己找市民了解真实商战。省得怀疑姐手眼通天,跟你们说实话的人都是我安排的演员。”   众人直接忽略最后一句:“一周?去港城?你出钱?”   叶烦:“住宿和机票公司出。吃饭自己解决,公司只给一百元饭补。每人一百,一周,不少吧?”   八人不约而同地点头,不少!但是他们担心叶烦画饼,叶烦的一个师弟就问:“后年效益不好呢?”   叶烦:“我不是还有批发生意?我再给公司投点钱呗。”   此言一出,众人放心下来,充满了干劲。   叶烦走后几人就商量,看在老板这么好的份上是不是真搞个办公软件帮她做报表。   八人商量许久,决定到阳历年抽出俩人专门负责办公软件。遇到问题就找老师。学校分他们一半净利润,可不能什么也不做。   叶烦可不知道她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到店里转一圈没什么大事,她放松下来感到疲惫就回家休息。   叶烦刚睡下,李大妈跑过来,说大宝来电话了。   于文桃接了电话就去菜市场买鸡,鸡肉炖上于文桃去接大宝。大宝军训晒成小黑炭,于文桃心疼坏了,两个鸡腿都给他吃。   二宝看着白白嫩嫩的哥哥又黑又瘦心疼的抹眼泪。   于文桃见她哭也想哭。叶烦见状叹气:“耿致晔就没白过,也没见你俩掉眼泪。”   于文桃:“能一样吗?”   二宝点头:“就是!爸爸多大,哥哥几岁?”   叶烦:“于姨,耿致晔上军校那年多大?”   于文桃一时想不起来,但肯定未满二十:“可是,我我离得远看不见,就——”   “就什么?吃饭!”叶烦转向儿子,“你跑回来吃饭就不怕突然集合?”   大宝:“老师同意我出来,点名我没到他负责。”   “你可真很会坑人。”叶烦道,“快点吃,吃了饭就给我回去。”   大宝吃完拿着汽水去学校,到学校喝完就把汽水瓶给叶烦。叶烦无奈地接过去:“军训结束前不许给家里打电话。”   说大宝嘴馋,不如说大宝头一次离家这么久,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心慌难受。老师也是看出他蔫了吧唧的才批假同意他出去。   大宝到家过一个中午,奶奶比以前更疼他,家里一切都好,大宝就不想家。闻言大宝挥挥手表示记住了。   叶烦到小卖部换了汽水瓶就打算去店里。   小卖部的人好奇地问:“大宝没去上大学啊?”   叶烦:“去了。可能想家,给他奶奶打电话,叫他奶奶接他。”   “大宝这么大还要接?”小卖部的人难以置信。   叶烦见状想笑:“学校有军训,军训期间学生不能外出。”   “大学生还管这么严啊?”   叶烦点头:“您忙吧。”   到店里叶烦问她便宜表妹小商品好不好卖。   前年这条街上没几家商户,去年因为叶烦卖衣服吸引路人,别人看到商机在周围摆摊。随着魏建设的店和叶烦自己的店开起来,这条街活了,摆摊的开店的如雨后春笋,平均一周就多出一家。   有了人气,周围大学生和市民愿意来,下雨天叶烦店里都有生意。除非大暴雨学生和市民没法出门,叶烦的表妹才能休息。   叶烦问:“挺累吧?”   有工资和奖金,表妹感觉明年能在店面东北偏僻地方买一处房子,“不累!”笑着直摇头。   叶烦:“我认识一个被爹妈抛弃的高中生,周末叫他在店里帮你?”   表妹不禁说:“嫂子你咋这么好啊。”   叶烦:“跟大宝同岁,学习成绩好,没人管没人问孩子废了太可惜。”   表妹喜欢学习好有出息的,闻言能理解叶烦为啥拉一把:“行!这周末还是下周末?”   叶烦:“这周末吧。你记账上,每天给他三块,给你一块,中午你俩一起吃。”   表妹很意外,以为叶烦会给他五块钱,因为之前卉卉和小勤看店就是每人一天五块。   叶烦见状没说什么,“我去建设店里看看。”   表妹闻言叫她赶紧去。   叶烦奇怪,到魏建设店门口看到左边他嫂子右边他姐,俩人面前都摆着东西,顿时一脸无语。   到跟前叶烦装不认识他们直接进店。   魏建设看到叶烦进来请她坐下,紧接着就朝外看。   叶烦:“什么情况?”   “看我店里生意好非要我帮她们卖。”魏建设无奈,“我妈说我应该帮帮哥哥姐姐。我说店里东西是你的,因为她们卖不出去,你以后不给我货,店里没好货没生意,大家都没钱赚。她们就想着到门口摆摊。”   叶烦皱眉,怎么比张小军还过分。张小军一开始也没想过叫张小明带他。   “你打算怎么办?”   魏建设:“我打算找个厉害老婆。我动手我妈肯定骂我不懂事。我老婆跟我姐我嫂子动手,我妈可不敢骂人家,否则我岳父一家饶不了她。”   叶烦心说这算什么主意:“你就不怕娶个母大虫?”   “她打我我大不了离婚。”魏建设道,“我听说小勤的前对象就是这么干。”   叶烦愣了一下,问:“刘宁?你认识?”   “我不认识。小明哥说的。小明哥可能听你婆婆说的。小明哥天天走街串巷,兴许去过那个刘宁家附近。说他老婆是从农村考进城的。结婚前啥也没要。婚后要房子要金银首饰等等。婆婆不给骂婆婆,公公不给骂公公。刘宁姐还是妹啊,被她收拾的跟孙子一样。”   叶烦无法想象:“那刘宁呢?”   “没听小明哥说。换成我就躲得远远的,省得看见爹娘挨欺负心疼爹娘,看见老婆挨骂心疼老婆,最后搞得里外不是人。”魏建设道。   叶烦摇头:“没必要,没必要。你有这心就学犇犇。”随后把犇犇大闹楚家的事说一遍。   魏建设不希望他妈伤心,可是一想到门外俩门神,人家客人进不来,他就恼火。张小明有两间店面,叫张小芝跟董颖一起卖衣服,张小芝宁愿摆摊也不占大哥便宜。   为啥人家姐妹就这么好啊。   魏建设沉吟片刻:“容我考虑考虑。” 第123章 意想不到   叶烦从魏建设店里出来就去斜对面告诉董颖以后楚光明去她店里帮忙。   董颖:“我的店大一个人忙不过来, 还是在我这里吧。”   “听说楚家人不懂事,我担心他们过来闹事碰到你。”张小明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叶烦不希望他家出事,“我的服装店隔壁有三个销售人员,我表妹跟农村泼妇学的特会骂架,楚家人过去讨不到好。”   董颖会打架不会撒泼骂架,闻言便不跟她争。   叶烦从董颖店里出来兀自乐了,出了这家去那家,怎么跟巡店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几家服装店都是她的。   巧了,真有人这样认为, 便以为叶烦的生意很赚钱。   服装店重要的是货源,所以这人就盯上她——叶烦十月底和常光荣再次南下, 她跟到车站打听叶烦乘坐的那辆列车直达何处,途径什么地方。   这人是叶烦服装店那条街上的街坊。弄清车次回家跟亲朋研究半晌, 她认为叶烦去的地方是杭城, 叶烦店里洋气的冬衣都是在杭城进的。   公历十二夜下旬, 叶烦春节前最后一次南下, 火车刚启动几个街坊就跟叶烦巧遇, 然后把自己带的吃的拿出来, 让叶烦一块尝尝。伸手不打笑脸人,叶烦当然不能说别跟着我们。   虽然她们拿到的服饰跟叶烦的一样,但批发价比叶烦贵, 因为她们货少,所以只比零售价便宜一点。   她们没想到一直盯着叶烦, 也就不知道叶烦的小商品在哪儿弄的。回来后看到叶烦店里多了许多小商品, 其中一人又跟叶烦的便宜表妹套话。   叶烦提醒过表妹,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真有人时不时刺探几句就告诉他, 省得他铤而走险起了坏心。所以街坊第三次找表妹旁敲侧击,表妹告诉她小商品也是在南方进的,但不是杭城。说出城市名,表妹没说具体地点,因为她也不知道。   弄到叶烦的货源,她服装店门口少了鬼鬼祟祟的人。   服装店年前都不需要叶烦操心,叶烦就专心忙公司的事。叶烦把净利润统计出来的第二天,她自掏腰包买几份礼物,送给导师、校领导、工业部领导以及代工厂领导。   礼物不值钱,有人告黑状也谈不上受贿,又送到对方心坎里,这些人一致认为叶烦会做人。   叶烦知道校领导最关心什么,所以礼物送出去叶烦就去津市报税,从津市回来便是分红。   叶烦先把学校那份送过去,接着是常光荣那份,不过常光荣没要,他叫叶烦扩大规模。叶烦决定从她那份里头拿出八成再买一处房子当办公室,再买两间店面。最后五位同学每人分将近两千,三位师弟拿到两百元奖金。叶烦把钱塞信封里递到各位手上。   师弟打趣:“我们还能嫉妒啊。”   叶烦的一个同学把钱倒出来,师弟一看十几张不由得咽口水。同学问:“眼红吗?”   师弟大声嚷嚷:“羡慕嫉妒!赶紧收起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同学笑了。   叶烦等他们闹够就说:“这不是年终奖,诸位跟学校负责人商量好休假时间提前告诉我,放假前一天发年终奖和一月、二月份工资。   师弟问:“二月份正好放假也有工资?”   叶烦:“带薪休假。对了,之前说头一年月薪一百,第二年两百,不是诓各位,这个月起诸位每月两百。过两年不用跟学校五五分,咱们公司的名声打出去效益好起来,诸位的分红至少比现在多一倍。”   叶烦的几个同学看看手里的钱,想象一下一年光分红就有五千,顿时不禁倒抽一口气。据他们所知,工资最高的师兄年薪也没五千。除非出国赚外币。   可是在国外赚外币花外币,一年到头下来不一定有在国内剩的多。   这一刻几个同学不禁好奇去国外的同学知道这点会不会后悔。也许不会,叶烦说了,国外有钱可以为所欲为,在国外的同学有了钱肯定认为国外比国内自由。   港城也蛮自由,可是叶烦这种出身到了港城都被称“北妹”,在国外只会更被人鄙视。   几个同学想象一下在国内人人羡慕,脾气上来直接发火也会被包容,到了国外事事小心顿时受不了,不禁暗暗调侃自己,没有享福的命。   叶烦没想到她的几个同学一瞬间想到这么多,提醒大家一句门窗关好,注意防火防盗,便打道回府。   到家天快黑了,然而二宝不在家,也不在外面胡同里。   叶烦问婆婆:“二宝跑哪儿去了?”   于文桃的神色不自然:“可能,在同学家吧。”   “到底在哪儿?”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容易早恋,叶烦担心她一瞬间开窍。   叶烦一认真,于文桃就怕,老老实实说:“跟小勤去大宝学校了。”   “去学校干嘛?”叶烦奇怪。   于文桃担心叶烦数落她,可是不说,家里就她俩,没人帮她她只能坦白:“我担心大宝在学校不习惯,叫二宝给他送个烤鸭腿。”   叶烦:“……”   于文桃慌忙说:“就这一次!”   叶烦头疼:“只给他送?他和森森一样大一,这事传到森森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森森比大宝大啊。”   叶烦张张口,很想很想数落她:“再大也是你孙子。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就什么都别做!”   “那那,那最后一次?”于文桃道。   叶烦去查查日历:“今天周四?过几天周日他们都回来,你早上去菜市场买一只鸡,我找小舅买几斤肉。中午炖鸡肉,下午包饺子。他们在家吃就煮饺子,提前返校就蒸饺子拿去学校当夜宵。”从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包里拿五十块钱。   于文桃:“要不了这么多。”   “拿着吧。现在的鸡鱼肉蛋都比早几年贵,家里这么多人每月二十肯定勉强。”叶烦塞他手里,“提醒二宝这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于文桃点头:“那现在做饭?”   “二宝去多久?”   于文桃:“该从学校出来了。”   叶烦:“我去蒸米饭,你准备两个菜我来炒。对了,你不会只买一个鸭腿吧?”   “哪能啊。”于文桃到厨房把橱柜里的烤鸭拿出来。   叶烦叫她先撕开,饭前在锅里热一下。   于文桃嫌炒菜麻烦,拿出一棵白菜叫叶烦用猪油渣炖白菜叶和红薯粉丝,白菜帮子做醋溜白菜。   叶烦心说,您可真会安排。   二宝回到家,叶烦警告她以后不许陪奶奶胡闹。二宝乖乖点头,叶烦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又警告耿致勤不许去学校探望大宝。   公历一月十二号早上,于文桃去菜市场,叶烦在胡同口等于小舅。   冬天冷,叶烦叫于小舅喝点热汤再去卖菜。   以前于小舅不舍得在外面吃,现在女婿女儿进城,一个儿子在家伺候地,一个儿子在镇上上班,于宏伟也有机会回到首都教书,不需要老人拼命赚钱,他就听叶烦的,喝了豆腐脑胡辣汤,又吃一根油条一个包子才继续卖菜。   韩大伟得知于小舅是叶烦的亲戚,就找他买两斤猪肉,准备收摊后去父母家,跟兄弟姊妹和孩子们一起吃。   韩大伟前脚离开家,后脚楚光明跑去他家,看到他家房门紧闭又慌忙找张小明。   张小明一家三口也不在家。楚光明六神无主,应当意气风发的半大小子脸上尽是绝望,他邻居看不下去,提醒:“给你爸打电话啊。”   楚光明慌忙往公用电话亭跑,半道上差点撞到在胡同另一端玩的二宝,二宝叫住他:“楚光明,你没去我家店里啊?”   楚光明停下,看到她仿佛有了主心骨:“你妈在家吗?”   二宝下意识点头。楚光明朝叶烦家跑去。叶烦盯着儿子洗衣服,看到他进来跟二宝一样奇怪:“你没去店里?”   楚光明话没说出口眼泪先出来。   叶烦慌忙问:“出什么事了?”   “我——我,我爷爷去了!”楚光明自从被父母抛弃就没大声哭过,此刻却忍不住嚎啕大哭。   叶烦顾不上大宝:“先别哭,先说怎么回事。”   “我,我爷爷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上周末就跟于阿姨说这周末我在家陪爷爷。”楚光明口中的“于阿姨”是于文桃的侄女,“昨晚爷爷好好的,今早见他没起来以为又不舒服,喊他吃饭他不吭声我没在意。我饭后把衣服洗好,想起他没起就看看他怎么回事,可是他,他——”   叶烦替他说:“你爷爷的身体硬了?”   楚光明使劲点头:“叶姨,我我——”   叶烦打断:“别慌。你是孙子,不该你个小孩承受这一切。知不知道你爸家电话,还有你姑家附近公用电话?”   楚光明下意识点头。   叶烦拽着他去李大妈家。   李大妈隔着墙头听得一清二楚,一看俩人过来就问:“号码多少?”   两个电话打出去,叶烦给李大妈钱,李大妈说叶烦侮辱她。叶烦把钱收回去就问楚光明他爷爷在什么地方。   楚光明回答在家。   李大妈:“大宝妈,你年轻没经过事不懂,我陪这孩子过去。”   于文桃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但是看到楚光明跟大宝同岁却要承担这些,她心里不落忍,听到李大妈的话就从院里出来,“叶烦,我和李大妈过去。”接着又劝楚光明先别哭。   有两个长辈陪他,楚光明渐渐止住眼泪。   耿致挥和楚风禾到胡同里正好看到三人往另一头走去。耿致挥问:“大宝跟于姨干嘛去?”   大宝正好从院里出来。   耿致挥愣了一下:“那——不是你?”   大宝:“二伯,配副眼镜吧。我比他高半头。还有,我穿什么他穿的什么?”   楚光明的衣服不合身,大宝雪地靴、休闲裤和羽绒服,很明显两个世界的人。   耿致挥被噎住,干脆不理他问叶烦:“出什么事了?”   叶烦:“说来话长。先进屋吧。”   耿致挥担心家里遇到事叶烦报喜不报忧,到室内给自己倒一杯水暖手,坐下等叶烦交代。   叶烦从楚光明的父母说起,说到七八年两人离婚,楚光明当时未满九岁,小孩一个,被扔给他爷爷。难为经过这事楚光明没有走上歧路。   最后说到前些天楚光明找她拿货,她不敢用童工,张小明出面帮他,一直讲到最近楚光明每到周末就去店里帮忙。   耿致挥问:“他怎么不去找张小明或你同学韩大伟?”   叶烦:“今儿周末街上人多,张小明应该在店里帮忙。韩大伟可能在父母家跟儿女团聚。”   楚风禾拧着眉头问:“楚光明父母的事,我怎么觉着耳熟?”   耿卉卉想说什么,忽然想到她妈姓“楚”,不禁惊呼:“难怪我总觉着“楚光明”的名字别扭。亏得我担心他表里不一。合着因为他跟我姥姥一家同姓。”   大宝:“二妈,楚光明不会是你家亲戚吧?”   楚风禾摇头:“不会!要是我家亲戚我不可能没听说过。”   “说不好!”以前遇到跟老丈人一家有关的事耿致挥总是和稀泥,是担心闹僵了不好面对老丈人。现在儿子把两家关系弄断,耿致挥不用到老丈人跟前当孙子也懒得睁着眼瞎说,“楚光明父亲做的事令人不齿,岳父岳母不屑说他家的事很正常。兴许巴不得没有这门亲戚。”   楚风禾问叶烦楚光明的爷爷叫什么。   叶烦摇头:“不知道!”   大宝:“我去问问。”   叶烦提醒:“不许进去。”   “我才不怕鬼神。”大宝戴上帽子和围巾,“森森哥,衣服洗好帮我捞出来。”   耿森森摆手叫他放心。   大宝到大杂院门口就看到他小妹勾头往里瞅。大宝一把把她拽到一旁:“看什么呢?”   “看奶奶怎么还不出来。”   大宝:“人死了这么大的事奶奶没这么快出来。你回家!”又对他家那条胡同里的小孩说,“都回去!啥热闹都看!是你们能看的吗?”   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少女担心大宝回去告状立刻一起往回跑。   大宝便问楚家邻居楚光明的爷爷叫什么,还有哪些亲戚,胡扯自己是楚光明的同学,他家有电话,可以帮楚光明通知亲戚。   邻居不疑有他,便说楚家有几个厉害的亲戚,但文革期间去了别的地方,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邻居又说不麻烦小同学,等一会她问问楚光明知不知道,知道的话她帮忙通知。   大宝在门口等一会,不见奶奶出来就回去报告。   楚风禾听大宝说出楚光明的爷爷叫什么也没印象:“大宝,他爷爷有没有外号?”   有人来胡同里问“耿焱焱”家在哪儿,胡同里的小孩一定会说不知道。要说“耿大宝”,大人小孩都能给出正确答案。   大宝想到这一点后悔没多问几句,“忘了问。不过他是铁路工人。你家没有——”看到他二妈愣住,“真是你家亲戚啊?”   楚风禾多年以前送父母北上劳动在火车站见过楚光明的爷爷:“到我和楚光明父亲这一辈还没出五服。我父亲和楚光明的爷爷好像同一个曾祖父。”   大宝:“你太爷爷和楚光明爷爷的爷爷是亲兄弟?”   楚风禾点点头,想起什么就问叶烦:“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叶烦道:“按理说该去。前些天于家村有个老人去世,于姨还给小舅几块钱叫他买鞭炮和纸钱送过去。以前公公去世,除了两个舅舅家,于家没出五服的亲戚都派个人过来烧纸。”   楚风禾起身,想起什么又坐下。   大宝奇怪,靠妈妈身上小声问:“二妈怎么了?”   叶烦没理儿子:“李大妈家有电话,两毛钱一分钟,你给她一块钱打个电话问问吧。刚才帮楚光明打两个电话没要钱。”   楚风禾拿两块钱去李大妈家给她父母打电话。楚风禾只是通知没问他们去不去。从李大妈家出来就喊耿致挥,然后夫妻俩去楚光明家。   耿卉卉十分困惑地问:“楚不是大姓,楚家跟我妈都在皇城西边,以前我怎么没往这方面想啊。”   叶烦:“我觉着楚光明姓楚有点巧也没想到两家真是亲戚。”   大宝问:“妈,唯一的亲人死了,楚光明以后怎么办?”   叶烦摸摸儿子的脑袋:“现在市场放开,很多东西都不限购,有钱他就能活下去。”   耿卉卉:“他家旁边有小婶的同学和小明,左邻右舍不敢欺负他。”   叶烦点头:“大部分都要面子,被人知道欺负孤儿,她家子女都不好找对象。”说起找对象不由得看向耿致勤。   耿致勤起身就往外走:“我看看二宝跑哪儿去了。”   叶烦冷笑一声,转向大宝:“最近有没有提醒你小姑约会?”   大宝:“你没发现吗?最近不需要我提醒。”   叶烦没留意:“这么说有戏?”   “小姑不作就有戏。我反正没听小姑说过人家不尊重她。”大宝前些天嫌他小姑不懂事,就是觉着他妈介绍的比他姑自己找的好。   虽然孙来福没工作,可京大医院临床科室效益好,过几年孙来福肯定能分到一套两居室。刘宁不定得猴年马月。再说刘家人和孙家人也没法比。孙家亲戚是常光荣,刘二姐嫁的是二婚男工人。   耿卉卉:“小姑说孙来福对她不冷不热。”   大宝愈发嫌他姑不懂事,哼一声:“医院多忙啊。学校多清闲。孙来福要跟刘宁一样经常找她约会,我才不放心她嫁给孙来福。”   叶烦拍拍儿子的小脑袋:“长大了啊。”   “以前也知道小姑不该找刘宁。”   叶烦:“你以前说刘宁好。”   “那是我不了解他家人。小姑找对象应该慎重,结果她也不了解。”大宝拨开妈妈的手,看到二宝进院,“妈,你老姑娘玩疯了。”   叶烦失笑:“别胡说。”冲二宝招招手:“热不热?”   二宝把红红的羽绒服脱掉:“妈妈,不方便跳绳。”   叶烦:“帽子不许拿掉,外面风大。”   “好吧。”二宝扯掉围巾扔妈妈怀里,到院里看到窗台上的羽毛球,拿着球和球拍出去喊朋友打球。   耿森森问:“大宝,我们在家也没事,去你学校打篮球?”   大宝拉过妈妈的手看表,十点多一点离吃中午饭还有两个多小时:“不用拿篮球,我学校有。”   叶烦:“过马路看着车。”   “放心啦。”大宝去卧室换上运动鞋,又把他没穿过的运动鞋给堂哥。耿森森不好意思穿大宝的名牌运动鞋。大宝低声说:“回头叫叶老板买。她有钱,我们就当劫富济贫。”   耿森森无语又想笑:“小婶的钱不是你家的钱?”   耿大宝:“也没见她多给我几块钱。对手下员工都比对我好。”   耿森森很想说,你一双鞋等于人家一个月工资啊。不过想想刚才在正房大宝挨着他婶坐,还跟以前一样黏他婶,母子感情没出问题,此话肯定只是随口抱怨一句当不了真。   耿森森道一声谢,大宝给他一个棒球帽:“戴这个酷。”   两个酷酷的大学生到学校就惹得住校女同学侧目。   大宝把室友喊下楼,找齐人到篮球场,已有几个女同学在篮球场附近徘徊。大宝一行开始打篮球,女同学停下。   二十多分钟,篮球场周围全是各个年级各个系的女同学。   虽然平时男同学打球也有女同学围观,但这么多人还是头一次,堪比高校之间正规比赛。   又过了十来分钟大宝受不了,不是受不了同学校友,而是受不了堂哥,整个一孔雀王。   中场休息大宝身上出汗就问同学是不是到此为止。没等同学回答,场边的校友要替大宝。   然后没人征求大宝的意见,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打半小时,废柴身体受不了,担心在女同学面前出糗才鸣金收兵。   大宝看到堂哥满脸兴奋也不好意思泼冷水,腹诽几句就叫他回家。   到家奶奶回来了,他二妈和二大爷还在大杂院。   大宝问:“奶奶,楚光明的爷爷是二妈没出五服的堂叔吗?”   于文桃点头:“你二妈一过去就认出他。”   大宝:“她爸妈去了吗?”   于文桃:“没看到那老两口。可能不稀得去。”   大宝跟个大人似的感叹:“就这还为人师表呢。他们不知道长辈是晚辈最好的老师吗?”   于文桃闻言觉着大宝夸她,不禁笑骂:“知道个屁!要我说就是他们这些读书人最无情无义。以前的陈世美,还有杜十娘的男人,都是读书人!”   叶烦看看手表:“做饭吧。”   耿致勤:“二哥二嫂回来再做吧?”   于文桃道:“不定什么时候。等等再做。楚光明的爸和姑还没到,楚家只有你二哥二嫂俩亲戚,他们一直不过去还得你二哥给老头子换寿衣。”   大宝不禁惊呼:“太过分了吧?死的是他俩亲爹!”   于文桃也觉着过分。   村里也有不孝儿孙,但没人敢叫长辈死无葬身之地。就算家徒四壁买不起棺材,没钱火化买骨灰盒也会挖坑把老人埋进祖坟。   于文桃问:“叶烦,陈小慧最近忙啥呢?”   叶烦愣了愣,不明白她怎么想到陈小慧:“你——找她?”   耿致勤:“我前段时间碰到她,她说要跟教授去什么地方出差。好像墓被盗了,需要很多专家学者,她导师就把她带上。”   大宝:“小慧姨非考古专业啊?”   叶烦道:“她大学期间一直蹭考古专业的课,而且考古和历史系很多课是重的,她研究生转了考古专业。”   陈小慧经常在家聊古玩,大宝潜意识认为她想捡漏,没想到她换了专业:“她真执着啊。”   那是因为叶烦不止一次说过不懂行会被坑。陈小慧想捡漏又不敢全凭运气,不得不认真钻研这一行。   叶烦:“于姨,你找小慧干嘛?”   耿致勤了解她妈:“让小慧跟学校师生白话楚家未出五服的亲戚病逝,楚家老两口都不过去烧张纸。”   大宝困惑:“奶奶希望他们出现?不是给楚光明添乱吗。”   叶烦:“大宝,太清高的人也不是全是糟点。在街坊四邻看来大学教授很厉害,他俩到楚家以后真没人敢欺负楚光明。有人问卉卉的外公外婆有没有这门亲戚,他们要面子不敢说不,还得表示时常帮一把楚光明。按理说楚光明是他爸的责任。这不是老子指望不上吗。”   于文桃没想这么多。于文桃跟楚家老两口一直不对付,她就想趁机叫陈小慧给楚家老两口添堵。   可是叶烦把她说的这么热心肠,于文桃也不好意思说“我没那么好心”,“卉卉,过一会去问问你妈要不要做楚光明的饭。以前不知道有这层关系,可以当不知道那孩子多可怜。现在知道了还不管不问,咱跟你姥爷一家有啥区别啊。"   叶烦提醒:“先问问楚光明的爸和姑来了没有。提醒你妈别说跟我一家。”   “我现在就去。晚了我妈说漏嘴,被鸡贼男发现,回头肯定趁机跟咱家套近乎。”耿卉卉说完就去。   跑到大杂院,耿卉卉先问楚家亲戚来了没。邻居说来俩。卉卉明白就是她爸妈。卉卉不敢靠近死人,趴门边喊:“妈!”   耿致挥起身挡住老人的头部,耿卉卉进去小声提醒他爸:“别说自己姓耿。”又对楚光明说:“回头别提我婶和我叔啊。”   楚光明惴惴不安地问:“我爸不来爷爷咋办?”   楚风禾:“我去找他。先把你爷爷的衣服拿出来,等你爸过来给他换上。”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快一点钟了,楚父姗姗来迟,他老婆没出现。楚风禾差点气晕过去。她想说什么被耿致挥提前拦下,然后楚风禾就看着楚父带着儿子和妹妹妹夫送老人去火葬场,当天下午就把人埋了。   张小明傍晚回到家听说这事傻了,回过神跟董颖感叹:“小军也不是很过分吧?”   董颖张张口,半晌没憋出一句话:“去楚家看看要不要帮忙。别说你是董家女婿!”   张小明到大杂院门口碰到韩大伟,见他裹足不前:“怎么不进去?”   韩大伟小声说:“光明的爸和姑在里面。”   张小明拽着他到院里,楚光明的父亲说:“这是两百块钱够你用到成年——”   “你打发叫花子?”楚姑姑尖细的声音传出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光吃饭一年就得两百块!他上学穿衣怎么办?”   楚父:“找他妈要去。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楚姑姑关心楚光明目的不纯,这一刻也忍不住替侄子出头,朝她大哥脸上一巴掌,接着劈头盖脸给他一顿。   韩大伟本能想进去,张小明拉住他,靠窗户边听楚光明跟他姑有没有吃亏。   听出楚光明的姑父在里面,张小明小声说:“没事的。”   邻居也不敢过来替楚光明说几句,担心被品行不端的楚父记恨。   十多分钟后,楚父很是狼狈地跑出来。又过几分钟,楚姑姑和她丈夫骑车走人。张小明进去,楚光明坐在他爷床上,死气沉沉,以至于俩人后怕,要不是他俩过来,这孩子能半夜自杀吧。   张小明给韩大伟使个眼色,韩大伟捡起床上的两份钱,一份五十一份两百,“五十”应该是楚姑姑给的。   韩大伟揣兜里,张小明拽起楚光明。三人到张小明家,韩大伟把钱给张小明,张小明拿出柜子里的信封跟楚光明以前赚的钱放一起递到他手里:“光明,你看,这么多钱足够你上完高中。大学不用学费,高中毕业你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楚光明一张口就流泪。   张小明过去搂住他:“我像你这么大到人生地不熟的乡下都熬出头了,你也可以。”   韩大伟:“你还有我们。”   楚光明想到耿卉卉父母临走前叮嘱他以后遇到什么事就找卉卉,卉卉是他表姐不是外人,内心的不安少了许多:“如果我夜里不睡那么死,爷爷会不会——”   董颖打断:“不会。你别自责。老人病了去医院医生都不敢用药。你半夜发现他不舒服也没用。”   张小明点头:“今晚先住我家,明早回家收拾收拾,去你大伟叔摊位上吃点东西就去学校。你爷爷肯定希望你考大学有出息。”说完给董颖使个眼色,董颖去厢房帮楚光明铺床。   韩大伟闻言想起自己要早点睡,见楚光明渐渐止住泪就告辞回家。   翌日清晨叶烦买油条和茶叶蛋正好碰到楚光明吃饭,叶烦到他跟前说:“在学校有人欺负你就告诉二宝。”   楚光明想哭,忍着泪闷声道:“我知道。”   所有人都认为老人下葬后没什么事了。没想到四天后有人找到楚家,楚光明在学校,邻居就叫那人找韩大伟。韩大伟不知如何是好把人带到叶烦家。   大宝大学放假在家没事正准备去他妈公司学电脑,到门口碰到两人,大宝便问韩大伟,来人找他妈什么事。   来人是楚姑姑的婆婆,因为楚姑姑打了楚父,她和她丈夫都被楚光明的后娘关起来。   每个字大宝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大宝懵了:“什么意思?”   韩大伟:“光明的后娘心疼丈夫挨打,利用特权把人拘了。那晚我们也在,没造成重伤,报到公安局也是口头教育几句。因为事出有因,正常情况下公安会批评光明的爸,劝他姑消消气。”   老太太心慌:“你知不知道光明在几班?叫光明去求求他爸?就说他姑知错了。”   “没用。”大宝摇头,“楚光明的爸恨不得没这个儿子。看见楚光明他只会更生气。”   老太太哽咽道:“那怎么办?我儿子媳妇也是心疼光明啊。”   大宝想想如何换成他妈会怎么做。   过一会儿大宝有了主意,往左右看看,只有他们三个,大宝也担心隔墙有耳,小声说:“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敢发誓吗?”   “发什么誓?”   大宝:“除了我们仨以外的第四个人知道,你孙子不得好死?”   老太太迷信,不敢拿孙子发誓。可是一想儿子在里面遭罪,立刻举手发誓,接着她又盯上韩大伟。   韩大伟在老太太吃人的目光下拿自己儿女发誓,然后瞪一眼大宝,回头我就告诉你妈!   大宝装没看见,小声说:“找楚光明的妈问她该怎么办。无论她说什么你从她家出来都找人写几个大字,去楚光明后娘父亲单位门口,说他后娘的爹利用特权逼死人。别人会认为是他亲妈的主意,报复也是报复他生母。”   韩大伟慌忙说:“不行!这事一查就露馅。”   “查到又怎么样?他们自己多疑误会了楚光明的妈能怪谁?”   老太太:“话是这样说,可人家那么厉害——”   “你儿子进去以后不定出什么事。”大宝不是吓唬她,“那么小心眼的女人只把你儿子关起来她能解气才怪。迟了说不定被他后娘收买的人打的人不人鬼不鬼。你把事闹大,以后你家出点什么事大家都会认为是楚光明的后娘害的。到时候别说欺负你家,她最怕你家出事。”   老太太:“她家有权有势谁敢说他们害人啊?”   大宝:“身居高位的人不可能没仇人。你把刀子递出去,有人替你收拾他家。像我爸只知道练兵,没欺负过别人,我妈帮助了很多人,也有人看我家不顺眼。你还不放心就问楚光明的亲妈能不能这么做。但别提我。”   老太太看着他稚嫩的面孔感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妈不在家吗?”   “我妈出去了。”大宝道,“韩大叔没看到吗?”   韩大伟仔细想想,收摊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女同志穿着黑色大衣和皮棉鞋,而周围只有叶烦天天穿的跟电影明星一样:“好像往北去了。”   北边那么大,上哪儿找去啊。老太太被大宝一番话吓得不敢耽搁,立刻说:“我去找他亲妈!” 第124章 闹大了   楚光明的生母做梦都希望前夫锒铛入狱。   老太太的着急不是装的, 楚光明的生母见状就打电话找熟人询问,同时也打听到楚光明的爷爷早几天去世, 当天下葬,都不等亲戚送老人家最后一程,楚母因此愈发厌恶前夫。   于是她告诉老太太楚光明后娘的父亲在哪个单位,叫什么名字,万一有人驱赶她应当如何应对等等。   老太太一想到利用无辜的人就羞愧,可是见她绝口不提楚光明,再想到不是她不管不问,儿媳妇也不会因为嫌抚养费少帮侄子出头打人, 顿时不觉着对不起她。   当天中午下班时间,老太太在军部大院门外哭天抢地, 出来一个车她跪地拦一辆车。   拦了半个多小时,附近单位和家属院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军部不敢任由她闹下去, 赶紧把人请进去。   公安都是部队调过去的人, 军部领导一个电话过去, 分局领导不敢怠慢, 亲自前往街道派出所查询此事。这件事被捅到了军部没法糊弄过去, 又是“打黑除恶”的节骨眼上, 他必须查清还自己一个清白。否则“监管不严”这一项就能让他升迁无望。   两点左右,分局领导回复:谁谁报警,谁谁威胁办案公安必须把人关进去。   军部首长挂了电话记下几个人名, 在首长办公室的政委看一眼纸上的字,“这位同志我认识。”指着其中一个人名道   不是旁人, 命令公安把人抓进去的是楚光明后娘的大哥, 亲自前往派出所的是警卫员。小小警卫员哪敢命令接案民警啊。再说了,警卫员也不认识楚姑姑一家, 何必为难他们。这事不用查都知道是楚光明后娘的大哥吩咐的。   首长把此事交给“部队纠察”,又命令他的警卫员开车送老太太去派出所把人放出来。   楚姑姑和她丈夫脸上没有伤口,老太太一碰儿子的手臂,楚姑父痛的惊呼,警卫员拉开他衣服一看惊了,青一块紫一块,没有完好的肌肤。   分局局长也在派出所,警卫员盯着他问:“此事你怎么处置?”   局长先解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看警卫员不想听,立刻说:“严查到底!”   “别再搞出冤假错案。”言外之意甭想随便弄两个普通民警糊弄过去。   局长头皮发麻:“不会,不会!”   警卫员对楚家三口说:“送你们去医院验伤?”   老太太真怕官,不想节外生枝。楚姑姑心里窝火,恨不得跟她大哥和小嫂子拼命,没好气地说:“去!我们不能白挨!”   伤势不重但是折磨人,医生给出结论全是故意为之。警卫员拿着验伤报告回去复命。   离两会召开时间只剩两个月,老太太又在部队大院门外闹的人尽皆知,首都陆军首长担心此事已经被有心人捅到最上面就开紧急会议严查此类事件。   哪怕底下人敢继续糊弄,查也是白查,首长也得拿出态度,所以隔几天就询问一次进度。   俗话说,上边一张嘴,下边跑断腿。陆军各部轰轰烈烈搞检查,耿致晔忙得脚打后脑勺,叶烦对此一无所知。   张小明担心楚光明周末到家没了他爷爷,认为无亲无故活着没意思,在街上遇到叶烦便问:“这段时间是不是叫楚光明去我家?”   楚风禾和耿致挥还有十来天假期,叶烦考虑到楚风禾跟楚光明的关系:“去我家吧。周六晚上在我家用饭,回头叫他和我侄子去后面住,省得他不自在。”   楚光明的姑姑真彪悍,那天晚上楚光明和他姑父没帮忙,他姑一个人把他爸打的鼻青脸肿。张小明不敢招惹这么厉害的女人:“那就去你家。有事叫大宝喊我。”   叶烦点头。   张小明还有一个问题:“过年呢?”   叶烦:“你找机会问问他去不去你家。让他买几斤肉,再买几斤米和面,算是搭个伙,他应该不会拒绝。你啥都不要他肯定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他要一个人过,你离得近,除夕上午过去看看。除夕早上我也叫二宝去问问。”   楚光明的爷爷一走他还不如孤儿,孤儿身后有政府,居委会也会探望他。楚光明父母双全不能申请国家补助,他父亲那样的街道也不敢插手他的事。   楚光明简直比孤儿还可怜。张小明很担心他因此钻牛角尖,周六下午接女儿回来就在自家门外来回转悠。他看到楚光明就迎上去:“光明,怎么没去二宝家?”   楚光明:“我——我家有米面油盐,我会做饭,不用麻烦叶阿姨一家。”   张小明道:“你一个人做多了吃不完,做少了做不着啊。要不你拿去二宝家,今晚在她家吃一顿,明早买着吃,中午去店里,下午回学校?”   楚光明内心深处抗拒回家,黑灯瞎火意味着他爷爷不在了。楚光明闻言想去又怕给叶烦添麻烦。张小明见状拽他回家把米面油盐收拾收拾,带上书包和洗漱用品就把人送去叶烦家。   从叶烦家回来,张小明长舒一口气。   此刻董颖已经回来,问:“见着光明了?”   张小明点头:“在叶姐家。”又叹了口气:“老天爷真不公平,父母作孽凭什么孩子受罪。八岁被抛弃,十六岁成了孤儿。”   “这孩子性格坚韧。”   张小明:“像竹子一样有韧性也会断。”   “那平时多帮帮他。叫我看着这么好的孩子毁了,我良心不安。”董颖摸摸自己的肚子,“希望这个能跟他一样聪明。”   楚光明带着米面油盐到叶烦家仍然觉着自己格格不入。   叶烦看出他不自在,饭后就催耿森森洗漱休息。   耿森森睡不着就把收音机拎走,到后面叫楚光明去他房中,俩人听广播。   楚光明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外面的世界很稀奇,一会问“是国内的台吗?”一会又问“这就是正宗英语吗?”睡前还对能收到外国电台的收音机恋恋不舍,恨不得抱着睡觉,哪还记得不自在。   清晨,楚光明洗漱后跟耿森森到叶烦家胡同,耿森森回家,楚光明去路口,因为在韩大伟摊子上吃饭不要钱,楚光明帮忙端饭拿茶叶蛋或者夹油条。   家里人多,众口难调,于文桃用电饭锅煮红薯粥,用炉子热馒头和包子,叫大宝和森森买胡辣汤和油条、焦圈、茶叶蛋。   二宝从屋里出来:“我和哥哥去。”端着锅就往外跑。   到路口,楚光明看见她有点不自在下意识转身,二宝大喊:“楚光明,过来帮我打胡辣汤。”   楚光明无处可藏,转过身耷拉着脑袋走过来。二宝小声说:“快帮我捞面筋,别叫大韩叔看见。”   楚光明震惊。   二宝跺脚催他:“快点啊。”   韩大伟端着空碗过来:“二宝,我听见了。”   二宝瞪一眼楚光明,无奈地把锅递给韩大伟:“六碗豆腐脑和六碗胡辣汤,放一起。我哥端回去。”拿走哥哥手里的小竹篮去挑茶叶蛋、焦圈和油条。   大宝不禁说:“我说你怎么这么积极。耿二宝,喜欢吃面筋回头和面自己洗。”   “以为看在校友的份上他会帮我多捞几块。”二宝嘀咕一句就回家。   大宝给钱,宽慰楚光明:“别理她。”   楚光明哭笑不得,没想到耿晶晶是这样的耿二宝。   耿二宝就是这样的耿二宝,到家又嘀咕:“要楚光明有啥用啊。跟二妈一样。不愧是二妈没出五服的亲戚。”   楚风禾没想到她还敢倒打一耙:“想吃独食还怪别人不配合?二宝,脸皮这么厚你妈知道吗?”   “我是我妈生的,你说我妈知不知道?”二宝白了她二妈一眼。   叶烦把碗里的面筋都挑给她:“想吃叫你小姑和面洗面筋。”   耿致勤急了:“不是,二宝是你闺女,凭什么我伺候?”   “凭你学校放假闲着没事,我要去公司,要看电视留意客户喜好。”叶烦问,“研究生有补贴,你当辅导员也有工资,每月给家里多少生活费?”   耿致勤张口结舌:“我我——工资低!”   “不出钱就出力!”叶烦道。   耿致勤下意识找她妈,好巧不巧看到她妈点头。耿致勤叹气:“出力也行。今天不行。”   大宝脱口而出:“约会?”   耿致勤嘴里的豆腐脑差点从鼻孔里出来,忍不住瞪一眼侄子:“买衣服!”   大宝点头:“还是为了约会。”   耿致勤没好气地问:“饭堵不住你的嘴?”   大宝放下勺子:“恼羞成怒!”   耿致勤:“嫂子!管不管!”   叶烦:“我也想知道你买什么衣服。前面库房里一堆,你需要买什么衣服?”   “不买衣服就不能去街上逛逛?”耿致勤问。   大宝乐了:“妈,我们说东她扯西,我们说西她扯北,摆明了心里有鬼。”   叶烦盯着小姑子:“我可以不问你干嘛,但你敢脚踏两只船,我打断你的腿!”   耿致勤打个哆嗦,顿时不敢言语。   饭后,耿致勤去后面她和卉卉房里收拾一下就拎包出去。   于文桃也是闲的,躲在韩大伟车子后面盯着闺女上公交车,然后回来告诉叶烦:“大宝猜对了,就是约会。我要不要坐下一路公交车跟上去看看?”   叶烦一脑门黑线:“你闺女又不是当特务,有啥好盯的。没事歇着去吧。”   楚风禾挽起袖子:“我和面洗面筋吧。”   叶烦:“不累你就干。”   耿卉卉道:“妈,你和面,我帮你洗。”   然后娘俩去厨房。   叶烦和大宝把洗衣机移到院里。二宝拎着烧水壶往洗衣机里加热水,叶烦倒入凉水,然后温水把洗衣粉化开,就把深颜色的衣服扔进去。   深颜色的洗干净,叶烦改洗浅色,耿磊磊忙项目放假晚不在家,耿森森就帮忙打水。   大家一起干活很热闹,李大妈都忍不住过来:“我一听你家就在洗衣服。怎么三天两头洗啊?”   叶烦:“一周洗一次。平时洗的都是小衣服。李大妈没出去?”   “路上结冰,我怕摔着。”李大妈小声问:“早上买焦圈看到楚光明那孩子帮韩大伟打饭,怎么回事啊?”   叶烦道:“大伟不收他钱,他不好意思白吃。”   “是个好孩子。”李大妈问:“他春节怎么过啊?”   这一个个怎么比他本人还着急啊。叶烦很想吐槽:“到时候再说。”   隔几天张小明来拿货,叶烦叫他问问。张小明见过楚光明最脆弱一面,担心刺激到他,等楚光明考完试才问他要不要去他姑家过年。   楚光明表示不去,还问张小明什么时候买过年的东西。   张小明闻言就知道他要自己过,就说腊月二十八置办年货。   腊月二十八,张小明带他买鸡鱼肉蛋,送他去大杂院。大杂院的人都以为张小明花钱买的,等他走后,一个大妈就提点楚光明,年初一去张小明家拜年。   楚光明年初一先去张小明家,接着去韩大伟家,最后去最远的叶烦家。叶烦给大宝使个眼色,大宝问他要不要打羽毛球。   楚光明下意识找耿森森,耿森森叫大宝二宝打球,他俩去后面屋里听广播。   俩人前脚到后院,张小明带着董颖和孩子后脚到他爹家。见识到“人外有人”,张小明看到张小军觉着他也不是那么没良心。   韩大伟想想楚家人的德行,到父母家中听到弟媳妇阴阳怪气地说他赚钱了也不觉着烦。   叶烦留楚光明在自家吃午饭,午饭后叫他跟张小明回去。张小明把人叫去他家看春晚重播。   撑过除夕和初一,关心楚光明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年初四下午,叶烦带着俩孩子从娘家回来,于文桃就说:“董颖昨天来找你你不在。”   去董颖家不需要过马路,叶烦不用担心二宝调皮被车撞,就叫二宝告诉董颖她回来了。   初八开店,董颖和张小明闲着无事,夫妻俩一起过来,二宝在那边跟董颖的女儿,还有同学校友踢毽子。   叶烦叫董颖坐沙发上:“出什么事了?”   “大哥说光明后妈娘家被查了。”这事对董颖而言太突然,这几天经常念叨也没絮叨够,又忍不住从头说起。   叶烦静静地听她说完感到匪夷所思,过了一会儿董颖没有凭空消失,她才确定自己没有做梦:“这几年严的比咱们几家厉害的的子弟说毙就毙,他后妈居然敢动私刑?”   董颖:“可能以为父辈还没退,底下人不敢动他们。也有可能自认为高贵,没把光明的姑姑姑父放在眼里。”   叶烦问:“她家老爷子呢?不管管?”   董颖无语又想笑:“别提了。光明小姑的婆婆可能认为把人关起来这么大的事找光明后妈没用。她跑到军部大院门口哭丧。派出所不让她见人,她生在旧社会可能想到了恶霸,认为那家人想弄死她儿子儿媳,跪地求首长做主,还说光明后妈的父亲要杀她儿媳和儿子。”   叶烦目瞪口呆。   董颖继续:“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种事以前也有,但多是私了。在他们看来都是小事,不会特意告诉家中长辈。光明后妈的父亲不知道这事,一听有人污蔑他杀人暴跳如雷,叫首长尽管派人查。结果真有这事,他想按回去晚了。他家亲友以为真出人命不敢插手,结果纠察没有遇到一丝阻碍。”   叶烦忙问:“然后呢?”   “他后妈的大哥那么嚣张,类似的事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些天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如果发生在夏天也好善后,偏偏过几天召开两会,陆军代表都怕被点名不敢徇私,然后我父亲年三十晚上都没心思吃饺子,就怕被他们牵连进去。这几天叫我几个哥哥查手下人和自查,担心一着不慎着了谁的道。”   大宝不敢听下去,担心被他妈看出是他搞的鬼,就拿卫生纸假装自己想去厕所。   叶烦感叹:“我父亲和我哥真能瞒啊。”   董颖:“空军大部分人不在市区没法惹事。各区公安是从陆军调过去的,空军兵种单一人少根基浅,军官到公安局不好使没惹多少事。光明小姑的婆婆喊冤那天空军召开紧急会议,该处置的早内部解决。”   “这就难怪了。”牵扯不到自家人,叶烦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刚下去又想到消失了将近两个月的耿致晔:“不是吧?”   董颖问她怎么了。   叶烦:“耿致晔!”   董颖才想到她着急找叶烦就是担心耿致晔,“对对,你有没有大宝爸单位电话?打电话问问。”   叶烦沉吟片刻:“算了。万一纠察在他办公室,不是正好撞到枪口上吗。我怀疑我爸没提也是没打电话问过,不清楚他的情况,担心说出来我关心则乱。”   董颖想想也是,就让叶烦回头问问常光荣。   常光荣现在跟叶烦办公司,他最赚钱的批发生意也是托了叶烦的福,所以一听说陆军军官乱来,就叫他家老爷子查查耿致晔在何处。   耿致晔也没躲过“纠察”上门。先交代自己的问题,纠察走后,他查手下的兵。幸好这些兵经常被弄出去训练,回到家倒头就睡,没有查出大问题。即便如此耿致晔也忙得跟陀螺似的。   两会召开前,耿致晔终于能回去。   叶烦见着他就忍不住问:“没事吧?”   “有事呢。”耿致晔倒在她身上。   叶烦见他跟个无赖似的就知道没事:“起来,一身味儿!”   “唉,一回来就被嫌弃。”耿致晔叹气。   二宝比她爸回来得早,因为正房有炉子她在正房写作业,闻言瞥一眼她爸:“别跟她过了?”   耿致晔给女儿一记爆栗:“作业写好了?写好了再写一篇作文,名字就叫《我的爸爸》。”   二宝:“写你什么?你叫耿致晔,脑子叫叶烦吗?”   耿致晔又给她一下:“直呼父母的名字,我平时就这么教你?”   二宝翻个白眼:“妈妈这样说我我认!爸爸,你知道我上初几吗?”   耿致晔下意识说:“初三!”   二宝又翻个白眼,无奈地说:“高一!”   “爸爸太累记错了。可是也不能怪我。没有爸爸这些人保家卫国,你能在这里跟我贫嘴?”耿致晔问。   二宝收起书本回卧室,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   叶烦低声说:“过几天开会肯定会讲部队最近遇到的事。你多听少发言。”   “也轮不到我发言。”耿致晔坐下,“纠察找上门我才知道有人以权压人,你怎么知道?”   耿致挥休假那段时间耿致晔没回来过,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叶烦从楚光明爷爷去世那天说起,一直说到楚光明的姑姑被放出来。   耿致晔瞠目结舌:“——你是说我们部队被查个底儿掉,其实只是几百块钱引起的?”   叶烦点头:“就这光明的生父都没被撸。”   耿致晔:“这事明面上跟他无关。不过经过这事他生父和生母两家应该都不敢欺负他。”   叶烦点头:“对了,你后妈还是没放过卉卉姥姥家。”   耿致晔下意识往外看,没看到他后妈也没看到他妹,长舒一口气:“好好说话!于姨又干嘛了?”   叶烦:“陈小慧早几天来找我,跟我说出差见闻,她趁机叫陈小慧去学校白话——楚老教授嫌贫爱富,不认同一个曾祖父的兄弟。”   耿致晔揉揉额角,满心无力:“不操心自己闺女的婚姻大事,就干这事积极!不知道孰轻孰重。对了,小勤是不是可以订婚了?”   耿致勤爱跟耿卉卉谈心。耿卉卉保证不告诉任何人,转头就告诉叶烦。因为叶烦嘴严,耿致勤至今不知道她被侄女卖个彻底。   叶烦:“我叫卉卉问过,她说跟孙来福之间不对劲,感觉差一点。”   耿致晔:“跟刘宁谈对象偷偷摸摸很刺激,跟孙来福谈对象太稳,差的何止一点。”   叶烦恍然大悟,她怎么没想到呢。   耿致晔得意地挑眉:“这个家没我不行吧?”   “是呀,是呀。”叶烦很是敷衍地点头:“家里家外都离不开耿旅长。”   耿致晔握住她的手:“既然知道就对我客气点。”   叶烦白了他一眼,给他三分颜料就敢开染坊。   耿致晔见状不禁笑了:“我身上真有味啊?”   叶烦:“我知道不该问,但是特好奇你十次有八次身上不是有树叶就是有松针,首都驻防部队还需要天天学野外生存?”   “不是。我怀疑令我当旅长的主要目的是叫我练兵。”耿致晔道,“我出任旅长第一天,首长就说一句,我相信你,别让我失望。我以为旅部有什么困难。到部队上上下下查一遍,别的部队有的我都有,军需跟同等人数的部队一样。没过多久政委馋肉,听说我有农村关系,问我能不能去农村弄两头猪。我当时想着每天剩那么多刷锅水烂菜叶,山上还有野菜野果,干嘛不养猪。猪圈盖起来,第二年首长见着我就夸干得不错。”   叶烦:“这是叫你开荒吧?”   “还没说完。山边树木茂盛可以养羊。大前年连队圈里最少五十头猪,三十只羊,还有很多菜。养猪看起来费东西,可我们有了猪不用买油,有羊不用买肉,就算要去村里买麦麸麦糠喂猪也比买肉买油省钱。大前年年底卖给兄弟部队几头猪和羊。前年净收入四千多。连队有了经验敢扩大规模,去年净收入翻一番。”耿致晔道,“重点来了,阳历年前上面叫人量身高,二十五岁以下大部分人长了一到三公分,身体也比以前壮。没过几天军首长下来视察,说我没让他失望。”   叶烦:“也不是叫你练兵,是叫你养兵啊。”   耿致晔有过这种怀疑:“干嘛不直接说?”   叶烦:“部队不能经商,说出来传出去首长不得吃不了兜着走。万一你跟得了尚方宝剑似的本末倒置,军首长都得给你陪葬。”   “也有道理。”耿致晔想起最近全军大检查,不定弄下去多少人,“给我安排这活儿是因为首长知道我在岛上养猪吗?”   叶烦点头:“肯定知道。不查清楚也不敢用你。可是不会过两年又调你去别的部队养兵吧?部队难道没有从农村上来的军官?他们比你有经验啊。”   耿致晔不清楚也懒得问。即便问军首长,军首长也会说他想多了,部队怎么可能让堂堂旅长练兵,又不是没教官。   “大概我可以练兵也会养兵还懂内务。”耿致晔摇头叹气,“懂得多也不好。”   叶烦心说,幸好你战友不在这里,不然非得骂你显摆:“明天一早回去啊?”   耿致晔摇头:“在家待一天,后天去开会。”   “还没开始吧?”   耿致晔:“不准住家里,先住招待所。”   “你的行李呢?”叶烦看着他两手空空不禁问。   耿致晔道:“在办公室,叫人帮我送过去。那边还有资料,资料不能带回家。”说完又闻闻衣服,感觉真有味,就朝外面喊:“耿大宝,陪老子洗澡去。”   二宝无奈地出来:“爸爸,您大儿子不在家,周末才回来。”   耿致晔忘了:“爸爸说最近累记性不好没骗你吧?”   “狡辩吧。”二宝一边回屋一边喊:“妈妈,饿了,做饭!”   叶烦叫耿致晔去搓澡,她泡菜干煎鸡蛋煮挂面。   耿致晔:“做好你先吃。”   “你回来我再下面。”叶烦道,“我先准备配菜。”   耿致晔找出换洗衣服,收拾香皂、搓澡巾等物,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家里怎么只有你和二宝俩?”   叶烦:“卉卉、大宝他们都住学校。于姨应该在小明家。小明又添一个女儿。”   “过两年再生一个?”   叶烦道:“小明不在意是儿是女,有个血脉至亲就行。张大爷不满意,没人理他。对了,犇犇快毕业了,毕业后能回来吗?”   “看分配。他在当地挺好。鱼米之乡,没有首都冷也没有岭南热。”耿致晔道,“我会叫同学留意一下别被人欺负。”   有他这句话叶烦还有什么不放心,就推他一下,让他先去洗澡。   耿致晔当真忘了二宝上高一,所以翌日清晨就送二宝上学。   二宝一脸嫌弃却没有拒绝爸爸送她。   耿致晔从学校回来就陪叶烦去公司,下午俩人在家哪也没去。翌日清晨,耿致晔开车去招待所。驾驶员载着警卫员给耿致晔送行李和文件,然后警卫员把他开的车开走。   不出所料,会上首都陆军挨批了。虽没点明,陆军代表们脸色也不好看。耿致晔没犯错倒是不羞愧,但也不敢跟战友说笑。   会议结束耿致晔回部队待几天,一切正常,下班后就驱车回家。   在他开会期间叶烦给家里申请一部电话。   耿致晔拿着崭新的电话机:“店里有一部,这里再来一部,每月电话费就得很多钱。”   二宝夺走话筒:“我妈养得起。”   “你妈是我老婆,她赚的钱有我一半,我不能问问钱用在了什么地方?”耿致晔夺回来,“要话筒干嘛?”   二宝又夺回去:“给我姥姥打电话!”   叶烦头疼:“耿致晔。你不能让让二宝?”   话音落下电话突然响了,全家老少吓一跳。叶烦率先反应过来,“接啊。”   二宝赶紧喊:“喂,我是二宝。”   叶父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二宝跟她姥爷唠家常,叶烦等她唠五句就把话筒夺走。二宝倚着爸爸说:“你老婆好吝啬啊。”   耿致晔无语又想笑:“我老婆是你妈。”   叶烦把电话挂上。   耿致晔诧异:“这么快?”   叶烦:“我爸说因为光明姑姑的婆婆喊冤扯出来很多事,几个跟你一样的军官不是转业就是另有安排。你有可能进王牌部队!”   耿致晔神色平淡:“有可能就打电话?我岳父啥时候变得这么不淡定?”   “我爸暗示我最近安分点,别给你添麻烦。”叶烦白了他一眼,“也不知咱俩谁是他和我妈辛苦养大的。”   耿致晔闻言倒也不意外:“最近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不止岳父一人谨慎。理解,理解。”   二宝扒着爸爸的肩膀:“爸爸又要升官吗?”   耿致晔摇头:“可能平调。从原来的边缘调到中心。”   “哇!”二宝惊呼:“爸爸,我们要不要庆祝?”   耿致晔:“任命文件送到我手上的途中都有可能出现变故。尘埃落定再说吧。”   “那你给我五块钱。”   耿致晔不明白:“为什么?”   “我乖乖听话不惹事你才能高升啊。我像楚光明的后娘一样坏,你也要转业。你不该奖励我五块钱吗?”二宝理直气壮地问。 第125章 车牌变了   耿致晔掏出还没来得及上交的工资, 二宝伸手拿走两张大团结。耿致晔被她的速度吓一跳,回过神就吼:“耿二宝, 还给我!”   “爸爸,你再升就是将军。”二宝的手背到身后。   耿致晔谨慎问:“所以呢?”   “将军要大度。小气鬼当不成将军。”   耿致晔冷哼一声:“我只听说过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怎么?到你嘴里正好相反?”   二宝:“古人说的不一定全对。我们要用辩证的角度看问题。”   耿致晔一直知道闺女的小脑瓜机灵,只是轻易不开口,可是没想到她这么能扯:“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我——”二宝不缺衣物不缺文具也不缺零食,"我十块哥哥十块啊。”   耿致晔哼一声:“对你哥真好!”   “哥哥对我也好啊。”二宝把钱塞兜里抱住爸爸的手臂,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你不疼我啊?”   耿致晔拿掉她的手:“不疼!”   二宝感觉钱保住了,后退两步哼一声:“不疼就不疼!谁稀罕!我有奶奶和妈妈, 还有姥姥姥爷疼。”说完就往外跑。   天黑下来叶烦担心她摔着:“慢点!”   二宝本能停下,意识到妈妈不是叫她“回来”, 就去她哥卧室,从床头柜里搬出两个存钱罐, 一个里面放十块钱。   耿致晔看着闺女神色轻松, 不好好走路, 又颠又跳, 便明白钱被她藏起来:“叶烦烦, 你生了两只貔貅啊。”   二宝立在门外摇头晃脑:“爸爸此言差矣, 我姓耿啊。是貔貅也叫耿貔貅。”   耿致晔摆摆手一脸烦躁,一副“哪凉快哪待着去”的样子:“你哥不在家可显着你了。”   可不是吗。如果大宝在家,哪用得着二宝出面要奖励。   二宝移到奶奶身边:“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正长身体的年龄, 二宝有时候下午还有体育课,以至于还没放学就饿的心慌。于文桃担心她饿出胃病, 二宝放学前她就把饭蒸上, 或者拉开炉子让炉火上来,二宝到家正好下面。   今日没准备米饭也没准备煮面。   碧空如洗, 阳光温暖,面易发酵,午饭后于文桃和面,然后把早上买的肉拿出来,又去菜市场买一些菜,调三个馅料,二宝到家她刚把包子包出来。   于文桃:“包子熟了就吃饭。”   “是肉包子吗?”二宝问。   于文桃点头,便问叶烦喝什么汤。   叶烦:“二宝,把你的麦乳精拿出来,给我们一人泡一杯。”   二宝一动不动:“麦乳精是甜的,你不是不吃糖吗?”   叶烦盯着闺女问:“我说的不是少吃?”   “对对,我忘了,学习太累啊。”二宝把条几上的麦乳精移到茶几上。   耿致晔没好气地哼一声。   “爸爸嗓子不舒服吗?”二宝一脸关心。   耿致晔:“我手痒!”   二宝顿时不敢用爸爸的话阴阳爸爸,老老实实泡几杯麦乳精。   又过几分钟猪肉香裹着面香飘进正房,于文桃去厨房。随后把案板上的包子放箅子上继续蒸,她就端着一筐包子去堂屋。   于文桃问:“二宝,好吃吗?”   二宝点点头:“奶奶做的包子最好吃。”   “可惜你哥只能吃大锅饭。”于文桃想起大宝就心疼。   叶烦头疼:“犇犇是你带大的,上的还是军校,也没见你成天念叨。”   “我念叨有啥用,离那么远。就是我跟他的学校门对门,他也出不来。”于文桃忽然想起什么,“有没有杨家的电话号码?”   叶烦:“干嘛?”   “请你大哥的小舅子带犇犇出去改善伙食。平时出不来,周末肯定能出去。”   叶烦无语,干脆不理她。   于文桃找耿致晔:她不打你打!   耿致晔差点没被包子呛死:“首先犇犇有钱,张小弟也有钱,小明偷偷给的,他俩不傻,馋了可以一起出去。那边有烤鸭有汤包有锅贴,比首都的好吃且花样多。其次我大哥的大舅子小舅子忙了六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没心情出来带孩子。最后,磊磊去过他姥姥家,他姥姥知道杨家跟犇犇同城,你不说人家也会叫儿孙过去看看他。”   于文桃:“可是我怎么没听犇犇说过你大嫂娘家人看过他?”   叶烦:“你问过吗?”   于文桃仔细想想,好像没问过。   二宝递给奶奶个包子:“犇犇哥又高又壮,一看就不缺吃喝。奶奶,我哥的学校你没进去我去过,好几个食堂,想吃啥吃啥。”   于文桃以前吃过食堂,味道一般般,胡辣汤跟刷锅水似的:“哄你奶奶吧。”   二宝:“那等周末你买只大公鸡给哥哥补补?”   于文桃认为一只公鸡太少,周六下午就去买一只烤鸭,大宝到家就得到一只鸭腿。大宝刚吃一口,耿森森进门,于文桃犹豫三秒把另一只鸭腿给他。   耿森森比二宝大四五岁,一边把脏衣服掏出来一边说:“给二宝吧。”   “她玩去了。等她回来凉了就腥了。”于文桃给他。   耿森森洗洗手接过去就问:“二宝在哪儿?”   “光明家门口。”   难怪胡同里那么多小孩唯独没有耿二宝。耿森森怕楚光明看见鸭腿心酸,不好去找二宝,就跟大宝坐一起啃鸭腿。   于文桃把剩下的鸭肉撕成小块,用电饭锅热几个馒头,又煮一锅饺子。   饺子是今天上午叶烦和于文桃包的。婆媳俩忙了两个多小时。包好叶烦拿一百个给员工送去。   当时几个人正商量中午自己做还是出去吃,叶烦的饺子送过去,八个老爷们恨不得给她磕一个。   叶烦问:“要不要请个做午饭和晚饭的保姆阿姨?”   八人当中有几人家境不错,但也用不起保姆。叶烦的话让几人愣住,不禁怀疑他们生在红旗下,还是长在旧社会。   叶烦不明所以:“不要?也行。你们经常带资料回去,一时疏忽可能——”   “等等!”跟叶烦关系最近的同学打断,“我们明儿大扫除,跟公司有关的资料都拿过来或者锁柜子里,我们保证客厅和厨房以及卫生间没有一个字。”   叶烦:“那我找人问问。丑话说在前头,很多城里人要面子,假如临时工月薪三十,我出四十,他们宁愿当临时工也不当保姆。保姆可能是乡下人或外乡人。”   一个师弟说:“能吃就行。去年有一次我做饭差点把我们送进医院。”   叶烦愕然:“什么时候?”   师弟不敢说实话:“记不清了。师姐,你是不是该去销售处了?”   叶烦瞪一眼他们才走。   师弟趴门边看到她下楼松了一口气:“我师姐气场真大!”   叶烦的老同学拍腿:“坏了!”   师弟吓一跳:“一惊一乍干嘛呢?”   “忘了提醒她尽快。”   平时没什么言语的人此刻忍不住发表意见:“保姆需要进出我们宿舍,厨艺比人品重要。今年我们都听说过,有几家跟咱们的研究方向重了。如果我们赶在他们前面,他们急了会收买保姆给咱们下毒。”   一个师弟:“以师姐的人脉公安不敢懈怠,他们不怕被查出来枪毙?”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的投资打水漂,他们自己就想死。死前拉上我们值了。万一公安没验出毒素呢?”   师弟挠头:“怎么跟拍电影似的?”   “电影有逻辑,生活没有。叶烦从业这么多年一直没出大事,应该是她谨慎。我们听她的小心无大错,等她慢慢找吧。”   师弟倒在电脑桌上:“可是我不想做饭啊。”   叶烦听说他们差点毒死他们自己,回家的路上越想越后怕。到家就问婆婆于家村有没有可靠又会做饭,年龄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的女同志。   于家近亲不是进城,就是在家种地种菜,没法当保姆。远亲她不太了解,于文桃决定明天周末叫耿致勤陪她回村。   翌日清晨,于文桃表示她想回娘家。耿致勤就叫耿卉卉陪她。于文桃巴不得她去找孙来福,就叫卉卉陪她。   叶烦叫大宝去张小明家骑车。   饭后,耿森森骑着三蹦子送堂姐和奶奶去车站。原本大宝要骑,这年头虽然没要求骑摩托车要驾照,可大宝一脸婴儿肥,交警看见肯定拦他。   二宝跟上去,名曰送送奶奶,其实叫耿森森载着她玩儿。先去她姥姥家,然后去她妈舅舅家,最后拐到她爸舅舅家。   兄妹俩在城里转了一个小时才回来。   张小明在叶烦家等车,听到车声他出来就感觉轮胎冒烟了:“二宝,还有油吗?”   耿森森:“我们刚加的。”   张小明反而不好意思:“我开玩笑呢。”   叶烦慢悠悠出来:“车上有油桶。你以为他们掏钱给你加油?”   二宝从车上跳下来:“是呀。小明,你想什么呢?我们还是学生,哪有钱给你加油啊。”   张小明拎起车上的油桶,半桶油少一半:“二宝,送完你奶奶不回来是不是你的主意?”   “又不是我开车,我说话有用啊?”二宝反问。   张小明:“你们家除了你妈谁不怕你?”   二宝睁大眼睛:“我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啊?小明,你是——”   叶烦打断:“二宝,作业写了吗?”   二宝摇了摇头:“小明,要油钱找我的监护人,我写作业去啦。”说完就往屋里跑。   耿森森不好意思,叶烦抬抬手叫他滚回屋。   到屋里几分钟,张小明还没拿好货,耿森森和大宝出来。叶烦提醒一句“过马路看着车”便不管他们。   张小明的货装好没急着离开,小声问:“小芝想找我借几千块钱买一间店面。不过那间店面太偏,不知道能干嘛。”   叶烦:“咱们那条街上?”   张小明摇头:“后面那条街。那边人气跟咱们这边正好相反。”   叶烦想想地理位置,再过五六年,那条街在她上辈子好像是电子一条街。叶烦上辈子来首都玩的时候那条街被拆好几年了。同行的朋友跟她八卦,随口说一句“以前这条街非常热闹。”   叶烦:“试着开个音像店呢?你妹夫上班,她的孩子小没法出去摆摊,弄一家店面你爹也能过去盯着。他虽然说话大喘气,走路晃晃悠悠的,至少他在店里坐着小偷不敢光明正大进去。”   张小明:“小芝没说叫我爹帮她看店,就说现在跟早些年似的,街道对随处摆摊的人没好脸。”   叶烦:“为了赚钱扰乱市场,有的工厂只供国营单位,他们心疼南下路费干脆去偷,都是最近一年发生的事。眼看越来越没章法,上面才令街道出面干预。如果跟打游击似的,不但没把这些人压下去,他们反而越来越猖狂,那离严厉打击‘投机倒把’不远了。”   张小明慌了:“我还能摆摊吗?”   叶烦:“可以把东西摆在你店门外。你在外面董颖在里面。再说了,你的孩子也小,董颖一个人忙不过来。”   董颖还没出月子,董颖的妈来照顾她,张小明的继女大了也能搭把手,以至于张小明没觉着多个孩子多很多活。   张小明闻言想到以后董颖一边看孩子一边做饭,忙的可能吃不上:“你说得对。”   叶烦见他打算走,叫住张小明,她回屋拿账本。   账本上详细记录着这几年找叶烦拿货的人。叶烦撕掉一张纸,把那些人名抄一遍,有店面的划掉,最后还剩十来人,叶烦递给张小明:“这个时候到店里也没客人,劳烦你跑一趟,告诉他们叶烦希望他们尽快弄一家店面办营业执照。顺便给常光荣提个醒。”   张小明的脑子没他弟灵,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瞬间明白叶烦担心跟她干的人因“投机倒把”罪进去。   届时叶烦捞人肯定要动用关系,不管不问其他人会心寒,倒不如早做打算。   张小明通知下去,一半人当天就找亲戚找一起摆摊的人借钱。一半人犹豫不决,其中一家是叶烦西边邻居。   晚上西边大爷到叶烦家问:“店面非买不可吗?”   叶烦:“我们跟韩大伟不一样,大伟卖的东西都是自己辛苦做的,街道很支持。我们属于二道贩子。一旦严打打的就是我们这些人。如果我猜错了,你和大妈可以到店里看着,你儿媳妇可以继续摆摊。”   随后叶烦又解释现在租金比以前贵,店面用不着可以租出去。   邻居大爷听明白,买来不会浪费。于是他偷偷找魏建设借钱。魏建设的嫂子想买店面,最近逮住机会就问他有多少钱,压根没想过她想买店面,魏建设想不想买。毕竟在她看来魏建设的店是租的。   这么自私的人,钱到她手里指定是肉包子打狗。魏建设当然不能借。他就把钱借给叶烦的邻居,欠条是当着叶烦和于文桃的面写的。   清明过后,魏建设的嫂子再找他借钱,魏建设拒绝,他嫂子认为他不想借,又恼又怒说话难听,魏建设本来就混不吝,这些年看着老实是跟张小明在一起久了性子踏实下来,骨子里没变——嫂子和小叔子就打起来。   李大妈听到街坊说她妯娌家干起来,碗筷放门口就往妯娌家跑。   叶烦刚把菜盛出来,于文桃夺走菜盆:“快去看看!”   “建设忍到现在我还挺意外。”叶烦擦擦手,不紧不慢地说,“我以为撑不到元宵节就得打起来。”   于文桃:“你知道因为什么?”   叶烦点头:“魏建设以前这山望着那山高,他嫂子觉着他这辈子都不如他哥。后来他赚到钱,他哥不如他,夫妻一体,他嫂子认为被他压一头,一直想比他强。她和小姑子在建设店门外摆摊,开始几个月还能骗骗人。后来熟客都知道门外的东西不如店里,她们只能眼看着建设赚钱。建设开店赚钱她们也想开店。可是开店成本上来,货不好要亏,不出意外是找建设拿货。”   到魏建设家门口,叶烦从魏家左邻右舍口中听到“店面”等字眼,怀疑她的人四处看店的消息传到魏家姑嫂耳中,魏建设的嫂子才要买房。   这对叶烦而言不是重点,魏建设能借此分家,以后批发选货可以带上他。他以前不懂女性喜好,这些年经手的服饰多了,又比张小明脑子活,培养培养,过几年可以独当一面。   男同志乘火车比女同志安全,去小商品市场,叶烦拿两包,他能抗四包,他顶上的叶烦的位子再合适不过。   既然跟批发无关,叶烦就回家。至于分不分家,要看魏建设。魏建设本人不想分,叶烦掺和进去分了,回头魏建设冷静下来兴许还怪她把好好一个家拆散。   菜还没凉叶烦就回来,于文桃诧异:“这么快?”   “他嫂子要借钱建设不借才闹起来。”叶烦拿起筷子。   二宝问:“小魏能搞定吗?”   叶烦:“不知道。不过涉及到家务事,自己立不起来谁帮都没用。”   饭后,叶烦拎着二宝的书包送她去学校,然后去公司。中午下班去接二宝,到家门口看到李大妈,叶烦叫二宝进屋学作业:“建设没事吧?”   李大妈叹气,过了一会儿才说魏建设闹分家。叶烦想说好事啊。李大妈又叹气:“他还没谈对象。现在跟爹娘分开以后怎么办啊。”   叶烦:“不是有您吗。您让大哥大嫂帮他介绍一个呗。建设有个店面事业稳定,要是找个在单位上班的中专生,夫妻俩旱涝保收,建设时间自由可以接送孩子,他妻子不用担心婆媳矛盾,婚后生活可比找个有铁饭碗的同事好。”   在李大妈观念里没学历的不如有学历,摆摊开店都不如铁饭碗体面。以至于叶烦一说“中专生”她差点脱口而出“不般配”。   李大妈年轻那会儿受过婆婆的气,身为儿媳,她希望丈夫有钱,没爹没妈。所以听到“婆媳矛盾”,顿时觉着她侄子不是没优点。   在国营单位上班分到的房子也不是自己的。魏建设的店面是自己的。魏建设干两年说不定还能买一处楼房。   有房有店面是优点,不需要妻子接送孩子也是优点。   魏建设优点不少!   李大妈:“还是大宝妈脑子灵。吃过午饭我就去建设店里,晚上回去分家!明儿就叫我家老大给他找对象。”   叶烦笑着点头:“挺好。”   胡同里来了一辆车,李大妈看到耿致晔从车上下来,寻思着夫妻几天不见该想得慌,就笑着说:“做饭去咯。”   叶烦绕着车转了几圈,确定不是耿致晔常开的那辆车,车牌变了,看起来比之前的车新:“耿旅长,是不是不能再喊你耿旅长?” 第126章 露馅了   耿致晔满眼笑意地点头:“师长夫人, 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叶烦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师长?不, 不是,你的旅长跟师长不是平级吗?”   耿致晔不希望传得人尽皆知,低声解释:“我说过,可能平调。再说了,有的平调是暗贬,有的平调是暗升。”   叶烦:“所以你所在的师很好?”   “不能告诉你部队番号,只能说军需配置虽然没有鸟枪换大炮那么夸张,但差距很明显。”耿致晔说着说着就满眼笑意。   叶烦看着他的神色怀疑他在部队天天开坦克:“好好干, 别叫夫人失望啊。”   耿致晔搂着她在耳边说:“先别告诉家里人。”   “知道也没什么。二宝逢人就说你是保安。”   耿致晔想把闺女的嘴缝上,省得一天天胡咧咧, “不清楚我具体做什么,有心人也懒得找他们套话。”   “你会不会碰到大宝啊?”   耿致晔迟疑片刻:“以后吗?大宝在跟我们用的工具有关的科研所工作, 十有八九能碰到。兴许老子还得抽调精兵保护他。”   叶烦失笑:“进去吧。”   耿致晔任由她把自己拽进去。   二宝听到脚步声扭头看一眼就觉着没眼看, 怎么比小姑谈对象还黏糊啊。二宝受不了, 故意打岔:“妈妈, 小姑和来福谈多久啦?”   叶烦正仔细听耿致晔嘀咕, 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会儿才问:“问这事干嘛?”   “可以订婚啦。”二宝打开文具盒。   于文桃从厨房出来:“我觉着也可以了。”   叶烦:“改天问问常光荣。对了,二宝,明儿周六, 别忘记提醒光明来吃晚饭。”   最近楚光明敢回家住,但他平时在学校六天也没法买米面放家里——大杂院人多杂乱, 居住环境不好招老鼠, 东西被老鼠啃光他在学校也不知道。与其买来浪费,不如买着吃。   最近楚光明不好意思来叶烦家, 叶烦就叫二宝告诉他,他姑给家用。“他姑”自然是指楚风禾。   碍于这层关系,楚光明又不好意思跟叶烦生分,又确实不想麻烦叶烦,上周六他就去饭店买吃的。   楚光明不舍得去大饭店,路边小餐馆只卖早、午两顿,晚上的饭菜是剩的,叶烦担心他闹肚子便想到这个法子。   二宝比个“收到”的手势:“妈妈,多做点,少了不够吃。”   叶烦:“明早找大伟买几十个包子呢?”   二宝点头:“再买几十个馒头,不要买大伟的,大伟的馒头软,买那种拿在手上跟石头似的,吃起来一层一层的。”   韩大伟每天要准备很多东西,没力气揉馒头,他的就不如专门卖馒头的人做的紧实:“知道了。大小姐,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没了,你可以退下了。”   耿致晔进去朝她脑袋上一下。   二宝叹气:“我怎么忘了老婆奴回来了呢。”   耿致晔又给她一下,二宝顺着他的力道倒在桌上,叶烦明知她装的依然忍不住说:“你手劲大,别打她脑袋。”   二宝要的就是这句话,瞬间坐起来写数学题。   翌日下午,叶烦去常光荣店里,常光荣的孩子也小,又因最近摆摊不受待见,他干脆在店里帮忙。看到叶烦,他把孩子给老婆,跟叶烦到门口谈工作。   叶烦道:“不是公司的事。小勤和你小舅子怎么商量的?我每次问她她就说还行,问她什么时候订婚,她就叫我问来福。”   常光荣正准备明儿周末去叶烦家商量此事。见她主动提起,考虑到不是外人,常光荣就问:“我说实话?”   叶烦点头。   常光荣的实话不好听:“不是我说你小姑子,当初你任由她嫁到刘家也吃不了亏。”   “她干嘛了?”叶烦竟然一点也不意外,也是神奇。   常光荣:“她不是不知道来福是实习医生,实习跟正式的工资差别多大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她也知道我丈母娘和老丈人是农民,都没钱供孩子读书,四个儿女老大老二小学没上完,我小姨子上完小学没上中学,唯一一个我小舅子初中没读完也是因为没钱,要不是他聪明又赶巧高考大家水平差不多,他哪能考到首都——算了,不说这些,她让我小舅子买房。”   叶烦以为她把来福打了:“就这事?”   “这事还小?我问过,好的楼盘三百一平,使用面积六十平的就要一万八。让我小舅子出一半也有九千。把他一家卖了也不值一万八!这不是难为人吗?”常光荣越说越来气,“你当初可没说房子。她还说没房不嫁。要我说,爱嫁不嫁!”   叶烦心里狠狠赞同,面上笑着说:“别听她放屁!”   “不听她的你能当家做主?是她嫁又不是你嫁!”   叶烦点头。   常光荣愣了愣神,不确定地问:“你真能做主啊?”   叶烦:“她手里最多三千块钱,我不同意她买个屁!”   “不是,你婆婆有钱啊。”常光荣道,“闺女结婚这么大的事,于姨听你的?”   叶烦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可能不知道,我放货的那处房子是我婆婆买的。小勤前对象的姐姐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这事,两家见面提到房子,我婆婆说是给大宝买的,回来就把房子转到我名下,然后叫刘家和小勤合买。”   “可是这跟我问的有什么关系?”   叶烦:“一开始我婆婆打算全款买房。跟刘家合买是我的主意,因为刘家太会算计。你小姨子大舅子都跟你混,我还用担心他们算计小勤?你老丈人能出多少出多少。钱只够结婚,那房子我婆婆出钱,让来福出个保证书,过两年离婚不争房产。”   常光荣将心比心,他没钱也不好意思叫女方全款买房。照他的意思大不了现在不娶,以后有了钱再娶。   可是老丈人家不是常家,错过耿致勤,小舅子能不能找到耿致勤这样的暂且不提,他的选择面少,很难再碰到叶烦这么善解人意的娘家人。   女方找对象要看婆家,男方娶媳妇也要看亲家。即便女方条件比耿致勤好,人也通情达理,如果小舅子小姨子一个比一个不省事,届时被祸害的可不止老丈人一家,还有他们三家。   常光荣:“你婆婆能拿出一万八?”   叶烦:“还有我呢。”   常光荣点头:“保证书可以出,可是住你婆婆买的房子,不算入赘吧?”   “耿家没儿子吗?需要他个外来女婿入赘。”叶烦一脸无语,“不过农村人可能这样想。来福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你问清楚,他心里不痛快就算了。我家肯定不会瞧不起他。长远看小勤不如他。”   耿致勤天赋一般,到老也就是学者教授,像卉卉的姥姥一样。孙来福好好干,又有常家这棵大树,不出意外能到副院长。   常光荣:“家庭地位这方便我跟小舅子说过,只要他找个城里人,女方家在大杂院也比他家境好。他说他不在意,还说图人不图钱。”   叶烦:“还有别的问题吗?”   常光荣:“就这一条我老丈人都快愁死了。”   愁死了她也不能在房子上让步。叶烦权当没听见:“那你回头商量好提前告诉我什么时候订婚,我在饭店弄两桌。我家人多,加上你家,我和我婆婆做饭要忙死。”   常光荣算算时间:“五一吧。婚期秋后,具体时间到时候再说。”   “到五一可没几天。”叶烦提醒。   常光荣:“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我小舅子对你小姑子很满意。因为小勤要房子,我问他怎么想的,他说不知道。换成别人他肯定说算了。”   难道是因为小勤给他送几次好吃的?叶烦越想越有可能:“小勤因为以前遇到一群不省事的难免想得多,让你小舅子别介意。”   常光荣:“我跟他说过刘家的事,没想到他家还惦记于姨的房子,我小舅子要知道这事,肯定不会怪小勤态度强硬。”   叶烦:“那先这样。婆婆知道我今儿过来,估计在家等急了。”   常光荣送她上公交车。   叶烦到家没了笑脸:“于姨,咱俩聊聊?”   于文桃在院门过道下绣花,绣好给二宝做鞋。可能因为叶烦手笨,经常给孩子买鞋,二宝反而喜欢做的鞋。二宝给面子,于文桃平时闲着没事想起来就给她做一双。   于文桃没注意到儿媳妇神色不对,一边绣花一边说:“说啊。”   叶烦想想不是什么机密,拉着小马扎坐她对面:“孙家的情况你了解吧?”   于文桃点头:“咋了?不可能跟刘家一样吧?常光荣不是说他能当家做主吗?”   叶烦:“现在房子三百一平。”   于文桃点头,听李大妈说过,她还可惜当初没买:“咋了?”   “小勤要跟孙来福合买一套使用面积六十平的房子,两家一人一半。孙家出九千!”   于文桃痛的龇牙咧嘴,因为扎到手:“再说一遍!”扔下针线就问。   “孙家不买房她不嫁!”叶烦道。   于文桃张口结舌像是吓的,过一会回过神霍然起身:“死丫头!刘家那样的她不要房子,孙家老两口不叫她伺候,还有个能干的姐夫,她这么多事,她她脑子有病?!”又问,“是不是下课了?我找她去!”   叶烦一看婆婆要收拾小姑子,心里的气顺了:“我还没说完呢。”   于文桃坐下:“常光荣咋说的?”   叶烦跟常光荣说的那些算半真半假。她复述一遍,又说:“万一以后聊起后面那处房子,你别说错了。”   于文桃:“我不跟孙家聊这事。只是叫人家写保证书,是不是有点,不讲情面?”   叶烦:“是有点。不过没事了。我说小勤很介意全款买房是被刘家吓的。关于刘家我没编瞎话,经得起常光荣调查。”   于文桃代入自己想想,耿致勤谁爱娶谁娶!   于文桃想不通:“她怎么不想想,要不是孙来福刚毕业要啥没啥,人家咋可能跟她相亲。大医院的医生,过两年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啥样的找不到啊。谁还介意他是农村的。”说出这些又忍不住骂:“眼皮子浅的东西!”   叶烦:“她还比人大四岁。”   “对啊。人家过两年再找,能找个比孙来福小八岁的。”于文桃道:“要是我就找个小的,刚从学校出来啥也不懂,多好哄啊。”   叶烦想笑,幸好你不是男的,不然我得有个小婆婆。   “说房子。你出一万五,叫小勤出三千。”   于文桃:“她没钱。”   “有钱!”叶烦道,“你想想,她工作几年没给过家用,平时日用品从家里拿,衣服不用买,家里还有零食,她每月最多花十块。她和卉卉帮我看店,一个寒假就有一两百。以前还跟陈小慧卖过冰棒。”   于文桃道:“不给她留点钱?”   叶烦:“不用。她和孙来福就算还没转正,俩人每月也有八九十,用不完。”   “万一钱被她用到咱们不知道的地方了呢?”   叶烦:“那你先问问她有多少钱。”   四月十九日周六傍晚,耿致勤回来,于文桃叫她去厨房做饭。   耿致勤嘀咕:“忙了一周就指望回家休息一天。”   于文桃:“谁不忙?”   耿卉卉想说什么,叶烦给她使个眼色,耿卉卉坐到二宝身边:“有没有不会的?姐姐教你。”   二宝把语文试卷给她:“你帮我写。”   耿卉卉眨眨眼睛,不是吧。   楚光明也在叶烦家,坐在二宝对面,他老师也布置三张试卷——语数外,跟二宝的题目一样,他怀疑是一班和二班老师自己出题自己印的。   楚光明闻言忍不住开口:“被老师发现字迹不一样,班主任肯定叫家长。还不如我写好你抄呢。”   二宝眼睛一亮:“顺便帮我写一份语文作文?”   楚光明点头:“可以。你帮我写英语作文。”   二宝不假思索:“成交!”   话音落下,二宝脑袋上挨一巴掌。二宝抬头,对上妈妈微怒的目光,吓得打个哆嗦:“我我开玩笑呢,你,你啥时候进来的?走路咋没声呢。”   叶烦转向楚光明:“你呢?”   楚光明慌忙说:“我自己写!”   叶烦:“卉卉,盯着他俩。”   耿卉卉让他俩先写英语试卷,以免一个写英语一个写语文,写好了换换试卷互抄。   耿致勤见嫂子神色不对,立刻滚回厨房帮她妈做饭。   于文桃切菜的时候顺嘴问耿致勤有多少钱。耿致勤知道她妈她哥她嫂子有钱,没人惦记她的钱,就实话实说有三四千。   于文桃差点切到手,心说我儿媳妇神了。   随后于文桃就说她出一万五,耿致勤出三千,在她单位和来福单位中间买一套房子。   耿致勤沉默许久,于文桃问她怎么不说话,耿致勤才问:“你的主意还是嫂子提议的?肯定是你。我嫂子知道吗?”   于文桃暗骂一句,“知道。回头来福写个保证书,离婚不跟你争房产。无论到啥时候房子都是你的。这样还不行?”   耿致勤嘀咕:“上了法庭保证书没啥用。”   于文桃:“你嫂子说有就有!不信我叫叶烦过来。”   耿致勤不敢:“以前要是也这样——”   “还敢提以前?”于文桃打断,“以前是钱的事?你嫂子有钱,我这些年也存点钱,钱能解决你嫂子会故意为难刘家?你有王爱荷一半厉害,我出钱买的房子可以白送给刘宁。你有那个本事吗?”   耿致勤干不过刘宁的二姐,更别说刘宁的父母也不是张大爷张大妈那样的老实人。   此言一出,耿致勤不敢嘀咕。   于文桃后悔问她,这么多想法就是自己惯的:“你跟孙来福结婚我就出一万五。你嫌他不行想分手,我也不拦你,以后你想咋样咋样,别指望我们操心。”   “那我和孙来福过不到一起咋办?”   于文桃:“不能离婚?还指望我们保你一辈子?你能保证自己找的就能过一辈子?”   耿致勤不敢保证。   “我出三千就没啥钱了。”   于文桃:“你想让我出一万八?我跟你嫂子吃住没叫我花一分钱,我给她的房子才多少钱?我出一万八也行,我老了在你家住八个月,在你嫂子家住四个月。”   耿致勤脸色微变。   于文桃见她竟然这么没魄力,愈发觉着她越大越不懂事。换成叶烦肯定敢说好。话又说回来,换成叶烦也不可能叫她这么操心。   同样是闺女,也不知道陶春兰咋养的。   于文桃把菜切好,扔下刀又问:“想好了?”   “让我再想想。”   晚饭后几人到后面,耿森森叫楚光明去他房间,耿致勤叫卉卉跟她住,睡前聊天耿致勤把她妈的打算告诉耿卉卉。   耿卉卉起初以为她姑嫌奶奶小气,听她姑说完明白又没全明白:“小姑是不是觉着奶奶和小婶对孙家太好,对刘家太苛刻?”   耿致勤不敢说是,心里是这样想的。   耿卉卉见她不说话,暗暗翻个白眼:“我听大妈说过,跟刘家见面那天,小婶临时起意说那么难听是因为刘宁的二姐惦记奶奶的房子。你嫁到刘家可能遇到的情况到了孙家不可能碰到,奶奶和小婶才对孙家这么宽容。”   “孙来福家人好相处,可是孙来福不好相处。”耿致勤道。   全家体检那天耿卉卉也去了,她倒是觉着孙来福挺好相处,虽然话不多,但人家很会办事。清楚一个人照顾不了那么多人,就请护士帮忙,还说她们是他的亲戚,麻烦护士多费心。   当时孙来福可不知道耿致勤是他相亲对象。   耿卉卉怀疑她姑一直对孙来福有意见是因为孙来福不是小姑自己选的:“那就分手呗。”   “分手?”耿致勤惊了。   耿卉卉半真半假道:“对啊。前些天孙来福休假去学校门口等你,我师妹看见了,你分手我把我师妹介绍给她。”   “等一下,卉卉,你,你咋能这样?”   耿卉卉故作不解:“咋了?你都跟人分手了,还不许人家再找?”   “我还没分!”   耿卉卉:“那就分啊。回头跟孙来福谈清楚告诉我。”   耿致勤气得说不出话,指着门口,出去!   耿卉卉拿着枕头去她爸妈卧室。   于文桃的的这处四合院宽敞,朝北几间当库房,耿致勤住厢房,耿致勤对面是厨房,厨房隔壁住的是于文桃的侄女,就是帮叶烦看店的表妹和她丈夫。寒暑假或周末,他们的孩子也会过来。   几间正房留给老大和老二。森森住他爸妈房里。卉卉住她爸妈卧室。森森听到脚步声,出来看一下。卉卉见他衣服齐整,估计还没睡就去堂弟屋里问:“干嘛呢?”   楚光明起来:“找电台。”   耿卉卉随手关上门:“先关上。我说一件事,你俩帮我分心分析。”   楚光明关上广播,坐到床上洗耳恭听。   耿卉卉把耿致勤刚刚说的话告诉俩人,然后问:“她怎么想的?”   耿森森:“还能咋想。她跟刘宁分手是奶奶和小婶逼的呗。她不甘心,又不敢怪奶奶和小婶,就故意为难孙来福。结果对象换成孙家,奶奶要出钱,她心里愈发不痛快呗。”   “小姑跟刘宁分手前小婶和奶奶啥也没干。”   耿森森:“那就是她觉着要是奶奶和小婶帮她对付刘家,她和刘宁不用分手。偏偏奶奶和小婶叫她自己面对,她干不过刘家不得不分手。四舍五入还是奶奶和小婶逼的。”   “不讲理啊。”耿卉卉无语,“那干嘛不跟孙来福分手自己找?”   耿森森:“她心里清楚孙来福条件不错,怕自己找的远不如孙来福。”   楚光明小声说:“卉卉姐,我觉着吧——”   耿森森:“别吞吞吐吐的。”   楚光明直接说:“小勤姑的眼光不行。真跟那个孙来福医生分手也不能让她自己找。”   耿卉卉点头:“陈小慧,就是大宝和二宝的姨,也跟我婶说过不能让她自己找。我奶奶和我婶没少说小慧姨没脑子,人家都比她有脑子,可见她多没脑子。”   楚光明想笑:“原来叶阿姨她们都知道啊。”   耿卉卉:“就我小姑那点心眼子,森森都看得出来,她能瞒住谁。大宝以前还说过,再作把她白送出去。”   楚光明很意外,亏得他以为就他旁观者清:“那怎么办?牛不饮水也不能强按头。”   “我姑太没有危机感。”耿卉卉道:“我回屋想想怎么收拾她。”   想到睡着耿卉卉也没有好办法。   翌日清晨到前院,卉卉看到二宝忽然有个主意,卉卉叫二宝留意她姑啥时候找孙来福,俩人又去哪儿约会。   二宝跟个小特务似的到她姑身边弄到孙来福最新排班表,然后抄一份给她堂姐。三天后下午,孙来福会出现在校园里,耿卉卉叫她师妹下了课去找她。   耿卉卉和耿致勤在通往食堂的路上看到孙来福和卉卉的师妹在树下聊天。卉卉的师妹经常来找她,耿致勤认识对方,见状就问卉卉:“你师妹这么迫不及待?”   “我师妹干嘛了?”耿卉卉一脸无辜,“不是我说你,你觉着跟他感觉不对就分手,他不怕拖,您拖得起码?”说完朝她师妹大步走去,到跟前抓住师妹的胳膊,对孙来福说:“我们吃饭去了。”   走远一点,耿卉卉的师妹说:“你小姑和你小姑父是不是快结婚了?”   耿卉卉:“五一订婚。”   “唉,好男人都早婚啊。”师妹叹了口气。   耿卉卉:“我家也有个好男人。”   “你堂哥啊?算了,算了,科学家我高攀不起。”师妹吓得直摇头,其实不想找个工作太忙不着家的,她想找个老师,结婚后夫妻二人都有时间照顾家庭。   耿卉卉就是知道师妹所想才敢这么搞:“我还有个表哥,就是跟我本人差一层。”   “说说看?”   耿卉卉先解释于家和她家的关系,比如以前不怎么走动,然后才说:“我说的这个是我奶奶的亲侄子。家在农村,不过不穷。可能比你家有钱。”   “农村人这么有钱?”   耿卉卉去过农村:“没钱。我小婶做生意带上他们,干了好几年,现在他们家在城里有店面,兄弟姐妹多,我那个于舅爷和舅奶老了大家可以轮着照顾。”   “照顾老人这方面负担轻?”   卉卉点头。   师妹说:“说说你那个表哥。”   耿卉卉道:“跟你一样师范大学,但是在外地。到秋能考回本市当中学老师。长相身高不如孙来福,但勤快能吃苦。每年夏天学校放假都开车卖冰棒。他手里应该有几千块钱。你父母赞助一半,到秋就能买一套四十平的房子。”   “四十平?”师妹惊呼,“鸽子笼啊?”   耿卉卉:“其实不小。卧室客厅二十几平,厨房和卫生间七八平,还有个小书房。买巧了还有俩大阳台。不巧也有一个大阳台。”   “四十平的房子这么大吗?”   耿卉卉点头:“像我小姑打算买六十平的,不光有俩阳台,而且南北通透。像现在的天,下午六点前不用开灯。”   以前耿卉卉也认为六十平小。叶烦同她解释一遍,耿卉卉才知道六十平一家人住很宽敞。   师妹今年毕业,她不打算读研。因为快工作了,她父母前些天就提醒她到单位机灵点,遇到好男人就抓紧。   “你确定他没对象啊?”   耿卉卉:“他不想留在本地,没想过在当地找对象。咋了,心动啦?偷偷告诉你,买单位房更便宜。要是有机会买单位房,六七千就能拿下一套六十平的。现在房子贵了,早几年买可能只要三四千。不过他手里没这么多钱,如果叫我舅爷家出全款,那你们的婚礼只能从简。”   “说什么?”师妹气笑了,“我都不知道他是黑是白。”   耿卉卉道:“说清楚才不影响咱俩感情。”   大概耿卉卉说的太实在,小师妹反而对素未谋面的“表哥”有点好感,吃饭的时候就问他家兄弟姐妹几个,父母多大年龄。   耿卉卉一听这事有门,周六下午五点左右到家就叫奶奶买两只烤鸭。   于文桃伸出胳膊:“你还是朝这咬一口吧。”   耿卉卉:“奶奶,我帮你侄子找个对象。我师妹。”   “真的?”于文桃立刻回卧室拿钱,“你等着,我这就去。”   叶烦坐在罗汉床上,趴在炕几上合计服饰款式,以及算算什么时候南下:“真的假的?”   “小婶真厉害,你也不怕算错。”耿卉卉脱掉鞋坐上去。   叶烦:“媒人不好当。我感觉你小姑最近都懒得正眼看我。”   “小姑不懂事,我师妹可不是。”耿卉卉道。   叶烦道:“你师妹有没有弟弟?几个弟弟?”   耿卉卉啧一声,“您真是的。给小姑找对象担心人家姊妹多。娶媳妇又担心人家兄弟多。放心,一个哥一个姐。恢复高考前她哥在乡下,担心考不上首都的学校,就考当地省城大学,已经留在当地。她姐接她妈的班,姐夫住她家,跟小芝情况差不多。”   叶烦:“还行。你年轻没法当媒人,回头告诉你奶,等宏伟考回来叫你奶安排他俩见见。”   “宏伟能考进市区吗?”   叶烦点头:“高考停了十年,中小学老师紧缺,尤其是本科学历的老师。如果当小学老师,他肯定能进最好的小学。当高中老师,有可能被分配到城南。中学老师的话,你学校附近的中学他能胜任,家长也不会有意见。”   “那就好。”卉卉放心了,“我学校比宏伟学校好,我师妹个人条件比他好,宏伟能买房,这方面比我师妹好,他俩结婚弥补彼此不足正好。”   叶烦瞥她一眼:“这么会操心别人,你自己呢?”   “我才二十二!”耿卉卉提醒:“比师妹小一岁。”   叶烦忘了,她上学早,“当我没问。去看看耿二宝又跑哪儿去了。小时候跟大宝正好相反,大宝爱出去她不爱。现在竟然反过来。”   耿卉卉心说,二宝以前也爱玩,只是大宝顶在前面闹显不出二宝啊。   到门口,一辆车进来,耿卉卉停下,车在她身边停下,二宝推开车门下来。耿卉卉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我回来正好碰到她跟几个同学在路边玩。”耿致晔瞪闺女,“难怪你妈和你奶奶都担心你放学不回家。”看到大宝回来,“今天周六啊?”   大宝跑到跟前:“是呀。不然我哪敢跑回来。”看清他爸的车,“爸,您是不是换车了?”   二宝:“爸爸高升了啊。”   大宝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耿致晔忙问:“二宝,你怎么知道?”   二宝:“姥爷打电话说你有机会高升,没过多久就换车了,我不就知道啦。”   大宝撇嘴:“爸,你可真不厚道。”   二宝摇摇头,老神在在地说:“哥,你误会爸爸,不是爸爸不说,是这段时间要低调。”   大宝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部队之前的事啊。”二宝奇怪,“哥哥不知道吗?就是董颖姨跟妈妈说的那些事。当时你也在啊。”   大宝脸色微变,心里咯噔一下,很不自然地说:“哦,想起来了,一点小事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那我不问了。”朝屋里喊,“奶奶,做饭了吗?”   耿致晔拉住儿子,示意侄女和女儿先进屋:“耿大宝,咱爷俩聊聊。”   大宝的身体哆嗦一下:“聊——聊什么啊?” 第127章 体贴的大宝   如果说刚刚看到大宝神色不对劲只是猜测, 这一刻耿致晔确定儿子心里有鬼。耿致晔打开后座门把儿子扔进去,他紧接着坐进去:“就聊你现在想的事。”   爸爸是魔鬼吗?大宝无力地倒在座位上:“不知道爸爸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事?”耿致晔盯着儿子, “二宝一说低调你就不问,可不像你。”   大宝睁大眼睛,很无辜的样子:“像你不就行。”   “再贫我请你妈?”   大宝欲哭无泪:“爸爸,我真没想到啊。”   “不如你先坦白,爸爸帮你判断?”   大宝的小眼睛斜着看他爸:“我傻吗?”   “那我就喊你妈过来。”耿致晔道。   大宝沉吟片刻:“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她过来也没用。”   “雁过留痕。”耿致晔提醒,“你做过就不可能没有痕迹。大宝,经得起你妈分析吗?”   知情人之一是他妈老同学, 大宝不敢赌:“你保证知道了不打我?”   耿致晔:“如果你触碰法律底线——”   “没有,没有……”大宝头摇得像拨浪鼓。   耿致晔不明白:“那你怕什么?”   “怕被您罚跪啊。您说我都多大了, 要让同学知道我跪院里,我还——”   耿致晔打断:“再扯有的没的, 我真喊你妈。”   “说说说!”大宝嘴上痛快, 其实还想挣扎, “可是在外面隔墙有耳啊。”   耿致晔侧身面对儿子:“你盯着我对面, 我留意你身后和两侧。”   “可是说来话长啊。”   耿致晔:“家里还没做饭, 不着急, 慢慢说。”   大宝想问,爸爸是不是转文职了。不然没法解释你这么有耐心啊。   家事又不是国事,无需着急。耿致晔的手臂搭在前排车座上, 整个人放松下来跟儿子耗到底。   大宝跟他耗几分钟,实在不如他淡定, 对大宝而言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干脆坦白:“这事得从楚光明的爷爷去世那天说起。”   这话让耿致晔很意外,他不动声色地说:“继续。”   大宝先说老人下葬那晚楚光明的父亲被他姑打一顿。楚父回到家, 他老婆心疼,就找他大舅子把人抓起来。楚姑姑的婆婆无权无势无人脉,唯一能找到就是楚光明。可是楚光明不在家,韩大伟知道了这事也担心人在里面遭罪就找叶烦求救。   耿致晔听到这里懂了:“所以你给那老太太想个这么损的招儿?”   “主要是我妈不在家。我又不希望她打扰奶奶,就——不对,我不知道陆军总部在哪儿,也不知道光明后妈的父亲叫什么。”大宝想到这里轻松下来,“我也没叫她拦车跪地喊冤,也没叫她说人快死了。”   耿致晔:“不是你还有谁?”   大宝摸摸鼻子:“我担心老太太被人拦住吓唬几句把我供出来,然后连累你,就让她去之前找一下光明的生母。”   耿致晔扬起巴掌。   大宝捂住脸:“爸爸我错了!别打脸!”   耿致晔不舍得打儿子,而且孩子大了要面子也不能喊打喊杀。耿致晔揪住他的耳朵:“就不怕那老太太到光明生母跟前把你供出来?”   大宝下意识想说:不怕!可是怕说出来他爸教训他,“我仔细分析过啊,光明他姑打他爸是因为嫌他爸给的抚养费少。如果两口子共同抚养光明,他姑肯定不嫌少,也不会跟他爸动手。老太太要是这样想,就算光明的妈帮她,她心里也会埋怨光明的妈。我身为外人帮老太太,老太太还有一丝良心都不会把我供出来。何况我还让她发毒誓。”   耿致晔松手:“小脑瓜很机灵啊。”   这个时候大宝可不敢贫嘴:“爸爸,人家真没想到老太太一跪威力这么大。”   “不是威力大。这事巧了,各种情况碰到一起,跟彗星撞地球一样,那边捂不住。不然人出不来,你还会害了光明姑姑的婆婆。”耿致晔没开玩笑,“以后不许自作聪明!”   大宝被这次的事吓到:“不敢了,真不敢了。”   耿致晔见他当真后怕仍然不放心:“这事给我烂肚子里!”   大宝:“不告诉妈妈啊?”   “你妈每天操心的事还少?”耿致晔瞪他,“省点心吧。”   大宝道:“自打上大学我就没怎么让我妈心烦。我妈最近操心小姑的婚事,你应该数落小姑。”   “你以为我会放过她?”耿致晔推开车门,“五一商量订婚我也去。她敢给你妈添堵,我连你一起收拾!”   大宝不禁惊叫:“凭什么?”   耿致晔:“凭我那天心情不好!你有意见?”   大宝有意见,大宝不敢提,大宝憋着:“你准备休假啊?”   “刚到师部还没弄清厕所朝哪儿休什么假。中午过去。部队军官也要吃饭,我出去不耽误事。”耿致晔没好气,“给我安分点。”   大宝连连点头:“我安分,我乖,事找我我都不找事。”   耿致晔推开车门下去。   大宝出了一身汗,放松下来就彻彻底底瘫在后座,一个劲儿庆幸是爸爸不是妈妈,否则能被妈妈念叨的他头晕脑胀。   耿致晔回头看一眼儿子,暗骂,臭小子!   考虑到离五一没几天,要跟战友提前打招呼,所以翌日耿致晔到部队就告诉政委他妹五一订婚,他父亲不在了,他要在场。婚姻大事,政委可以理解。五一中午十一点政委提醒耿致晔出发,劝他不用着急,两三点回来也没事,部队有事他顶着。   耿致晔到家接上叶烦、于文桃和耿致勤。   孙家除了老两口和孙来福就来一个常光荣。   常光荣搞定他岳父一家,叶烦这边耿致勤不敢有意见,所以席间很和谐。   可能叶烦和于文桃很好说话,孙家也痛快,有烟有酒有糖,还有一千块钱。孙父认为高攀了很不好意思,又承诺婚前给耿致勤买金戒指金手镯金项链。   叶烦问家具和家用电器谁买。常光荣回答,家具由女方决定,家用电器男方解决。   回到家,叶烦把一千块钱给耿致勤留她装修房子。   今儿全国学校放假,日理万机的耿磊磊也回来了。家用电器比家具贵,耿磊磊听他婶说男方给了钱还给买三金,不由得说:“小姑,来福姑父不错啊。”   耿致勤不想承认她眼光不如母亲和嫂子,不甘不愿地说:“也就那样。”   耿卉卉听不得这话:“小姑,别勉强!”   “你别说话!”耿致勤慌忙说。   耿卉卉跟叶烦和她奶奶有得聊,以至于俩人早就知道耿卉卉用师妹给她姑添堵。于文桃也觉着闺女欠收拾,故意说:“这么大声干嘛?显你嗓门大?卉卉也是为你着想,别不知好歹!”   耿致勤张口想解释,可是不知从何说起,说不好还会被怀疑她忘不了刘宁:“本来就那样。”   耿卉卉:“真的吗?我不信!”   “我对象又不是你对象,谁管你信不信。”耿致勤说着话去她妈卧室,“我先把钱收起来。”   耿卉卉冲她的背影嘲讽:“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来福家贫轮得到她。要不是摊上光荣叔那么有钱的姐夫,给她买电器。做梦!”   耿磊磊深以为然:“几样家用电器半套房啊。父母双职工家庭也不舍得一次配齐。”   于文桃叹气:“你俩少说两句。她愿意嫁赶紧把她嫁出去省事。留来留去留成仇!”   叶烦:“生了小孩你还带吗?”   于文桃:“白天我带,晚上叫她自个带。我带累了就叫她请保姆。对了,你找的保姆找到了吗?”   “得问你啊。”叶烦道。   于文桃摇头:“那些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嫌当保姆是当老妈子。”   之前卉卉陪她奶一到于家村于文桃就找她嫂问村里有没有四十来岁干活利索又会做饭的女同志。   于家村是个大村,农村大部分女人都会做饭且手脚勤快,于大舅妈表示这事不急,随便问问谁都行。   午饭后,于大舅妈先找没出五服的亲戚,然而一个比一个嫌弃,有人还说,你侄女到城里卖衣服,却让我儿媳妇给人家当老妈子,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家。   可把于大舅妈气得不轻。   近亲都这么不识好歹,于大舅妈也不想找别人,就叫于文桃自己找。   叶烦:“没人后悔啊?”   于文桃:“明儿问问我兄弟。”   翌日,于小舅开车进城卖菜,于文桃在路口拦住她弟问有没有人后悔又想当保姆。   于小舅烦躁:“别提了。你说帮烦烦公司问的,也不知道谁瞎白话,传成来你家当保姆,给你当使唤丫头。”   于文桃骂:“谁这么嘴贱?我回村还不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们知道有什么用啊。”于小舅问,“你看你大侄女行吗?”   于文桃:“她不是要开店?”   “钱不够。”于小舅道,“我借给她也差得多。”"   于文桃想起张小明妹妹的店,“有一条街上的店便宜。我听烦烦说的。小芝要在那条街上卖磁带。”   于小舅去过叶烦卖衣服的那条街,他起初以为一条街几个卖衣服的生意会不好干,隐晦地问闺女能不能赚够她的工资。他闺女就说,张小明和魏建设不在那条街上开店也有别人。再说了,卖的人多街上有了人气,看起来钱被人赚走,其实比自己单打独斗赚的多。   所以于小舅不在意跟张小芝一条街,就叫他姐改天问问小明他妹有没有意见。没意见的话他就带侄女过来看看。   于文桃:“咱家亲戚里头有没有手脚勤快的?”   “有一个,手脚不干净。”于小舅道:“咱姑的老姑娘。”   于文桃脸上没了笑意,“卖菜去吧。”   于小舅就知道一说她他姐就翻脸。   于家也不是个个都厚道朴实。   于文桃兄弟姊妹多,两个姐姐早就不在了。二姐本分可惜命不好,去世早也没留下孩子。大姐一儿一女。于文桃大姐的孩子跟耿致晔年龄相仿,他们十八九岁大耿父还没退休,大姐叫耿父给儿女安排工作。耿父叫他们当兵,从义务兵开始。   于文桃的大姐不同意。可是俩人加一起没上五年学,勉强安排进去只会给耿家惹麻烦。耿父不搭理她,于大姐又说那就先进部队。儿女到了部队头两年大姐大姐夫年年上门。后来耿父退休也没把她儿女调回首都,大姐当没这门亲戚。   耿父去世她大姐夫也没来。   于文桃还有个妹妹,生了两个儿子,也要进部队。文革期间高考停了,城里工作机会少,不想下乡的都往部队挤,耿父不好安排,她小妹跟于文桃断了。   俩儿子后来也进去了,于文桃大姐的儿女弄进去的。以至于她兄弟姐妹六人,现在联系的只有一哥一弟。   于小舅不止一次说他姐他妹不省事是跟婆家人学坏了。买车之初没想过闺女,就是潜意识担心闺女听婆家胡言乱语跟他闹僵。   于文桃还有个亲姑姑。于文桃嫁人前她姑经常回娘家,接济侄子侄女。于文桃有了正式工作,她姑要把她介绍给乡干部的儿子,于文桃要嫁给耿父,她姑很生气。   嫁人后于文桃去她姑家,带了很多东西证明自己没嫁错,请她姑放心。不巧听到她姑骂她没良心,她姑的小闺女说她其实早跟耿父好上。只差没明着说她水性杨花不检点。   于文桃都敢当着陶春兰的面嘲讽陈小慧,哪会怕她表妹。于文桃的脾气上来跟她姑一家子吵起来。   回到家,于文桃兜里的钱不见了。于文桃再次回娘家碰到她姑问起这事,她姑说于文桃污蔑自家闺女是小偷,两家又闹起来。   于文桃嫁给耿父,大家一致说法她家穷,图耿家日子好。单位里跟于文桃不对付的同事也这样说。偏偏到自家人嘴里她变成潘金莲。   于文桃至今想起这事就恶心。 奇!书!网!w!w !w!.!q!i!s!u !w!a !n !g!.!c!co m   韩大伟见她脸色难看,犹豫一会还是上前叫住她,“于姨,你说什么保姆?”   于文桃:“烦烦公司的员工都是干大事的,听烦烦说没时间做饭,她想请人给他们做午饭和晚饭。”   “只是做午饭和晚饭?”   于文桃:“收拾厨房。”   “还有吗?”   于文桃想想:“他们自己买菜。我听大宝的妈说,他们想买着吃就不用做,帮他们买来就行。”   “工资怎么算?”   于文桃:“每月四十块钱。”   韩大伟赶忙说:“您等一下。”跑到媳妇身边嘀咕一番,又跑回来,“你看我媳妇行吗?”   比叶烦要求的小十岁啊。于文桃:“我问问大宝妈。”   叶烦要求四十岁以上是担心三十来岁的要照顾孩子,不能好好做饭。二十出头的,又担心跟员工处对象搞出感情纠纷,一把火把她的公司烧了。   韩大伟中午和晚上没事,指不定跑去帮他媳妇做饭,可以帮他们多准备几个菜。叶烦就告诉婆婆可以,周日休息。正好韩大伟夫妻俩周日要回父母家,这事很适合他家,于是这事就定下来。   五月五号周一,韩大伟的妻子去上班。韩大伟妻子不会说普通话,韩大伟陪她过去。夫妻俩厨艺好,傍晚再过去,吃了一年多猪食的几人恐怕夫妻俩撂挑子不干,先说未满一个月也给他们算一个月工资,接着恨不得把夫妻俩夸成国际名厨。   公司的事搞定,叶烦南下。   于文桃陪耿致勤买房。六层高的楼房耿致勤选了四楼。现在买房的人少,楼房也不像四合院那么少,母女俩看三天就看好一处。   说是一万八,讲讲价格一万七拿下。   房子买好耿致勤就找陈小慧,陈小慧在校学习多年,终于能分清明式和清末家具。陈小慧陪她挑家具和摆件。   耿卉卉趁机挑一些塞她和她弟屋里。耿森森和耿磊磊听说此事后把他们攒的零用钱给耿卉卉,请她帮他们装修房屋。   大宝知道堂哥家还欠奶奶的钱,就把他的新衣服新鞋子给堂哥一半,心想他少穿两件也没啥,还省得大妈买,嘴上说叶老板有钱,现在不用以后指不定便宜谁。   耿森森问:“便宜谁?”   “便宜她员工。给员工请保姆都不说给家里请一个。”大宝嘀咕,“奶奶天天做饭多辛苦啊。”   耿森森:“小婶要请奶奶不同意。”   “奶奶是劳动人民不好意思找人伺候,不是她不想用。”大宝转移话题,“鞋小不小啊?”   耿森森:“有一点点大。垫上鞋垫刚好。”   “那你穿吧。”大宝道,“我妈这次南下先去羊城后去杭城,她到羊城肯定又给我和二宝买好多。”   耿森森后知后觉:“其实你希望小婶回回给你买新衣服吧?”   大宝一脸无辜。   耿森森以为猜对了:“你想穿最时兴的衣服可以叫小婶一次少买几件,然后多买几次啊。”   “说了也没用。你婶会说看哪一套都好看,挑挑拣拣选半天不如全拿下。”大宝怕他不信,“你婶的时间就是金钱。”   耿森森想想二宝的衣服,小了就送给亲戚的小孩,依然有满满一柜子:“还是有钱啊。”   大宝点头:“对啊。我们不帮我妈花钱,我妈也是买别的。她赚钱不花总觉着亏了。”说完把他翻找的衣服塞回柜子里。看到去年的衣服,大宝拿出来比划一下,衣袖和裤腿都短,“森森哥,我是不是又长高了?”   耿森森点头:“到小叔耳朵。以后不长了也不矮。”   “不长对不起我妈买的奶粉和鸡鱼肉蛋。”大宝把去年和前年的衣服拿出来,前年的衣服更短,“我长这么快啊。”   更早以前的衣服都被来给于文桃回拜年的于小舅拉回村给侄孙和孙子穿。大宝衣柜里只有这几年的衣服,全拿出来床上跟小山似的。   大宝啧一声:“得多少钱啊。”   耿森森正想问,闻言失笑:“小婶虽然不常去羊城,可每回都买好几套。运动服两套,西装裤夹克衫两套,还有别的也是两套。算每季买一次,一年也有几十套。”   大宝想到他同学:“不能给同学吧?同学会很不高兴。我问问——李大妈家有钱,她孙子衣服多。我去西边问问。”   到西边邻居家门口碰到一个到他胸口的小豆丁,大宝没有这么短的衣服又折回家。   二宝从她屋里出来:“哥哥找谁啊?奶奶在小姑家。卉卉姐也在。”   大宝眼中一亮:“楚光明在哪儿?”   “周末店里生意好,在店里啊。”   大宝:“下周六叫楚光明过来啊。”   二宝跟他进去:“你和森森哥干嘛呢?”   耿森森:“大宝的衣服短了,很多还跟全新的一样,扔了可惜,我俩想着送给谁。”   隔壁小豆丁喜欢跟大宝玩,悄悄跟进来:“给我!”   大宝挑一件运动服:“你能穿吗?”   “我长大就可以穿了啊。”小豆丁抱着不松手。   大宝心说等你长大早忘了:“那你挑两套。”   小豆丁人小眼光不孬,指着夹克衫。耿森森说:“我好像可以穿。”   大宝让他试试。   耿森森没有大宝手臂长,夹克衫穿身上还有一点点大,正好到秋穿。小豆丁可怜巴巴地说:“我的呀。”   大宝挑一件他前年的牛仔外套:“给你。”   “你要再给我一件。”   大宝又给他挑两套,仔细检查一遍,没有炸线磨损才给他。小豆丁高兴地抱回家就显摆。小豆丁的爷爷奶奶以为是新衣服,慌忙拽着他过来:“大宝,大宝——”   大宝出来:“啥事?”   “衣服是你给他的啊?”   大宝点头。   “留你自己穿。”   大宝随便挑一件套身上,袖子短,咯吱窝紧。小豆丁的爷爷奶奶放心了:“快谢谢哥哥。”   “谢谢大宝哥哥。”小豆丁问:“爷爷,我没骗你吧?”   他爷不好意思就不接这茬:“大宝长得快,你妈买衣服的速度跟不上啊。”   大宝笑着说:“是呀。所以我妈这次去南方又要破费。”   俩老人闻言知道了他有衣服穿就带着孙子回家。   大宝把最好的挑出来然后叫堂哥挑。耿森森不如大宝腿长,大宝去年秋的运动服有点短,他穿上正合身。   大宝把他穿着小的叠好:“给楚光明。”又问:“楚光明不嫌弃吧?”   二宝:“他都不嫌弃他爷爷的衣服。”   大宝摇摇头:“不一样。我不嫌弃爸爸的旧衣服,但嫌弃别人的新衣服。”   耿森森:“好办。我当着他的面说身上穿的是大宝的衣服和鞋,大宝再问他他肯定不觉着你可怜他。”   叶烦也进男装,但是成年人的衣服。考虑到自家几个小子穿成年人的衣服太成熟,这次就进一批休闲服。   周六傍晚楚光明来叶烦家,叶烦问他缺不缺衣服,她按批发价给他。   大宝和耿森森互看一眼,大宝道:“妈,我去年的衣服短了,光明穿上正好。”   叶烦:“去年的衣服他穿上大不合身。”   “前年的衣服也在。”大宝又说。   耿森森趁机说:“前几天你不在家,我帮大宝整理衣柜,前年的衣服应该可以。”   叶烦担心楚光明的自尊心受不了,可俩孩子这么说她再说不行也会被误会:“光明,先试试?等一下,大宝,你前年夏天的衣服还在?”   “夏天的衣服早被奶奶拆了做鞋,我说的是裤子和外套。”大宝不待他妈开口就把人拽屋里。   大宝一边把衣服给他一边嫌他矮:“你要多吃点啊。不然以后也会跟我哥这样,比我大两岁半还穿我去年的衣服。”   楚光明好气又好笑:“你爸比我生父高半头,我遗传他。”   耿森森:“对,大宝,小叔和小婶都比我爸妈高。你该嫌弃你大爷和大妈。”   大宝可不敢嫌弃他大爷,他大爷现在老牛逼了,听说下乡视察都带枪。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多乱,能让他大爷亲自写信警告他今年暑假不许去。 第128章 远亲上门   大宝给楚光明衣服的时候不曾跟他对视, 楚光明自然不会因为他的眼神瞎解读。又有耿森森在一旁插科打诨,楚光明也没法静心瞎琢磨。所以楚光明没机会觉得穿同龄人的衣服就低人一等。   大宝清空半个衣柜把洗好的新衣服塞进去。   耿森森指着深蓝色牛仔裤和浅蓝色牛仔布薄外套:“大宝, 这身你别穿给我留着。上衣里面放一件白色短袖,跟港星穿搭一样。”   大宝惊了,这是以前不好意思穿他运动鞋的堂哥吗。   “你想得美!”大宝道,“明早我就换上。”推着他,“给我出去!这是我的衣柜。你的衣柜在后面。”   叶烦在外面闻言就说:“森森,明天挑两套,算我送的。你卉卉姐也有。光明,暑假去店里, 我每月送你两套。”   楚光明慌忙说:“不用,叶姨, 我跟小明叔——”   “现在摆摊市场被一些人搞得乌烟瘴气,市里要管, 小明这两个月都没摆过摊。”   楚光明:“可是于阿姨一个人忙得过来啊。”   叶烦:“过些天她儿女放暑假, 她回去陪几天, 也要把他们接过来玩几天。到时候需要你一个人看着。不然就要我过去。可是我哪有空, 过几天还要去港城买电脑。”   今儿周六, 明天不上学, 耿卉卉也在家,她差点说她有空。突然想到楚父给光明的钱只够用一年,他要攒上高二和高三的费用, 还要攒上大学的路费,她赶紧把话憋回去。   叶烦就怕卉卉不长脑子, 见状很满意。翌日上午楚光明走后, 叶烦给卉卉挑四件裙子。   卉卉问:“森森只有两套啊。”   叶烦:“他的衣服贵。”   “谢谢小婶。”耿卉卉高高兴兴收下就去洗新衣服。   翌日上午她穿着裙子套着外套去学校。   叶烦没有给小姑子衣服。耿致勤走后,叶烦对婆婆说:“小勤以后的衣服叫她花钱买?”   于文桃心疼棺材本, 偏偏让她险些掏空棺材本的人还让她操心,她心气不顺:“让她掏钱买。”顿了顿,“以前还觉着来福不可靠。”   “我说看人不能看表面吧。”叶烦道。   于文桃又说:“她以前不偷偷谈对象现在也没这么多事。”   “哎呀,你心里有数就行。以后对你女婿好点。”叶烦道,“别学我妈,看见耿致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于文桃:“你妈是觉着你嫁给老三亏了。我也觉着你嫁给他亏了。”   叶烦:“你家老三现单位离家不远,说不定从哪儿窜出来。”   于文桃顿时不敢吐糟继子:“我洗衣服,你上班去吧。”   叶烦:“洗衣机不好用跟我说,该换了。”   “不用换,好用。”于文桃道,“钱是你辛苦赚的,别整天想着怎么花出去。”   叶烦耸耸肩,带着遮阳帽拎着包去公司。   此次去南方还买了许多点心,叶烦挑了两盒,到公司就拿出来:“当下午茶点心。”   师弟:“没茶啊。”   叶烦挑眉,故作不解:“你们不知道?”   起来走动休息的老同学问:“知道什么?”   “韩大伟丈母娘家产红茶。他家红茶多到煮茶叶蛋啊。给他几块钱,他给你一斤,换个包装放商店里加个零。”叶烦道。   盯着电脑屏幕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一人问“这么便宜吗?”一人问“他在哪儿卖早餐?”   叶烦:“离这边有点远,走路需要半小时。我家路边。”   翌日清晨,八人一起去叶烦家附近。离很远八人就看到路口墙边有个摊位和几张折叠小桌。   几人先问食客东西价格,然后再过去。有个员工老家在中原小县城,特色早餐就是胡辣汤和豆腐脑两掺,他连喝四碗,边喝边絮叨,馋死了馋死了。   他同学受不了:“食不言!”   于是他不说话闷头干,临走又买两根油条。   街坊问:“那些是大宝妈的员工?”   韩大伟点头。   “不是京大高材生吗?一个个怎么那副吃相?”   韩大伟:“做事的时候很厉害,平时就跟咱们一样。就像大宝妈,跟人谈生意的时候和平时像两个人。”   街坊四邻了然地点头。   韩大伟见他们这么好相处,中午便不陪妻子做饭,在家收拾明早用的东西。比如从下乡买的黄豆要挑拣清洗,不然有个坏的进去影响口感。   叶烦把韩大伟的红茶推荐给员工,她自己也找韩大伟定一批特级红茶,留着过年送人。   三伏天韩大伟休息二十天,带着妻子孩子回张怒娘家,看望老人顺便买红茶。叶烦南下申报一批电脑。那批电脑运到首都,用来当办公室的两间卧室摆满了。   电脑摆放整齐,叶烦不禁说:“再招到人就得移到客厅啊。”   师弟:“现在也可以移到客厅。”   叶烦道:“我是没力气了。自己看着安排。过些天师弟师妹们过来不许欺负人家。”   叶烦的一个同学笑着说:“哪能啊。过两年我们拿分红,他们就是咱们的员工。对了,他们的分红怎么安排?”   叶烦:“五年后。我创业初期一切未知,大家敢跟我拼一把,自然先拿分红。不过不许在他们跟前嘚瑟。刚入职听到你们三年他们五年可以理解。回头看到你们分红比他们工资多,肯定忍不住羡慕。这是人之常情。”又安抚几个师弟,“几位师弟比他们几个晚一年。”   几个师弟笑着表示:“我们真不羡慕。不怕您几位生气,起初听说你们放弃国字头单位单干,我们还当你们疯了。凭您几位的魄力,比我们早一年拿分红也是应该的。”   叶烦:“大家的分红份额一样,后加入进来的少了。不过人家要是干出成绩,公司给的奖金兴许就等同几位的分红。”   八人很是意外,都一副“可以这样吗”的样子。   叶烦点头确定大家没听错:“我说他们五年后拿分红可没说过年没有年终奖。”   一个师弟问:“师姐,你手这么松能赚到钱吗?”   叶烦:“能啊。同样规模的公司,人家赚一万,我赚五千。人家赚一百万,我到手三十万。在大家眼里我好像很大方,其实我不会让自己吃亏。比如最近买的电脑和我到港城的开支都记在账上,现在公司账上利润是负的。过两年赚到钱再还给我和常光荣。现阶段不会叫大家跟我节衣缩食。我又不是没钱,我们没必要没苦硬吃。”   八人周末不上班,这边离很多国字头单位近,离学校也不远,他们不是找在机关或国企上班的同学聚餐,就是回校打篮球。期间听同学校友说过,这两年也有别的学校计算机系的毕业生跟人办公司。   人家老板跟叶烦一样会画饼。相同的是都没看到画的饼,不同的是他们要跟老板共苦,叶烦手下的员工就没吃过一天苦。   八个大老爷们闻言高兴又感动,以至于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叶烦道:“我还没说完啊。大家的分红份额不是一成不变。今年百分之四五,十年后可能只有百分之一。”   跟叶烦关系最好的同学道:“百分之四五分两千,十年后百分之一可能分十万。”   叶烦点头:“是这样。大家不要听说份额少了就着急。甭管公司每年预留多少,我都可以保证大家的分红一年比一年多。除非公司有大动作。不过我会开会征求大家的意见,半数以上的人通过才会实施。即便分红没了,届时该给的年终奖一分不少。”   师弟忍不住问:“师姐有没有听说过,义不掌财?”   叶烦笑了:“这个公司是大家的啊。我不能光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跟义不义的关系不大。再说了,我不是没原则,只是大家目前还没惹到我。如果几位以后迷上黄赌毒,盗卖公司机密,我可以保证,几位唯一的出路是偷渡他国。”   此言一出八人都笑了,不是笑叶烦说大话,是为她有原则而高兴。   楼下宿舍水电费是几人自己交,叶烦就说:“过几天送大家一个冰柜,用不用自己决定。”   首都的夏天外面不比室内凉快,饶是八人习惯了每到中午也受不了。闻言不约而同地问叶烦何时。   叶烦:“说不准。不好弄,想要合规合法弄过来得找人。等着吧,不会让大家等到立秋。”   翌日叶烦就去供销社,找供销社主任询问冰柜的事。   过几日,叶烦弄到两台冰柜,一台放服装店里,一台送到公司员工宿舍。   街道干部认为冰棒不赚钱,小打小闹不影响国家大政方针,而且炎炎夏日他们也要吃,所以没人驱赶卖冰棒的,所以今年夏天张小明又主卖冰棍。   叶烦让张小明拉三箱,一箱奶味,一箱盐水,一箱豆沙味,给员工送去,算她请的。   叶烦又让他往店里送一冰柜各种冰棒,运费跟以前一样一箱一块钱,然后叫她便宜表妹在店门口立个牌子,内有冰棍。   跟叶烦干的那些人知道此事后都让张小明送一箱冰棒放店里,结果进店买东西的人少买冰棒的人多。   下午五点后店里最忙,天热太阳不晒,大人小孩出来一股脑儿涌进店里,楚光明和叶烦的便宜表妹俩人忙不过来。楚光明此时也不觉着午饭前后四五个小时门可罗雀,他拿着工资做作业羞愧。   找叶烦批发服饰的人当中有几人一直认为没必要买店面卖东西,也不值得,因为不定猴年马月才能收回成本。得知服饰店里卖冰棒,他们就想到现在可以卖冰棒,以后就可以卖别的,比如糖葫芦,比如炒板栗等等。   如果摆摊,街道的人时不时驱赶,他们没办法带着服饰和冰棒转移。这样看来有必要买店面。要是店面上下两层,白天在楼下,晚上住楼上,那么连房租和公交车费都省了。   几人以前不听叶烦的话还撺掇叶烦西边邻居不要买。他们手里没那么多钱也不好意思找叶烦,就找魏建设和张小明,或者叶烦的两个舅舅。   于家村的舅舅一见不屑买店面的人也要买,又听说小勤以前打算买的房子每平涨了一百,顿时觉着这是个信号,便拒绝借钱,说他们家也要买店面——几家都有几个儿子,以前只买一间,现在其他儿子闹意见。   那几人信以为真就找上常光荣,常光荣让他们打欠条。几人跟常光荣不熟,也听说常光荣大有来头不敢惹怒他,就乖乖打欠条。   拿到钱几人就找房子。   于家村的舅舅们一听他们行动起来就把家里存款拿出来,于小舅还把于宏伟的工资要走,每个儿子一间店面。太贵的店面不合算就买便宜的,现在空着,不定哪天就热闹起来。就说叶烦卖衣服的那条街,四年前连个卖菜的都没有,现在整条街上没有空的店。   买便宜的就便宜多了,于小舅打算买一间,结果买了三间。于小舅没那么多儿子,多出的店面就写自己名下。   于宏伟有个姐姐,就是给叶烦看店的表妹。于宏伟问他爹要不给他姐吧。以前兄弟姐妹因为这类事闹的老死不相往来,于小舅不想他辛苦养大的闺女真真成了别人家的,就当儿子放屁。   于宏伟以前在镇上上高中,他姐每次赶集都去看他,外甥和外甥女没得吃的鸡蛋都给他。于宏伟就偷偷找他姐,说等爹娘老眼昏花,他把爹的房产证偷出来一份转到她名下。   于表妹慌忙拒绝,说得防男人一手。她又说弟弟有这个心不会亏着她,以后再说。现在店面变成她的就有他姐夫一半,不能便宜了他。   于宏伟震惊:“你跟姐夫要离婚?”   表妹:“日子长着呢。不好说!”   楚光明听到这话,放下寒假作业:“于叔叔,你看看我不就知道了吗。”   于宏伟自打放假就进城,不是帮忙卖拉冰棒就是帮姐夫出摊。等生意时闲聊,于宏伟知道楚光明爹娘都在却是实打实的孤儿。楚光明父母离婚那年他虚龄十岁。于宏伟的大外甥今年虚龄八岁。   楚光明像他外甥这么大的时候肯定做梦都不敢相信父母会离婚。于宏伟便不敢说,不会。   于宏伟的姐又说:“你姐夫跟三表哥不一样。三表哥在部队,他有花花肠子也要想想部队纪律。叶烦嫂子的父亲厉害,能治住三表哥。咱爹治不了你姐夫。你姐夫天天在外面,他认识个小妖精,只要不领回家,孩子会打酱油了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姐夫进城变油了?”   于宏伟的姐摇头:“人家城里人都说农村人朴实,其实城里村里的男人都一样。村里也有不要妻儿的男人。咱们村不是有几个都要订婚了,城里有几个知青去咱们村,他们看上知青就悔婚。知青看不上他们又回来找人家。你姐夫虽然不敢,可他手里有几个钱,有手段的女人有心勾搭,就他的德行还不任由人家手拿把掐。”   楚光明点头:“唐僧意志坚定,在女儿国也差点动凡心。”   于宏伟明白了,他姐那么多想法都是因为天天看到这小子,看到他就不由得想起他爹是个陈世美。   于宏伟:“那这事当我没说。”   话音落下有人进来,于宏伟赶紧到一旁,于表妹本能上前迎客,看清来人愣住:“二姑?你咋在这儿?”   来人是于文桃嫁出去的堂妹,跟于文桃很像,说她俩是一个娘的也没人怀疑。只是二姑比于文桃显老。   平时叶烦买馒头买挂面,于文桃心情好就擀面条包饺子,心情不好她一天到晚买着吃叶烦也没意见。叶烦家看似人多其实就周末一天。周末耿致勤和耿卉卉都在家,叶烦也不叫她婆婆做饭,所以于文桃看似很忙其实不忙,比陶春兰还像养尊处优的老太太。   陶春兰家也没多少活,以前于文桃给一家老小做饭,叶烦住娘家叫她妈买着吃,要说享福陶春兰比于文桃早。只是陶春兰以前辛苦,建国前还没到三十岁,操心费神累得像四十岁的人,底子累伤了。   扯远了!   于表妹盘着头发,穿着短款连衣裙,在室内久了皮肤捂白,就像城里人。二姑越看越眼热,“银杏啊?姑都不敢认了。”   于表妹小名银杏,出生时她爹看到一颗银杏树,就起名银杏。因为农村人不会起名,上小学时就叫于银杏。   农村孩子要争工分,无法专注学习,一时学不进去就不上了。所以于银杏小学都没上完。   于银杏给她拉个板凳,又洗个家里送来的香瓜,于宏伟给她倒杯水。   二姑受宠若惊地说:“我不渴,你俩别忙。这是宏伟吧?放假了?在外地还好吧?”   于宏伟点头,没说到秋他在首都上班。   说起于宏伟考回首都,还是听叶烦说首都各行各业缺人,就叫他爹平时留意哪个学校缺老师,于宏伟就把自己的资料寄过去。   于小舅得知儿子的打算嫌他胡闹,要请叶烦找人问问。叶家没有学校这层关系,于宏伟不好意思麻烦她。一个同事发现于宏伟寄资料也认为他异想天开。然而人家学校收到他的资料叫他考试面试,校长恰好是个实干家,见他言之有物又不清高自傲就出面把他要过来。   于银杏实在好奇什么风把她吹来了:“二姑,您怎么来的啊?”   “坐你叔的车。”   于银杏只有一个亲大爷,闻言明白是指她堂叔,“那您怎么在这儿?这么热的天先去堂叔家,下午不热了再来啊。中暑了怎么办。”   二姑笑笑没回答,看向一旁坐着小马扎趴在椅子上写作业的半大小子:“这不是你儿子吧?”   楚光明抬头。   二姑见他十五六岁,衣服鞋还挺好,留着干净利落的学生头,长得白白净净,“这是——大宝吧?”   于宏伟:“不是。到了傍晚我姐一个人忙不过来,专门请个人不值得,叶烦嫂子就找个学生卖冰棒。”   于银杏点头:“工资比我少一半。”   俩人基本工资一样,只是楚光明没提成,于银杏能拿到一成净利润。叶烦跟银杏和光明说过。于银杏同情楚光明,不觉着叶烦给多了。楚光明见于银杏有提成,也不觉着叶烦可怜他给他高工资。   楚光明闻言便知道于银杏跟二姑感情一般般,否则不会特意强调工资。楚光明怕坏事,就冲二姑点头笑笑,继续写暑假作业。   二姑一听工资少一半就收回视线:“还是叶烦会打算啊。”   于银杏点头:“人家是大学生,脑子活。”   二姑感叹:“是呀。你三姑算是熬出来了。”   于文桃在姊妹当中行三。于文桃嫁给耿父的时候于小舅还没结婚。于小舅是靠姐姐的彩礼娶个好媳妇,他妹也是靠耿父的关系嫁的不错。   于银杏不清楚老一辈的事,但以前听她娘说过,三姑要当后妈,除了自家人心疼她,所有人都认为她疯了,没少在背后说三道四。   于银杏小时候不懂事,以为她姑上赶着给人做小。长大才知道她姑是继室。耿致晔的亲妈去世时她姑还没进过城。   建国后上面下来招人,她姑有机会进城,到城里才有机会认识耿父。她姑和姑父之间没有一丝龌龊。   二姑不提于银杏都忘了这些事。听二姑的语气依然认为她姑日子煎熬,于银杏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很勉强,“是呀。二姑家里还好吧?”   “不能跟你三姑比啊。你那几个兄弟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于银杏的笑容自然许多:“表兄弟们都还小,过几年孩子大了,肩上的担子重了就知道好好过日子。”   跟表兄弟年龄相仿的于宏伟扭头偷笑,孩子都快上小学了,还小呢。   楚光明不经意间瞥到他的神色,确定自己没猜错。他朝于银杏看去,注意到二姑神色尴尬,叹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我提起他们就头疼。”   于银杏又劝她放宽心,就不提她可以帮忙之类的话。最后还是二姑撑不住,问叶烦缺不缺人手。   于银杏没听懂,真没听懂:“什么人手?”   “你叶烦嫂子不是弄个什么公司?”   于银杏很无语:“我的亲姑啊,嫂子的员工都是京大高材生,宏伟这样的过去只能端茶倒水。”   “缺端茶倒水的人?”二姑问。   于银杏终于明白她来干嘛。   楚光明放假第一周,于银杏和丈夫回老家陪孩子。回来又把孩子接过来住几天。城里闷热俩孩子受不了,来三天就要回去。娘家生活比城里好,娘家人也比婆家人有礼貌,于银杏把俩孩子送娘家。   陪她娘做饭,于银杏听她娘说她姑前些天回来找保姆,亲戚邻居嫌弃死了。要不是家里离不开人,她就去了。   于银杏当时还说笑:“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于银杏:“嫂子的公司刚开始,算上嫂子才十来个人,哪需要端茶倒水。”   于银杏的堂兄听到熟悉的声音想过来看看,到门口听到这句话慌忙退回隔壁,让两个同事小声点,别叫隔壁听见。   二姑问:“不是没人做饭吗?”   于银杏点头:“找到了。”   “哪儿找的?”二姑忙问。   于银杏:“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厨师。”   “厨师?”二姑震惊,“厨师不在国营饭店,出来当保姆?他咋想的?”   于银杏:“现在摆摊卖饭的多了,饭店生意不好,没有奖金,基本工资还没嫂子给的多。”   “一个月四十块钱?”   于银杏点头。   二姑很急:“可是——入口的东西哪能找外人啊。银杏,你嫂子是个大家小姐,没人敢得罪她,她肯定觉着谁都是好人。你得提醒她,厨师得是咱自己人。”   于银杏想笑,觉着她很可笑:“嫂子说了,把人吃出毛病就送她去公安局。”   “吃出毛病就晚了。”二姑急得拍腿。   于银杏:“那也没办法啊。嫂子担心人家突然不干,还给人签了合同。就是签字画押,双方都不能说话不算话。”   二姑沉默许久,又问:“十来个人一个厨师忙得过来吗?”   于银杏:“在饭店干过,再多十个也忙得过来。”   当然忙不过来。所以下个月起给她加五块钱,而且只做菜和蒸饭、煮白米粥或者热馒头包子。   二姑又沉默许久,问:“你嫂子是不是还干着批发生意?”   于银杏:“跟几个人合伙,每次都几个人一起去。你可能听说过,就是以前嫂子没钱买车,跟嫂子一起买车的那个。还有一个嫂子没钱开公司的时候他出钱帮嫂子。”   “公司还不是你嫂子的?”   于银杏点头,一副你才知道的样子,“要是只有嫂子一个女人家,那些大学生也不敢跟嫂子干。”   二姑叹了一口气。   于银杏明知故问:“二姑,还想知道啥?”   二姑摇摇头,想到她弟还在路口等她,“二姑家里还有事,得回去了。”   于银杏送她到门外,回来就骂:“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于宏伟被自己的口水呛着,顺顺气就说:“别说那么难听,她是堂叔的亲姐,堂叔肯定不这样想。”   于银杏的堂叔确实觉着这事不错,只是他家里有地城里有店,孙子孙女小,处处需要人,没法天天去给一群大老爷们做菜。   于文桃到娘家没多久,于堂舅卖菜回来,听说这事兴冲冲说,去他姐妹家问问。   一箱油烧干,于堂舅收获一脸口水,还是他姐夫妹夫喷的,喷于堂舅没安好心,还说这么好的事他自己怎么不干。   要不是亲姐妹,于堂舅今天也不会掺和。   于银杏:“我算看出来了,除了一开始跟嫂子干的,其他人都想占便宜。光明,宏伟,你俩看着,我去给嫂子提个醒。”   叶烦在家呢。   听银杏说明二姑来意,叶烦不意外,向她道一声谢,给她拿个有葡萄干的奶味雪糕送她出门,又跟于银杏保证她不心软。   于银杏到魏建设店门口,店门紧闭,又跑回嫂子家:“嫂子,建设店里出事了。”   叶烦其实从魏建设家回来没多久:“我知道。前些天建设要分家,他嫂子不愿意,建设月月给家里三十块钱能裹住一家菜钱。分了家他嫂子别想三天两头吃肉。前几天建设卖冰棒,他嫂子知道了也要在店里卖。建设把箱子扔出去,嫂子和小叔子当街打起来进了派出所,撕破脸没法在一个锅里吃饭不得不分。”   “那房子怎么分?”   叶烦:“房子一分为二从中间砌墙。”   于银杏不敢信:“正房也砌墙?”   叶烦点头   “爹娘呢?”   叶烦:“他嫂子觉着他娘能看着摊位卖冰棒要老娘,老爹给魏建设。”   于银杏心说,城里人怎么跟农村人一样:“叫老两口分开啊?”   “平时老两口也分开住。估计在一起过够了早就想分开。”魏建设敢把嫂子的东西扔出去让叶烦很意外,也觉着他是可造之材。   于银杏不禁说:“幸好他们兄弟两个。再有一个都没法分。”   叶烦:“刚才他姐也在,也要房子。魏建设叫他姐搬过来跟他爹生活,他姐不愿意。又叫他姐带他爹回婆家,他姐夫不同意。老头子叫闺女和女婿滚,说他的房子想给谁给谁!”   于银杏点头:“人还活着就要爹的房子,老爷子不骂才怪。”   叶烦道:“别担心,不出意外明儿正常开门。我来之前听建设说他去买锁,把门锁换掉,明儿就带他爹住店里。”   “ 那我先回去——咦,怎么不见我姑和二宝?”   叶烦本来想找师妹给二宝补课,然而学小语种的师妹非本地人,放假要回家。叶烦去外国语学院找一个,离叶烦娘家不远,叶烦就把大宝和二宝送过去,叫大宝送二宝去学阿拉伯语。   叶烦就说:“在姥姥家。”   “森森和磊磊也在姥姥家?”   叶烦点头:“犇犇今年进部队,以后只能休假回来十几天。卉卉和你姑都在小勤家。”   “小勤姐的婚事定了?”   说起这事叶烦就很无语:“十月五号,农历九月初二。你姑担心拖着不嫁你表姐又起幺蛾子。”   于银杏:“担心她跟人家分手,又想自己找吧?”   叶烦怀疑她听楚光明说的:“你知道就好。别在她跟前说。她认为自己学历高懂得多。”   于银杏说,学历高说明书本上的知识懂得多,跟生活有什么关系啊。高学历会生活,嫂子也不用给那群高材生请保姆。   “我一听说她上个对象偷偷谈的就猜出她不行。”于银杏以前没敢说,怕她姑听见了觉着她是白眼狼。现在姑和表嫂都这样认为,于银杏便有话直说:“幸好有你。我姑就这一个闺女,心疼她,你不拦着她被小勤姐缠久了,肯定叫她嫁以前那个。”   叶烦失笑:“天热起来快回去吧。”   于银杏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心情不错就痛痛快快回店里。   叶烦给婆婆留个纸条就回娘家。   在娘家住几天叶烦回婆家,在婆家待几天又回娘家。八月二十,二宝一个月的补习结束在姥姥家玩两天,叶烦就带她和大宝回来。   于文桃拉着二宝就说:“累瘦了。”   叶烦当没听见,问卉卉:“大宝的信呢?”   耿卉卉前几天收到一封信就要给大宝送去,叶烦说她过几天回来,耿卉卉就收抽屉里。耿卉卉拿给大宝:“岛上的。你跟岛上还有联系啊?”   大宝点头:“我有个好朋友,复读两年终于能跟我同校。”   卉卉:“你怎么知道?”   “去年来信说今年收到他的信就说明他有把握啊。”大宝拆开信很是意外,竟然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   叶烦:“你学校要天赋,他勉强上来可能很吃力。”   大宝点头:“我帮他了解过有个专业不需要,他脑子正常又感兴趣就能学好。我爸说当焊工都能进过军工单位。”   “你有数就好。什么时候过来?”   大宝:“月底。妈妈,你不用操心,我会安排。”   “妈妈相信你。但岛上资料有限,他要补的东西多,你要多帮帮他。”   大宝把信收好:“知道。我不会管杀不管埋。”   叶烦笑出声。   大宝被他妈笑的不好意思,撞一下他妈:“不许笑!”说完就回房把信收好。   于文桃问二宝是吃烤鸡还是吃烤鸭。   叶烦心说,谁敢相信二宝不是她带大的,卉卉才是她带大的啊。   耿卉卉:“烤鸭。奶奶掏钱我去买。”   于文桃瞪她:“没问你!”   叶烦一直没敢拿于银杏说的事烦她,见老太太这么精神:“于姨,前几天你在小勤家,你堂妹来了。银杏叫她二姑。”   于文桃终于舍得放开二宝,也没心情嫌弃她大孙女:“来干嘛?”   叶烦:“一天只做两顿饭就能拿四十块钱啊。”   “后悔了?你别管。我娘家人交给我。”   叶烦点头:“她知道暂时不需要人,但以后可能还会来,我给你提个醒。”   于文桃烦她表姐妹堂姐妹,跟她一样是女人,说起她的事比男人还刻薄:“敢给咱家添堵,我跟她拼了。”   耿卉卉拉着二宝回卧室。   叶烦坐到于文桃旁边:“小勤的家具准备好,锅碗瓢盆也快备齐,结婚后就叫她和孙来福单过?”   于文桃:“房子到她学校一站路,到咱们这边好几站,人家也不回来。不过来福离得近,中午有时间就叫他过来。说实话我真怕人家跟她过不长。” 第129章 送吃的   叶烦不怕, 耿致勤虽然能作,但她胆小, 不敢大折腾。但凡她胆子大一点点,也能把刘宁的家人治的服服帖帖。   不过凭老太太以前不喜欢孙来福,叶烦需要顺着她的话让婆婆认定小姑子配不上孙来福,否则孙来福跟耿致勤的日子不痛快,丈母娘还添堵,俩人三年之内必离婚。   叶烦:“是呀。孙来福以前忙着读书,现在忙着提升自己,过两年闲下来, 发现小勤一身缺点,肯定受不了。”   “那咋办?”于文桃慌了。   叶烦:“你对人家好点。像我和耿致晔, 我对他好他不在意我父母说什么。你对他好他到家听到小勤抱怨也能忍住不计较。里外两边你得叫人家摊上一边。”   于文桃想想自己,要不是她老头子能让她衣食无忧, 还能帮到她娘家人, 她才不嫁给他。   “你说得对。”于文桃问:“现在上午没有以前热, 明早买几斤肉包饺子?”   叶烦朝二宝卧室喊:“二宝, 你姑父的排班表。”   二宝送出来:“是一个月前的啊。”   叶烦:“去叫你姐。”   耿卉卉出来:“我和二宝去问问吗?”   叶烦点头:“路上小心, 不许打闹。”   “我们不闹。”耿卉卉牵着二宝的手出去。   叶烦想起什么叫住两人。二宝跑回来抱怨:“妈妈一次说完!”   “你还不耐烦啊?”叶烦瞪一眼她, “洗两个瓜放饭盒里拎过去。”   二宝皱眉:“好麻烦啊。医院门口没有商店吗?我可以给他买两个雪糕。”   叶烦:“他是医生,给人看病的时候闹肚子怎么办?”   于小舅卖的香瓜没用化肥和农药,个头不大但阳光充足味道好, 二宝不想给别人吃。不过叶烦一瞪眼,她就不敢哼唧, 老老实实洗个香瓜切四半。   “妈妈, 一个够了吧?”二宝问。   叶烦:“宝啊,咱大方点。”   “我可以给他切西瓜啊。”   叶烦问:“你不吃了?”   西瓜常有, 小香瓜不常有啊。二宝:“我可以再给他装点好吃的?”   叶烦点点头:“去吧,去吧。”   二宝拎的饭盒有四个碗,她用两个,一个里面装香瓜,一个装她妈从南方带的点心。点心盒大,她就把盒拆了,小份包装的点心塞里面,拎着两层饭盒去医院。   下班吃饭时间二宝和耿卉卉到急诊门外正好看到很多医生从里面出来。   二宝没看到孙来福,不确定地问:“姐,他今儿上班吧?”   年轻的护士停下:“找谁啊?”   二宝:“孙来福,来福医生。”   护士看看二宝的年龄感觉像他妹,可是没听说孙医生还有妹妹:“孙医生在里面,等一会儿吧。”   耿卉卉拉着二宝到一旁靠墙休息。   医院里风扇足比家里舒服,耿卉卉小声说:“二宝,下午来这边乘凉?”   “这里?”二宝不确定地问。   卉卉点头:“不想来?”   二宝糟多无口,干脆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打量她,让她自己品。耿卉卉朝她脑门上戳一下:“说人话!”   “你知道我哥为啥讨厌医院不?因为病毒多,身体弱来一趟就生病啊。”二宝无奈地说:“咱俩站的地方就是病毒源。”   耿卉卉慌忙捂住嘴巴,又冲二宝使劲眨眼。   常人说,侄女像姑!二宝心说,我姐可千万别像我姑,家里有她一个就够了!   “来了!”耿卉卉朝急诊室使眼色。   二宝扭头,孙来福跟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从里面出来,像是来福的师傅。二宝想想妈妈对她老师很客气,就先喊一声:“来福叔。”接着就问,“我要喊你爷爷还是大爷啊?”   老医生愣了一瞬才意识到二宝跟他说话,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随你喜欢啊。”   “大爷!你看着就跟我大爷差不多大。”二宝把食盒给来福,“你拿着,过两天叫我姑来拿,给你送饺子。”   孙来福接过去就问:“你姑叫你来的?”   二宝摇头:“姑姑在新房,奶奶叫我来的。”问老医生,“您喜不喜欢吃饺子啊?”   老医生:“还有我一份啊?”   二宝点点头:“有的。来福叔是你徒弟吧?你吃了我家的饺子就对他多点耐心啊。”   这话换成她身边的耿卉卉说,老医生都会认为她谄媚。面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老医生真不好意思计较:“好!我等着你的饺子。”   二宝道一声“再见”就拉着她姐走。   老医生问:“另一个不是你对象吧?”   孙来福:“都是小勤的侄女。”   老医生点头:“这家人不错啊。”拍拍他的肩,“以前我们还担心门第太高,不如找个一般家庭的。”   孙来福跟他师傅去休息室,因为同事帮他们打饭了。   到办公室打开饭盒,孙来福很意外,小袋点心里还夹着几粒巧克力。孙来福没见耿致勤吃过,想必是二宝的零食。底层四块瓜,正好四个人。   同事羡慕,老医生又夸耿家人不错。   傍晚,二宝叫耿致勤去医院拿饭盒顺便要排班表。上午当着老医生的面,二宝没好意思要。   耿致勤不想去,二宝吼她:“你去不去?不去我去!来福要问你呢,我就说你约会去了。”   耿致勤吓得变脸:“你敢!”   二宝哼一声不理她,甩一下勉强可以扎住的马尾辫,马尾辫跳起来吓得耿致勤慌忙拽住她:“我去!”说完就往外跑。   “小样!治不了你!”二宝得意地回厨房,“奶奶,你要不要夸夸我?”   于文桃笑着点头:“夸!二宝最棒!奶奶再给你煎一个荷包蛋?”   “不要,不要,吃不了那么多。”秋老虎迟迟不舍离去,燥热的天二宝没胃口,就跟奶奶商量明天中午吃凉菜,晚上吃凉面。   于文桃:“这边没有卖凉菜的。”   二宝有了主意:“奶奶,什么时候吃饭啊?”   于文桃问:“饿了?那你先吃。”   “现在不吃我就出去一下啊。”二宝朝张小明家方向跑。到那边胡同口看到楚光明,她停下问:“吃饭了吗?”   楚光明:“吃的西瓜。”   “要不要去我家吃?”   楚光明摇头:“家里还有半个瓜,我饿了再吃。”   这年头瓜一个个卖,楚光明一个人只能先吃一半后吃一半。二宝了然地点点头就拐去韩大伟家。韩大伟的老婆刚从叶烦公司回来,韩大伟给她切一块瓜,让她吃点瓜凉快凉快再吃饭。   韩大伟看到二宝就递给她一块瓜。   二宝摇头:“我家要吃饭了。大韩叔,你下午是不是很闲啊?”   韩大伟本来想上午收摊后去摆摊,但今年摆摊生意危险,韩大伟不敢跟街道对着干,以至于他一天闲大半天心里不舒坦,就把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二宝见他点头才说:“那你下午准备凉菜,傍晚去路口卖啊。”   韩大伟怀疑她想吃叶烦不给她做:“立秋了,卖不了几天。”   “冬天卖炒板栗,叫小明帮你拉板栗。我舅爷家有个炒板栗的锅,现在没人帮他他没法干,叫他便宜点卖给你。”二宝道。   韩大伟问:“二宝喜欢吃板栗?”   二宝下意识点头。   韩大伟乐了,二宝难为情:“爱卖不卖,我不管了。”说完就跑。   “慢点!”韩大伟赶紧跟出去。   二宝停一下继续往家跑。   楚光明在路口乘凉,见状走过来问:“二宝怎么了?”   韩大伟大概解释一遍,连同他的猜测,说完无奈又想笑:“这个小丫头,我会做饭不等于也会弄凉菜炒板栗啊。”   “你弟的老丈人不是厨师吗?让他教你啊。”   楚光明跟张小明夸韩大伟做饭好吃,张小明就说有高人指点,可能是他弟的老丈人。   韩大伟在叶烦家胡同口卖饭经常能听到李大妈和张大爷几人聊,谁谁弄个店面,不用摆摊。如果于文桃也在,还会顺嘴夸几句叶烦,捎带夸两句于文桃有个好儿媳妇。   韩大伟被他们聊出紧迫感,总觉着这两年不买店面房价要大涨。虽然他认为这个想法扯淡,可一想想很多地方不许摆摊,那摆摊的人只能转室内。所以韩大伟和他老婆回丈母娘家弄一两百斤茶叶。   到家他就找叶烦问怎么卖。叶烦和他去一趟商店,又去一趟供销社,回来帮他定价,统统比商店便宜三成。   仅仅一周他的茶叶就卖的一干二净。   韩大伟又要去丈母娘家。叶烦告诉他去可以,但是回来不能卖,放到冬至再拿出来。韩大伟信她,仗着一个大老爷们没人拐骗,自己回去一趟,前几天才回来。   回到家韩大伟算账,这批茶叶卖完离他的目标还差一点。虽然不想求弟弟的老丈人,听了楚光明的话,韩大伟决定改天拎一斤好茶叶去问问。   —   叶烦弄清二宝出去干嘛,忍不住数落她:“你真有办法啊。不怕把人累病了?”   二宝:“大伟做胡辣汤蒸包子要买菜吧?买菜的时候多买点就行啦。他那么大的人不知道累了歇歇啊?”   “小明以前舍得休息吗?”叶烦问。   二宝:“小明以前没人关心他啊。大韩叔不一样,他有老婆有孩子,肯定不敢要钱不要命。”   叶烦皱眉:“我说过几次,别什么都跟你哥学!大韩叔什么称呼?不伦不类!”   二宝:“你跟我哥说去。他学好我肯定学不坏!”   叶烦大喊:“大宝!”   耿大宝从卧室出来:“妈妈,这么暴躁是不是想爸爸?我给爸爸打电话。”   叶烦气笑了。   大宝搂着她:“笑了就不生气了啊。别跟二宝计较。我觉着二宝的主意不错。你看,离咱家最近的烤鸭店有三四公里。离咱家最近卤菜店也有一两公里。方圆一公里市场空白,大——大伟叔亏不了。”   于文桃见闺女回来,就叫几个小的洗手。   翌日,耿森森和耿磊磊回来,于文桃叫他俩去歇息,叫二宝和卉卉帮她擀皮子包饺子。   叶烦多了六名员工,四男两女,一半是她师弟师妹,一半是外校高材生。叶烦担心人多嘴杂发生口角,而她创业初期经不起折腾,便亲自过去盯着。   叶烦发现学妹用五笔打字很慢:“刚学会?”   学妹点头:“看别人用挺好用的。”   叶烦:“不适合我们,我们适合拼音——”   老同学打断:“停!前些天让我们搞系统,现在又想让我们做拼音软件?姐啊,咱就这几个人,就算跟学校合作,学校有一堆项目也抽不出多少人手帮咱们。您别急,咱慢慢来行吗?”   叶烦笑:“我只是随口一说。给你们十年时间?”   “——也不用那么久。”   叶烦:“那就自己把握。心累就搞点轻松的,我联系港城科研公司,卖给他们给你们发工资。”   “能卖多少钱?”只比叶烦低一届的师弟问。   叶烦:“几十万吧。看具体情况。”   十几人听到她轻飘飘的语气下意识互相看看,没听错吧?不是几千或者几万?   叶烦见状道:“没听错。过几天我南下拿磁带,到时候绕去港城问问需要什么软件。大家的水平我了解,我估计没有大问题就接。”   刚到这边的同学不禁问:“不是有汉卡吗?”   叶烦:“除了我们市面上至少有三款汉卡。以后不定还有多少,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叶烦的老同学告诉新人,老板很有危机意识,跟着她就算赚不到大钱,也不用担心越干越穷生活困难。   叶烦发现她待在办公室新人很不自在,又跟众人聊几句就说去销售处看看。   几名销售前几天出去一趟,回来仨人倒俩,还是自诩年轻身体好的俩人。现在销售处只有于文桃的侄子看着电话机。   叶烦问:“他俩身体咋样?”   于文桃侄子:“刚开始中暑,凉的热的喝一堆,说昨晚拉到半夜,今儿只能在家补眠。”   “谁说的?”   于文桃侄子指着楼上:“昨天也没回去,我早上看看他俩咋样了,说刚舒服点。”   叶烦问:“吃药了吗?”   于文桃侄子点头。   叶烦:“叫他们多休息两天。回头他俩好了换你休息。具体时间你们自己商量。”   叶烦手下员工最喜欢她这一点,不耽误正事天天窝在家里叶烦也没意见,不像一些单位有个人到办公室守着电话机还不许别人迟到。   耿致晔以前休假陪叶烦来过几次,发现她公司和办事处这么松散提醒叶烦,无规矩不成方圆。   叶烦怼他:“又不上阵杀敌要什么规矩。耽误正事我自会罚款!”   一群员工睡到早上九点起,随便吃点早餐去办公室忙一个小时吃午饭,看起来整个上午没做多少事,其实也没做多少,但他们晚饭后忙两三个小时,九点或十点才下楼休息,但没跟叶烦提过加班费。   叶烦算算账,比他们早九晚五准时上下班干的多,就随便他们。   在办事处待一会,叶烦又去隔壁店里。于银杏跟她抱怨店小。叶烦道:“我这一年在学校附近买两处房子和一处店面,房子当员工宿舍,店面当办事处。十一就叫他们搬过去。”   于银杏惊呼:“您又买?您还有钱吗?”   叶烦:“存款啊?不一定有你多。不过没事,汉卡和东西卖出去就有钱了。”   于银杏忽然想起一件事:“您是不是进了很多文具和日用品?”   叶烦上个月进一批货,正值暑假文具厂很清闲,库存无人问津,叶烦全包了:“你看见了?”   “前几天早上你们拿服饰,我看到一个房间里堆的满满的,不像服饰,我就怀疑是文具和日用品。”于银杏问,“比去年少很多啊?”   叶烦:“过两天我们南下去小商品市场,那边便宜,一个人买几包就差不多了。去年进的多是因为没人卖没人跟我们争生意。今年肯定有很多人跟风。”   今年不止二道贩子跟风,一些头脑灵活的学生也找关系弄一批文具和日用品。不过他们的东西没叶烦批的种类多,所以叶烦的生意不错。   今年批的少,等到九月一号只剩一点,叶烦问二宝要不要。   二宝要,拿去学校卖给同学,转手赚二十多块钱。   傍晚回到家二宝拉着叶烦的手问:“还有吗?”   叶烦摇头。   “那你明年多进点?”   叶烦摇头:“你是学生!”   “——没人规定学生不能卖东西啊。”二宝嘀咕。   叶烦:“开学了,该收收心了。”   二宝放手,嫌弃:“你比爸爸爱数落人。”   “是吗?我问问你爸爸?”   二宝点头:“问啊。”   “耿致晔,二宝说我不如你好。”   二宝不禁笑了:“妈妈,爸爸——”回头看到突然出现的人,二宝傻了,张大嘴巴:“爸——爸爸?”   耿致晔给她一记爆栗:“多大了还闹你妈?”   二宝翻个白眼,早知道爸爸今晚回来,她左腿跟右腿踢毽子都不缠妈妈。   耿致晔又朝她脑袋上一下。   二宝气得吼:“还打?”   叶烦扬起巴掌。   二宝朝外面吼:“哥哥!”   于文桃从厨房出来:“二宝,今儿开学第一天,大宝在学校。”   二宝又忘了哥哥上大学了,跑到院里回头瞪爸妈:“哥哥不在家,你们就欺负我吧!”   耿致晔冲她摆摆手:“过来说,爸爸没听清。”   二宝又不傻。二宝去厨房帮奶奶做饭。   耿致勤、耿卉卉、耿磊磊、耿森森和大宝都不在家,耿致晔如果不回来,家里只有仨人,饭菜很好做,于文桃叫她一旁歇着。   二宝坐到门边托着下巴看着奶奶往电饭锅里加俩馒头,又洗一个土豆,看样子打算再加一个菜:“爸爸还不如不回来。”   于文桃:“你爸身为军人不能经常回来。可是我们都在首都,你爸不爱回家领导会怀疑他跟你妈感情不好会不会带到工作中。”   “领导这么关心我爸啊?”   于文桃道:“以前我的领导也操心我的人生大事。要不是领导牵线,我也没有机会认识你爷爷。”   “领导真爱操心。”二宝懂了,“我妈现在大小也是领导,难怪那么爱数落我。”   耿致晔在正房听到闺女小嘴叭叭个不停:“她怎么这么多话?”   叶烦:“以前大宝、卉卉和犇犇跟她玩,现在家里只剩她一个,不跟她奶叭叭就成小哑巴。”   “周末带她出去玩玩?”   叶烦:“前几天大宝的好朋友过来,大宝带他四处闲逛,二宝天天跟他们出去。”   耿致晔一周前回来过一次,听叶烦说岛上有个孩子考到首都:“岛上那个?”   叶烦点头:“换身衣服准备吃饭吧。”   耿致晔平时也参加训练,今天因为没回宿舍,身上训练服上都是汗味儿。耿致晔换上大裤衩和背心,到院里不禁哆嗦一下:“天凉了啊。”   叶烦:“一天比一天冷。明天带上秋裤和毛衣。”   以前耿致晔宿舍里什么都不缺,平调王牌师宿舍换了,现在什么都缺。   翌日清晨,叶烦帮他收拾一提包衣物,耿致晔又找个塑料袋拿许多日用品,有备用的牙膏牙刷,还有洗衣服的洋胰子,洗手的香皂、洗发膏以及擦脸油等等。   二宝调侃:“爸爸,你工作还是旅游啊?”   耿致晔:“跟妈妈走着去学校吧。”   “别呀。”二宝拉开车门爬进去,“爸爸,快点,我要迟到啦。”   耿致晔半道上遇到楚光明,停下喊一声。楚光明摆摆手,二宝大喊:“快点!”   楚光明下意识上去。   耿致晔扭头瞪女儿:当着我的面欺负人啊。   二宝假装没看见,托着下巴朝外:“爸爸,早上空气清新,适合你和妈妈约会。”   耿致晔也不搭理她,到能看到校门的路口就停车让她滚。   丈夫和女儿走后,叶烦打算去公司,然而到门外看到陈小慧过来。叶烦不禁问:“不用上班?”   “这几天休息,过来看看你最近咋样。”陈小慧道。   叶烦哼一声:“又看上什么东西没钱了?我没钱!”   “我知道你有钱。”陈小慧道,“张小明在我母校门口卖文具和日用品我看见了。张小明想不起来弄那些。那些东西看着小,有的比一双鞋还贵。你手里没有八千也有一万。”   叶烦:“我公司十四个人,每月工资就要几千块。”   “你的汉卡呢?”说起“汉卡”陈小慧还以为学汉语的卡片。仔细了解过后,陈小慧无力羡慕。   上辈子叶烦没学计算机,毕业后进国企。这辈子的路跟上辈子完全不同也能让她走出康庄大道。   陈小慧服:“大哥都听说过你的汉卡,你别说还要赔本赚吆喝。”   汉卡的净利润完全能裹住员工工资、奖金以及年底分红。叶烦不买房买电脑买店面,就不需要用批发赚的钱填补公司。   叶烦手里有一万多,她要留一万过几天南下进深秋和初冬的衣服:“我没有那么多钱。”   陈小慧:“几百还是几千?”   “一千!”   陈小慧:“够了!”   叶烦不可思议:“你读研有补贴,上班有工资,又不用给家用,你的钱呢?”   “我的钱——”装修房子。陈小慧不敢说实话:“我的钱不够。这次真是明式家具。我告诉你,放几年能翻一番。现在只需要几十块钱。”   叶烦冷笑一声:“几十块钱买材料呢?”   “那个凳子是搭头。他其实想卖的是玉摆件。玉摆件买到手赚不了多少钱。”   叶烦叹了口气:“陈小慧,你知道现在玉籽什么价吗?还没金子贵。乾隆用的玉雕也到不了一千块。”   “玉料这么便宜?”陈小慧问:“金子没玉贵?”叶烦这是哪年老黄历啊。   幸好叶烦没有读心术,否则得问问她听谁说的玉比金贵。   “我们先去商店?”   陈小慧:“那钱——”   “先拿两百块钱。在这里等我。”   陈小慧嘟囔,“我也不进去。看见你婆婆就烦。”   叶烦回头瞪一眼她,她顿时不敢瞎嘀咕。   要说叶烦这么笃定是因为前几天孙来福休假,拎着一兜子水果来叶烦家,说给耿致勤买“三金”。   叶烦就说买个金戒指和金项链,金手镯就别买了,买玉镯吧。   耿致勤不乐意,叶烦故意说:“不喜欢手镯和项链啊?那就买个金戒指把。”   耿致勤顿时一副“你跟谁一家”的表情。于文桃考虑到常光荣答应的冰箱、电视机和洗衣机都送到了,也不好意思叫人家破费,就说买个金戒指。   孙来福赶紧表示有钱。   叶烦担心耿致勤不懂事,叫上卉卉跟他俩一起去。国营商店卖的水头极好的玉镯也没细细的小家子气的金手镯贵,她便做主买玉镯。   耿致勤嘀咕“容易碎”。叶烦问:“你敢戴出去?不怕流氓抢你的?”   原本想打圆场的孙来福也怕东西招来灾难,后来耿致勤要买银戒指留着上班戴他也没反对。   最后就是一个玉镯一个金链子加玉吊坠和一个银戒指。孙来福准备的钱剩四成。   叶烦发现这么便宜也买好几件,还给侄子侄女买几个玉佛和玉观音,没给他们买金链子,叫他们系红绳戴脖子上。   叶烦拿到钱就带陈小慧去她常去的国营商店。叶家没人嫁娶,陈小慧一门心思倒腾古玩,没想过给她爸妈买金银玉器,以至于她这几年没留意过金价和玉价。   营业员拿出一个吊坠几十块钱,拿出一个很好的镯子只需要一两百,比镂空的细金镯子还便宜,陈小慧跟孙猴子进了蟠桃园似的,哪个都想要。   营业员一脸警惕地盯着她,担心她上手抢。叶烦嫌她丢人,朝她脚上踩一下。陈小慧清醒过来,尴尬地笑笑:“这些太好看。”   营业员认识叶烦,知道她有钱,给她拿的都是最好的,闻言笑着解释:“这些都是我们镇店之宝。”   陈小慧问:“很贵吧?”   营业员:“最近涨了一点。玉料是以前买的,所以还没涨价。这批卖完店里的翡翠和玉都要涨价。”   陈小慧立刻恭维:“国营单位就是公道啊。”接着挑一个,挑两个,手腕上套满了,让叶烦给钱。   叶烦一一拽下来,只拿一个水头最好的镯子给营业员两百块钱,营业员拿一百多,小声提醒叶烦:“过段时间要翻一翻。”   陈小慧听见了,把叶烦的钱用的一干二净,又要叶烦回家拿钱。   叶烦皱眉:“你怎么跟过了今天没明天似的?”她俩究竟谁多活一辈子,谁了解后世市场啊。   陈小慧:“你能赚钱啥时候买都行。可我没啥钱,一想到现在不买以后买就亏得慌。”   叶烦:“我的钱买的东西是我的,我不心疼——”   “我替你心疼。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陈小慧又催她赶紧拿钱。   叶烦叹气:“看来我要搞个保险柜。”   陈小慧:“放你床头柜花瓶里啊。”   叶烦心说,您可真会安排。   虽说现在买赚便宜,叶烦依然留一百多块钱以备不时之需。   俩人再次回来,陈小慧把叶烦买的东西放罗汉床上挨个欣赏。叶烦见她真喜欢:“挑一个送你。”   陈小慧摇头:“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行。我一会回家拿钱,你找你婆婆拿钱,咱们再去一趟。”   “你疯了?!”叶烦震惊,“就不怕被流氓看见,半夜摸进来?”   陈小慧:“现在严打,流氓不敢盯上国营商店。我刚才看过,周围没有可疑人。再说了,他们那么大胆何必抢柜台,东西到手又不好变现。   合着你还知道不好变现。叶烦提醒她:“你一屋子宝贝也有可能破产。”   “我,我找妈借点钱,不动爸的钱,破不了。”陈小慧道。   叶烦心说,难得啊,竟然敢找陶春兰要钱。   “下午再去吧?”叶烦道。   陈小慧:“那我下午来找你。”   “等着你买玉摆件的呢?”叶烦提醒她。   陈小慧摆手:“晾他几天。不是你说的吗,现在是买家市场。”说完就挎包回家。   叶烦家确实没有多少藏东西的地方,只能用干净的细棉布把东西包起来塞书桌花瓶里。   于文桃进来正好看到她往里头塞东西:“陈小慧叫你买的吧?”   叶烦:“也是我自己想买。”   于文桃不信:“你想买也不会买回来又去。她真是看到好的就得吃到撑。你家也没这种人啊?”   叶烦:“你家也没小勤这样的啊。你兄弟姊妹找对象哪个不是睁大眼睛恐怕被骗。”   于文桃叹气,无力地说:“对,还不如陈小慧。她瞎折腾也没便宜外人。小勤——居然真想过沾上刘家人。”   叶烦:“售货员跟我说玉要涨价,你看是不是买几件留你养老?”   于文桃以前腰里有几万块钱,又跟杨孟夏说过,借给她的钱不要了,身后事交给老大一家,所以她心不慌。   现在钱少了一大半,过几天还要给不省事的闺女办婚事,还得花一笔,她想想就心疼。   “下午跟你去看看吧。”于文桃不放心地问:“人家不是为了卖东西哄你吧?”   叶烦摇头:“售货员说她这几个月的工资都砸进去了。再说,国营商店营业员不敢扒瞎。”   不过叶烦也担心遭贼惦记,下午又去一趟叶烦就命令陈小慧一周内不许靠近商店。   陈小慧上辈子这个时候都不知金和玉的价格,自然不敢自以为是。再说了,叶烦虽然过于小心,可小心驶得万年船。   叶烦上辈子能干那么大,陈小慧相信只有运气和聪明没用,肯定少不了谨慎谋划。   九月下旬,陈小慧又来找叶烦,告诉她自己没去,但是叫嫂子去商店问问,有的商店确实涨价了。嫂子给靓靓买几件玉饰当嫁妆。   叶烦头疼,她可真是怕吃亏:“那个要卖玉摆件的涨价了吗?”   陈小慧点头:“说市面上的玉涨了他也得涨。我说买不起。凳子拿下了,比之前谈的多十块钱。”   叶烦:“玉雕不是名家工艺吧?”   陈小慧:“太精美,肯定是近代的。古代皇家工艺也有点钝。不过他家还有别的,感觉像是在旧货市场淘的。咱俩啥时候去旧货市场看看?”   叶烦:“你找卉卉去吧。我给卉卉两百块钱,五十块钱以上的不许买。”   “你是越有钱越会过。”陈小慧这样说,叶烦就卖个耳朵给她。   陈小慧见她跟滚刀肉似的就去二宝房里找耿卉卉,跟她商量周末去旧货市场。   二宝也想长长见识,周末跟她俩一起去。   陈小慧跟老师下几次大墓,见过很多好东西,到了旧货市场看到熟悉的东西瞧不上,人家要十块她给一块,旧货市场的人差点联合起来把她撵出去。   不过也确实有人等钱用,也有人认为赚点钱就可以卖,所以也叫她淘到许多好东西。   耿卉卉和二宝把叶烦的钱买的东西给她,就表示以后再也不跟陈小慧去旧货市场。   叶烦把东西扔放原房主瓷器的柜子里。   耿卉卉问:“扔那里面干嘛?”   叶烦:“那些东西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看见了不舒服。不如在旧货商店买的干净,都是正规渠道上来的。”   旧货市场鱼龙混杂,几乎有一大半私营业主,东西来历确实说不好。   耿卉卉:“看来不如买新的。”   叶烦:“让我自己选,我还是选新的。字画瓷器这些不值钱,就买黄金。常人说,乱世黄金,可盛世黄金也比古玩好变现。真金白银做不了假谁都敢入。古玩想变现只能找懂行且有钱的。”   耿卉卉想想如果她有一个玉手镯和一个黄金手镯,急等着用钱的时候玉手镯只能卖给懂行的,黄金张大爷李大妈就敢买。   二宝:“妈妈,你有没有提醒过小慧姨啊。”   叶烦道:“多年以前她要收家具,我就跟她说过这行水深。可能以前的生活环境导致她心里不踏实,所以一有钱就想换成东西,东西看着实在能令人安心。”   二宝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她自己还有个小金库,无法理解妈妈说的“不踏实”是什么感觉,就转移话题:“妈妈,小姑结婚在哪儿办啊?”   叶烦:“跟孙家一起在饭店办。礼金各收各的,费用一家付一半。常光荣订好了。”   “那小姑的婚纱呢?”   叶烦道:“你奶奶觉着结婚穿白的晦气,你小姑要穿,你奶叫她把钱拿出来。”   说起这事叶烦就想笑。   耿致勤给她妈五百块钱,前几天孙来福过来吃饭,于文桃把钱给孙来福,说留他们租婚纱西服加拍照。   孙来福走后,耿致勤直呼她妈倒贴。   于文桃指着她的鼻子说:“孙来福要是我儿子,你是市长的闺女我都不要!” 第130章 终于结婚   耿致勤嗤笑:“人家市长的闺女也不可能嫁给你儿子。”   于文桃被噎的有口难言。   叶烦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说错了。”   耿致勤只顾得跟她妈理论, 没注意到她嫂子,以至于没听懂:“错了?”   叶烦:“首都市市长的闺女来福暂时高攀不起, 但津市或者杭城市长的闺女,还真不一定。”   “嫂子说什么呢?”耿致勤一脸无语。   叶烦确定她到今天为止还认为嫁孙来福委屈了。难道之前没解释清楚?要是有这层原因,那她得说说:“你和来福的事是常光荣主动提的,但你不要认为谁先提这事谁就上赶着巴结另一方。”   耿致勤张张口,又叹了一口气,一副“我真不想理你”的样子,无奈地说:“嫂子,孙来福不是常来福。”   这话的意思还是觉得她下嫁?所以一直心不甘情不愿的不止是因为孙来福这个对象不是她自己谈的。   三十多岁了竟然这么看不透!叶烦真没想到, 便不再客气:“他是常光荣的亲弟弟,父母健在, 父亲还没退休,本人是硕士, 还有老医生亲自带他, 相亲对象最低也是市委书记的女儿, 轮不到你!”   这一天正好周六晚上, 耿卉卉也在家, 她忍不住惊呼:“不是吧?”   叶烦瞥一眼满脸狐疑的小姑子:“看来你真不了解相亲市场。大宝, 森森,过来听着!”   兄弟俩拽着二宝到屋里认真聆听。   叶烦:“长相或身高不稀缺,但长相和身高放一起稀缺。有长相有身高有学历且有能力的人万里挑一。我的十几个员工都没有这么齐全的。脾气不错, 家世清白,本人没有不良嗜好, 还有个有钱有势的姐夫, 兄弟姐妹都老实不惹事,这种人十万里挑一!”   耿卉卉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   叶烦道:“卉卉, 你大学和研究生同学没有五六十也有二三十吧?你想想有这么齐全的吗。”   耿卉卉仔细想想,有的有身高没长相,有的有长相又没有常光荣那样的姐夫。有几个长相身高过得去,但很清高,耿卉卉都懒得跟他们搭腔。   耿卉卉又想想高中同学,有长相好学习好的,但大少爷脾气。家世不如小婶和小叔,比大宝脾气还大。   耿卉卉摇了摇头:“孙来福简直没缺点。”   叶烦:“不,他还没出师,父母是农村人没有退休金,他本人没房子,大哥和姐姐也需要他照顾一二,这些都算缺点。过两年他大哥和大姐在首都安家,他工资待遇上去,也有自己的房子,人也不是毛头小子,成熟稳重,首都市长的女儿看上他,市长看在常家的面上也会同意这门婚事。”   “嫂子,您越说越夸张。”耿致勤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很虚。   叶烦听出她话里的迟疑,不如刚才嘲讽她妈那么坚决,不禁冷笑一声:“夸张?今天你跟孙来福分手,明天我就给程振华打电话,把他介绍给市领导的女儿,人家还会感谢我和程振华!”   耿卉卉不禁问:“小婶,真的吗?”   叶烦点头:“以后谁给你介绍对象,说是哪个教授的儿子,你也不要认为自己配不上。”   耿卉卉虽然暂时没打算谈对象,也想知道自己行情好不好:“小婶,再说说。”   叶烦:“教授的儿子也行,但必须跟你学历相当,有自己的房子,长相身高脾气都不错。”   耿致勤不禁问:“像你说的这种干嘛不找市长的女儿找卉卉?”   叶烦:“你以为她不如市长的女儿?书记见到你二哥客客气气,市长在书记面前得客客气气。”   耿卉卉忙问:“我那个爹这么厉害啊?”   “你爸说他是钳工你真当他是钳工?”叶烦白了她一眼,“说不定你学校校长见着他都不敢喊老耿。耿致勤,你爸呢?”   耿致勤无法回答。   于文桃也没想到快结婚了她还嫌弃孙来福出身,没好气道:“不跟你三哥三嫂住一起,你只有一个唱戏的妈。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咱家大千金是卉卉,小千金是二宝!”   叶烦:“小勤,别嫌我说话难听,跟我们分开常光荣看不上你。别认为你学历高。但你年龄大。人家没打算丁克,找对象会把生儿育女考虑进去,再过两年你是高龄产妇,一不小心一尸两命,很多家庭都赌不起。”   这一点卉卉赞同:“小姑,我比你小十岁,你是孙来福,找个比你大四岁的还是找比你小六岁的?”   耿致勤犹豫片刻:“……只想找年龄小的也太庸俗了吧。”   叶烦:“你不庸俗干嘛不找个其貌不扬的?”   “我——”耿致勤无法反驳。   叶烦:“比你小的人家又不是高攀不起。配得上干嘛不找?耿致勤,我警告你,因为你的问题离婚,我们会帮孙来福找下家,至于你,好自为之!”   耿致勤看她妈,于文桃没等她开口:“我跟你嫂子说过,你对不起人家,我们就负责帮人家找个好的!”   “你——不可理喻!”耿致勤气得出去,晚饭也没吃。   卉卉要去后面看看她被于文桃拦住:“都是我惯的,不知天高地厚!”   翌日耿致勤回到前院吃饭也没人理她。   过两日孙来福休假,耿致勤请假,两人试了婚纱和西装回叶烦家吃午饭,耿致勤话不多,看起来心情一般,也没敢当着嫂子和她妈的面给孙来福甩脸子。   耿致勤去厨房刷锅洗碗,于文桃交代孙来福,“以后小勤欺负你尽管告诉我,我收拾她。别惯她,她被我跟她爸惯坏了。”   叶烦家房子小,在正房稍微大点声在厨房听得一清二楚。耿致勤确定她妈不是吓唬她,终于消停。   至于会不会故态复萌,叶烦不清楚,反正她把话撂下,耿致勤再作,别想进她家门。于文桃也赞同。   —   话说回来,给孙来福钱的时候二宝在外面,二宝不清楚钱的事:“婚纱钱不该来福出吗?”   叶烦:“你小姑是这样想的。你奶奶嫌你小姑不知足,让你小姑掏钱又怕她到时候不掏,所以叫她把钱拿出来,你奶奶把钱给来福。”   二宝道:“以来福的脾气会还给小姑。”   叶烦:“那就是他俩的事。来福知道不是你奶奶这个丈母娘撺掇的就行。”   二宝啧一声:“头一回见丈母娘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   于文桃从外面进来:“还不是你姑不懂事,我不想帮她收拾烂摊子。”   二宝抱住她:“奶奶不气,不气。小姑不懂事,我们懂事。”   于文桃:“你小姑像你这么大也懂事。也不知怎么了,偷偷谈一次对象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叶烦:“可别说刘宁把她带坏了。刘宁自打知道他父母什么德行,人家找对象就擦亮眼。”   刘宁的事二宝清楚:“奶奶,小明说刘宁的媳妇很厉害,其实人家俩感情很好。我见过好几次,人家俩一起吃饭。刘宁有几次跟她媳妇一起碰到我还不好意思呢。”   叶烦:“刘宁媳妇也是你学校老师?”   二宝点头:“初中老师,学校好像不放心她带高中。可能她母校是普通大学,学校担心高中家长知道了闹吧。对了,还是他媳妇追的他。其实我们学校有好几个女老师追刘宁。同学还说刘宁眼瞎找个农村的。我要是不知道刘宁姐姐跟王爱荷一个德行也会这样认为。”   叶烦拉过二宝:“别缠你奶奶。”   二宝:“奶奶,小姑那天被你和妈妈臭骂一顿,肯定不敢再小瞧来福。”   叶烦看到耿卉卉突然想起一件事:“卉卉,你师妹现在在哪个学校代课?”   耿卉卉:“把她介绍给宏伟表叔啊?不行,一个在西城一个在东城不合适。我问过她她也觉着可惜。明儿回学校我问问其他人吧。宏伟表叔是不是才二十四?”   叶烦点头。   “那还好。今年毕业的师妹几乎都是二十二三岁。明年毕业的师妹今年也有二十一二岁。”耿卉卉道,“年龄相仿,明年见也行。”   叶烦:“你早点问问。愿意见见就叫她和你给你小姑当伴娘,叫磊磊和宏伟给来福当伴郎。”   耿卉卉连忙说:“不能叫磊磊过去。万一师妹没看上宏伟表叔看上磊磊多尴尬啊。”   二宝:“妈妈,让哥哥当伴郎啊。”   叶烦笑着点头:“也行。你哥穿上大人的西装一看就是半大小子高中生,人家瞧不上他。”   于文桃叫叶烦写喜帖,改天她和叶烦一起送过去,正好趁机让叶烦认认人。   叶烦把大宝叫进来写喜帖。   大宝一边写一边嘀咕:“小姑结婚真麻烦。二宝,以后不许像小姑这样。”   二宝:“我又不是小姑脑子里净是风花雪月,想找个琼瑶剧里的男主角。”   叶烦愣了一下:“二宝,你说什么?”   二宝被问蒙了,回想一番,二宝恍然大悟:“妈妈,小姑不是很想嫁给来福除了以前认为来福配不上她,肯定还觉着人家不浪漫。”   于文桃:“浪漫能当饭吃?我年轻的时候天天都有人请我看电影。我要是嫁了,你小舅爷现在还打光棍呢。”   “小姑以前就爱写东西,好像还给出版社投过稿,很有想法的。何况小姑还没吃过苦受过罪。”二宝道,“像我从小跟哥哥一起摆摊卖对联,最清楚爱情不重要。”   叶烦摸摸女儿的小脑袋:“你可以追求爱情,妈妈给你兜底。”   二宝摇头:“只有爱情我才不嫁。妈妈养我可以,不可以用咱家的钱养别人。”   耿卉卉跟着点头。   叶烦:“你俩要是这样,将来也不好找对象。人无完人啊。”   二宝道:“我会衡量,不会学小姑。”   耿卉卉道:“小叔可能担心我早恋,早就提醒过我,不要看人家说什么,要看人家做什么。好像是这个意思。过去很多年我也记不清。”   叶烦看向儿子和侄子。   大宝:“你想当婆婆至少要等十四年。因为我打算十三年后三十岁再找。”   叶烦心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你打算好了也没用。   “多话!赶紧写请柬。”   翌日上午,叶烦跟婆婆乘公交车满城送请柬。虽说满城,其实只有十来家。第二天上午,叶烦又随她去于家村。   耿致勤发出去的请柬跟叶烦发出去的合在一起,叶烦算算人数,整条胡同就收了左右邻居和张家的份子钱。韩大伟问耿致勤什么时候结婚,叶烦都没说具体时间。   韩大伟看她这样便明白叶烦不打算请他。其实他也猜到,毕竟要结婚的人是她小姑子,不是她儿女。   于家村除了两个舅舅两家,每个堂舅家就只给一张请帖。没请于文桃的表姐妹和堂姐妹。于文桃不打算跟她们来往。   叶烦把大概人数统计出来交给常光荣。常光荣算算他订的酒席发现多了两桌。常光荣便问叶烦:“如果还剩两桌,就把我的发小朋友和跟你批发的人叫过来?”   叶烦:“我没算小孩,星期天小孩不上课肯定想去。万一人多了就把二宝、卉卉、磊磊和森森撵回家。”   常光荣闻言就说:“那算了。喜事叫别人来吃饭,不收份子钱人家也得硬塞。吃不完我们打包,别让人破费。”   不出所料,十月五号那日张小明的继女想去,隔壁邻居家的几个孩子也想去。隔壁邻居大爷的儿媳妇不叫小孩去。叶烦出来说:“去吧。没座位就坐你怀里。”   大宝指着小豆丁:“叫他坐你怀里。”   邻居大爷的儿媳妇也希望孩子吃顿好的,闻言就带上孩子。   常光荣找人弄了一辆车,亲自当司机来叶烦家接耿致勤。耿卉卉看见车就跑回正房在她姑耳边埋汰:“嫁给别人你得坐自行车。”不待她姑开口:“我知道您清高,宁愿坐在自行车也不坐吉普车。在我看来你就是既要这个又要那个,还不敢争取。”   耿致勤瞪她:“说完了?”   耿卉卉点头:“不过还是要说恭喜,恭喜奶奶不用为你费心劳神。”   耿致勤气哭了。   李大妈等人进来看热闹,见状就劝她,大喜事不兴哭。   耿卉卉撇嘴笑笑“深藏功与名”。   十一放假前,耿卉卉又给她已经毕业的师妹打个电话,问她要不要当伴娘。她的学校好,她想调到于宏伟所在的初中附近高中都不需要托关系走后门。   于宏伟那边有个高中跟她师妹所在高中实力相当,师妹认为太折腾不值得,又想见见于宏伟长什么样就要当伴娘。   耿卉卉又找个调到东城的师妹。   叶烦听说这事数落她胡闹,也不怕俩姑娘在婚宴上撕起来。   耿卉卉就是故意的。   于文桃最近虽说不管不问,可她神色很疲惫。现在胡同口有个卖早餐的,于文桃不用走很远买早餐,二宝就可以去,她应该轻松才是。   耿卉卉一想家里只有一个闹心的,就心疼她奶烦她小姑。   然而俩伴娘到饭店都看上了耿磊磊。趁着耿卉卉落单,俩人先后找耿卉卉问耿磊磊是不是她家亲戚。   耿卉卉估计一下俩人条件,很是抱歉地说:“不行!他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俩师妹都不死心地问:“比如?”   耿卉卉:“大学教授的女儿或者师长的女儿,或者咱们市市长女儿。”   俩师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能考上大学全靠自己争气,除了学历自身条件不突出。此时此刻耿卉卉才明白她婶为何认为她的条件可以跟市长的儿子相亲。她的综合条件确实比俩师妹高一大截。   可是俩师妹没死心,找机会跟耿磊磊搭话。耿磊磊又不像耿森森圆滑,用耿森森的话说他哥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书呆子。   俩人媚眼抛给瞎子看。   耿卉卉看到这一幕幕也意识到以前师妹为什么对孙来福不动心,因为孙来福是外地人,跟她姑一样没瞧上孙来福。   耿卉卉想到这里朝她小姑看去,见她小姑笑得不勉强,还频频往师妹那边看,像防着人家,立刻向她婶报告:“你把她骂醒了。”   叶烦:“是终于意识到她是老姑娘,跟你师妹比没多少优势。”   耿卉卉:“我跟你一起吃饭吧?”   叶烦点头。   耿卉卉把她的餐具拿过来。孙来福和耿致勤来敬酒,耿卉卉故意问:“我还没喝呢。我也是客人,瞧不上我啊?”   孙来福想打圆场,看到耿卉卉直勾勾盯着耿致勤顿时不敢掺和。耿致勤瞪着眼睛问:“故意给我添堵?我以前白疼你!”   耿卉卉:“我不是为你好?小姑,你这样想可不行。”   耿致勤气得拉住孙来福去下一桌。   耿卉卉嘀咕:“当自己是小孩子呢。”   叶烦提醒:“差不多行了。”   喜宴结束,耿致勤回到新房就哭,不敢说她以前瞧不上孙来福惹的全家心烦,孙来福问她怎么了。她就说被耿卉卉气的。   婚后第二天两人去了常家,因为孙来福的父母在常光荣家。第三天来叶烦家吃过午饭耿致勤就要走。孙来福不好意思。   叶烦故意说小勤想跟他独处。孙来福便和耿致勤回去。   俩人走远于文桃才说:“还生咱们的气。”   叶烦:“刚开始单过想吃什么买什么,舒服又自由肯定觉得小家好。月底工资没了,她就老实了。”   叶烦家叶烦买馒头包子偶尔还出钱买早餐,米面煤球也是她找张小明开车拉。日用品也是她买。就这每月给婆婆五十块钱。   耿致勤嫁出去什么都要买,头一个月要置办各种东西,两个月工资都裹不住。   于文桃:“要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呢?”   叶烦:“你不能问问你女婿哪天休假过来吃饭?你女婿过来会不叫你闺女?”   果不其然,十一月中旬孙来福赶上周末休假,他过来耿致勤也来了。   耿卉卉知道她奶放心不下小姑,希望她姑常回来,这次没有故意气她。她小姑在正房,她就去厨房帮忙做饭,她小姑去厨房刷锅,她就去二宝房里。   二宝问:“你和小姑还不说话啊?”   “她不搭理我啊。”耿卉卉道,“我那样做也是因为她拧巴,不希望她一直拧巴下去。这么不识好歹我也不想理她。要知道她以前跟我说的话都被我告诉奶奶和小婶,她能跟我断往。”   二宝:“我跟你说的话你会告诉我妈吗?”   “你有秘密吗?”   二宝没秘密,也没有什么事不能让她妈知道,便转移话题:“你给宏伟叔介绍的对象呢?”   “我不想聊这事。”卉卉提起这事就烦,亏得她还偷偷跟舅奶奶提过一嘴。幸好没告诉于宏伟,不然多尴尬啊。   二宝:“给宏伟叔找个在银行上班的。给他找个护士也行。她们中专毕业不如小姑和你师妹学历高就心高气傲。”   “我师妹也有接地气的。”耿卉卉一边说一边去正房,到屋里就问:“来福姑父,你单位有没有二十出头没对象的护士啊?”   耿致勤在厨房听见就问她妈:“你孙女又想干嘛?”   “又不可能给来福纳小。”于文桃烦她的口气说话也不好听。而她话音落下,孙来福就问:“有事吧?”   耿卉卉点头:“给宏伟叔找个对象啊。”   “宏伟表弟吗?”   耿卉卉:“对,给你当伴郎的那个。”   “他在东城离医院远,不合适。”孙来福道。   耿卉卉忘了这一点:“对啊。”忽然想到一个人:“三婶!”   叶烦头疼:“你小点声。”   “三叔的舅舅——”   叶烦打算:“也是你爸的舅舅。”   “忘了,忘了,舅爷太多。”耿卉卉道,“舅爷爷不是在东城吗?离宏伟叔学校不远吧?你让舅奶奶给问问啊。”   叶烦看看天色,离天黑还早:“跟我去你舅奶奶家?”   耿卉卉找围巾和帽子。   二宝跑出来:“还有我!”   叶烦:“耿大宝,出来陪妹妹玩儿。”   二宝拽着叶烦的胳膊不松手:“我想跟妈妈玩。”   “不想跟你玩!”叶烦拿掉她的手,大宝把二宝拽去正房,指着妹妹,“老老实实待着。”   二宝嘀咕:“妈妈偏心眼不疼我。”   大宝:“二宝,你今年十四岁,不是四岁,这种抱怨没用。”   卉卉到门口冲二宝挥挥手,二宝气得扬起巴掌要打隔空给她一下。耿卉卉拽着她婶就跑。到公交站牌,耿卉卉问:“小婶,小姑要是一直不原谅我呢?”   叶烦:“不用强求。你奶奶小时候跟她亲妹妹比你跟你姑亲,现在不还是老死不相往来?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亲人也要讲缘分。”   “就像我们跟我姥姥姥爷?”   叶烦点头:“人的思想会随着交际工作生活改变,今年没发生冲突不等于过几年不会。如果磊磊没被你大爷有意锻炼一段时间,他和森森亲哥俩也会话不投机半句多。”   “以后会变好吗?”   叶烦:“有可能!时间能冲淡一切。”   “那我就放心了。不然奶奶夹在中间多为难。”耿卉卉最近经常反思,她姑结婚那天她是不是不该故意添堵。   叶烦道:“你姑的事你少管。你没看到今天我就没问你姑和来福有没有吵架,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耿卉卉仔细想想,她姑和姑父过来她婶客客气气的,就像对待于家小舅爷:“我要跟你学。”   叶烦:“不用特意学。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觉着自己懂得多什么都能管,过几年你大了就知道,劝过提醒过,她还一条路走到黑,那就祝她如愿以偿。” 第131章 概不赊账   叶烦和卉卉乘坐最后一班车回到家, 于文桃已经做好晚饭。她俩进来,于文桃就叫几个孙子孙女洗手。   叶烦往左右看看, 问:“小勤回去了?”   于文桃端着馒头从厨房出来:“早走了!”   叶烦:“你看她跟来福感情咋样?”   “我——”于文桃琢磨琢磨该怎么说,“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感觉他俩关系挺好,就在我们面前装呢。”   耿卉卉拿着筷子出来:“谁啊?小姑吗?装啥?”   “咱们都说来福好,她觉着一般般。”于文桃冲叶烦抬抬下巴,“你婶直接说她配不上来福,她不敢再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想跟来福好好处又怕咱们看见笑话她, 就装得跟以前一样对人家不冷不淡。”   耿卉卉无语。   大宝直摇头:“小姑真拧巴。”   叶烦皱眉:“我们都盼着她好,笑话她什么?以前她和刘宁分手, 咱们也没笑话她啊。跟谁学的臭毛病?”   于文桃:“以前她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又没别的事,她有这个毛病你也不知道。”   耿卉卉完全赞同:“小婶, 小姑能大大方方的, 跟刘宁谈的时候也不至于偷偷摸摸。”   大宝:“妈, 偷偷摸摸半年啊。要不是奶奶撞到不定瞒多久。”   二宝给她妈一半馒头:“我们不管她, 吃饭。”   叶烦也不想管, 一边吃饭一边跟婆婆说东城大舅妈闲着没事愿意帮于宏伟找对象。   于文桃颇担心:“你大舅妈认识的人都不一般啊。”   叶烦:“大舅的同事不一般, 她的同事都是普通人。”   “你小舅身体咋样?”   叶烦闻言想笑:“耿致晔之前每次去看望他小舅都说最后一年。没人给小舅添堵,快十年了还跟以前差不多。照这样下去,说不定大舅、大舅妈和小舅妈都活不过他。”   耿卉卉有话说:“他拄着拐杖送我们出来, 晃晃悠悠颤颤巍巍,我都担心他摔着。小舅奶奶说他就那样, 手抽筋。”   叶烦:“那叫帕金森。”   “一个意思。”耿卉卉道, “奶奶,你提醒于宏伟, 最近别瞎处对象。要是人家女方去学校打听,好家伙,吃着碗里还惦记锅里,人家得骂大舅奶奶不地道。”   于文桃:“他爸说宏伟刚到新学校忙着向同事请怎么代课,没空找对象。再说了,能在城里代课的老师十有八九是城里人,看不上农村的。”   于小舅在城里有店面,耿卉卉想到这一点:“小舅爷现在算半个城里人吧?”   于文桃:“城里人跟我一样有退休金,你小舅爷天天出去卖菜,凭这个差距人家也觉着不般配。”   耿卉卉宽慰她:“也有不在意出身的。”   于文桃点头:“有是有,这样的姑娘不多,宏伟不一定能碰到。”   耿卉卉想到她身边那些同学校友,有几个不在乎,但有一半跟她小姑一个德行,不是真不在乎,而是一时的“有情饮水饱”。   耿卉卉不禁说:“真难啊。”   叶烦:“你明后年自己找或者叫你爸妈介绍,再过几年大了,年龄上的优势会变成劣势。”   “可以不找吗?”   叶烦点头:“像陈小慧一样年年被亲戚朋友问候,受得了就行,受不了就早点找。”   耿卉卉想说她家没多少亲戚,突然想到以后有同事和领导。天下领导都一样,奶奶的领导帮奶奶介绍对象,她的领导肯定也会帮她介绍。她一个不见领导一定认为她不给面子,或者她这个人奇奇怪怪,对她印象不好。   要是见,隔三差五见一回,还不如找个对象一劳永逸。   耿卉卉怎么想都觉着找对象合算,不合适大不了分手,又没有法律规定出谈恋爱就得结婚。   耿卉卉:“我还没谈过对象,试试也没啥。”   叶烦点头:“试试没什么。多试几次也行。你给你挑的衣服也不是次次都合身。”   耿卉卉闻言放心地笑了:“对啊。我才二十二,一年试一个,试三次才二十五,二十五又不老。”   叶烦:“你能这样想我们就放心了。” --奇@ 书#网¥ q i & &s h u & # 9 9 &. c o m--   耿卉卉:“放心吧,有小姑这个前车之鉴呢。”   叶烦给二宝夹一筷子白菜叶。   二宝嘀咕:“我不挑食。”   叶烦:“你倒是吃啊。”   二宝不想满嘴白菜味儿,不敢嘴硬,乖乖吃下白菜就给她哥使眼色。大宝无奈地给她夹几块鸡蛋和许多肉丝。   饭后,耿卉卉跟堂兄弟去后面睡。原本大宝叫耿森森跟他住,耿森森嫌大宝睡得早——九点就睡着,便决定跟他哥到他爸妈床上挤一挤。   翌日清晨,于文桃跟往常一样早起,家里家外收拾好,出去跟人聊会天就回屋用电饭锅煮白粥,然后热几个包子。   大宝二宝都起了,于文桃给钱叫他俩买早餐。   二宝要油条、焦圈和茶叶蛋,大宝要胡辣汤和豆腐脑。韩大伟问他喝不喝豆浆,大宝犹豫片刻,回家把他爸的茶杯找出来,灌一碗豆浆。饭后大宝到学校找上发小,豆浆塞给他就去上课。   从岛上来的少年以为里头是麦乳精,想说他现在不爱喝麦乳精。打开看到咸豆浆,发小又惊又喜——北方居然有咸豆浆。   北方没有咸豆浆,至少大学食堂没有。这个咸豆浆是大宝询问他妈之后自己调的。豆浆里还放了一点油条丝。岛上的少年吃了早饭依然忍不住喝的干干净净,下了课就找大宝问他在哪儿买的。   大宝:“耿记生产,别无分号。”   “难怪呢。”同学不舍地把杯子还给他,“你家离学校这么近干嘛住校?”   大宝挑眉:“回家住然后回回早上给你带咸豆浆?我家也不可能天天做咸豆浆。你想喝找食堂阿姨啊。”   “食堂阿姨搭理我?”   食堂的大爷大妈很忙,没空理他。大宝道:“试试呗。”   翌日清晨,俩早睡早起的一起去食堂,因为去得早食堂没几个人,大宝要酱油、醋和咸菜,人家也没闲他烦。大宝又买两根油条,扯成小块扔豆浆里面:“试试。”   他发小喝一口:“差得远。不过能凑合。”   俩人快吃好了,大宝的同学才出现,看到俩人碗里的东西很稀奇:“这是什么?我怎么没看到。”   大宝:“自制咸豆浆。”   同学的鸡皮疙瘩瞬间出来,就像同时遇到榴莲、香菜、臭豆腐和鱼腥草,看到了切开的皮蛋。   大宝乐了:“你有没有喝过胡辣汤和豆腐脑两掺?”   “食堂有这个?”   食堂有胡辣汤、豆浆,没有豆腐脑。   大宝的发小问:“你喝过?”   “想喝?”   同学想喝,发小想试试。   大宝见他俩都点头:“那明天六点半起,七点出发,带你们吃我认为最好吃的早餐。”   翌日早上七点,晨露尚未散去,太阳羞答答的不舍得出来,三个大学生跑步出校门,谨慎越过马路,继续跑步前行。   七点二十,三人到早餐摊。   韩大伟震惊:“大宝?你逃课?”   “还没上课逃什么课。有没有白糖?”   韩大伟只有一种粥,担心有的客人不喜欢就准备一盒白糖,客人嫌寡淡他就加一点。因为都是熟客,大家也不好意思加很多,所以加了白糖,韩大伟的粥也不至于亏本。   韩大伟把糖给他。大宝接过豆腐脑就加一点白糖给发小。   同学皱眉:“豆腐脑里加白糖什么味啊?”   大宝把两掺给他:“人家还想问这什么味呢。”随后大宝拿几个包子、油条和茶叶蛋就叫韩大伟算账。   同学和发小同时起来付钱。   大宝:“第一顿算我的。以后出来吃各付各的。”   韩大伟接过大宝的钱:“你们是大宝的同学吧?这顿就叫大宝请,就算是,尽地主之谊。”   大宝指着胡同:“我家就在那边。咱们快吃,一会儿我妹出来上学看到我们又得告诉我妈,说我不好好上课往外跑。”   韩大伟:“我还想问,你咋出来的?”   “学校又不是封闭式管理。除了晚上有人查寝,白天想去哪儿去哪儿。”大宝警告他:“不许告诉我妈。不然以后没人来你这里吃饭。”   韩大伟心说,你说了没用啊。不过看到大宝饭后乖乖往学校方向去,他也没特意告诉叶烦。   这年头虽然有迪厅、电影院等娱乐场所,但都在市区,而且学生不敢去,所以大宝的同学们晚上看书累了就睡觉。   一觉自然醒,想睡回笼觉也睡不着,不知道谁提议出去吃早餐。   有人嫌冷,几个室友一起拽他,然后去大宝家胡同口吃早餐。连着几次大宝都在,发小问大宝:“要不明天你回家吃吧?”   大宝指着给他们送包子的韩大伟:“你猜他为什么不叫我回家吃?”   韩大伟:“因为你家天天早上买着吃。”   大宝拍拍发小的肩膀:“你眼里勤劳持家的叶会计就这么懒啊。我要是回家,还得我买好端到她嘴边。”   回去的路上一个同学数钱:“以后不能出来吃。老韩的东西好吃,每次都想多吃点,这个月要花冒。”   大宝看发小:你呢?   六年前岛上渔民手里就有点钱。大学不收学费,六年间一年攒一百也供得起一个大学生。发小点头表示他有钱。   大宝:“想不想赚钱?周日出去。”   爱吃的同学问:“当家教?”   大宝嫌弃:“暑假陪我妹上一个月鸟语,我可不想当家教。我妈是干批发生意的,我们找她拿磁带,去公园门口卖?”   同学:“摆摊啊?”   大宝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嫌弃:“人家摆摊是投机倒把,我们叫勤工俭学。”   发小笑了,大宝还是他以前认识的大宝,歪理一套接一套。   同学:“会不会被学校发现?”   大宝也怕被叫到老师办公室:“我们一个月出去一两次不会那么巧被老师撞到。”   四人相视一眼,决定——干!   周六下午,大宝把大家下个月生活费收上来,一一写在本子上,到家就找他妈批发磁带,还要最流行的磁带。   叶烦打开库房让他挑挑拣拣:“你要不是我亲儿子——”   “不是你亲儿子也不敢这么挑啊。”大宝道,“妈,我不光是为了赚钱。我同学都跟磊磊哥有点像,不食人间烟火。我带他们出去尝尝酸甜苦辣,他们才能更珍惜校园生活。”   叶烦嘲讽:“你还怪好的。”   大宝:“我一向很讲义气,这一点像你,您忘了?”   叶烦不想跟他废话:“挑好了吗?”   大宝算算账:“还差一点。”   “中午不吃饭了吗?怎么过去?”   大宝恍然大悟,赶紧拎着蛇皮袋出来,再挑下去就没钱吃饭和坐公交车了。   翌日清晨,大宝拎着蛇皮袋在韩大伟摊位上吃早餐边等同学过来。大宝发小走到跟前就问:“你家周末早上也不做啊?”   大宝:“白粥、素包子和水煮蛋。”   发小同情他:“叶会计以前不是很会做吃的?我妈都说她不嫌麻烦,一大早做海鲜面,又是鸡蛋煎饼。怎么你们大了,她反而不做了?”   大宝道:“就是我们大了,吃的好坏都不影响长个,所以就不做了。”指着蛇皮袋,“我昨晚找人问过,我们直奔王府井。”   五人抵达商业街角,大宝把里面的牌子拿出来放到发小跟前,他去对面。大宝的三个同学见状要踹他。   大宝指着自己的衣服鞋子小声说:“我说勤工俭学也没人信啊。”   几个同学看到大宝的衣服有型,鞋子好看不是没羡慕过。有次一个同学衣服没干,大宝把他的羽绒服借给同学,他们便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愧。   现在看习惯了,几个同学嫌弃地摆手让他滚远点。   发小拿起牌子无奈又想笑:“第一次发现我这一身还能这么用。”   四个人一看气质就是学生,这一点社会闲散人员装也装不像,所以有钱买磁带的人都停下,一看都是正版,便痛痛快快给钱。   大宝在对边盯着可疑人员。没想到真被他发现一个,大宝过去拍拍他的肩:“哥们儿,看什么呢?想要磁带还是想要卖磁带的钱?”   社会青年瞪他:“滚远点!”   大宝:“知道我爸是谁吗?”   “你爸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大宝点头:“县官不如现管,你当然不怕。我爸是派出所所长,离这边不远,要不过去坐坐?”   社会青年不信,但他下意识打量一番大宝,大宝穿的休闲裤是名牌,就算仿品也只有南方有,也不便宜。大宝的气质像极了有底气的高干子弟。社会青年不敢赌,撂下一句狠话就走,看起来像懒得跟大宝一般见识,其实他怕了。   一个同学注意到大宝这边的动静,隐隐听到他的话,心说耿大宝上航大屈才。   大概听到大宝的话的人不少,直到下午磁带快卖完了也没人捣乱。最后剩几个,几人问大宝怎么处理,大宝问附近个体户要不要磁带,先说港城流行去,接着又说放磁带可以招揽生意。   有收音机的小老板们知道最近流行什么,看看大宝的磁带便挑几盘。几人准备回去的时候磁带卖的一干二净。   大宝仗着他们人多势众,一两个或者三四个青年不敢上前抢,他就边走边数钱。本钱分下去,接着平分赚的钱。   每人都能分到大半个月生活费,大宝的发小激动:“什么时候还去?”   大宝:“下次不卖磁带。快到阳历年了,我问问妈妈有没有洋货,咱们阳历年当天赚一笔。不过这事保密。”   四人给嘴巴上拉链。   大宝不提叶烦都没想到这几年崇洋媚外的势头起来,大家很在意洋玩意。叶烦给相熟的老板每人一通电报,提醒他们留意洋节。   公历十二月中旬,叶烦和常光荣、张小明、魏建设以及俩业务员——耿致晔的前警卫员和于文桃的侄子南下。   最先去鹏城,然后兵分两路,常光荣带俩人去羊城,叶烦带俩人去港城。几日后两拨人带着货在杭城汇合。   到了杭城留下俩人,叶烦和魏建设去小商品城,常光荣带着于文桃的侄子去甬城。   十多天后,六人回到首都。   到首都第二天,跟着叶烦干的人都去找她拿货。   大宝周六回到家要气死,全是大家挑剩的。叶烦道:“你可以打折,或者买二送一。”   “都给我!”大宝赶忙说。   叶烦:“有那么多钱吗?概不赊账。”   “我是你儿子!”   叶烦:“亲儿子也要明算账。”   大宝服了他妈。   没多久他爸驱车回来,大宝端茶倒水捶背。耿致晔揪住儿子的手臂:“有事说事。”   “爸爸,给一百块钱。”大宝搂着他爸的脖子撒娇。   耿致晔很嫌弃:“还当自己是大宝贝?”   “爸爸,我多大都是你的大宝贝。”大宝贝说着话往他兜里掏。   耿致晔:“这个月工资早给你妈。再说了,你的钱呢?”   “在存钱罐里。只进不出,我想用要把存钱罐砸了啊。”   耿致晔不敢信:“……说你貔貅真当自己是貔貅?”   耿森森进门就听到最后两句:“要钱干嘛?我这个月和上个月的零花钱没怎么用。”   大宝立刻放过他爸抱住他哥:“您是我亲哥!”说完就掏他的兜。   耿森森无语:“我上学带那么多钱干嘛?在你房间抽屉里。”   大宝跑回卧室拿到钱就找他妈。   翌日,大宝带着堂哥跟同学汇合,然后跟同学解释货贵,他堂哥赞助八十块钱,赚了钱平分。   几个同学每人只有四五十块钱,自然不介意跟耿森森平分。随后六人分两路,一路去王府井一路去大珊栏。   下午四点还剩三成,大宝叫大家回去,因为家里还有一点货,就算今天勉强卖完回头还要出来。   元旦当天,大宝和同学们出来半天,中午大家回学校分钱。   大宝把钱分下去就宣布:“今年生意到此为止。”   发小问:“年底生意也好吧?”   大宝:“我妈妈说,我们是学生啊。现在这点钱是小钱。我妈公司员工基本工资两百,过年还有年终奖。我们本末倒置就亏大了。”   他的同学和发小惊呼:“这么多?”   大宝点头:“我妈说国营单位没这么多但待遇好。逢年过节发东西,退休后有退休金,我们专业能力强,到了单位三五年就能分到房。这些都是外人看不见的福利。”   这番话刷新了几人对未来的认知,登时不惦记这点蝇头小利。   大宝拿到他和他哥那份就回家。到家正好做好饭,二宝往正房端菜。耿磊磊、耿致勤和孙来福都在,一张小桌坐不下就两张桌子并一起。   孙来福问:“三哥不回来吗?”   叶烦摇摇头:“我自打嫁给他,逢年过节就没回来过。幸好他老实,不然我俩早离了。”   大宝:“妈,你不要整天把离啊离的挂在嘴边。我爸一把年纪还怕你甩了他,就是这话听多了。”   叶烦道:“这么心疼你爸,你爸怎么不给你钱?”   “还不是因为工资都给你了?”大宝忽然想起什么,“来福,可别学我爸。每月给小姑二十块钱家用就行。不然你得处处受气。过年想给你爸妈买一件新衣服都要伏低做小。”   叶烦听出大宝趁机点耿致勤,担心耿致勤气得撂筷子,于文桃难受,她故意问:“你爸要买什么我没买?”   大宝:“我爸无论买什么都得找你要钱吧?”   叶烦道:“你爸哪次回来我没问他有没有钱?”   “我爸有钱就不用问你了。”   叶烦:“我懒得跟你废话!”   大宝哼一声:“无言以对就这么说。我才懒得跟你废话!”   二宝不知道她妈跟她哥唱双簧,给她哥一个鸡翅:“你不吃就被我吃完了。”言外之意再说下去没有好吃的还要挨揍。   大宝撇向他妈:“这事没完!”   “你还想上天?”叶烦瞪他,“不吃出去!”   大宝哼一声:“就不出去!这家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要不是跟我爸结婚,你能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吗?”   叶烦:“耿大宝,你爸回来我不叫他揍你,我不姓叶!”   大宝闭嘴,看似怕了,其实等耿致勤和孙来福走后就黏上他妈:“我配合的不错吧?”   “你妈我聪明。”   大宝搂住他妈:“那当然。我怀疑小姑压根没听出我点她。”   叶烦:“你都说得这么明白,她要是一句也没听进去,那你这个姑不能要了。”   天气冷,耿卉卉等人不想出去都在正房,闻言几人恍然大悟。耿卉卉不禁问:“大宝,你怀疑来福姑父的工资都在小姑手里啊?”   大宝:“不是怀疑。肯定啊。不过我以前没想到,说到爸爸的工资看到来福就突然想到了。唉,为了这个姑姑,我也是操碎了心。” 第132章 人心换人心   叶烦提醒儿子, 不要直接点出他姑的不是。   大宝点头:“知道。小姑迟来的叛逆,你叫她往东, 她就算知道往西有坑也得走过去看看。”   叶烦摸摸儿子的脑袋:“你以后会这样吗?”   大宝摇头:“我不会没苦硬吃,给自己简单的人生增加难度。”   “不挑战一下不觉着可惜吗?”   大宝:“喝老鼠药也算挑战,我要不要挑战一下?”   “抬杠啊。”   大宝道:“小姑虽然没说,她就想这样做啊。”   于文桃很赞同:“大宝说得对,烦烦,别数落大宝。明知道不对还做不叫挑战,叫蠢!”   大宝心说,奶奶最近是真烦小姑啊。   耿卉卉问:“奶奶, 小姑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过了年虚龄三十四啦。”   于文桃嘴上说不管,心里也不想管, 可是见到耿致勤她还是不由得人提点几句。今天中午娘俩在厨房做饭,于文桃就提醒耿致勤年龄大了, 打算要孩子就好好养身体, 又提醒她去医院做检查, 叫孙来福问问同事注意事项等等。   可能叶烦之前说“一尸两命”把耿致勤吓到, 这次没嫌于文桃唠叨也没跟她犟。   于文桃见懂事的孙女还关心不懂事的闺女, 很是欣慰:“准备要了。兴许明年暑假你又要当姐姐。”   耿卉卉:“生个男孩吧。听人家说, 外甥像舅。无论像我爸我大爷还是我叔都挺好。像于家表舅也挺好。”   耿致晔也有姑姑和叔叔伯伯。耿父在的时候经常接济老家人。老家现在也有顶门立户的人。耿父去世时来过一次,由于工作忙,几人待两天就匆匆回去。他们跟耿致晔不熟, 也认不清于文桃,这些年就跟耿老大走着。   于文桃听杨孟夏说过, 老家也有糟心的亲戚, 但大部分人还不错。于文桃很担心糟心的亲戚是耿父近亲,就说:“还是像你爸吧。”   耿卉卉笑了:“我爸确实是个老实的。像我大爷我姑和来福管不住, 像我三叔,他俩得气死。听爷爷说三叔打小就是刺头。”   于文桃:“你三叔也懂事。”   叶烦心说,那是因为老大把你收拾老实,不需要刺头出面,显得他懂事乖巧。   叶烦道:“回头来福过来吃饭,你提醒他下次休假去他姐夫家。又不是倒插门,哪能回回休假都过来。”   于文桃:“我提醒他买点肉和菜拎过去。人家把儿子养这么大也不容易。”   叶烦:“老两口厚道,小勤对人家好,等小勤生了,人家肯定经常去搭把手。要是明年生,常光荣的小孩还不能上幼儿园,老两口可以把那孩子带过去帮小勤照看。”   于文桃点头:“常光荣媳妇和善,也许自己领孩子,叫她爹妈帮我搭把手。”   “对啊,人心换人心。”叶烦道。   耿卉卉:“小姑要是嫁到刘家,奶奶这么出力,刘宁的姐姐肯定觉着小姑比刘宁大几岁,奶奶怕刘宁不要小姑,上赶着巴结她家。”   于文桃摇摇头:“过去了,不说这些。”   叶烦拿帽子和围巾去公司看看。   叶烦嫌楼房贵,今年买的两套房子都是四合院。四合院装修费钱,但简单装修简单。于家村的人收拾瓦房有经验,半个月就搞好。   十一那天愿意住地上的就搬过去,不想天天倒痰盂的就留在公司楼下宿舍员工,公司楼下宿舍有马桶。   耿致勤的小房子比四合院贵就贵在有马桶有淋浴间有煤气灶。   叶烦到公司就说天冷了,然后问他们夜里冷不冷。   老员工问:“听说羽绒被暖和?”   叶烦:“一百二一条。”   所有人都惊得转向叶烦,眼里明晃晃写着“抢钱!”   叶烦不由得想起耿致晔,笑着说:“就是这么贵。鸭毛最高的时候一只鸭子的毛五块钱。”   两个女员工同时问:“首都?”   叶烦摇头:“羊城。甬城便宜点但也贵。这两年比前几年便宜也没便宜多少。我认识的一家养了许多鸭子,只是鸭毛每年就卖两三百。”   “不愧是江南鱼米之乡啊。”叶烦的一个师弟感叹。   叶烦:“买棉被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自家棉花自己去弹自己缝的被子,跟几位老家的一样暖和。”   “又是你家亲戚吧?”   叶烦笑着摇头:“亲戚的亲戚。”看向几个来自中原地区的员工,“你们老家也有吧?”   “有的。”其中一人说,“我老家人也想出来赚点钱,师姐认识的人多,您看可以干点什么?”   叶烦:“想稳还是想闯?”   “没什么见识不敢闯。”   叶烦道:“那首都不合适。去甬城怎么样?以前也是你师姐我的大本营。女同志进服装厂,男同志进制鞋厂?也可以进模具厂。刚开始工资不高,但包吃住肯定比在老家强。”   “不能来首都?”   叶烦:“首都没有私企,这就导致求稳的人只能去国营单位。效益好的国企一个临时工作都抢破头。效益不好的一个月二三十块钱不够租房吃饭。甬城是经济特区,平均每周都有一个新工厂诞生。这家老板不好去别家。最重要一点,老板欠钱不给,工人上告,一般情况下政府不会袒护,因为工厂太多护不过来不如一视同仁。如果去只有几个私企的地方,全县就指望着几家,闹出人命,政府为了经济税收也能帮着按下去。”   叶烦的同学问:“地方保护主义?”   叶烦点头:“所以我建议想外出打工就去经济特区。”   师妹问:“羊城不是比甬城好吗?”   叶烦:“太远。非南方人我建议去甬城。其次甬城我熟,人在那边丢了,我可以给省里打电话要人。”   请叶烦介绍工作的师弟惊呼:“早说啊!”   叶烦笑道:“这个关系要慎用。甬城地方领导我不熟,但私企和国营单位领导我熟。你家亲戚人踏实,不用很勤快,准时上下班,不偷奸耍滑,会被老板当自己人培养。现在国家包分配,中专毕业就能进国营单位,以至于每家私企都缺人才。”   师弟问:“师姐帮我问问需要多大年龄的,需要做什么?”   叶烦:“先给老家写一封信问问谁愿意出去,去了能干什么,不能干的话愿不愿意从学徒工学起。问清楚我年底过去进货帮你问问。届时你可以把人送过去再回来。”   师弟中午就写信,然后去邮局寄特快信。   叶烦出发前师弟收到信。叶烦到了南方跟常光荣换一下,常光荣带着魏假设去小商品城,叶烦带着耿致晔的前警卫员去甬城,张小明和于文桃的侄子留在杭城统计货物。   甬城情况跟叶烦说的一样,人才在国企,渔民又不爱进厂,私企为了跟国营单位抢订单又不敢偷工减料,以至于服装厂缺人,皮鞋厂也缺人。反倒是叶烦随口提的一句模具厂还没有私企。   可能国营模具厂待遇不错,模具师傅还没想过出来单干。   叶烦把男工交给皮鞋厂,女工交给服装厂。工厂老板同叶烦约法三章,人踏实肯干,他绝不吝啬,浑水摸鱼他不会给叶烦面子。   叶烦也是这样想的,回到首都就把此事告诉她师弟,同时给他两家工厂地址。   这个时节已是寒冬腊月,韩大伟忙了小半年身体快扛不住不敢硬撑,找张小明借一千块钱,加上他这些年存的钱,在张小芝音像店斜对面买一间店面。   早上卖早餐,收摊后家里收拾干净他再开门,不在乎赚多少钱,因为赚一块都是净赚。   韩大伟的店面开门三天,报纸上刊登政府令有关部门严厉打击“投机倒把”和“官倒”行为。   除夕前,叶烦的人最后一次来叶烦家拿货,见着她就感叹幸好有一家店面办了营业执照,公园不能摆摊可以退守店里。   于文桃的侄女婿也就是于银杏的丈夫平时在公园摆摊,因为严打不敢出去,男人赚钱习惯了,现在家里三天急得嘴上起泡。   于小舅知道这事也挺心疼,就找几个儿子侄子借钱,打算在东城弄一家店面。   于文桃跟叶烦唠叨此事,叶烦道:“老婆在皇城西边,他去东边,时间长了肯定出问题。”   “这边店面贵,买不起啊。”   叶烦:“去学校附近看看吧。不是商业街可能便宜点。”   于文桃:“买来卖饭?咱们周围的孩子都回家吃,就是吃早餐也是在家门口啊。中学生没钱买衣服,要是卖糖葫芦,又赚不了多少钱。”   “卖文具、玩具和工艺品。寒暑假去南方备货,平时需要去一趟就叫小舅或者他爹妈帮着看两天。过几年还可以把俩孩子接过来上中学。城里教育肯定比乡里好。”   于文桃道:“村大队有个电话,我打电话跟他说一声?”   叶烦点点头。   于文桃立刻给村里打电话。   小舅第二天就带女婿过去看店。店主问小舅买来干嘛,小舅说卖早餐。店主说生意不好。小舅就说试试呗。   店主的一个侄子试过,不如摆摊赚钱。店主想把房子卖了添一点钱去地段好的地方买两间,急于出手也没漫天要价。   可是这两年房子涨了一些,小舅的钱不够,就带着女婿去叶烦家借两千。   也幸好叶烦今年汉卡生意不错,年底算账,她贴钱给公司买的员工宿舍和店面都赚回来了。   叶烦把大头存起来,家里留了几千块,所以于小舅到叶烦家就拿到钱。担心钱被偷,于小舅直接开三蹦子载着房主过户。   过了年叶烦不需要南下,还是叫上常光荣、张小明和魏建设带着于银杏的丈夫走一趟。   去之前于银杏把找兄弟们借的钱都交给叶烦,又提点她丈夫,到了南方多看多听眼里有活,因为叶烦这次是特意为他去的。   叶烦这次确实没拿多少货,倒是常光荣和张小明以及魏建设各弄一批小商品。考虑到一起批发便宜,他们也把钱交给叶烦。   到了车上,叶烦算账,把来回开销加货物上面才是真正的批发价。   叶烦到家二宝就找她:“妈妈,我的压岁钱给你。”   “想干嘛?”叶烦问。   二宝:“你进的货让我先挑呗。   “财迷!”叶烦朝她脑门上戳一下,“我进的都是服饰。文具找常光荣,他进的多。”   二宝不禁问:“他卖衣服进那些怎么卖?”   “可能他哪个朋友也在校门口弄一家店吧。”   叶烦猜对了——   常光荣的大舅子老实,常光荣不放心他出去单干。可是店里除了亲朋来进货那天,平时常光荣的妻子一个人就能搞定。大舅子一家不好意思白吃白喝,总要出去打零工。   于银杏找他堂哥借钱,于文桃的侄子跟常光荣的连襟聊家常聊出此事,常光荣瞬间想到他家附近有个小学,小学对面就是中学,如果在路口开个文具店,即便薄利多销,一个月也能赚百十块。   常光荣用叶烦给他的公司分红拿下两间店面,交给大舅子夫妻俩。一楼经营,二楼有卫生间厨房可以住人,正好他们的孩子在小学上学,一家人住店里也省得跟着常光荣不自在。   春节期间,常光荣跟父兄谈到此事,他大哥很支持,认为这才是正道。   常光荣搭上叶烦才变得越来越稳,年初六,常母就催常光荣给于文桃拜年,其实跟叶烦联络感情。   于文桃见着常光荣的媳妇就说,耿致勤不听话尽管骂,不用顾及她等等。   常光荣听一会听出什么,给叶烦使个眼色。   叶烦出去,大宝也跟出去。常光荣摆手:“没你的事。”   大宝:“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啊。”   常光荣辩不过小鬼:“听可以,但不许说出去。”   大宝捂住嘴巴举手保证不讲。   常光荣问叶烦:“听于姨的话头怎么有点不对劲?”   叶烦当然不敢说实话:“小勤跟她抱怨过几次你小舅子忙,回到家沾到枕头就睡。她嫌小勤不懂事。我嫁给耿致晔这些年,耿致晔没陪我过过除夕我也没抱怨。”   大宝点头:“奶奶还说,来福姑父要是能说会道,她又该嫌人油腔滑调。奶奶说她事儿妈。”   常光荣点头:“我小舅子是有点。我大舅子比他还没话。幸好大嫂知道人情来往。当年能把我老婆哄得跟我回首都,也是一家子好骗。”   叶烦:“这事不值得炫耀吧?”   常光荣笑着表示值得。   大宝见不是什么大事:“我找楚光明玩儿去。”   叶烦:“在家没事就叫他过来。”   大宝摆摆手。   常光荣啧一声:“你倒是心善。”   叶烦:“他父亲是我二嫂没出五服的堂弟。”   “不是吧?”常光荣吃惊。   叶烦道:“我没说过?”   “我知道有这么小子,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常光荣确实不清楚,“小明是不是也不知道?”   叶烦好像没特意说过:“大概可能吧。等一下,这事你别往外传。我担心他生父知道了贴上来。”   常光荣也不想沾上那么混账的人:“连我老婆都不说。那小子知道吗?”   叶烦点头。   “知道还不好意思来你家,这小子品行不错啊。”   叶烦也觉着他不错:“比大宝矮半头,我说大宝去年前年的衣服他随便挑,他都不好意思。可惜摊上个人渣爹。”   “算不算爹妈作孽报应到孩子身上?”   叶烦想想还真是这样。   常光荣庆幸自己毛病不少,但不缺大德:“你家耿师长是不是得过了十五才能回来?”   叶烦:“离得近,过两天中午和晚上都能回来。明年你年初八过来说不定能见到他。”   “对了,你家老大,今年还会回来开会吧?”   叶烦点头:“两会期间不住家里。你想知道他是黑是白得去招待所附近偶遇。或者会议结束第二天中午过来兴许能碰到他。”   “都是忙人啊。”对耿致晔和耿致华二人,常光荣不好奇,因为经常能听到亲朋好友提几句,“你家老二说是钳工,我怎么不信呢。”   叶烦失笑:“你可以自己问。”   “我上哪儿问去?”常光荣觉着叶烦故意为难他。   叶烦叫他转身。常光荣本能转身,路口停下一辆车,车上的人下来就转身。叶烦失笑:“二哥,躲什么呢?”   耿致挥尴尬的挠挠头,把行李拎出来走过来:“拿行李。”   常光荣难以置信,看看叶烦又看看耿致挥:“你是耿二哥?”   耿致挥伸手:“你好。您是?”   叶烦:“来福的姐夫,我生意伙伴常光荣。”   “你好小常。”   常光荣的笑容凝固,上次被叫“小常”还是身为知青下乡劳动,该说不说“小常”这个称呼真符合耿致挥的职业啊。   叶烦:“嫂子呢?”   “她妈病了,打电话到家里没人接,她大哥到家属院告诉门卫,再不去就等着给她妈收尸。”耿致挥心烦,“本来我也想去。她叫我回来休息。”   常光荣叫他进屋休息,等他走远就问:“楚家人什么脾气啊?要不要我去看看?”   叶烦摇头:“我侄子去年没休假,前几天给他奶奶来电话说二月能回来一趟。届时叫我侄子过去。小辈把人气死,我们说句孩子不懂事,楚家也不敢计较。换成咱们说两句重话都会惹来一身腥。”   常光荣感觉自己学了一招,以后他不好出面的事就放出他家小鬼。   叶烦听到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去,大宝一个人过来,到跟前就感叹:“光明跟以前孔府大姑娘似的不敢下阁楼。”   叶烦失笑:“什么烂比喻。你就说他姑父回来了。”   “二伯?”大宝勾头朝屋里看一下,二伯拿着盆准备洗漱,“去年年前,今年年后,他什么工作啊休假还特意错过除夕。”咕噜完又朝胡同里面跑。 第133章 别管她   叶烦和常光荣回屋, 时间也不早了,叶烦便问:“中午吃什么?”   常光荣嘴快:“你掌勺?那来点海鲜吧?”   叶烦没好气道:“我看你挺新鲜!”   “开玩笑, 开玩笑。”常光荣看到院子里的鱼想到甬城海鲜,羊城美食也从他脑海里闪过。常光荣爱南下,甬城海鲜和羊城美食功不可没。   常光荣不是没吃过好东西的人,但他前半生都在北方,包括下乡那几年。第一次到甬城随便找个路边摊坐下都有各种鱼鳖虾蟹,常光荣一度想移居此地。   不过他也是想一想。   叶烦干脆问大宝午饭想吃什么。   大宝问身旁的人:“楚光明,你呢?”   楚光明愣了愣神,心说还能轮到我点菜吗。   耿致挥:“家里有什么?”   冬天寒冷, 室外就是天然冰箱,担心被野猫吃了东西便挂在绳上。叶烦走到门边朝绳上看一眼:“有鸡有鱼有肉。”   耿致挥:“小鸡炖蘑菇, 糖醋鱼和锅包肉,再来三个素菜。小常, 你看行吗?”   常光明心说, 谢谢你, 可别再喊“小常”。   叶烦看一下家里人, 因为下大雪, 耿磊磊和耿森森没去姥姥家, 算上楚光明和耿二哥,要准备两桌。   叶烦点头:“就这么多吧。二宝,卉卉, 过来搭把手。”   俩丫头跟她去厨房。   叶烦知道这几天要来客人,早上特意去一趟菜市场买了几张豆皮和一斤青椒。叶烦先把豆皮焯水, 叫耿卉卉洗青椒, 叫二宝剥葱扒蒜。   耿卉卉问:“青椒很贵吧?”   叶烦:“几块钱一斤,比肉还贵。”   “那于家村的人有没有种反季节蔬菜?”耿卉卉洗好青椒就泡榛蘑。榛蘑是叶烦去百货商店买的, 供销社都没货。   叶烦把豆皮捞出来,用温水洗硬邦邦的鱼:“跟你舅爷没有血缘关系的村民弄了两个棚,你舅爷年前卖的菜都是从他们棚里摘的。”   二宝问:“亲戚怎么不种?”   “亲戚也有。你奶奶回村帮妈妈找保姆,他们认为你于家小舅爷和大舅爷瞧不起他们,一见着两家人就阴阳怪气。两家人不想受这个窝囊气,冬天就找外人批菜。”叶烦可以理解清高的人,但叫她需要用钱还硬撑,叶烦做不到。因为这事又不是跪下乞讨或偷抢。   耿卉卉:“不是后悔了吗?”   “后悔的是你奶奶的堂妹。你奶奶跟她的关系就像你跟二宝。她堂兄弟没时间种菜,就找村里的亲戚拉菜。”   除夕前于小舅最后一次卖菜,特意问叶烦要不要。叶烦家人多,选了十几斤,顺便跟他聊几句,听于小舅的意思他堂兄弟也不想找同族亲戚买菜。   于小舅找外人可以还价,有的菜品相不好,外人送他一些,留于小舅送给买的多的市民。找亲戚买菜可没这么好的事,少一分还跟于小舅哭穷。   于小舅的车他跟他大哥两家轮着用,年底两家算账分钱,于小舅还庆幸因为他姐来村里找保姆他跟亲戚闹僵了。   耿卉卉道:“这么多亲戚好复杂啊。”   叶烦:“城里人住处分散,平时要上班,偶尔见一次面不好意思闹矛盾。村里亲戚住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吃个饭的功夫都能闹僵。”   二宝把鸡和肉拿进来:“妈妈,先做什么?”   叶烦:“蒸米饭,再用钢筋锅热一箅子馒头。馒头热透,妈妈用小鸡炖蘑菇。小鸡盛出来用盆盖上,妈妈炸鱼和肉片。你们切素菜,妈妈调好酸甜汁就炒菜。”   耿卉卉:“听起来很快?”   叶烦:“提前准备好配菜,炉火升上来,一个素菜两三分钟。对了,二宝,除了青椒炒豆皮,你还想吃什么?”   二宝:“藕片和番茄炒鸡蛋?”   叶烦点头:“你把菜找出来。”   小鸡炖蘑菇的时候多放配菜,做好盛满满两盆。叶烦家的鱼大,她就切两半放两个盘中,乍一看像两条鱼。锅包肉和几个素菜也是两份。   叶烦没准备汤,把果汁饮料和酒拿出来。   看起来不多,六个菜上桌很丰盛。楚光明忍不住咽口水。大宝瞧见了想调侃几句又担心把人逗哭,就给他夹一块锅包肉:“你叶姨难得下厨,快尝尝。”   叶烦懒省事,鱼和锅包肉上的酸甜汁一样一样。常光荣调侃她会做饭。耿致挥夸好吃,他在单位就想念这一口。   叶烦差点想问他的具体工作,幸好忍住。耿卉卉忍不住说:“也不知道我妈吃了吗。”   大宝下意识闭嘴。   屋里安静了片刻,常光荣笑着打圆场:“你妈不傻还能让自己饿着啊。”   于文桃问耿致挥:“卉卉妈在哪个医院?”   常光荣:“是不是京大医院?来福今天上班,我有他办公室电话,叫他过去看看?”   “不用。二宝,饭后煮点饺子,跟你姐拎过去看看,你二妈要是吃了,就给来福送过去,留他晚上吃。”叶烦说到最后一句看向来福的姐。   常光荣的老婆笑着说:“来福不介意,有吃的就行。”   于文桃忍不住问:“他上班小勤一个人在家?”   常光荣:“可能在我家。早两天他俩过去,我丈母娘希望她跟来福在他们跟前住几天。”   于文桃心说,还算她懂事。   耿卉卉冲小婶眨一下眼,你吓唬的。   叶烦感觉跟她直白地点出“常光荣看不上她”有关,“回头你们回家叫她过来住几天吧。后面她的房间还留着。这边离来福单位近,来福上下班来回方便。”   常光荣的老婆也不希望弟弟下夜班骑车往家赶,便说回去就叫小勤收拾收拾东西过来。   一顿饭下来,常光荣都没故意问耿致挥在哪家机构。饭后他和老婆乘公交到父母家,常光荣忍不住感叹:老二不像耿老大也不像耿老三,他想象中的科研工作者在他身上具象化。   这番话没惹来父母八卦,常光荣被他父亲数落一顿,嫌他??嘴巴比棉裤腰还松。   常光荣从此以后不敢提“耿致挥”三个字。   话又说回来,大宝不放心姐姐妹妹就拽着楚光明跟他一起。耿磊磊和耿森森要陪他,大宝摆手:“别给我大爷惹事。”   耿磊磊问:“你不怕给三叔惹事?”   “我爸是铁血军人,我惹事传出去也是说虎父无犬子。”大宝其实不敢靠近医院,所以到医院门口就停下,美其名曰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味儿,他闻不习惯。   二宝和耿卉卉不是第一次来,遇到个眼熟的护士,耿卉卉报上她姥姥的名,请护士帮她查查在哪层病房。   快到病房门口,二宝把食盒背到身后喊“二妈”。   楚家人厌恶叶烦因此不喜欢二宝,看到她跟卉卉就收回视线。二宝问:“二妈吃了吗?”   楚风禾嘴唇发白,显然连口水都没喝。   耿卉卉把水杯递过去,楚风禾喝一口就看女儿。耿卉卉解释:“饺子汤。”二宝打开食盒:“二妈,我给你煮的。”   楚风禾看到饺子的一瞬间想到楚家人,二宝的话让她不好意思把饺子让出去,吃了七八个她速度才慢下来。   叶烦煮了十六个担心楚风禾吃不完,结果她连汤都喝了。   二宝想回去,见她二妈不提“时间不早了”之类的话,只能忍着楚家人的打量跟她二妈聊天。   大宝和楚光明在医院门口也被打量。大宝怀疑要饭的把他当成小流氓,看他衣着光鲜也不敢上前。   大宝受不了,低声说:“我去试试他。”   春节期间大部分个体户想歇一歇,部分个体户想趁着这个时候多赚点钱,过了正月十五出摊的多了,他们再歇息。所以年初六医院门口依然有人烤红薯。   大宝把炉子上放的和里面快烤好的红薯包了,拎着几斤红薯朝五米外全身补丁的老大爷走去:“红薯行吗?”   老大爷显然没想到大宝不是小流氓是好孩子,迟疑片刻才敢点头。大宝往左右看看,没什么人,把买红薯剩的一块多零钱塞红薯袋子里:“这么冷的天早点回家吧。”说完就朝楚光明跑去。   楚光明:“那个大爷临走前给你鞠一躬。”   大宝回头:“不是去郊区?”   楚光明仔细看看大爷去的三岔路口,无论从哪条路都是去市区:“市区人这么穷?”   “肯定又是儿子不孝。他这个年龄的市民国家能安排尽量安排,不能安排也有最低救济粮。”大宝道,“我希望他全家逃难到首都。遇到天灾大不了换个地方生存,遇到人祸会让人绝望。”   楚光明没想到大宝能说出这番话:“你,挺好的。”   “我知道啊。”   楚光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真不客气。   大宝拍拍他的肩:“我可不是烂好心。让我遇上,恰好没事就帮一把。但是也要量力而行。”   “我比你清楚。”   大宝心说:清楚以前还把你爷攒的钱都给你姑!大宝不想惹他难过,便转移话题:“进去看看二宝怎么还不出来。”   楚光明怕碰到楚家人:“我不去!”   “那就继续等。”大宝冻得跺脚,在心里把除了楚光明和楚风禾以外的楚家人问候一遍。问候到第二遍,二宝出来。大宝跑过去:“卉卉姐,你姥姥死了没?”   楚光明差点被他的话惊倒,有这么说话的吗。   耿卉卉波澜不惊地说:“快了。”   楚光明顿时想问问他爷爷有何感想。   大宝不高兴:“所以二妈今天不能回家,还得在医院守一夜?”   楚光明张张口,小声说:“大宝,我们回家说,叫人听见了不好。”   大宝不怕楚家人听见,但也不希望二妈左右为难:“先回家。对了,二妈吃了吗?”   二宝点头:“二妈狼吞虎咽。楚家的几个大老爷们真不会做人,都不知道叫二妈去吃饭。”   楚光明小声宽慰:“你二妈又不傻。”   二宝:“他们不主动说,二妈要说我去吃点东西,他们不得说,妈都要死了,你还想着吃东西?”   楚光明傻了:“——总要吃东西吧。”   大宝拍拍他的肩:“你是正常人思维,无法理解那些人。少说两句吧。”   到家,大宝替姐姐妹妹汇报医院的情况。   叶烦沉吟片刻,对大宝说:“我过两天跟常光荣南下,你不许往姥姥家跑,老老实实在家盯着。”   大宝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保证不会让咱家人受欺负!”   正月十三日下午,叶烦回来。   十四日上午,叶烦带二宝去常光荣家挑东西。   常光荣本以为快开学了,他的文具和小饰品齐全,二宝挑来自己用。二宝给他五十块钱,常光荣惊了:“你摆摊啊?”   二宝:“卖给同学啊。”   常光荣无语好一阵,感慨:“不愧是你妈的女儿。要什么样的?我帮你!”   “我想自己挑,你不知道我们喜欢什么。”   常光荣想说,你的事还挺多。忽然想到看着二宝挑好他不就知道十来岁的小丫头喜欢什么了吗。   二宝挑好,常光荣嘴上说:“我看看价格。”其实顺便在东西价格后面打勾,提醒自己下次多进这些货。   下午,二宝闲着无事便去服装店问楚光明她挑的东西要不要分他一半。   楚光明以前的衣服鞋子很旧,今年开学后衣服鞋子焕然一新,同学自然能看到。他们问楚光明家是不是发财了。   摊上那样的父母楚光明嫌丢人不好意思说实话,哪怕很多同学都清楚他家情况。发小嘴快说衣服鞋子是耿大宝给的,可惜自己胖穿不上。   其他同学自然要问他跟耿大宝什么关系。楚光明不想说他生父和大宝的二妈是没出五服的堂姐弟,就说大宝人好。   楚光明的发小说他爷爷不在了,大宝妈经常叫他过去吃饭。   从那以后同学们对他都很好。楚光明这几天在服装店盯着生意有工钱,不好意思再赚同学的零花钱:“不了吧。”   “那我自己卖。”二宝信以为真就回家。   叶烦在家休息,见她这么快回来:“我没说错吧?光明虽然很需要钱,但人家心里有杆秤。”   “你的意思我没底线啊?”二宝问。   叶烦白了她一眼:“不想和你抬杠!”   “就想跟你抬杠。”二宝爬上罗汉床,跪坐在妈妈对面,“我猜到楚光明可能不想无时无刻告诉同学们他很穷很需要钱,可是毕竟是我猜的。不问问他回头卖东西的时候碰到他我会觉得自己吃独食。”   叶烦:“知道为他人着想,我家二宝真长大了。”   “我——妈妈,我几几年生的?”   叶烦哭笑不得:“七二年啊。”   “今年八七年,再过半年我就满十五周岁。”二宝道,“古人算虚龄,我已经及笄,就是长大了啊。”   叶烦:“怎么不说古人平均年龄三十岁?现在三十岁被称为青年,你爸年过四十是中年,你奶奶是老年人。”   “反正我长大了。”二宝说不过就趴她身上耍赖。   大宝进来一把拉开妹妹:“妈妈出去几天很辛苦!”   二宝顺势倒在床上。叶烦把墙角的被子拉开给她盖上。大宝皱眉:“她不冷,别管她!”   “火气这么大,喝点茶去去火。”年初二叶烦回娘家看到一把崭新崭新很有汝窑特点的茶壶。她多看几眼,陈小慧一脸想显摆又拼命忍着的样子问她怎么样。叶烦回“是我的就不错,不是我的就是一把壶。”可把陈小慧憋的不轻。   一把新壶,非名家大师制作,陈小慧看颜色舒服就想买几把。然而人家不单卖,陈小慧便咬咬牙买几副茶具。一副收起来,一副在她房间当摆件,一副放在堂屋留着用。只是家里没人泡茶,闲着没人用就算了,还要小心靓靓调皮打破。   叶烦家没有不懂事的小崽子,陈小慧就把这一副茶具送给她。   初四临走前,叶烦叫陈小慧送她。陈小慧嘴上嫌她麻烦,还是跟叶烦和大宝三人轮流拎着这套茶具上公交车。   叶烦没给过她爸妈茶叶,因为叶家有好茶,但全家都牛嚼牡丹。陈小慧到叶烦家,叶烦给她拿两包红茶,担心她不识货煮茶叶蛋,特意告诉她百货商店里一百块钱一斤。   陈小慧直呼她能糟蹋钱,然后塞包里就回家。   叶烦今天泡的是商店卖几十块钱一斤的,因为她泡茶也不讲究,用滚水洗一遍就泡着喝。什么二泡三泡茶宠之类的,在她这里统统没有。   叶烦拿起天青色杯子给儿子倒一杯。大宝端起来抿一口就迫不及待地说:“我看到二伯和二妈又去医院了。二伯不累吗?”   叶烦:“他心疼你二妈到了楚家挨训又孤立无援。”   “老太太都不行了当儿子的还有心挑刺。”大宝嘲讽,“要是我就去大觉寺求一道平安符挂老太太床头,说不定她看到儿子这么孝顺就精神了。人一有精神病就好了。”   叶烦好笑,小迷信七岁迷信,怎么快成年了还迷信啊。   “妈妈,我很认真,心诚则灵!”大宝认真道。   叶烦很是敷衍地点点头:“妈妈知道,大宝真孝顺,他们只是嘴上孝顺。一个个看起来很紧张,楚家老太太有点风吹草动就喊医生,指不定怕她一死少了一大笔退休金,楚家人脉也因此掉一块。”   大宝满脸惊愕,显然没想到这些。   说来也不怪大宝,平时说话一套接一套,其实到今年腊月才满十八岁,就算比同龄人懂得多,也想不到人心那么复杂。   “钱比命重要吗?”大宝一脸懵逼地问。   叶烦:“人活着总要生活啊。”   “他们家又不穷。因为我二妈多嘴,楚家那些人除了单位分的房,还买了两套四合院。”大宝冷哼,“不知足!”   叶烦道:“这就是现实!”   “才不是!同是为人子女,二妈能忍住不跟他们吵吵,他们不能忍一忍?”   叶烦按住儿子的肩膀:“你太嫉恶如仇。儿子,过刚易折!要说他们没一点孝心,可是平时也很照顾那个老太太,反而是你二妈不能帮她洗衣服端茶倒水。”   二宝:“不就有奶就是娘吗?”   叶烦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妈妈投降,你俩赢了!”   大宝道:“妈妈,我不是讨厌楚家才那么说。我见过孝顺的。李大妈的儿子是国企中层领导,平时很忙。年前李大妈感冒,她儿子请两天假给他妈拿药,送他妈吊水,都没叫兄弟姐妹知道。”   大宝之所以这么清楚是李大妈的儿子问大宝,张小明的店在什么地方。他没有专用座驾,下雪天也不敢开车,就把张小明的三蹦子骑过来载着他妈去医院。年初二李大妈的女儿给她拜年,在院里嚷嚷“病了?好点了吗?有没有去医院查过?”   叶烦点头:“李大妈也有退休金,她在病床上不能动,她大儿子不会担心老太太一走退休金没了。”   二宝:“也许因为李大妈的退休金少,她儿子看不上,所以不能证明他比楚家人孝顺。”   大宝气得瞪妹妹:“你跟谁一边的?”   二宝:“我只说实话!”   “我只想你闭嘴!”大宝没好气道。   叶烦又给儿子倒杯水:“是不是该去车站了?”   大宝学校快开学了,他要去车站接岛上的发小:“火车准点下午两点,晚点要下午三四点。现在还没到十一点。”   叶烦:“那十一点做饭?早几天下了一场雪,路面有水结冰,公交车不敢开快,你到车站需要一两个小时。”   二宝坐起来:“我也去!”   “你去干嘛?”大宝问,“又不是你朋友。”   二宝:“火车晚点我在火车站陪哥哥啊。”   大宝本来满肚子怒火,顿时忍不住笑了:“谁要你陪啊。”   二宝爬到他身边跟他并排坐下,叶烦给她倒杯水:“你姐呢?”   大宝一脸无语:“她和森森哥跟小慧姨逛街去了。”说起耿卉卉,他就想到耿磊磊,同是读研,耿磊磊年初十就被导师一个电话叫走,“卉卉姐怎么那么闲?她能研究出什么玩意啊?”   叶烦好笑:“她不需要泡实验室。在图书馆查到的书可以拿回家看。你没看到她的笔记吗,比妈妈的账本还厚。”   “这还差不多。不然真对不起国家的培养。”大宝道。   叶烦摸摸儿子的脑袋:“你奶奶呢?”   大宝朝西边瞥一眼。   叶烦:“她不是跟李大妈最好吗?”   “跟李大妈,张大爷,还有西边大爷,四个人摸骨牌。每人面前放一堆钱,仔细一看,全是一分两分的,一家通吃又有啥意思啊。”   叶烦:“不让她玩,这么冷的天让她干嘛啊?”   大宝不理解,六七十岁的人啊,跟小孩过家家一样。   叶烦又说:“再过半年她就没这么清闲啦。”   二宝:“小姑要生小孩了吗?奶奶不可以不照顾吗?”   叶烦点头:“可以啊。但你奶奶狠不下心。你二妈天天去医院,你二伯跟着去,也是因为俩人心软。”   二宝站起来立志:“我要做个没心肝的人!”   叶烦顿时觉着她有病,中二病!   大宝嫌她丢脸,替她尴尬:“给我坐下!”   二宝老实坐下:“妈妈,我是说对除了你和爸爸以外的人。”   “奶奶不要了?”   二宝:“奶奶有小姑。姥姥姥爷有舅舅。你和爸爸只有我和哥哥啊。”   叶烦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夸她孝顺:“少给我灌迷魂汤!”   “肺腑之言!”二宝惊叫。   叶烦端起茶杯:“要是你以后跟你二伯一样忙,有心也无力啊。”   二宝忘了还有这种情况,顿时怔住。   叶烦扯一下她的马尾给她醒醒神:“跟哥哥洗菜去。炉子上有热水,加点凉水用温水洗。想吃什么洗什么,妈妈做。”   二宝边起身边问:“妈妈,你说的这种情况就是,自古忠孝难两全?”   叶烦:“你不用烦恼。妈妈有钱,不需要你床前尽孝。再说了,我还有你爸。我给他生儿育女稳住大后方,等我老了叫他端茶倒水。”   大宝下意识往窗外看,然而窗外是厢房墙壁,啥也看不见。   叶烦道:“明儿元宵节,你爸今天要把事情安排好,明天下连队。”   “真怕他突然冒出来。”大宝被他爸吓怕了。   一家老小没人知道耿致晔的部队在哪儿,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从这里到部队比部队家属院到部队近,所以有几次刚吃饭耿致晔从天而降。有一次周末傍晚,大宝在院里跟他妹白话他爸,他爸从后面冒出来,以至于大宝现在习惯性提到他爸就往外看。   叶烦:“二宝,明天上午去店里,叫你表姑在外面挂个牌子,元宵佳节,四点关门,然后叫楚光明来吃汤圆。”   二宝把楚光明当成她二妈的亲戚,潜意识里希望二妈还有个娘家人,所以第二天上午就叫耿卉卉陪她一起。   小姐妹俩一边走一边聊天。二宝问:“昨天找到宝贝了吗?”   耿卉卉:“吃不准。不过便宜,几块钱,到商店买个好看的摆件也要这么多钱。对了,二宝,把你的存钱罐砸了吧。”   “干嘛?”二宝一脸警惕。   耿卉卉很无语,二宝不愧是跟着大宝长大的,真是个小貔貅。   “陈小慧去年买的玉今年涨了十块钱。小慧叫咱们把压岁钱都拿出来买翡翠和和田玉。”   二宝:“我妈肯定不知道。不然我妈肯定骂她恐怕小偷不知道她有钱。”   “她认识国营商店的售货员,人家不会告诉别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二宝道:“你还是淘宝吧。”   然而她年龄小耳根子软,耿卉卉软磨硬泡一路,到服装店门口二宝忍不住松口。   二宝和大宝有一排存钱罐,二宝只砸两个,警告她姐:“仅此一次!”   叶烦提过“贪心不足蛇吞象”。耿卉卉其实也怕把自己胃口养大,过几年跌个大的。所以她也没敢把钱全拿出来,留三成应急。   不过她撺掇她奶奶,给她姑未来的孩子准备几样。   虽然于文桃希望外孙像耿致挥,可是也有可能生个女儿。于文桃就给她三个月工资,叫耿卉卉帮她挑。   正月下旬周日,耿卉卉叫上大宝和森森,随陈小慧去商店。   这年头工资不高,很多人都不舍得用辛辛苦苦攒的钱换石头,所以年后这段时间没怎么涨。不巧那天遇到于银杏,于银杏的孩子小,叶烦店里没那么小的衣服,她就去商店买两套,打算下周末回去看孩子。   于银杏不相信陈小慧,因为于文桃说过她眼光不行。但她相信耿卉卉倒腾玉石瞒不过叶烦,叶烦没阻止就说明有收藏价值。   于银杏找丈夫商议拿两百块钱出来,无论涨跌都买这么多,以后也不跟风。   两个孩子这学期在于家村上小学,于银杏回到娘家就说,欠她哥的钱可能要迟一点。她娘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她一秃噜嘴说出来。   于银杏被骂一顿一声没吭,直到她娘让她退,她才说卉卉也买了。结果,她嫂子听见,问叶烦知不知道。   于银杏就说她估计叶烦知道,她嫂子立刻算家里存款。于银杏赶紧提醒:“亏了别怪我。”   “我们只买几百块钱。将来你侄子侄女成家给他们当聘礼和嫁妆。我一想想咱家以前穷的连个铜钱都没有心里就不踏实。万一哪天钱没了,东西还能换点钱。”   于银杏认为有道理,叫亲嫂子告诉堂嫂子。几个人接二连三进城买东西不可能瞒的严严实实。   没过多久,大家去叶烦家拿货都会问一句:“大宝妈,听说现在玉跟金子一样值钱。”   叶烦不猜都知道根子在陈小慧那儿,然后一传十十传几十。叶烦直接说:“你们买金子,无论买多少我都支持。但是玉佩,量力而行。这一行水深,很容易着迷,跟赌博差不多。”   “所以你给二宝买金手链,没给她买过玉镯?”   叶烦能忍住,跟她做生意的这些人不一定能忍住:“对!还有,家里有老物件就留着,桌椅板凳花瓶瓷器书画都行。少去古玩市场。忍不住掏一样也不能超过五块钱。”   叶烦一直很谨慎,大家信她,就把她的话当圣旨传下去。   估计陈小慧周末中午在家,叶烦打电话把她臭骂一顿。陈小慧没想到很多人跟她和耿卉卉学买玉石,担心她房里有很多玉佩的消息传出去,此后一年都不敢靠近商店玉石柜。   此事自然也传到常光荣耳朵里,常光荣有钱,人家掏两三百,他掏两三千。现在的玉贵依然没有黄金贵。他的两三千买了好几个玉镯和玉佩等物。   常老板喜欢玉的消息传出去,没几天就有人问他要不要原石。常光荣之前还纳闷,买玉石怎么就跟赌博似的。人家一说何为原石,买原石的好处,常光荣终于明白买其实是“赌”。   常光荣赶紧解释老婆跟他吃了多年苦,以前没钱给老婆买首饰,现在有了钱一次补回来,除了玉饰还有金饰,比起石头他更喜欢金灿灿的黄金。   找他赌石的人认为他满身铜臭,俗人一个,非同道中人。   张小明一直觉着自己配不上董颖,想在其他方面补偿她。乍一听到玉饰,也给董颖和两个女儿买几件,然后就收手。   看到楚光明的时候,张小明把楚光明带进商店,给他挑个品质中上的观音吊坠。   楚光明不舍得,张小明把准备好的红绳拿出来:“保佑你顺顺利利考上大学。”其实以防楚光明没钱,身上有个小东西可以应急。   无依无靠的人希望有个寄托,就拿出一个寒假的工资拿下此物。   可能是心理作用,楚光明再回到空荡荡的家就不觉着他孤零零一人。   农历三月中,耿致晔休假第一天,叶烦没去公司,饭后夫妻俩搞搞卫生就准备出去逛逛。隔壁邻居的儿媳妇准备去店里,她因为天热脱掉了棉衣,叶烦看到她脖子上有个红绳。到路口,韩大伟的妻子低头收拾碗筷,叶烦看到她脖子上也有一根,整个人大无语。   耿致晔到公交站牌便问:“刚才怎么了?”   “还不是陈小慧干的好事。”叶烦从去年她疯了一样买玉说起,说到今年还不死心:“我提醒过她,经常去一定会被人知道,她还不信。现在很多人都怀疑她手里有很多玉佩她老实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人,不知道枪打出头鸟吗。要不是我说钱都砸进公司,咱家天天晚上都得有小偷光顾。”   耿致晔还以为她俩变成白眼狼,叶烦心里有气。闻言放心下来,他不禁想笑:“又不是才知道她缺心眼。跟她置气不值得。”   叶烦:“我看还是给她找个对象吧。以后我爸妈不在了,她跟哥嫂分开过,就她神一阵鬼一阵的脑子,现在满室宝物,将来也能被人哄得无家可归。”   耿致晔:“陈小慧今年三十八,你说不适合生育。这一点就筛掉很多人。她不想当后妈,再筛掉很多人。从一小撮里头找个门当户对的比不让她碰古玩和玉石还难为她。”   叶烦头疼:“你说怎么办?”   “别管她!撞到南墙自老实。”   叶烦不敢置信地打量他:“她头破血流你丈母娘不心疼?你丈母娘难受我看着好受?”朝他腿上踹一脚,“跟我有仇吧。”看到车来就上车。   耿致晔一瘸一拐跟上去,叶烦指着前面,冷着脸说:“离我远点!”   耿致晔到她身边坐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未婚夫妻。”   叶烦点头。   “那叫人看见我拉你的手,可会被当成耍流氓。”耿致晔拉住她的手,“流氓罪要枪毙。你跟我有仇啊。” 第134章 新合作   前排突然坐下俩人, 叶烦把嘲讽的话憋回去,瞪一眼耿致晔。   耿致晔笑着伸出手臂搭她肩上, 在她耳边低语:“难得出来一次,开心点。”   “看见你开心不起来。”叶烦没好气道。   耿致晔嬉皮笑脸:“我开心就行。”   “你——”叶烦不敢信,看到他满眼笑意抬手就掐。   耿致晔跟她夫妻多年很了解她,防着她这手,握紧她的手,低声嘲讽:“不禁逗!”   叶烦朝他脚上踩一下,耿致晔本能反应躲开,叶烦踩了个空, 双手又被擒,登时想咬他。   耿致晔浑身一凉 , 仓皇说:“那边是不是二宝的学校?”   叶烦下意识朝窗外看,车往南, 二宝的学校在北边:“谁的学校?”   “二宝小学不是在那儿上的?”耿致晔奇怪, 一副“难道我又记错了”的样子。叶烦一脸无语:“二宝今年高二!”   耿致晔点头:“我知道啊。”   “那你——”叶烦意识到什么, 愈发无语, 忍不住骂:“幼稚!”   耿致晔傻乐。   叶烦见他这么能装一脑门黑线, 不想计较又不想给他好脸, 没好气地问:“去哪儿?”   耿致晔的身份不适合去娱乐场所。考虑到一大清早除了卖早餐的,哪家都是刚开门,这个时候进去没人搭理他们, 耿致晔小声问:“公园?”   “又是公园?”叶烦忍不住抱怨。   耿致晔继续低语:“也去过电影院。”   “还去过哪儿?”叶烦问。   耿致晔跟叶烦处对象那几年正值“文革”,除了公园也不敢瞎逛, “那可多了。餐厅, 茶馆——”   “停!”叶烦不想听到馒头铺或烤鸭店,“你想去哪儿?”   耿致晔:“跟你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叶烦下意识往四周看, 好像没人听见,她松了一口气——   耿致晔真是脸皮八丈厚,公交车上也敢胡言乱语。   耿致晔见状失笑:“没人在意咱俩。”看到车停了,拉着叶烦下去。   叶烦没顾得往外看,跟着他下去一脸茫然:“这是哪儿?”   耿致晔也不清楚,四下里一看,眼熟的建筑楼:“我们好像到了陈小慧母校门口。”   叶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远处就是陈小慧母校最高建筑,“去她学校?肯定能碰到陈小慧。”   “她不是在文物局吗?”   叶烦点头:“经常回学校。”   “学校那么大也不一定能碰到。反正没事,进去看看。”耿致晔拉着她进去。   俩人从背面看气质不像学生,从正面看年龄不像学生,而且他俩给学生一种格格不入的陌生感,所以进去几分钟就被两位热心的同学问找老师还是找学生。   叶烦问:“还继续吗?”   耿致晔拉着她漫无目的转半小时,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片刻打算继续往里探险,被保安拦住。   叶烦搬出陈小慧,说她最近经常来学校,又说出陈小慧的导师的名字,听起来很了解此校,而陈小慧在校七年,在校多年的保安对她有印象,便让他们在学校等陈小慧,还好心提醒学校等不到可以去她单位。   叶烦看着保安离开,不禁说:“真好骗啊。”   耿致晔道:“他认为你要是惹出事,他通过陈小慧能找到你。”   “你的意思我不如他聪明?”   耿致晔无语:“——抬杠!”   叶烦点头。   耿致晔:“你高兴就好!”   叶烦顿时有种有口气上不来的感觉,气不过就朝他脚上踹。   耿致晔跳开:“又来?”   叶烦追上去,耿致晔往后退,保安听到动静回头,俩人跟幼儿园小孩似的你追我躲,他一脸无语地回到保安室就学给同事听,着重提到“我校校友陈小慧的朋友幼稚”。   叶烦和耿致晔准备出校,正好有几个系下课,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就拽着耿致晔的衣袖:“看那儿。”   耿致晔:“怎么了?”   “你猜他有没有对象?”   耿致晔无语:“——介绍给陈小慧?甭想了。一看就是已婚人士。”   “又没戴婚戒,脑门上也没写‘已婚’。”   耿致晔点头:“是没有。但是已婚男人了解已婚男人,就像你们女人更了解女人。”   叶烦闻言挺意外:“以为你会说,女人更了解男人。”   “男人更了解男人啊。”耿致晔摇头轻笑。   叶烦:“所以我不了解你啊。”   耿致晔点头:“听出来了,你今儿就想跟我抬杠。”立刻决定找个不能抬杠的地方——电影院。   到了电影院正好几分钟后有一场,叶烦上辈子没听说过该电影名,估计是什么不出名的垃圾电影,不然一定能流传下去,经常被人提起。   偷得浮生半日闲。叶烦也不在意电影质量如何,不好看就当坐下休息。   电影结束,叶烦不是很满意但也值票价:“回家吧?”   “不急。”耿致晔发现电影院外有卖花的,他走过去卖花的青年都没正眼瞧他,可能认为以他的年龄不会买花。   耿致晔掏钱,青年很意外,就差没明说,你个老菜帮子这么浪漫吗。   耿致晔淡淡地瞥他一眼,青年头皮发麻赶紧找零。耿致晔把花塞叶烦怀里拉着她就走。   叶烦猝不及防下意识想问买花干嘛,抬头看到他耳朵通红,忍着笑抱怨:“这里的花死贵不值得啊。”   耿致晔扭头想说:“你真扫兴——”看到她满眼笑意:“故意的?”   “不禁逗!”叶烦仔细看看,没认出什么花,“很香!”   耿致晔一脸得意:“那当然!不看看谁买的。”   “怎么突然想到买花?因为以前没有这种机会吗?”   耿致晔买花时的落落大方跟不差钱的土豪似的,闻言反而不好意思:“买那么多花瓶不插花留着藏玉佩?”   叶烦慌忙说:“小点声。”   “怕什么啊。”耿致晔的话说出来明显压低声音。   叶烦见他还算听话,便不跟他计较:“叫有心人听见,你说咱家低矮的墙头能防住谁?”   耿致晔:“你是生意不是挺好吗?明年换房吧。”   叶烦也想换房,也有钱换房,但是上辈子住了几十年楼房,她不想住楼房。尤其前世经历了居家隔离办公,叶烦更向往带院子的独栋房产。   可是宽敞的四合院叶烦至今没碰到。   “有合适的肯定换。”   耿致晔:“还换四合院啊?天天倒痰盂不麻烦?”   叶烦看他,你嫌麻烦吧。   耿致晔的宿舍有马桶有淋雨,他住习惯了,回到家确实嫌麻烦:“我心疼你。”   叶烦白了他一眼,认真说:“四合院也可以装马桶,只是需要大改。假如房子五万,装修可能需要十万。如果看房买房需要一个月,装修要一年。”   “所以不是缺钱?”   叶烦点头:“我都想好怎么装修。”   “只差房子?那就没办法,只能等。”耿致晔忽然想起一件事,“最近不是很多人出国吗?咱们那边想出去的都出去了?”   叶烦没听明白:“最近?”   耿致晔点头:“前几天在食堂政委说某位首长的女儿要出国,另一个同事的儿子想去港城办公司。因为我听你说过那边的情况,当时就问怎么不去鹏城。政委说鹏城没有港城发达。再说,到了鹏城也等于到港城,不如一步到位。”   叶烦:“鹏城确实不如港城便利。”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耿致晔认为外面不如家里好混。   叶烦道:“你听说了这两件事,所以认为最近出国热?”   “不是吗?”   叶烦摇头:“不清楚。改天我叫几个销售员打听打听吧。”   然而俩人都没想到销售员此时就在她家。   两人一到家,耿致晔的前警卫员就起来敬礼。叶烦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确定三人都在,赶忙问:“出什么事了?”   三人苦笑。   叶烦:“别卖关子!”   于文桃的侄子和常光荣连襟识字不多懂得少,也不会拳脚功夫,所以耿致晔的前警卫员是销售组组长。   叶烦跟三人聊过,以后人多了让前警卫员担任销售经理。不认识英文字母的两位直说“可以”。又说他们都看不懂“汉卡”包装。   叶烦趁机让两人学习,也不知两人学了没有。   话说回来,耿致晔的前警卫员说明来意。   大概前两年给出去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起作用,也许叶烦的“汉卡”物美价廉,今天一个早上三人就接到四通电话。   三人自打年后就没闲过三天以上,实在撑不住,所以今儿请于银杏留意电话,他们组团来找叶烦增加人手。   叶烦本以为热闹是一时的,现在听他们的意思生意越来越好,沉吟片刻就说:“先回去,我尽快安排。”   常光荣店里有个电话,三人走后叶烦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找两个人,油嘴话说或走起路头要头摇尾巴晃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底线。   常光荣以前也不被亲戚朋友看好,明白叶烦的意思,招人不能看表面,闷不吭声的老实人也有可能背后捅刀子。   挂了电话,常光荣问发小有没有想干销售的亲戚朋友。   叶烦挂了电话去找张小明,让他帮忙找三个人。   张小明以前天天走街串巷认识的人多,第二天就给叶烦挑三个。三人以前摆摊,现在被居委会大妈嫌弃的想找份稳定的工作。   叶烦把三人带到销售处,叫三个老员工给他们培训。又过两天,常光荣送来五个,其中两个还是退伍军人。   两位退伍军人的父母在军政部门,级别不是很高,他俩不敢碰国家资产,堂堂正正做生意又一窍不通,眼看要走上歧路盯上走私,俩人父母就哄他们跟叶烦干两年积累经验。   销售人员不包吃住,叶烦给食宿补贴,十名员工一视同仁。叶烦留下他们身份信息就让他们上岗。   叶烦为此事忙了五天又该进货了。   耿致晔不希望叶烦一走就是一周,说她该叫张小明和魏建设试试。   叶烦去银行开个户头,往里面存一万块钱交给张小明,让他和魏建设跟往南方送货的销售人员结伴南下。   几天后俩人回来,叶烦查看一下货,大部分还行,少部分太直男。耿致晔说花花绿绿的挺好。叶烦庆幸他工作忙,没空给自己准备惊喜。否则就他的审美时不时浪漫一下,叶烦非得被他吓得英年早逝。   考虑到买服饰的不全是女人,也有疼老婆爱女儿的男人,叶烦把很直男的东西挑出来,大家拿货的时候,叶烦每人给一点,提醒她们卖给糙老爷们。   大家拿货的时候张小明和魏建设也在,见状暗暗提醒自己,下次进货的时候自己再喜欢也不能拿。   俩人在店里待六七天,耿致晔回部队,叶烦和常光荣带俩人和几个销售员前往鹏城。   火车上,叶烦问常光荣:“分一下工吧?”   常光荣:“我去羊城你过关?”   叶烦摇头:“去年我买电脑,港城有个公司老板叫我入股,他负责进口,我负责大陆销售。这样一来我身上的担子重了,肯定没法盯着公司,以后我负责外面,你负责里面?”   “可我什么都不懂。”常光荣眉头微蹙,“坐在电脑前就是睁眼瞎。”   叶烦:“我负责把货弄过来,你负责安排?省得两个人都出去,回来累得都不想动。”   常光荣不会鸟语,叶烦在港城跟人谈合作说鸟语,这事交给常光荣他也干不好:“可以。以后货过来就放我家?”   叶烦道:“服饰类的分开,电脑相关的放你家。”   公司是俩人的共同生意,常光荣点头:“可是以后公司壮大,那什么研发肯定需要你盯着,你还能月月出来搞批发吗?”   叶烦朝张小明和魏建设看一下:“不是有他俩吗。”   张小明摇头:“你的货少则三万,多则五万,冬天一次就要十万,我可没这么大胆。”   叶烦:“又不是现在交给你们。现在我留在公司也没什么事。”   张小明松了口气:“过两年差不多。”   “也不知道首都什么时候才能办公司。首都一允许私人办企业,咱们就学经济特区的人搞个贸易公司。”叶烦问常光荣,“你几成?”   常光荣犹豫一会儿:“听实话?”   叶烦点头。   他们此次买的卧铺票,叶烦这边只有他们四个,常光荣依然不好意思:“说了别笑我。我想自己生产。又不是没本钱,干嘛回回找人家。”   张小明和魏建设笑了。   常光荣瞪两人。   张小明赶紧说:“别觉着简单。就说毛衣,你要买毛线吧?要买机器,还要设计花纹吧?你一个人干得忙成陀螺。关键你不懂。你像叶姐学的就是计算机,搞个计算机相关的公司,我肯定双手支持。”   叶烦点头:“小明说得对。首先你要想好生产什么,其次你要去工厂了解清楚,再租房买机器找人。这比我弄一台计算机就可以工作麻烦多了。”   常光荣想过:“做衣服。人离不开穿。”   “什么衣服?”叶烦又问,“裙子看起来一块布就能做,但是也需要设计师。”   常光荣认真考虑过:“去服装学院找人。我听说那个学校很全,有懂设计的也有懂面料的,她们也会用机器。”   叶烦:“无论休闲装还是西装,你都不如甬城的物美价廉。要说便宜时髦的,全国各地都没法跟羊城比。”   叶烦进中高档的衣服去甬城,甬城跟羊城价格差不多,从甬城和杭城拿货能节约运费。如果只拿夏天的衣服就去羊城,衣服薄不占地方,一车皮够她手下人卖一个夏天。   常光荣难以置信地问:“我在首都搞服装厂毫无优势?”   叶烦:“可以做市面上少的又有市场的。”   魏建设嘴快:“哪有这种啊。”   火车还没开出去很远,叶烦指着高楼上的海报:“有的。”   几人勾头朝外看去,海报上不是当红艺人,而是一个运动员。常光荣问:“运动服?”摇了摇头,“不行!”   叶烦:“可以!学生需要,老人也需要。偶尔想锻炼的中年人也需要。只是运动款式看起来简单,但面料考究。如果生产运动员穿着舒服的鞋子,不比研究‘汉卡’轻松。”   常光荣不看好这行。   叶烦可以理解,她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不看好,毕竟这年头连中学生都想弄一条喇叭裤:“明年是奥运会年。今年租工厂找人赶不上,但是可以找冠军打广告。再过四年赞助国家队。热门运动轮不到你,你就赞助没人关注的项目。赞助费便宜,省下的钱买广告,运动员家乡头版,家乡人民以他为荣买运动服,那一个地方就能养活你的厂。”   常光荣半信半疑:“成吗?”   叶烦:“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录音机的广告?广告出来不但全国皆知,还出口到国外。咱们国家人多,你不需要想着国外市场,北方市场就能让你吃到撑。你的衣服出名好卖,自然有人主动找你,好比以前只有几个人找我拿货,现在有店面的就有将近二十家。”   常光荣有叶烦说的那款收音机,早两年天天都能听到那款收音机的广告:“广告这么有用?”   叶烦点头:“还有一点,学校开运动会要运动服吧?你可以跟学校合作。没有这方面人脉可以拉个朋友进来。学生父母一看衣服质量好,穿着舒服,运动服可以当睡衣,家长有需要的话肯定找你买。”   魏建设不禁说:“常哥,叶姐,我插一句,服饰这方面咱们算有几十个售货员。到时候叫他们帮忙带几件,不需要在首都打广告就能传遍全市。”   叶烦没想到这点,不禁给魏建设竖起大拇指:“对!你连销售员都省了。”   常光荣:“听你这么说可以试试?”   叶烦:“我们又不是沈万三,咋可能做什么成什么。不好卖就打折,然后把机器卖了,亏不了多少。又不是搞虚拟的东西,一旦赔了血本无归。”   “你是指股票?”   叶烦点头:“比赌石还不靠谱。你以后到港城想买就当买彩票,别指望因此暴富。”   常光荣在首都算是个小富豪,不着急暴富,也觉着暴富的事是异想天开:“记下了。那就试试?”   叶烦再次提醒:“找个人分担风险。”   常光荣:“你不是不想出钱吧?”   叶烦白了他一眼:“我出三成,但有个前提,不许学人家上市。我们都不懂金融,一旦上市人家把公司做空我们还得帮人数钱。”   常光荣去过几次港城,听说过股票,自然也知道什么是“上市”。   “这点我知道。”常光荣以前不懂隔行如隔山。叶烦一提到公司,常光荣就眼晕。这个公司还有他一份呢。碰不懂的,他真会变成睁眼瞎。   常光荣想自己生产服装也是因为干了几年服饰生意,很多面料他打眼一瞧就知道是棉麻真丝还是的确良。   常光荣看向张小明和魏建设,你俩怎么想的。   张小明:“我俩没那么多钱啊。”   叶烦:“光荣,你拉个人入伙给他百分之五干红,别让他参与管理,出资方面叫他意思一下就行了。他要多出点钱占百分之十也行。最多不能超过百分之十五。改日贸易公司算我们仨的。”   常光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贸易公司也能帮我卖运动服?”   叶烦点头:“有人要就行。发达国家瞧不上就卖给发展中国家。”   常光荣顿时对他的服装厂信心大增,迫不及待地说:“我本来有点不好意思,但你建议我做运动服,找冠军代言,我觉着没什么比‘荣光’合适,无上荣光啊。”   叶烦:“名字想好也别着急,一步步来,样品出来注册公司也不迟。”   “当然了。不然急冲冲搞个公司,半年没弄出一件衣服多丢人。”常光荣道,“我给你几千块钱,你回头把港城市面上的运动服都买下来,男女各种款式各一套。”   叶烦诧异:“说干就干?”   “当然!现在办厂的那么多,我犹豫三年黄花菜都凉了。”   叶烦笑着点头,问张小明和魏建设,贸易公司打算怎么分。   魏建设挠挠鼻子:“我,存款不到一万,还想买房,就占百分之五吧。没事我看店,有事我出差。”   张小明:“我把买店面借的钱还上手里也没有太多钱。但比建设多,百分之十呢?”   叶烦感慨,没看错人啊。   叶烦:“小明百分之十五,建设百分之十,剩下是我的。现在你俩手上的钱想干嘛干嘛。等你们敢拿着十万块钱挑货,咱们就去津市搞个贸易公司。”   常光荣笑他俩胆小。   叶烦:“明面上分成是这样。如果以后公司指望你俩,年底分红的时候,实际分成加一成或百分之五。”   张小明不禁问:“可以这样?”   叶烦点头:“我的电脑公司看起来我分七成,其实去掉分给员工的我不到五成。”   常光荣诧异:“你这么少?”   叶烦点头:“现在这些员工有学历有人品,把他们留住,以后我就不用担心公司出现大动荡。公司日益壮大,即便我只有一成也比现在七成分的多。”   常光荣佩服:“我就说你不经常去公司,他们一个个怎么那么踏实。亏得我以为你上学的时候跟他们关系好。”   叶烦:“以前大宝和二宝小,我做生意,还要上课,哪有空跟他们联络感情。最初跟我干的几个除了冲我本人,还冲我人脉广,是叶将军的女儿,还是耿旅长的爱人。对了,还知道有你这个合伙人分摊风险,不至于让我发不起工资。”   常光荣瞬间知道回头怎么拉人入伙:“在各方面你都是我姐。”   南下回来,常光荣就把店里的事交给老婆,他一心了解服装厂。期间还去了两次杭城,在当地住半个月。   公历五月,叶烦带几个销售人员去一趟港城,用公司的名义入股港城公司,而不是港城公司入股她的公司。   叶烦入股的公司其实也是个贸易公司。   港城公司在鹏城搞个办事处,因为港商来内地政策上有优惠。叶烦的销售人员卖“汉卡”顺便推销贸易公司进口的电脑以及零件。   销售处接到订单传真到鹏城,鹏城办事处有了回复,销售员就到杭城等货。因此叶烦六月还在杭城市区买一处店面,托苏远航请两个办事员。   苏远航趁机问叶烦什么时候在杭城办厂。   叶烦把常光荣的联系方式给他,告诉他常光荣以后需要很多面料,届时就麻烦他联系相熟的纺织厂。   国营纺织厂效益好,政绩自然算在苏远航头上。正巧上面打算把苏远航安排到基层锻炼镀金。苏远航学历高,上面说的基层其实到乡镇担任一二把手。   苏远航就表示想去轻工业较多的乡镇。   领导认为他有想法敢尝试,就答应帮他留意。苏远航中午下班抽空给叶烦去一封信,请叶烦告诉常光荣,他以后工作的镇上就有几家纺织厂。   叶烦看完信不由得笑出声。   二宝在她身边写暑假作业:“妈妈,谁的信啊?”不等叶烦回答,“肯定不是爸爸的。我猜爸爸也想知道。”   叶烦:“这么闲我明天就给你找个补习老师!” 第135章 二宝的志向   二宝吓得一声不吭。   叶烦问:“去年只学一个月阿拉伯语就学会了?”   二宝:“妈妈还记得以前去少年宫遇到的那个会法语的大爷吗?”   叶烦点头:“离你大妈给你哥买的房子不远?”   “对!是那个。他也会一点。寒假去那边玩, 他跟我聊天问我法语学的咋样,我说现在学阿拉伯语, 他就给我几本书,还说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叶烦小声问:“那位洋气大爷还是单身啊?”   二宝很是可惜地摇摇头:“有个老伴,比我奶小几岁,还是个歌唱家。”朝外看一下,确定她奶不在家,放心大胆吐槽:“奶奶还说嫁给他要伺候老头子。人家大爷可时髦了,天天去公园跳舞。我觉着我奶不如人家身体好。”   叶烦:“你奶想一个人舒坦几年。”   “半夜醒来没人聊天,一个人出来瞎折腾, 舒服啊?”二宝皱了皱鼻子,“我经常以为家里遭贼了。”   叶烦朝她鼻头点一下:“又跟你哥学。”   “你让他带我我不跟他学?我小时候你带我, 我不就变成你了吗。”二宝翻个白眼。   叶烦朝她脑门上戳一下:“一堆歪理。你哥呢?”   二宝:“跟森森哥去公司啦。他的专业需要电脑,你的员工是高材生, 跟老师学不如跟他们学。”   “胡扯!”叶烦骂。   二宝:“术业有专攻啊。说不定他导师真不如你员工懂得多。妈妈, 别说我哥, 他有分寸, 你给我倒杯水。”   叶烦朝她小脑袋上揉一把才起来。   看到条几, 叶烦想起抽屉里的茶叶, 拿出两盒顶级红茶放二宝跟前:“回头去大爷家给大爷。”   二宝:“不用这么客气。”   “要的。大爷说只懂皮毛,殊不知他那个年龄的人谦虚,皮毛也比大四学生懂得多。”叶烦道, “别忘了。”   二宝点头:“大爷喜欢喝咖啡吧?”   叶烦:“老外爱喝茶。以前茶叶在国外是奢侈品,只有贵族喝得起, 洋气大爷的外语那么好, 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二宝放心收下:“妈妈,贵不贵?”   “心意不可以用价格衡量。”   二宝心说, 您真会说话。   十一点,屋里热起来,二宝收起暑假作业:“妈妈,你公司热不热?”   叶烦:“应该不热。每个房间都有风扇,还有几个小风扇。”   十二点半,韩大伟的老婆把菜做好,员工该吃饭了,大宝和耿森森才回去。   叶烦见着大宝便问:“电脑好玩吗?”   大宝:“你的电脑给我试试我才知道啊。”   “我的你不能碰。”叶烦家有一台电脑不许任何人碰,省得让他玩不让她玩,团结起来跟叶烦闹,“森森,好玩吗?”   耿森森:“看你用很简单,开机关机。用电脑做事很麻烦。”   叶烦乐了。大宝直接嫌弃:“废话!”   耿森森瞪他:“我跟小婶说话,有你什么事?”   于文桃从厨房出来,叫他俩洗手吃饭。   大宝洗好手到堂屋一看又是凉面:“早知道在公司吃了。人家还有四菜一汤呢。”   叶烦:“晚上自己做,想做几个做几个。”   大宝点头:“做就做!”然而吃过饭又跑了。员工午休,他和耿森森用电脑。两点钟员工起来工作,他俩滚回家。   正好二宝下午要去洋气大爷家,叫她亲哥拎书包,叫堂哥拎茶叶。哥俩跟保镖似的送二宝补课。不过只送到门口,他俩拐去森森的小家。   洋气大爷以前家境好,工作需要满世界飞,所以此生见过很多好东西。大爷打开包装闻到香味就知道是好茶叶。   大爷确定他在首都市面上没见过这么好的茶就问二宝:“你妈妈出国买的?”   二宝:“我妈妈没出去过。最远是去港城。为啥这样问啊?”   “这茶叶是不是特供?”大爷又问,“你姥爷给你妈妈的吗?”   二宝料到妈妈出手便是精品,也没想到这么贵重:“不是的。我妈有个同学以前到南边插队,现在在首都干点小生意,这个茶叶是他探望岳母的时候顺便帮我妈买的。好像他家里还有一些茶叶。没这个好吧。”   二宝把韩大伟家的地址写下来,大爷欣慰地笑笑,收好地址就给二宝补课。   韩大伟没有问过叶烦也清楚能被她送茶叶的人都不简单。所以傍晚大爷遛弯到韩大伟家买茶叶,韩大伟不敢绕弯子兜圈子,直接把几种茶叶摆出来请大爷自己选。   中高档都比商店便宜三成,大爷无比满意。回家的路上碰到朋友,大爷就跟朋友显摆。   翌日下午,二宝过去,满室茶香。大爷家除了他和妻子,还有四五个两鬓斑白的大爷大妈,显然二宝来的不是时候,人家在喝下午茶。   大爷很是善解人意,搂着二宝消瘦的肩膀说:“这位是我的小友,耿晶晶同学。”   以前大爷就跟好友显摆过,他认识个聪慧的小女孩。大妈用俄语跟二宝打招呼,夸她好看又可爱。   一个大爷说他的阿拉伯语比洋气大爷好,以后他教二宝。   二宝笑着说:“那爷爷们自己商量,我都可以。”   此话一出,大爷大妈哈哈笑。   一个大妈说:“你想当翻译吗?你的反应和家世上外交学院吧。”   二宝下意识皱眉。   洋气大爷见状叫二宝先坐下,对大家解释二宝年少,不用着急未来学什么。   大爷的老伴疑惑:“到秋是不是上高三吗?可以考虑了。”   给二宝提建议的大妈问:“是不是你爸妈更希望你当老师或上医学院,有个稳定的铁饭碗?”   “都不是。”二宝的家世让她有底气说实话,“弱国无外交。我们国家的外交官不好当。”   满室寂静。   许久,洋气大爷用几分意外的语气说:“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外交官站出来。不过,二宝,奶奶是随口一说,不需要放在心上。但是爷爷要提醒你,无论做什么都不可以半途而废。不然对不起你的天赋,也对不起你自己。”   大爷的老伴说:“你父母也会很失望。”   洋气大爷微微摇头:“我见过她爸爸妈妈,她父母希望她此生轻轻松松无忧无虑。”   比起大宝二宝的成绩,叶烦更在意他俩的身心健康。有一年期末考试,叶烦家东西两边邻居都在意孩子考多少分,叶烦不在意,二宝就问妈妈是不是不在意她考多少分。   叶烦回答在意,但是也没指望她和大宝成凤成龙。叶烦实话告诉俩孩子,指望他俩有出息不如指望自己。   二宝气无语了。   去年暑假大宝给二宝讲数学题,叶烦在一旁随便听一耳朵都懂了,二宝一脸茫然,大宝气得扔下笔:“妈,我懂你!”指望妹妹上好学赚大钱,不如指望自己。   二宝没想到大爷也知道:“我爸妈说的吗?”   洋气大爷:“感觉。”   二宝:“我会好好考虑。也会问问爸爸妈妈。”   考虑到天热,二宝家离大爷家远,天天过来有可能中暑,二宝跟大爷商量来两天休一天,下雨天会给大爷打电话——洋气大爷家有电话。   翌日二宝休息,耿致晔回来吃中午饭,二宝见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在家,就问她上外交学院怎么样。   耿致晔差点被炸酱面噎死。   以他的脾气,废什么话?干就完事了!   叶烦懵了,她只想过二宝有可能当翻译,没想过她的目标是外交官。   耿卉卉、耿森森和大宝没听懂,哪怕外交学院在首都,但跟耿、叶两家都八竿子打不着,以至于回过神就叫二宝再说一遍。   二宝气得小脸通红:“我也没说当外交官。干嘛这么瞧不起人?”   叶烦:“宝啊,有没有可能妈妈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二宝奇怪,她又不是要修仙上天。 [奇^书^网][q i].[ s u][w a n g ].[c C]   叶烦苦笑:“因为你没说过想当外交官。”   耿卉卉:“宛如平地一声雷啊。”   二宝:“那也不至于吓傻吧。爸爸,你说!”   耿致晔咽下面条:“俗话说,虎父无犬女。爸爸以为你会当女兵。你姥爷还希望你报飞行学院呢。”   二宝怀疑她爸胡扯:“开飞机?用六种语言骂挑衅的敌人吗?”   耿致晔又差点被面呛着:“二宝,不要什么都跟你哥学。跟他学学不着好!”   “你不同意?”二宝不跟他废话直接问。   耿致晔:“我不同意你就会听?”   二宝不会。   叶烦:“二宝,你不违法乱纪,做什么妈妈都支持。妈妈只是不希望你太辛苦。如果你很喜欢,大学开学我就问问报考外交学院需要什么材料。”   二宝没考虑好:“你你,让我再想想。”   耿致晔眼中一亮:“二宝,要不要爸爸给你介绍别的专业?”   二宝瞪他:“不需要!”   叶烦:“好好跟爸爸说话。”   “他不好好跟我说话。”二宝道,“姥爷根本没说过希望我报飞行员。爸爸胡说八道。”   耿致晔笑了:“爸爸不逗你。外交官真不好当。跟成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官比起来飞行员容易些。”   二宝:“爸爸,你这样认为。也许我不擅长,我认为飞行员更难呢。”   耿致晔放下碗筷,认真说:“改日去姥姥家问你姥姥认不认识外交官,叫人家给你大概讲一下。你了解过后依然认为自己擅长,你又有语言这方面天赋,爸爸支持你。”   二宝点头:“这才像个爸爸。”   耿致晔给她一记爆栗。   二宝气得跺脚:“妈妈!”   叶烦:“你难得回来一次,好好吃饭行吗?”   耿致晔乖乖点头。   二宝问:“爸爸,图什么?”   耿致晔笑了。   二宝奇怪她爸笑什么,听到她妈问:“耿晶晶,没完了?”   二宝呼吸停顿一下,慌忙夹一筷子面塞嘴里。   耿致晔见状满眼笑意。叶烦瞪他一眼。耿致晔忍着笑吃面。   饭后,叶烦叫大宝带二宝玩儿去。   酷暑难耐,兄妹俩哪都不想去,就把小风扇移到罗汉床上,跟耿森森和耿磊磊打牌,耿卉卉去上班。   耿卉卉导师推荐她去人大,就是陈小慧母校。但耿卉卉给自己找一份工作,在出版社当实习编辑。   以前耿致勤更喜欢写东西,自打读研加担任辅导员她就把写作放下。耿卉卉认为自己文笔不错,但写不出故事,所以当编辑。   耿卉卉打算好了,如果喜欢这一行,就请主任把她的档案移过来。要嫌没意思,九月乖乖去学校当大一老师。   耿卉卉的导师也要给她介绍对象,问她父母做什么工作。耿卉卉不清楚父亲干什么,扯出她叔和她婶,说跟他们差不多,又说自己在学校附近还有一套四合院。   耿卉卉又说她姥爷是大学教授,已经去世的爷爷是老革命。这样的条件把导师吓退。耿卉卉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条件多好。   那天耿卉卉特意乘公交回来告诉她婶,她条件好。   叶烦哭笑不得,同时提醒她找对象擦亮眼。   话又说回来大宝、二宝放暑假,耿致勤也放暑假,可能叶烦之前说话难听,她很少回来。   于文桃怕叶烦嫌耿致勤是个白眼狼,看似很无奈地表示“小勤瞧不起婆家婚姻很容易出事,现在喜欢待在婆家正好。”其实是替耿致勤跟叶烦解释。   耿致勤也没跟公公婆婆在一块,老两口领着常光荣的孩子出去玩,耿致勤跟常光荣的老婆在店里。   她倒是不嫌弃她大姑姐。   这事是常光荣跟叶烦闲聊天的时候无意间说的,原话说“没想到她俩投缘。”   叶烦心说一定是我个性太强,说话难听。   然而叶烦没打算改。   她爸那么牛逼,她丈夫是部队新星,她手下那么多人,还有一个公司,干嘛委屈自己。   三点多叶烦提醒几个小的别玩了,然后她去公司给员工画饼,说过两年有了钱盖一处办公大楼,盖两处员工宿舍,新人两人一间,干时间长了有单身宿舍,结了婚两居室,技术人员优先。   叶烦的几个同学最喜欢她畅想未来,让她多说几句。   “没说笑。”叶烦道,“可能因为前几年的积累,今年突然爆发,虽然各位今年都拿不到提成,但我可以保证年终奖最低五百。”   师弟故意说:“五百也不多啊。”   叶烦:“不是你们,是还没来报到的新人!”   跟叶烦干不到一年的几人惊得微微张嘴。一个师弟吓得张口结舌:“那我——我们最低一千?”   叶烦点头。   师弟:“要是不给学校,岂不是两三千?”   叶烦微微摇头:“不能这么算,不是学校出面,可能今年才搞出汉卡。做人可不能只看眼前因小失大。”   师弟想起来了,早几年他们经常找导师,今年偶尔找导师解惑。要不是叶烦那么痛快大方,导师不可能耐心指点。   师弟羞愧,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学校能分几十万吧?”   叶烦:“差不多。”   师弟又问:“那您回本了吗?”   叶烦摇了摇头:“电脑贵啊。不过以后便宜。我以公司的名义入股一个贸易公司。”   师弟惊呼:“我的天呐!”   刚跟叶烦干一年的师妹忍不住问:“你还有批发生意,忙得过来吗?”   叶烦坦然承认忙不过来,所以找了几个合伙人。最后又说她的合伙人打算找合伙人办服装厂。   叶烦的同学不禁问:“怎么跟滚雪球似的?”   叶烦:“是这样。以后公司建办公大楼,诸位也不用担心跟着我节衣缩食,我找他们借钱。”   非叶烦同校员工趁机问:“服装厂招人吗?”   “如果是帮家人问的,问你这个哥。”叶烦指着去年帮家人问工作的员工,“我朋友的服装厂早着呢。至少还要一年。”   叶烦的那个员工表示他家人在南方做的很开心,除了米饭吃不惯,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海鲜便宜,以前没吃过肉,到南方半年人结实了,肤色好看,跟去享福似的。   叶烦见他们聊起来,跟老员工打声招呼就去店里。   从店里出来,叶烦去魏建设店里,让他把流行音乐换成英语广播。魏建设说他听不懂。叶烦冷笑:“你没上过初中当年会叫你下乡?别装了。你上初中的时候咱们国家跟北边闹僵,学校不教俄语改教英语。不用你会说,至少得听懂。你学俄语也行,我叫张小明学英语。”   魏建设:“我可以负责国内业务啊。”   “有点出息吧。”叶烦瞪他,“你回头买了房子,我给你介绍个对象。至少是医院护士。”   魏建设眼中一亮:“改天就看房。”   叶烦:“买四合院。楼房以后再买,现在很多房子隔音不行。太贵的你买不起,小勤的房子包括装修和电器将近两万五。”   魏建设其实想住楼房,实在是公厕去够了。但他一想改明儿搞公司,一年分红几万块,到时候再买也不迟。   魏建设敢想几万块还是有一次常光荣说漏嘴,说去年分的钱够买两间店面。沿街两层店面可比楼房贵。   叶烦到路对面张小明家,张小明看着继女做功课。叶烦叫小姑娘教他英语或者张小明自学俄语——张小明有俄语基础。   张小明前些天跟他老婆说过,叶烦带他开公司,他老婆正愁找谁教教他,叶烦给了方向,董颖替他答应下来。   叶烦不是没想过带上于家村的人。可惜能让她信任的人不是已经嫁人,就是有稳定工作。   于银杏有个哥也在城里做生意,但是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叶烦哪敢叫他入股,几间店面能拾掇明白就行了。   叶烦又去一趟办事处,交代销售人员去买几本书,可以不会说但不能被人骗。   销售人员嫌麻烦,但一听到“被骗”,叶烦走后都乖乖去挑几本书。然而十个人看一会睡倒一大半。   唯独两个退伍军人和耿致晔的前警卫员——这位也是退伍军人,三人意志坚定没睡死过去。   傍晚,天凉了,众人清醒了,心说难怪“叶姐”让他们当销售人员,而不是坐办公室。 第136章 净想美事   二宝因为不是正儿八经补课, 七月底首都最热的时候她便不去了。洋气大爷知道二宝家有钱用得起电话,提醒二宝遇到不会读的就打电话问他——大爷家有电话。   二宝早上跟哥哥一起学习, 十一点后找朋友玩,午睡醒来跟哥哥玩,五点以后再看书,七点多吃饭洗澡,看一两集电视剧就睡觉。   大宝、耿磊磊和耿森森差不多也是这样。   他们的日子简单,叶烦很忙,汉卡生意好,送汉卡的时候顺便给同城有需要的人送电脑, 算免费送到家,此举让客户很满意, 客户乐意帮销售人员介绍客户,以至于她入股的港城公司在内地生意不错, 需要叶烦一两天去一趟银行存钱。   销售人员都知道生意不是叶烦一个人的, 看到大把大把的钱便没人羡慕嫉妒。   于文桃的侄子还跟同事瞎分析, 说她看起来有钱, 给学校给常光荣给那些高材生, 再给港城的公司, 属于她自己的指不定还没他家存款多。   大家知道最后一句夸张,叶烦不可能这么穷。   叶烦不像某些人生意干的大,也说赚钱却看不见钱在哪里, 他们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钱进账,便认为跟着叶烦干安心。   常光荣介绍的两位退伍军人本来瞧不上叶烦的“小生意”。听说港城人要跟叶烦合作, 不是叶烦上赶着求对方合作, 便认为跟着叶烦能学到东西。   两人踏实下来,气质变了, 有一次常光荣去销售处了解情况方便以后帮叶烦分担,看到他们就问想不想跟他合开服装厂。   他俩相信叶烦是因为叶烦嘴巴会说但不搞虚的。甭管当月有没有钱,没拖过工资,食宿补贴一分不少。最重要的是叶烦上学学的计算机,懂行,赚不了大钱也能安稳几年。   常光荣以前是个吊儿郎当的小小混混啊。   俩人考虑到常光荣一定会找叶烦请教,万一在叶烦的帮衬下干成了呢。于是俩人把自家近亲推给常光荣。常光荣跟部队子弟聊的时候不走心。跟父母都在机关单位的那位谈未来很诚心,就差没明说一年见样品,三年拿下北方市场,五年拿下全国市场,八年后销往海外。   最终结果是被俩人拒绝,一个怀疑他不是做生意的料——能赚钱多亏了叶烦掌舵,一个怀疑他吹牛不打草稿。   常光荣考虑许久也没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公历八月十号周一,店里不忙,暂时也不需要南下,昨儿下了一场雨,今天舒服,适合会友,常光荣买点水果找叶烦请教。   叶烦让他叙述一遍。   常光荣先解释:“我承认跟部队那位聊的时候含含糊糊不够有诚意,主要跟他不熟,他也帮不上忙,可是我发小的弟弟介绍的,我不想跟他合作不好意思拒绝,干脆让他误以为我不靠谱。但是后一位我很认真,几乎把我们那天在火车上聊的全告诉他,他怎么也觉着不行?”   “先说你怎么说的。”   常光荣大概叙述一遍。   叶烦耐心听他说完,无语许久。   “嗳,姐,别不说话啊。”常光荣急了。   叶烦脑壳疼:“谁跟你说以后走出国门走向国际?我说北方市场能吃撑你。”   常光荣点点头:“我知道啊。拿下北方市场,接下来不就是全国。咱们在羊城有关系吧?从北到南都拿下,下一步不是走出国门?我的衣服能借着你的贸易公司出去,也没瞎说啊。”   叶烦揉揉额角:“贸易公司在哪儿?”   “张小明、魏建设培养起来就办。”   叶烦:“你也知道需要时间啊?人家知道张小明和魏建设是黑是白吗?你怎么不说占领全球呢?”   “那不是胡扯吗。”常光荣脱口而出。   叶烦无语又想笑:“不了解的听你说拿下淮河以北的市场都觉着扯淡!”   “不是吧?我们的汉卡都卖到羊城了啊。”   叶烦:“我是计算机系毕业的,我搞计算机相关产业,幼儿园小朋友对我都有信心。如果你是服装学院毕业的,你说到国外参加时装周,人家就算不信也不会嫌你吹牛,只会认为你志向远大!”   “合着我就差一张毕业证啊?”常光荣了然地点点头。   大宝在罗汉床上听不下去:“常老板,您差的何止毕业证,还有四年专业知识呢。”   常光荣瞪他一眼:“看你的书!我和你妈聊正事。”   叶烦:“找你什么亲戚弄一张学生证,再给学校捐几千块钱,或者买几个篮球架乒乓球台,就说明年奥运,支持奥运事业,然后给学校送去,你去旁听。”   常光荣:“生意怎么办?”   叶烦:“你不用考试,又不需要你设计衣服织布染料,不用学太细,听专业知识一周顶多三四节课,学一个学期入门就成。”   “能成吗?”   叶烦认为可以:“你不用从分辨面料学起吧?经常去车间你也认识缝纫机、锁边机。款式也能说几句。你比大一新生强多了。”   “那别人就信我?”   叶烦:“人家见你为了事业上大学,肯定觉着你有心干好。即便天天去混日子,也能唬住不知内情的人。”   这话大宝赞同:“半年学习比假证有用。”   “你们娘俩都这样说,干!”常光荣没敢说最近越了解越觉着自己像井里的青蛙,跟机关单位那位谈的时候有点心虚就不由得多说,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叶烦:“中午在我家用饭?”   常光荣见室外太阳刺眼便点了点头,打开叶烦家冰箱拿个冰棒,“小明今年夏天还卖冰棒?”   叶烦道:“他开车帮别人送。”   “一天赚多少钱?”   叶烦:“一箱一块钱,二三十块。”   “不错啊。”常光荣最初干生意比张小明辛苦,还赚不了这么多,“在胡同口路边卖饭的呢?”   叶烦让他猜。   常光荣摇头:“这事不好猜。”   叶烦:“去年买店面的钱还清,感觉明年秋后人家又能弄一套住房。”   “这么赚钱?”常光荣震惊。   叶烦:“别看块儿八毛的,方圆一公里的市民都来他这里吃早餐。对了,下午有凉菜,下班经过这边的市民几乎都买点凉菜。我感觉流水比你家服装店还多。”   “不可能吧?”   叶烦点头:“夸张!不过他卖早餐卖凉菜毛利一半,净赚也差不多一半。”   “为什么?”常光荣不懂。   叶烦:“以前租房,现在住店里,一楼做饭二楼住人,房租省了,在路口卖东西也不需要店面。”   没有房租,人力三轮车不烧油,可不就是毛利很净利润差不多嘛。常光荣问:“他打算在哪儿买房?”   叶烦:“还没决定。前几天问我楼房价格,我说听我的就买四合院,房子破的要推倒重修也比买楼房合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常光荣惊讶:“你也发现了?”   叶烦挑眉:“你也这样认为?那等年底分红你再买一套大的,让你丈母娘小姨子住前院,你们一家住后院。”   常光荣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在电视里看到过:“你说三进院?进门是个小院,东西有耳房,可以当厨房当洗衣房?再进去是正院,正院后面是后罩房,搁以前女眷住,也有的当仓库?”   叶烦点头:“差不多是这样。不过里里外外重修一遍后罩房也可以当正房。”   常光荣:“这样的房子不贵,要修好可能比买套八十平的楼房还贵。”   叶烦点头。   大宝忍不住问:“妈,你有这么多钱吗?”   叶烦:“暂时没有。年底公司分红妈妈买得起也修得起。”   大宝问:“要不你买一套?我可以跟现在一样只要一间厢房。你把后罩房修成书房,再安上空调和暖气。”   常光荣惊呼:“你小子真会享受!”   “没跟你说话!”大宝瞪他。   常光荣冲他摆摆手,仿佛说,过来,叔不打你。   大宝送他一记白眼。   叶烦失笑:“大宝,老房子四处漏风,屋顶又高,安空调暖气也不保冷保暖。你要安我真要大修,还要吊顶。如果三进院买来七八万,装修需要二三十万。”   大宝想想:“反正都要修,你买破的,两三万呢?”   “可惜没有这么破的。”叶烦道,“你能找到妈妈就买,买到就请工人修,然后叫陈小慧当监工。”   大宝皱眉:“为什么是她?”   常光荣:“她研究历史,知道怎么拆的怎么装回去。”   叶烦点头:“不然中不中西不西土不土洋不洋,你看着不别扭?”   大宝闻言很意外:“她还有点用处?”   “出去不许这么说。你姥姥会很伤心。”叶烦警告。   大宝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在姥姥家她不惹我我不惹她。不然,我可不惯着她。”   常光荣不禁问陈小慧还没结婚吗。   叶烦先解释陈小慧不想生孩子不想当后妈,然后才问:“你认识的人当中有追时髦丁克的吗?”   常光荣身边没这么前卫的人。   “可以找人问问。”常光荣道:“不保证人品。”   叶烦点头。   常光荣疑惑:“既然她不想结婚,又这么大了,还找什么?”   叶烦:“她容易顾前不顾后。必须有个冷静理智的人盯着她。不怕年轻时遇到人渣,只怕老了遇到骗子。”   “她不是学历挺高的?”常光荣听父母提过叶烦娘家的情况,自然绕不过陈小慧。   叶烦:“学历高证明她会读书,不等于她精通人情世故。你身边有没有那种学习很好,见着长辈都不知道打声招呼的主儿?”   还别说,常光荣身边真有那么一位。   这位跟楚光明的情况差不多。不同的是楚光明的爷爷奶奶不在了,父母还活着,他父母死了,跟着爷爷奶奶叔叔伯伯生活。楚光明需要自己赚钱,那位爷爷奶奶是农民,地里见的只够自家吃用,没钱供他读书。   世人都喜欢好学生。张小明跟楚光明非亲非故,对他那么上心就是因为他懂事学习好。叶烦经常叫二宝喊楚光明来她家吃饭,主要原因是叶烦不忍心看着国家栋梁走上歧路锒铛入狱。   那位的亲戚朋友不忍心看他辍学,大家就出点钱叫他上中学。原计划初中毕业考中专。常父回乡修坟,而那位的祖父跟常光荣的父亲是没出五服的亲戚,他祖父陪常父去祖坟,路上闲聊几句,常父客气地问一句他家有没有困难,同行的人就问常父能不能把那位带出去。   常父出资支持他上高中考到首都。那位也聪明,顺利考到首都。去年大学毕业,常父没干预他也顺利留在首都。然后没了然后,今年春节都没来探望常父。   常父以为他攀上高枝,叫常光荣打听打听。常光荣气笑了,他就一独行侠,还是吝啬的独行侠,同事结婚请他他都不去。   常光荣想起这位奇葩的事就忍不住吐糟。   叶烦等他说完给他倒杯水:“渴了吧?润润喉。”   “您还真客气。”常光荣一脸无语地接过去。   叶烦:“我觉着你说的那位挺好,不惹事,也没有因此缠上你家。虽说有点不懂事,可你父亲帮他的初衷也没指望他报答啊。”   常光荣:“话虽如此,可是他单位领导要知道他是我家亲戚,该他升迁也不敢叫别人上去。”   “也许人家没想过飞黄腾达,只想混吃等死呢?”   常光荣摇头:“我老家虽然离首都不远,但穷是真穷。高中教学质量都不如首都周边乡镇。他能考出来除了聪明还要努力。努力一下没用,没点心气的人坚持不下来。可是有心考上财经学院,还顺利毕业,为什么又这么不珍惜?”   耿森森忙问:“哪个学校?”   常光荣吓一跳,循声看过去:“你在啊?”   耿森森一直在,只是躺在炕几里面,大宝和二宝坐在炕几两边,客厅和东间中间还有个放满摆件的博古架,以至于把耿森森遮的干干净净。   耿森森爬到床边勾头问:“你说财经学院?不会是我校奇葩师兄常世民吧?”   常光荣一副吓到的样子。   耿森森:“那他真聪明。我妈帮我补课,我还复读才跟他成为校友。”   叶烦好奇:“怎么奇葩?”   耿森森不知从何说起,实在是糟多无口。   大宝问:“掀女同学裙子,偷看女同学洗澡?”   “什么跟什么?”耿森森瞪他,“我校没有这种道德败坏的人。我校学生就算犯事也是因为——”   大宝:“做假账!”   耿森森噎了一下:“——想不想听?”   大宝闭嘴。   “我就说一件事,衣服。第一次碰到他是前年冬天,他穿着破棉袄去食堂吃饭。我校补贴多,正常吃用还能剩点。买块布买点棉花叫家人做用不了多少钱。当时我就纳闷,穷成什么样啊天天穿老大爷的棉袄棉裤。他的神色看起来自卑,我又不懂了,自卑的人不应该把破衣服收起来吗。怎么还故意穿成那样叫人瞧不起。”耿森森一直没跟家人说过就是觉着师兄已经那么艰难,他不应该在背后说三道四。常光荣一说有他父亲接济,说明他本人并不清贫,耿森森才忍不住问:“他怎么想的?穿给谁看啊?”   常光荣:“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因为跟你婶批发衣服,家里不缺衣服,他上学期间我每年都给他送几套。不是你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平时那副德行。”   叶烦:“你送衣服的时候没看到他穿什么?”   常光荣点头:“见过,带补丁的衣服。我说回头就换下来。他点点头。我跟他不熟,总不能盯着他脱下来。真论起来还没你二嫂跟楚光明关系近。我父亲跟他爷爷是没出五服的兄弟。我跟他父亲和卉卉跟楚光明的情况一样。”   叶烦:“比我二嫂跟楚光明还远一层?他该喊你叔?”   “对!”常光荣皱眉,“简直故意找罪受。”   大宝:“是不是你一送衣服他就想到自己可怜,需要别人施舍?”   “不是——”常光荣急了,“什么叫施舍?那些都是新衣服。我钱多烧的,还是同情心泛滥,拿新衣服施舍别人?”   大宝不禁说:“你别跟我急啊。你要给我新衣服,给多少我要多少。自己穿不完,我可以送给楚光明和我发小。”   常光明瞪他一眼:“净想美事!”   叶烦不禁笑自己想的也挺美:“刚才我还想说,他的情商在机关单位混不下去,将来你办服装厂,叫他给你当会计。现在看来,你叫他当会计,他也有可能认为你可怜他。”   “我可不敢招惹他。”社会人常光荣一脸害怕。   叶烦点头:“不能招惹。他不跟人交往,也不出去消费,心里的憋闷无处发泄,早晚憋个大的。”   常光荣像找到知己,情不自禁惊叫:“对!我没敢跟我父亲提。之前不知道森森说的这事,我看他面相也不如楚光明顺眼。”   叶烦:“楚光明八岁前没受过罪。八岁之后跟他爷爷住。他爷爷只有一个孙子也宝贝的很。真正的人生变故是他爷爷去世那次。”   常光荣:“那次碰巧你二哥二嫂在。”   叶烦解释还有张小明和韩大伟经常看望他。楚光明那段时间内心不是特别煎熬,所以没因此性情大变。   耿森森奇怪:“他不是有叔伯和爷爷奶奶吗?一大家子,比楚光明好多了吧。”   叶烦想到一种可能:“如果他叔叔是张小军婶婶是王爱荷呢?”   耿森森倒抽一口凉气。   常光荣听张小明说过他家事,自然也知道张小军和王爱荷属于乌龟配王八:“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以前在农村插队也见过,不打不骂不阴不阳的话比刀子还戳人心。”顿了顿,“这么说他性格别扭也不怪他?”   叶烦:“没有人一生下来就那么复杂。”   常光荣叹气:“我同情他,但也不想离他太近。”   话音落下,于文桃从外面进来,跟常光荣打声招呼就说“中午别走了。”   常光荣笑着说:“不走。”   于文桃问:“包饺子吧?”   常光荣赶紧说:“不用那么麻烦,蒸点米饭炒个菜就行。”   叶烦:“家里人多包的快。”接着就叫大宝剁饺馅,叫耿森森摘菜,叫二宝和面。   于文桃道:“我和面。她手劲小。二宝,一会儿帮奶奶擀皮子啊?”   二宝点点头:“妈妈就喜欢叫我干活。”   叶烦:“我挣钱养你们还要我干?”   二宝的名牌衣服都是叶烦花钱买的。凭耿致晔的工资买不起。二宝不敢跟她妈顶嘴:“妈妈辛苦啦。”   叶烦勉强满意:“这还差不多。”   早上买的肉在冰箱里,本来就打算中午和晚上做,所以放在冷鲜层。于文桃拿出来洗干净就可以切。于文桃切好给大宝,她来堂屋风扇下乘凉。   家里人多做事快,十二点多常光荣就吃上蒸饺和水煮大饺子。叶烦还做两个凉菜,一个拍黄瓜一个白糖西红柿。   黄瓜和西红柿都是叶烦院里种的。常光荣吃着黄瓜说:“还是有个小院方便。”紧接着又说,“可是有时候也不方便。”   叶烦:“在卫生间铺下水管道直通下水道,不就跟楼房一样方便?”   常光荣本能想问,可以吗。忽然想到如果房屋大修装上马桶,怎么不可以。   回到家中常光荣就告诉老婆,等他拿到电脑公司分红就买一处大房子,里里外外重装一遍。   常光荣老婆也倒够痰盂,难得没说把钱存起来。   翌日中午,常光荣回父母家告诉二老,他大概知道常世民为何那么没良心。   老家还有常父的堂兄弟,关系就像大宝和森森一样近。常父给老弟写一封信,问问常世民的几个婶子大娘秉性脾气如何。特意强调好的坏的他都要知道。   论亲疏远近,常光荣的堂叔跟他家亲,所以一五一十把常世民家的情况写下来,包括她们的外号。   洋洋洒洒五大张,常父耐心看完,确定叶烦没说错,外界对常世民的影响极小。常世民的爷爷奶奶虽然疼他,也把全家的希望压在他身上,他喘不过气想放弃,可是他的聪明以及天赋,外界对他的表扬称赞都让他不甘堕落,家人又时刻提醒他,家里贫穷不能浪费,久而久之变得那么扭曲。   常父问儿子:“你看我是不是跟他爷聊聊?”   “千万不要!”常光荣阻止,“你说常世民现在有工作,不用那么节俭,人家会认为你工资高,不知道老百姓多么难。你要说常世民这个性格就算很能干,领导也不敢提拔他当领导,他会叫你把常世民安排到身边。这样不合群的人,无论下属还是领导跟他说句话都费劲,你怎么用?”   常父颇为可惜,常世民考上大学那年常父还跟战友嘚瑟过,他资助的小孩有出息。   常光荣换个话题,让父亲帮陈小慧找对象。常父想到叶烦的父亲在空军部门经营多年:“飞行员不比我们扛枪架炮的优秀?” 第137章 里外不讨好   常光荣解释广撒网, 连叶烦也没闲着。   常父依然摆手:“不生小孩这一条我就没法跟人提。你饶了我吧。我还不如帮耿家小辈介绍呢。”   常光荣乐了:“人家需要你介绍?不是最大的那个今年二十四还在读研,学业要紧, 叶烦家门槛早被踏平了。”   “这倒也是。”常父想想耿老大,当政的地方看起来不被重视,其实不是上面对他绝对的信任也不敢把他派过去。   不出意外,过几年耿老大调回首都,最低也是国字头单位一把手。如果还在外面,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封疆大吏不少,儿子优秀的不多。听说耿家小辈长得都很周正齐全。一旦叶烦松口给侄子找对象,常光荣的亲妹妹都得排队。   常光荣:“我这个合作伙伴不错吧?”   常父哼一声:“你运气好!”   “对, 我这人没啥大本事,就运气好, 您老不服不行。”常光荣起身,“店里忙。我回去了。陈小慧的事你别忘了。”   常父烦的摆手。他走后, 常父给老战友打电话, 叫老战友留意一下。   公交车到叶烦家附近, 常光荣下车, 告诉她他叫父亲帮陈小慧留意。最后又问:“万一真有那么前卫的, 陈小慧不会不见吧?”   陈小慧耳根子软, 内心不够坚定,现在说不婚,真有合适的人, 叶烦劝她跟人处处比以前叫耿致勤和孙来福处对象容易。   叶烦:“你父亲介绍的非歪瓜裂枣,陈小慧肯定愿意见。”   常光荣:“家世这方面呢?”   叶烦:“没有奇葩亲戚, 父母都有退休金就行。”   “你要这么说, 可能真有。”常光荣道。   叶烦笑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常光荣顺嘴问耿卉卉和耿磊磊想找什么样的。叶烦直接告诉他一年后再说。常光荣毫不意外,毕竟一个年龄不大一个还没毕业, 都不着急成婚。   叶烦忽然想到俩人:“我婆婆的侄子在东城当中学老师,在城里有一间店面,学校还有给他一间单身宿舍,父母家里有地城里有房,不需要小辈花钱养他们,你看帮他留意一下?”   “于宏伟吧?还没对象?”   叶烦:“说他是老师很多姑娘都愿意见。一听他是农村人就说不行。”   常光荣冷哼一声,都该叫她们下乡锻炼几年。   “有没有什么要求?”   叶烦:“小学老师或者医院护士都行。在街道上班的也行。”   也就是有个铁饭碗的姑娘就行。常光荣明白:“他的条件好找。”   “再给魏建设找一个?”   常光荣摇头:“他不急。过两年你的贸易公司搞起来,魏建设大小是个总,比现在好找。”   叶烦:“那这两件事就交给你了?”   常光荣干正当生意赚了不少钱,他那个圈子里心术不正的人愿意找他玩——常光荣有钱,为人正派的也爱跟他打交道——手上干净,所以他认识的人比叶烦多。   常光荣道:“我顺便帮陈小慧问问?”   叶烦:“别提我爸妈。”   “知道。我一提她本姓叶,肯定有一群苍蝇老鼠闻着味儿上来。”天色不早,常光荣说完便回家。   到路口看到韩大伟的凉菜车,常光荣走过去,车里只有几样荤菜,大部分是素菜,心说卖这个能买得起房?叶烦没糊弄他吧。   常光荣挑两斤素菜,又要两斤荤菜。韩大伟把素菜拌好称重,荤菜称好切片再拌。常光荣本想说一句连调料钱都要,见状又把话咽回去。   付了钱,常光荣发现他摊位上的素菜只少一点,估计荤素全卖完能卖百十来块钱,如果四六开,也能赚四十块钱。早上算二十,再加上韩大伟老婆做饭的工资,去掉生活费,保守估计一个月有一千出头。   像叶烦家那么大的四合院,破破烂烂的现在只需一万元。难怪他明年买得起房。   常光荣感叹,生意不可貌相啊。   话说回来,耿致晔叫二宝问问她姥姥认不认识外交官,二宝可没忘。   二宝知道妈妈每年八月底或九月初要南下,担心她月底没时间,所以第二天就要去姥姥家。   叶烦叫她和大宝带上衣服在叶家住几天。   二宝收拾衣服,耿卉卉今儿周末不上班倚着门框感叹人生:“常言道,人比人气死人。怎么姥姥比姥姥也气死人啊。”   二宝停顿一下,明白她不是嘲讽自己喜欢去姥姥家,就回:“所以你姥姥死了啊。”   耿卉卉噎住。   叶烦在院里闻言训二宝:“会不会说话?”   耿卉卉:“二宝说的也是事实。”   “……”叶烦心说,我是多闲啊,掺和她俩的事。   大宝背着双肩包出来:“二宝,好了吗?”   “快啦,快啦。”二宝拎着运动鞋出来,“妈妈,帮我找个袋子。”   于文桃在院里晾衣服,扭头看一眼就皱眉:“穿这个鞋不热?”   二宝:“穿凉鞋去别人家做客啊?没礼貌!妈妈,给我找个袋子!”   耿森森去堂屋拿个塑料袋,二宝把鞋扔进去,看到妈妈手里只有一个黑色小皮包:“妈妈,你不在姥姥家住几天?”   “你爸晚上回来。”   二宝瞥一下嘴,吆喝一声,就说:“那你在家等爸爸,我们自己去。”   “你姥白养我这么大吗?”叶烦瞪一眼女儿。   二宝:“你孝顺还空着手?”   叶烦道:“我也没说不买啊。”   二宝说不过她,拉着哥哥的手就走。   于文桃催叶烦快去吧。   现在昼夜温差大,早晚要穿薄外套,中午穿短袖都热,叶烦想赶在天热起来前到父母家,换上低跟单鞋就去追儿女。   坐一站下车,叶烦叫他俩先过去,她去菜市场。大宝要帮他妈拎东西,二宝想跟哥哥一起,于是都跟叶烦去菜市场。   叶烦到菜市场买两斤大虾,买几斤五花肉又买一只现杀的公鸡。   叶烦家附近的菜市场是小市场,这个是大菜市场,里面有很多南北干货。叶烦又问儿女要不要吃螃蟹。二宝点头,叶烦买十个。叶烦又买一些山珍。大宝和叶烦手里拎满了,娘仨才去叶家。   幸好这个菜市场离叶家不远。   其实叶烦离她妈也不远,两站路下来走几十米就到了。   也是去叶家方便,大宝一有空就往姥姥家跑。所以今年年后叶烦第一次南下,赶上楚风禾母亲病重,叶烦担心楚家人搞事,才不许大宝去姥姥家,叫他老老实实在家盯着。   陶春兰看到叶烦大包小包过来就想嫌她买的多,一看到叶烦身后还有二宝,立刻笑着说:“做给大宝二宝吃。”   叶烦别过脸翻个白眼。   二宝拉着姥姥进屋,“姥姥,靓靓呢?”   “在楼上。”陶春兰现在的住房不如以前宽敞,但现在是楼房,上下两层。老两口嫌上楼费劲便住楼下。楼上楼下都有淋浴马桶,大宝爱往姥姥家跑也是因为洗澡上厕所都方便。   二宝一边上楼一边喊:“叶靓靓!”   叶烦无奈地摇头,把东西放厨房,见离午饭时间还早,给自己泡一杯茶:“今天小慧还上班?”   陶春兰一直不满意陈小慧的选择:“她那个工作,我没法说。原本说休假,也不知道哪里建房子挖出一个墓,领导一个电话把她叫走。”叹了一口气,“说好听点叫考古,其实不就是刨坟!”   叶父也不赞同她干这一行,可是闺女以前跟他们生分,这几年缓和一些,他说多了,又得回到以前。只能趁着她不在家跟叶烦抱怨。   “阴森森的,她也不怕。”叶父说着话摇头叹气。   叶烦:“愿意干这一行肯定不怕。对了,你外孙女志向远大,您二位回头帮她参谋参谋。”   陶春兰:“二宝?要干啥?可不能当兵!”   叶烦下意识朝楼上看,庆幸二宝在屋里听不见。   大宝在客厅啊,听得一清二楚:“爸爸不是说姥爷希望二宝当飞行员?”   叶烦瞪一眼儿子,面对老父亲疑惑的目光,叶烦道:“他胡说八道。”   陶春兰点头:“我猜也是。你家那个,成天满嘴跑火车。幸好他是军人,要是干别的,依我看早进去了。”   叶烦失笑:“以他的聪明,有关部门不一定抓到他。”   陶春兰哑然。   大宝笑倒在妈妈身上:“姥姥,我爸听见了又得以为你嫌弃他。”   “我就嫌弃他。要不是你妈非要下乡,我不可能叫她嫁给军人。结婚五年生了你俩,你爸没回来俩月。”陶春兰嫌弃的鼻子要歪了,“要他有啥用。”   大宝看他妈,不说点什么吗。   叶烦笑这说:“挺有用的。至少我做生意这些年没人敢欺负我。”   陶春兰:“有你爸在,谁敢给你下绊子?”   叶烦可不敢说,过些年我爸不在了呢。   “妈,多个帮手多分力量啊。”叶烦不待她妈反驳,“先不说这个,说二宝,她想考外交学院。”   此言一出,老两口都皱眉。   叶烦道:“二宝决定了。爸,你认识的人多,改天问问谁有空,你带二宝过去跟人聊聊。二宝弄清楚工作内容还要报考外交学院,你们也别反对。我答应她,让她自己决定。”   陶春兰:“可是二宝这么小,你让她决定,她能决定什么?”   叶父也不赞同叶烦这么惯孩子:“二宝如果上两年觉着上不下去怎么办?”   “二宝今年才十五,明年十六周岁,两年后十八,回来复读再考也才十九岁。”叶烦道,“外交学院又不是当兵,还不许退学啊。”   叶父眉头深锁:“即使允许,不折腾吗?”   叶烦:“哪有人一辈子一顺到底。你和我妈年轻时也没少折腾,闹革命的时候多少次差点没命啊。再说了,我以前还想下乡,现在不也挺好?” 第138章 端架子   叶烦拿自身举例, 陶春兰无言以对,因为二十年前她做梦也不敢相信叶烦能考上京大, 还会做生意。   陶春兰就叫丈夫翻翻电话本,找找谁有空,过两天带二宝过去。   叶烦:“我家还有几盒茶叶——”   她爸抬手拒绝:“我那些老朋友不爱喝茶。家里有几瓶茅台,改天我带瓶茅台过去。”   叶烦不放心,又叮嘱一句:“该说的话我和耿致晔都说了,你俩别再劝她。”   陶春兰无奈地答应下来,又忍不住抱怨:“女孩子当老师多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工作轻松还有寒暑假。二宝干嘛不跟她堂姐学学啊。”   大宝笑了。   陶春兰心情不好, 没好气地问:“姥姥的话可笑?”   “不不,不是姥姥可笑。要知道卉卉姐在干嘛你就不这样说啦。”大宝紧接着道出他堂姐现在是出版社编辑, 天天熬夜校稿。   陶春兰像被雷劈似的定住:“她上那么多年学,当编辑?”   叶烦:“实习编辑。”   陶春兰要坐不稳, 仓皇抓住沙发扶手,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荒唐、是不是有病”等等词汇, 由于太多, 她张张口竟不知说什么。   叶烦见她妈受到惊吓, 赶紧坦白:“卉卉说编辑有意思就干编辑, 没意思再去学校当老师。”   陶春兰脱口道:“不是折腾吗。”   大宝:“生命在于运动。”   陶春兰瞪他:“我看二宝就是跟你学的!二宝以前多乖啊,不哭不闹不争不抢。你说,是不是你说外交学院这好那好?”   大宝很是无语地倒在妈妈身上:“管不管你妈?”   叶烦搂着儿子的脖子摸摸他的脑袋:“妈, 您别逮谁说谁。大宝真不想跟二宝分开也是劝她考航大。”   “我妈英明!”大宝坐起来,“二宝从小就有主意。姥姥不了解二宝也不能冤枉我。我前面还有我爸我妈呢。人家都说了,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叶烦的手还在儿子脖颈间, 抬手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大宝不在意的摸摸后脑勺跳起来,“姥姥家有冰棒吗?”   叶父:“你妈叫那个小明给我们送半箱, 里头还有不少。”   大宝跑去厨房拿冰棒。   陶春兰小声问:“烦烦,不是大宝撺掇的?”   叶烦苦笑:“大宝乍一听到她想上外交学院都傻了。前些天二宝跟一个老翻译官学阿拉伯语,正好碰到一群时髦大爷大妈喝下午茶,其中一个大妈提议的。”   陶春兰向来佩服知识分子,闻言不好意思骂人咸吃萝卜淡操心:“可是咱们国家——”   叶烦:“一年比一年好不是吗?兴许到二宝在外面当外交官的时候国家就强大起来,可以跟美帝掰手腕。”   陶春兰建国前后没少为国家建设流血流汗,也希望国家繁荣昌盛,闻言她仍然想泼冷水:“一个国家从脱贫到强盛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叶烦:“二宝现在十五岁,等她可以出任外交官至少还需要三十年。三十年还不够吗?”   有枪有炮腰杆硬!叶父算算搞出蘑菇蛋的时间,又算算一些武器的时间:“三十年够了!”   叶烦看向她妈:您老听见了吧。   陶春兰一看老头子妥协,只能无奈地叹气。   大宝给她一个豆沙味冰棒,陶春兰推开他的手。大宝坐到他妈身边:“本来就是给你拿的。”   叶烦笑着接过去。   陶春兰气得差点没回佛祖老家。   叶父哭笑不得:“大宝,别故意气你姥姥。”   大宝:“多生气活血化郁,可以预防老年痴呆!”   陶春兰拿掉脚上的拖鞋要打他,大宝拉过妈妈的手挡着自己的脸。叶烦一脑门黑线:“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大宝嘿嘿笑着松开他妈。   叶烦改说陈小慧的事。陶春兰一听给陈小慧介绍对象,立刻把二宝的事放在一边,毕竟离二宝参加高考还有一年,在这期间可以慢慢游说。   陶春兰听叶烦说她叫常光荣留意:“人家会不会嫌你事多?这种事也麻烦他。”   “不会!”叶烦可以肯定,“朋友啊,就要互相帮忙。不过你们也要劝劝小慧,相亲的时候端正态度。”   陶春兰:“有的时候不是她没耐心,主要是工作忙。”   叶烦心说,天下当妈的都一样,只能自己吐槽,不能别人嫌弃:“既然放下工作出来相亲,那就好好应付。这是成年人的基本礼貌。除非对方一上来就不说人话。”   大宝翘着二郎腿靠沙发上:“没有除非,你不可能给她介绍这样的。”   叶烦笑着点头:“常光荣会来事,虽然他说不保证人品,他愿意介绍就说明对方各方面都及格。”   “那我劝劝她。”陶春兰迟疑不定,“可是人家受得了她三天两头下墓吗?”   大宝眼睛一亮:“妈,给她介绍个医生啊。”   叶烦:“三四十岁的医生正吃香用不着出来相亲。”   陶春兰闻言想起耿致勤:“你小姑子的对象就不错。”   叶烦脑壳痛:“妈,小慧比人家大九岁啊。人家愿意娶,小慧也不敢嫁。可是比他大几岁的,不是有个才貌双全的未婚妻,就是已婚人士。”   叶父出言劝老伴儿别为难闺女,然后又向叶烦表示有合适的就见,没合适的就顺其自然。也许陈小慧的正缘在四十岁以后。   大宝乐了:“妈,跟姥爷学学。”   叶烦:“你四十岁再结婚?”   “不行吗?”   叶烦点头:“在家当一辈子老儿子妈也不管。”   “我妈是全天下最英明的妈妈!”大宝搂着他妈的肩膀宣誓。   叶烦好气又好笑,气他好话张嘴就来一点也不走心,笑他会哄自己,“垃圾扔了。”   大宝接过冰棒棍扔垃圾桶里,准备上个厕所,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他本能朝外看去,陈小慧灰头土脸的进来。大宝啧一声:“姥姥,小慧姨跟我妈同岁吧?”   陶春兰嗯一声不解其意。   陈小慧进屋换拖鞋,脚上的鞋全是土,身上的衣服像十年前的,比干农活的人还脏。再看叶烦,低跟小皮鞋,穿着连衣裙,脖子上是项链手上有表,跟陈小慧真的是云泥之别。   陶春兰眼疼头也疼:“不是在单位吗?怎么弄成这样?”   陈小慧:“一个清末乡绅的小墓,半天就忙完了。”   “那你领导着急忙慌把你叫过去?”陶春兰问,“单位没人了?”   陈小慧点头:“大部分同事都在外地。那个墓不大,但东西不少,老百姓和县领导以为碰到大墓就直接找到我们单位。”   陶春兰一秒也看不下去:“赶紧洗洗。对了,换上烦烦送你的裙子。”   “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陈小慧穿着背心裤衩出来。   陶春兰气无语了。   大宝见状趴在他妈耳边说:“你看我姥这么精神,肯定能长命百岁。”   “那要是气得血管爆裂呢?”叶烦问。   大宝摇摇头:“不会的。小慧姨不是你,没那么大胆。”   叶烦又想给他一巴掌。   陶春兰担心陈小慧油盐不进,就当着叶烦的面劝她认真相亲。陈小慧很是敷衍地点头。叶烦道:“你敢穿这一身过去,或者穿这么不讲究,以后甭想我搭理你。”   陈小慧慌忙把翘到茶几上的腿放下。   陶春兰见叶烦说话有用想生气又想笑,到底谁是当妈的。不过看她这样也不敢糊弄,陶春兰放心下来就叫老伴儿去厨房给她打下手。   陈小慧看着老两口到厨房里面,一屁股到叶烦身边:“听说了吗?玉又涨了。”   叶烦的呼吸一顿:“……你还惦记呢?”   “光看不买不行?”   叶烦白了她一眼,你看我信吗。   大宝:“你还是存点钱装修房子吧。”   “装,装什么房子?”陈小慧一副听不懂他说什么的样子。   叶烦解释她早就知道陈小慧有房。陈小慧下意识朝厨房看,认为她妈嘴碎。大宝翻个白眼,悠悠道:“姥姥给你买房前问过我妈的意见。要不然姥姥知道怎么还价?”   陈小慧脸通红,讷讷道:“你……早就知道了啊。”   叶烦又送她一记白眼:“马桶、暖气都贵。你这么大了,装修房子还要爸妈掏钱?”   陶春兰给钱,现在的陈小慧好意思收。但是被叶烦点出来,陈小慧要面子便不好意思:“我,我当然知道要安暖气装马桶,可首都好像没有卖马桶的?”   叶烦:“你准备好钱,我南下帮你捎过来。”   话说到这份上,陈小慧不准备也不行:“好,你什么时候去,提前说一声。”   叶烦公司缺一些电脑元件,学校领导得知她入股以科技公司为名义开的贸易公司,也让她捎一些东西,她就打算过几天再带几个员工到港城长长见识,省得因为“出国热”又听到哪个校友同学出国也想出去闯荡。   叶烦:“下个月?”   “没几天了啊?”陈小慧惊讶。   叶烦点头:“没钱?”   “那那,下次吧。”因为房子陈小慧心虚羞愧,可不敢跟叶烦顶嘴。   叶烦手里有钱,不在乎父母的钱给谁,就没故意找茬。注意到陈小慧的皮肤粗糙,叶烦顺嘴问她平时用什么护肤品。   陈小慧抬手指着外面窗台:“百雀羚啊。”   叶烦:“只有百雀羚?”   陈小慧眨眨眼睛,显然没听懂,心说难道叶烦是指面膜。叶烦这么时髦吗?她俩谁是重生的啊。陈小慧试探地问:“你,不是想说面膜吧?”   叶烦问:“你没买过?”   不要说这辈子,上辈子陈小慧也没用过。   跟夜夜笙歌时髦又潇洒的高干女比起来,上辈子陈小慧就像工人子弟。这辈子不是工人子弟,因为上辈子带来的习惯也没想过用面膜。   叶烦道:“回头去我家拿一盒。”   陈小慧欲言又止地看着叶烦。   叶烦挑眉:“不会说话?”   陈小慧下意识看大宝。   大宝翻个白眼,上楼找妹妹。   陈小慧等他走远才问:“妈给我买房你真不生气啊?”居然还送她面膜。   叶烦:“总共没花两万块钱我生什么气?你觉着我就值这么点钱?”   好大的口气!陈小慧顿时顾不上纠结房子,好奇地问:“你赚了很多钱?”   “想知道?”   陈小慧连连点头。   叶烦:“那你想着吧。”   陈小慧登时想骂人。   叶烦解释:“耿致晔都不知道,你觉着我会告诉你?”   “他就不能知道。男人有了钱就有小心思,让他知道指不定怎么作呢。”陈小慧说的理直气壮,仿佛笃定耿致晔一定会对不起她似的。   叶烦心说,不愧是我妈亲生的。   “大宝和二宝都在楼上,听见你这么怀疑耿致晔,你觉得以后还能给你好脸色?”   大宝的嘴巴像刀子,刀刀致命。陈小慧真怕他听见,改叫叶烦去储物间看看她最近在旧货市场淘的小东西。   晚上,耿致晔搂着叶烦腻歪就是不让她睡觉。   叶烦叫他滚下去,耿致晔捧着叶烦的脸:“最近忙不忙?”   “十点了,你不累吗?”叶烦困得睁不开眼。   耿致晔:“老实告诉我我就叫你睡。”   叶烦打着哈欠说:“原本打算这个月二十五六号去南方拿一点秋衣,再批发文具。小明和建设帮我忙这些年,我也没给过人家太多好处,就想把文具生意让出去,开学前想在校门口买文具的都找他俩。他俩带你表妹夫过去,顺便帮我捎点服饰。”   “那就是没事?”   叶烦道:“明儿去公司,抓阄决定谁跟我去港城,然后我带他们办手续。下个月中旬去港城。”   耿致晔看着她实在睁不开眼,感觉她脑子也不甚清醒:“那去部队陪我住几天?”   叶烦无意识地点头。   耿致晔满眼笑意搂着她:“睡吧。”   叶烦脑袋沉沉地落在他手臂上。   翌日清晨,耿致晔离开前提醒:“别忘了啊。”   “啥?”叶烦下意识问。   耿致晔:“去部队。”   叶烦皱眉,想叫他说清楚,警卫员打开车门,耿致晔上去,叶烦把话咽回去。   大宝问:“爸爸说什么呢?”   叶烦仔细想想:“昨晚你爸好像说让我去部队住几天。可是家属能进去吗?”   于文桃以前也是军人家属,去过部队:“老三这个级别有单人宿舍,家属可以过去,但不能四处走动。”   大宝:“肯定我爸嫌天天开车回来麻烦。他级别没上去,倒是先端起架子。妈,甭理他!” 第139章 去部队   耿致晔抽空就往家赶确实辛苦。叶烦没理自家小混蛋:“这事回头再说, 我去公司。”   大宝:“我陪你啊。”   叶烦瞪眼,大宝停下嘀咕:“人家没想玩电脑。”   “你一过去他们就没心思做事, 不比玩电脑严重?”   叶烦没有信口开河。以前大宝要去,叶烦不许,就是担心他影响员工工作,员工心烦。有一次大宝非要跟过去,叶烦平时很少拒绝儿子,见他可怜兮兮的就跟他约法三章——到了公司只能看和听,不许多嘴多舌。   大宝答应下来。然而等他公司,所有员工都跟大宝聊天, 你问“上大几?”他问“什么专业?”俨然把大宝当自家小辈。   世人都爱学习好的好孩子。大宝小毛病不少,但没干过出格的事, 在诸位京大毕业生眼中就是好孩子。好孩子比他们有志气,要为国防事业做贡献, 他们愈发喜欢大宝。   以至于大宝一段时间不出现, 他们还问叶烦“大宝的专业这么忙吗。”   一个个连对象都没有, 却操着当爹的心。   叶烦别提多无语。   大宝闻言傻笑:“大家给我面子。”   “你给我留在家里, 我今天有正事。”叶烦瞪一眼儿子, “敢偷偷跟过去, 我叫你爸踹你。”   耿致晔的力气提现在的他也跟拎小鸡似的,可见力气多大。大宝变脸:“哪都不去。”   叶烦昨晚提到“抓阄”,因为跟叶烦出差舒服, 不用操心吃住,她包吃包住, 跟公费旅游差不多, 所以跟叶烦出去过的员工都想随她出差。   不需要那么多人,只能抓阄决定。   叶烦在公司办好这事就去离公司不远的办事处, 叫两个退伍军人随她去银行把最近几天的现钱存起来。   从银行出来叶烦又去店里,统计店里存货和服饰款式。店里搞定,叶烦回家开仓库看看还剩多少,该打折的打折处理,最后定下九月的货。   从仓库出来,叶烦浑身湿透了,便拉开炉子烧水洗澡洗头。刚洗好头发,叶烦打算去堂屋空调下吹干,太阳消失了。   大宝抱着西瓜从厨房出来:“妈,晴转多云感觉要下雨,还去部队啊?”   “你爸叫我今天去?”   大宝被问住:“——我又不知道你俩咋商量的。”   “回头我打电话问问。”叶烦有耿致晔办公室电话,“怎么不在姥姥家?”   大宝的衣服都拿过去了,昨天傍晚又一个人跑回来:“今天姥爷带二宝访友,陈小慧在家,姥姥说她明天上班,我明儿上午再过去。”   “就这么讨厌她?”   大宝:“她爱说废话。动不动指点江山。姥姥和姥爷闲聊几句时政,她都能扯到我身上。照我看就是太闲。给她找个对象生个孩子,忙得脚不沾地就没空见着我就数落。”   陈小慧有时候关心人关心不到重点,叶烦安慰他:“说出来舒坦了,到你姥姥家不许跟她呛。”   “知道。”大宝把瓜切开,叫哥哥奶奶吃瓜。   耿森森去洗手,耿磊磊扔下笔记本和笔从罗汉床上下来,于文桃从地上起来。   耿致勤怀上,于文桃找娘家兄弟买十多斤棉花,她又买许多布,闲着没事就在地上铺一张席做小孩的衣物。   大宝瞥到婴儿用的小被子:“干嘛给她做。整个暑假都没自己回来过。”   于文桃叹气:“儿女都是债啊。”   “我爸有像她那样?”   于文桃差点被西瓜呛着:“你——我又不是你爸的亲妈。我命不好,生的儿女都是债。”   “使劲给小姑找补吧。”大宝道,“我猜因为有我姑这样的,才有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耿森森附和:“我看也是。就这我妈还可惜我不是女儿。”   于文桃这次没有替闺女辩解,低头盯着西瓜,像是要把西瓜籽盯出来,语气沉重缓慢地说:“以前我说,老了指望不上她,你爷爷还不信。”   叶烦:“以前她才十几岁你就说这话,换谁也不信。”   大宝问:“知女莫若母?”   于文桃摇了摇头:“女生外向啊。”   大宝下意识看他妈,仿佛问可以说吗。   叶烦笑着点头。   大宝:“我妈不是,你也不是啊。是不是你在小姑跟前说过这话,小姑就觉着结了婚跟咱就不是一家的?”   于文桃嘴碎,经常有口无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过。如果不是叶烦数落过她几次,就凭她偷偷给大宝送烤鸭腿,家里的几个小的甭想像现在这么亲,堂兄弟姐妹比人家亲兄弟姐妹的关系好。   叶烦见于文桃苦思冥想,替她说:“大宝,就算你奶奶说过,换成你卉卉姐,只会证明给你奶奶看,她说错了。”   于文桃点头:“以前我说啥是啥,还觉着她性子好。头一年高考因为我跟你公公做主,她没考上也没发火,谁能想到婚事上这么犟。”   那是因为她自己也没把握啊。再说了,做主又不是偷改志愿。耿致勤真想报别的学校也可以阳奉阴违。叶烦心里这样想,又想吐糟她谈对象的时候挺会偷偷摸摸。   叶烦摇了摇头,把这事从脑子里甩出去,毕竟现在她和孙来福都成一家人了,没必要提刘宁,“人无完人啊。你原本愿望不就是她嫁个好人吗。如果希望她在身边,一开始就帮她招女婿了。”   于文桃眉头舒展:“唉,你说得对。”   叶烦想说什么,电话响了。大宝把自己擦手的毛巾递过去,叶烦擦擦手接电话。本以为是耿致晔,拿起话筒常光荣的声音传进来。   于文桃见她光听不说很奇怪:“老三找你干嘛?”   叶烦失笑:“你也以为是他?常光荣给宏伟找个对象,女方相貌身高身材都不出挑,但也不矮不丑。她中专毕业,想找个条件好的,家里没负担的,但是这样的人早在还没大学毕业就定下来,所以她蹉跎到跟宏伟一般大。她还想再等等,家里人让她先见见,你看呢?”   于文桃:“眼光高啊。看不上宏伟。”   叶烦也觉着见了也是白见,因为女方在区税务部门上班,稳定又体面,就首都目前经济,她也很清闲。   常光荣在电话里也不看好,因为他用语是,“要不要见见?”   可是万一都不看好的偏偏成了呢。   叶烦:“宏伟学校放假,闲着也是闲着,就当交个朋友。”   “那见见吧。”于文桃起身,“我给村里打电话。”   叶烦:“他在村里?”   大宝知道:“他早上跟小舅爷进城,小舅爷卖完菜去大表叔家吃饭,他给店里批发冰棒,晚上跟小舅爷一起回去。”   张小明送冰棒只送皇城西边。跟叶烦做生意的人有的店面买在皇城东边,他们夏天也想卖冰棒就由于家村的人负责。   于家村有车的人在城里也有店面,忙不过来,就把这事让给于宏伟个闲人。于宏伟的堂叔这么大方也是因为他在城里当老师,寒暑假回村可以给他们的孙子孙女补课。   叶烦点点头表示知道,静等着村里回复。   于宏伟家没电话,村大队接到电话用广播喊“于宏伟”,于宏伟到村办,要么打回来,要么等于文桃打回去。   心疼钱的人会等于文桃打过去。于宏伟在重点中学当老师工资高,不在乎几毛钱,所以一到村委会就回电话。   于文桃挂上电话就对叶烦说:“他说听我的。”   叶烦:“希望他真听你的。”   “他见那么多都嫌他不是城里人,终于有一个不嫌弃,肯定不敢敷衍我。”   叶烦想想也对:“那我叫常光荣安排?”   “你不去?”   叶烦:“我要去部队。也不知道耿老三作什么。”   于文桃不好意思说别管他,我侄子的事当紧:“那安排吧。女方那边要去长辈,我陪宏伟过去。”   考虑到月底老师要回校准备开学,女方平时上班,常光荣把相亲时间安排在这个月最后一个周末上午。   翌日清晨,于小舅来卖菜,叶烦把时间地点告诉他,又叫他提醒于宏伟,相亲那天不用穿特隆重,也不能太敷衍。   于小舅无法理解,于宏伟也不懂,下午四五点钟,于宏伟开着三蹦子载着他爸,还载着一提包衣服来叶烦家。   衣服是好衣服,于宏伟的哥嫂送的,全是中高档。叶烦挑一件短袖T恤和牛仔裤,又挑一件西裤和短袖衬衫。   于宏伟是人民教师,不敢穿的花里胡哨,他的衣服不是黑白就是蓝色或者其他浅色系。他嫂子觉着太淡,用她自己的话说不喜庆,特意选一件喇叭裤花衬衫,上面标签还没撕掉。   于小舅指着新衣服:“这一套呢?”   叶烦:“女孩子想去迪厅,宏伟可以穿这套。”   于文桃震惊:“她还去迪厅?”   叶烦:“迪厅也不全是不三不四的人。小芝和她对象就去过。”   于文桃指着东边:“老张没打断她的腿?”   叶烦失笑:“只是好奇去一次。说正事,宏伟,她嫌你不够时尚说明你俩不是一路人,勉强在一起没好结果。常光荣认识的人多,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还有,第一次你付账,但是也不能当冤大头。”   于宏伟:“我知道宁可单着也不能娶搅家精。”   叶烦说这么多,也是担心碰到个表里不一的烦人:“鞋子呢?”   于宏伟:“皮鞋?”   叶烦:“买一双回力鞋。大宝,把你的回力鞋拿过来。”   大宝把墙边的回力鞋拿过来,扯掉裹鞋的卫生纸。于小舅问:“这鞋很贵吧?”   叶烦想说不贵,发现他盯大宝手上的纸:“您以为怕晒坏了?不是,不裹纸晒干会泛黄。你看大宝的鞋,穿了好几次还跟新的一样。”递给于宏伟,“百货商店能买到。别去商店买皮鞋,你哥店里有,他从南方进的便宜又耐穿。没人在意你穿的是不是名牌。”   大宝:“有人在意。”   叶烦道:“光明穿名牌都会被怀疑是假的。你穿仿的,人家会认为是真的。你猜为什么?”   大宝被问住。   于宏伟明白为什么不让他太隆重。西装革履过去,人家会认为他只有一套,并不能让女方另眼相看。他已经参加工作,买得起衣服,穿的邋里邋遢,人家会认为他敷衍。   于宏伟笑着说:“谢谢嫂子指点。我知道怎么安排了。”   “那就行。到时候去常光荣家,他送你过去。女方那边他哥陪她。她哥是常光明发小的弟弟的朋友,虽然不熟,也能说上话。你不用紧张,常光荣问你怎么安排就说听他的。”叶烦一边说一边把衣服折好。   于宏伟不紧张:“要不是您提醒我找对象不能只看本人,我可能已经有对象了。”   叶烦挑眉:“学校有人追你啊?”   于宏伟不好意思地笑笑。   于小舅本来还想这次不成可怎么办,一看儿子也不是那么招人嫌,也放松下来。衣服收拾好,他就载着儿子回去。   晚上耿致晔没回来,叶烦怀疑被大宝猜对了,他嫌麻烦。   耿致晔调到首都这么多年,叶烦还没去过部队,每次都是他往回赶。第一次亮相不能给耿师长丢脸,所以翌日上午,天空飘起小雨,叶烦撑着伞去理发厅烫头。   几年前耿致晔提醒叶烦可以留长发,叶烦就没剪过。以前剪头发是因为吃水难,现在有自来水洗头方便,叶烦也把二宝的头发留长。   二宝也喜欢留个小辫子,可以用很多好看的发卡和头绳。   叶烦把下巴以下的头发烫了,回家化个妆,换上南下买的裙子,问大宝怎么样。   大宝打量一番:“嘴巴不够红,还差个墨镜。”   叶烦到卧室涂上口红带上墨镜再次出来,大宝不禁鼓掌:“大明星!”   耿森森连连点头:“我小婶要当明星,港城阿姐都得让给你。”   “我到港城会被叫北姑,好看也没用。”叶烦拿掉墨镜,“再说了,当明星有什么好,要当就当明星的老板。”   耿森森顿时装出一副不敢跟小婶说话的样子,就像大姐大身边的小跟班。   大宝的细胳膊往他妈肩上一搭:“回头就穿这身送我去学校吧?”   叶烦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   “妈!”大宝无语。   耿森森:“我也觉着你病得不轻。大一开学那天小叔小婶送你你嫌弃,今年都上大三了,叫小婶送你。真当自己是个大宝贝?有你这么大块的宝贝吗。”   大宝抬腿就踹,没踹到又去追他。耿磊磊嫌他们幼稚,去厨房问他奶奶晚上吃什么,然后拿着菜筐去南边小菜园摘菜。叶烦回去把衣服换下来。   翌日中午雨停,叶烦给耿致晔打电话,问什么时候过去。   耿致晔叫叶烦乘公交车,他回头叫警卫员去站牌接她,最后还提醒叶烦多带几件衣服。   计划赶不上变化。   大概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晴了天气反而凉了,叶烦只能在红裙子外面加一件黑色夹克外套。   大宝又从他姥姥家跑回来:“妈,你的黑靴子呢?换上,换上,平底鞋没气场。”   于文桃难以置信:“一米七的大个还没气场?”   大宝点头:“我妈可是能当阿姐的人。妈,你这一身真有点弱。你想想军营是什么地方?男人高大健壮,女的英姿飒爽——”   叶烦道:“你说的是仪仗队!大部分男兵一米七左右,女的一米六左右。”   “但是人家腰杆笔直有气场。”大宝说着话就去他妈卧室翻出一双黑色马丁靴。   叶烦无奈地换上。大宝把他妈脱下来的鞋用塑料袋包起来塞帆布提包里,又挑一个链条包:“妈妈,你挎这个包,回头到部队叫爸爸拎着提包,就像——”   耿森森:“大小姐和她的保镖。”   耿磊磊瞪弟弟:“小叔听见非打你。最起码也是女王和骑士。”   叶烦瞥一眼俩兄弟一眼:“有区别吗?行了,耿大宝,别翻找,我该走了,你爸的人在半道上接我。”   大宝把刚刚翻出来的大衣塞回去:“我送你去车站。可是,穿成这样上车会不会遇到小流氓?你这一身应该配专车啊。要不咱家先别买房,买一辆小车?”   叶烦:“一辆奥拓能买你姑家的两套房。”   “那还是算了,不值!你和小明买的车五六千,现在连两千块都卖不到。咱家的房子买的时候不到一万,现在一万五人家抢着要。”大宝拎起提包,耿森森和耿磊磊不由得跟上。   于文桃好笑:“你俩上哪儿去?”   兄弟俩停下,耿森森想解释又咽回去:“小婶打扮这么好看需要护花使者,我送送小婶。”其实叶烦第一次打扮的这么隆重,森森觉着好看又新鲜,耿磊磊以前只在电视和杂志上见过这么时髦有气场的女士,所以兄弟俩跟大宝送她到车站。   叶烦从胡同里出来,不少邻居盯着她打量都没敢问她干嘛去。   大宝和两个堂哥回来,李大妈叫住大宝:“你妈上哪儿去?穿成那样接待外宾啊?”   大宝失笑:“去我爸部队啊。”   “去部队?”李大妈皱了皱眉,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爸有情况。”   大宝虽然平时爱调侃他妈要看紧他爸,其实并不相信他爸会乱来,闻言哭笑不得:“我爸叫我妈去的。”   李大妈嫌弃地撇嘴:“你爸真幼稚!显摆就他有媳妇啊。”   叶烦是个买早餐都要换下睡衣的人,去部队不可能穿着拖鞋背心大裤衩。耿致晔确实想趁机显摆,所以早上吃饭无论人家跟他说啥,他都要补一句,“我上午可能有点忙,我媳妇过来。”   没到中午上到政委下到哨兵都知道今儿师长嫂子过来。   没有训练任务或者已经完成的军官不回宿舍休息,也不去图书馆补习文化课,一个个时不时往外看。看到师长的车进来,这些人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朝师部移动。 第140章 宣示主权   耿致晔估算好时间下楼, 车停稳他就上前打开车门。   叶烦坐在车里不显,随着她把提包递出去, 拎着链条包下来,耿致晔惊掉下巴——叶烦烦要不要这么隆重啊。   推推搡搡挤过来的军官瞪大双眸,脑海里一片空白,天地失了颜色,准备大声喊“嫂子”以及欢迎嫂子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也忘记见着嫂子先敬礼,再呱唧呱唧表示欢迎。   一时间天地间只有风声和呼吸声。   纪律部队安安静静规规矩话很正常。叶烦潜意识这样认为,以至于没有意识到此刻过分安静。   叶烦知道自己这辈子长得好, 但看久了也就那回事,她这身打扮在上辈子并不突出, 所以看到耿致晔愣住,反而奇怪:“看哪儿呢?”   耿致晔回过神, 深吸一口气, 阴沉着脸拉着叶烦的手就走, 走两步意识到是回办公室, 转身去宿舍。   呆愣的军官回过神, 张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憋出一句:“她谁呀?”   耿致晔耳朵尖,停下问:“说什么?”   说话的军官下意识缩脖。团长嫌他没出息,瞪他一眼就问:“师长, 不介绍介绍啊?”眼睛盯上叶烦。   这是耿致晔的地盘,叶烦给足他面子, 微笑着看着他等他开口。耿致晔不想介绍:“训练任务完成了吗?”   团长立正敬礼, 故意说:“报告,没有, 请首长指示!”   耿致晔的呼吸一顿,咬牙道:“滚!”   周围安静片刻,有人意识到他恼羞成怒扑哧笑出声,一个人笑其他人再也忍不住。耿致晔想骂人:“不许笑!”   团长调侃:“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师长是指望不上,那就自力更生,“是嫂子吧?”   叶烦:“你还有小嫂子啊?”   “——那,肯定没有!”团长给耿致晔添堵信手拈来,而他刚跟叶烦说一句话就差点被坑,不敢嬉皮笑脸大意,“我们师长身边的苍蝇都是公的。”   先前问“她谁呀”的军官神色微变欲言又止。   叶烦不会拿鼻孔看人,她面向团长,自然注意点团长身边的人,不禁微微挑眉,心说耿致晔有情况吗。   要在这里住几天,回头有时间搞清楚。叶烦不急,笑着说:“开玩笑。我叫叶烦,耿致晔的爱人。”伸出手,“你好!”   团长往前三步:“嫂子好!”刚刚碰到叶烦的手就被挥开,那句“嫂子是大明星吗”被无情地憋回去,团长一脸无语,“师长——”   耿致晔打断:“你嫂子累了。都散了!”说完拉着叶烦就走,秋风轻抚叶烦的裙摆和波浪般的乌发,留下一缕芳香。   被甩在身后的众人满心失望,团长不禁小声嘟囔:“真小气!”   问“她谁呀”的军官盯着俩人远去的背影无意识地点头:“就是!平时藏那么严实,我以为嫂子见不得人。原来是怕咱们见到。”   他周围的人连连点头,也不知谁说一句,“跟上去看看?”   于是几人相视一眼,看似回宿舍,其实也是回宿舍,只是悄悄往耿致晔宿舍楼层推进,跟偷袭敌军似的。   在宿舍洗衣服休息的军官见他们一个个跟做贼似的鬼鬼祟祟:“干嘛呢?”   “嫂子来了。”   问话的军官点头:“知道。”愣了一瞬,“来——已经来了?这么快?在哪儿?”   “小声点!别叫师长听见。”   没见着叶烦的军官不懂:“听见咋了?嫂子今儿过来不是师长自己说的?”   “你一会就知道。”说完继续往楼上爬。   平时集合下楼震天响,此刻一群人跟蚂蚁似的悄无声息,叶烦随意往窗外看一下,吓得打个哆嗦——全是人头!   耿致晔扶着她:“怎么了?”扭头看去,愣了片刻,把叶烦按到椅子上,三两步过去,趴窗户的众人吓得作鸟兽散。然而耿致晔没开门,砰地一声关好窗户,刷一下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叶烦无语又想笑:“我第一次过来他们好奇吧。”   “他们——”耿致晔想解释不止是好奇,回头看到叶烦的红唇,“涂的什么跟血一样?”   叶烦拿掉墨镜:“找茬呢?涂的什么你不知道?上次看电影还说显气色,今儿我过来你反而嫌弃,耿致晔,别太过分!”   耿致晔一着急忘了,说话没经过大脑:“我——我真嫌弃还让警卫员接你?”   “那就是想找茬?”叶烦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墨镜,望着他,“你不说我都忘了,不年不节,突然叫我过来干嘛?”   耿致晔:“孤枕难眠!”   “你扯淡!”   耿致晔的呼吸一滞:“——叶烦烦,你都快当婆婆了,说话注意点。”   “你儿子要四十岁结婚。他今年未满十八岁,还有二十二年。”叶烦道。   耿致晔:“他才扯淡。”   “甭跟我顾左右而言他。说,到底为什么。不说清楚我现在就走。”叶烦起身。   耿致晔回身朝门上踹一脚,隔着门听到几声扑通,耿致晔确定没人敢偷听,回到叶烦身边,拉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拉住叶烦的手:“我说了你别生气。”   叶烦很少见他认真又不安:“身边有情况吧?”   耿致晔满脸惊恐,她是妖精吗。   “不是,你听谁说的?”耿致晔下意识往四周看。   叶烦:“没有鬼。你的兵告诉我的。”   “我的警卫员?”耿致晔霍然起身。   叶烦拉住他的手臂:“我说小嫂子的时候,有几位同志没控制住变脸。”   耿致晔坐回去,半信半疑地问:“真的?我怎么没注意到?”   你当时指不定看什么呢。叶烦心说跟灵魂出窍似的,你能注意才怪:“我眼珠子活脑子灵。不行吗?”   耿致晔点头。   “具体什么情况?”   要说也没多少事,就是前些天“八一”有文工团慰问演出,他身为师长应该跟慰问团打招呼,没想到没过三天,其中一个歌唱演员来找他,同时还送给他一个小巧的医疗包,理由是三伏天训练辛苦担心他中暑。   部队又不是没有医务室,他也有警卫员,何须外人关心。再说了,耿致晔也不是没年轻过,他二十郎当岁暗送秋波的多了。   耿致晔立刻叫警卫员进来,当着对方的面送给警卫员。小姑娘气得眼睛通红,耿致晔随便找个干事送她出去。   耿致晔以为这事完了,结果政委调侃他不懂怜香惜玉。   一天的功夫,连级以上军官都知道有女同志追求耿师长。   一个个比街道大爷大妈还八卦。   耿致晔有那个心就算了,平白无故惹来一身腥,他越解释他们越来劲,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可把耿致晔气得不轻。   一周前那姑娘又来,真有革命精神——越挫越勇,说立秋天凉,又给他送几样东西,这次用的理由是认为他太辛苦。不等耿致晔拒绝,又说“耿师长不喜欢就送给别人吧。”   耿致晔准备递出去的手僵住。   姑娘抿嘴笑笑扭头就走。   办公室的所有人都打趣耿致晔,跟老婆离婚的老光棍还表示羡慕他桃花旺。   耿致晔懒得解释,所以回家缠叶烦。   叶烦等他说完就问:“东西呢?”   “在警卫员那里。我让他随便处理。”耿致晔看着东西就想到大家的调侃,以至于心烦又膈应,怎么可能留着。   耿致晔认真说:“叶烦烦,我这次遇到对手了。为了你好我好咱家好,必须在这里多住几天。”   “自己惹的事让我给你收拾?”叶烦朝他脚上踩,“大宝还说你懒得回家叫我过来。对得起你儿子吗?”   耿致晔意外:“小混蛋没说我有情况?”   叶烦问:“他那样想能忍住不跟来?”   “忍不住。”耿致晔也委屈,“我也没干什么。像政委一样夸两句,她怎么不找政委?”   叶烦:“她那么殷勤又年轻,你怎么还跟被蝎子精缠上的唐僧似的?”   “因为你是女儿国国王,雍容华贵似牡丹,她就是个妖怪!”耿致晔道。   叶烦乐了,“不是草啊?”   “草也是兰草。”   叶烦大概明白那姑娘怎么那么执着,抛开耿致晔长相突出有前途不谈,他这张嘴夸人肯定夸到人心坎里。   叶烦:“岂不知正是你这张嘴惹的祸。”   “意识到了。我以后谨言慎行。”耿致晔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这事说起来也怪你。我在首都七年,你从没来过部队,咱俩结婚的时间点也巧,很多人就猜你相貌平平,你我政治联姻。”   叶烦揪住他的耳朵,移开他的脑袋:“倒打一耙?”   “事实——我错了,夫人饶命!”耿致晔慌忙拉她的手。   叶烦松手。   耿致晔握住她的手:“疼了吧?以后别动不动动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得。”   叶烦白了他一眼。   耿致晔:“你要不把口红擦一下?”   “不好看?”叶烦问,“还是不合适?”   叶烦一没袒胸露乳,二没风骚卖弄,哪里不合适啊。正是合适又好看,她走后肯定又有新流言,上上下下又得见着他就调侃。   耿致晔垂下眼,支支吾吾道:“你的好,我,我知道就行。”   叶烦甩开他的手:“咱俩认识多久了?”   “二十年。”   叶烦阴阳怪气道:“还记得啊?这么多年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再说了,儿女在这里,事业在这里,谁能把我拐跑?”   “只要锄头挥得好——”   叶烦瞪他。   耿致晔止住又没止住:“烦烦,叶烦烦,你这样就像唐僧进了盘丝洞啊。”   叶烦:“你一个当兵的不看兵法看什么《西游记》?”   “那还不是这两年一到寒暑假就放,我想不看都不行。”耿致晔提起这事就来气,“耿大宝多大了,还天天看。他也不腻!”   叶烦抬起他下巴:“别胡乱攀扯!明明就是你小心眼!我都快四十了,有什么好看?看看眼角纹多深吗。人家要看也是看年轻小姑娘。刚才追上来也是好奇你老婆是黑是白。”   耿致晔心说,你看起来就三十来岁,哪是那些二十出头的豆芽菜可比的。   “不擦?”   叶烦起身:“我走?”   “那,算了,算了。”耿致晔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又把叶烦气笑了。叶烦干脆不要理他,起身整理行李。   耿致晔帮忙:“住几天?我这里很方便。”推开卫生间的门:“你看,一应俱全。我这个师算是首都王牌师。”   “别辜负首长的信任!”叶烦看到地上还有明亮的瓷砖很是意外,“花大钱了。”   耿致晔点头:“这个师以前没有一丝歪风邪气,我也不希望因为我态度不明底下人有样学样,所以才着急叫你过来。”   “做得对!对我也该态度端正实事求是。”叶烦拿走他手里的衣服放衣柜里。   耿致晔跟上去抱住她的腰:“我们这边跟和尚庙有一比,是个女的他们都稀奇。何况你又穿得这么好看。”   “那也不能怪我啊。”   耿致晔下巴抵她肩,在她耳边低语:“蓝色的裙子也很好看。绿湖色的纱裙就像仙子。干嘛非要红黑配。”气场全开,艳光四照,跟港城大明星从天而降似的。她不知道现在的人最喜欢港城明星吗。   叶烦拿掉腰间的手转过身。耿致晔再次搂住她的腰。叶烦一脑门黑线:“软磨硬泡是不是?”   “商量商量,还没软磨硬泡。”耿致晔意有所指,“你喜欢也行,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暂时没空出去,有什么事他们会找政委和参谋长。”   叶烦朝他手上一巴掌:“满脑子黄色废料!”   “你染黄的。”   叶烦暗骂一句“不要脸”,后退两步,“这一身是你儿子指定的。”   耿致晔心口疼:“我早该想到,早两天回家你还穿单鞋,怎么可能突然换靴子。小混蛋,上辈子欠他的?”   叶烦揉揉他的脸:“我饿了。”   耿致晔想问才几点,咕噜两声,叶烦的肚子叫了。耿致晔诧异:“几点吃的饭?”   “早上七点吃过饭化妆,收拾洗漱用品和衣服。你儿子对我的衣服不满意,折腾许久,到站牌正好公交车刚走。等了半个小时才坐上车。”   耿致晔看看腕表,十一三十五:“再等二十分钟。”摸摸叶烦的头发,“也是他让你烫的?”   “现在不是流行这种头发吗?我心想自己好歹是师长夫人,总要稍微打扮一下。”   耿致晔:“以后别稍微,我年龄大了心脏受不了。”   叶烦白了他一眼脱掉外套躺床上。   耿致晔趴在她身边:“那一会儿别戴墨镜?”   叶烦:“我也不想戴,跟装逼王似的。”   耿致晔失笑:“耿大宝让你戴的?”   叶烦闭上眼:“一会儿叫我?没想到坐公交车就要半个多小时。”   “公交车是城内公交,绕了半个城。从我这边开车到咱家不堵车二十分钟。”不过城区人多,耿致晔不敢叫警卫员开太快,每次都要半个小时左右。   叶烦感觉眯了几分钟就听到耿致晔说可以起了。叶烦起来一看表,十二点整:“这么快?”   “你睡着了。”耿致晔确定她真困,给她整理整理头发,套上外套:“走吧。”   叶烦:“等等,眼角——”   “干干净净的。”耿致晔略过她干干净净的唇,拉着她就出去,恐怕她去卫生间照镜子。   叶烦听说军人吃饭快,以为他担心去晚了饭菜被抢:“你跟大家一起吃啊?”   耿致晔点头:“以前有小灶,影响不好被我改了。”   “政委没意见?”   耿致晔:“有意见也憋着。他们干几年退了,我的职业生涯还长呢。”   “你也不小啦。”   耿致晔:“我这个年龄在部队正值壮年。”到楼下,正往食堂跑的军官猛然停下朝叶烦打量,“叶烦烦,现在还是对你好奇?”   叶烦点头:“一个王牌师有没有七八千人?就算一成军人对我好奇也是几百人。上午才几个啊。且等着吧。”顿了顿,“再说了,你让我宣示主权止住流言,当然要人人都看到我。” 第141章 糖衣炮弹   耿致晔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可是他真需要叶烦, 又不能把人藏起来,只能闷头拽她去食堂。   他俩到食堂门口, 往食堂外伸头缩颈的军官不约而同地转身朝里,有的看手中餐盘有的看天看地,显然此地无银三百两。   耿致晔瞥一眼叶烦:只对你好奇用得着这般鬼鬼祟祟?   叶烦解释累了,懒得理他。   耿致晔讨了个没趣,不自在地挠挠鼻子,拉着叶烦进去。   甫一进去,临危不乱的军官仿佛被踩了尾巴,齐刷刷惊了一下, 又齐刷刷让出一条路。   耿致晔很无语,装没看见, 拽着叶烦到最前面:“吃点什么?”   叶烦:“你知道。”   耿致晔递给她一个餐盘,对打饭的厨师报出叶烦平时爱吃的菜。厨师的手可一点不抖, 一挖就是一大勺。   叶烦慌了:“太多了, 吃不了这么多。”   厨师就想拨出来, 他对面的厨师笑着说:“吃不完给俺们师长吃。”   叶烦下意识点头:“谢谢。”   打菜的厨师露出腼腆羞涩的笑容, 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看叶烦, 耳朵尖都红了。   耿致晔气得鼻子要歪了, 冷哼一声,拉着叶烦到下个窗口。   这个食堂是耿致晔常去的食堂,某个位子坐久了, 大家潜意识给他留着,就成了他的专属座位。耿致晔和叶烦过去, 前后的军人又不约而同地停下, 偷偷打量叶烦。   耿致晔扫一眼众人:“看什么呢?”   众人慌忙低头啃馒头。   就在此时从外面进来几个人,看到耿致晔打声招呼就去打饭, 然后坐到耿致晔旁边。   人到跟前了不能装瞎啊。叶烦抬头,正想说话,几人吓了一跳,尤其跟叶烦中间只隔一个座位的军人,惊得不会说话。   叶烦斜对面的军官张口结舌:“你你你——”   “我是叶烦,耿致晔的爱人。”叶烦笑着伸出手,“你好。”   男人本能想敬礼,胳膊抬到一半又慌忙伸出去:“你——弟妹什么时候到的?来多久了?你——”   耿致晔打断:“吃饭呢。”   他不开口说不定就过去了,他一开口几人同时向他开炮:“弟妹来你怎么不说一声?”说出来还忍不住瞥一眼叶烦,心中感叹,老天爷啊,耿致晔想羡慕死谁。   耿致晔:“早上没说?”   “可是——”他的政委张张口,“你,你也没说弟妹午饭前到。早知道弟妹过来,叫食堂加俩菜了。”   耿致晔反问:“我老婆是在首都,不是在外地,不午饭前到,难道午夜前到?”   “你——”   叶烦笑着问:“怎么称呼?”   政委顿时顾不上跟他打嘴仗,先报姓名后报职务,紧接着又说老家哪儿的。耿致晔忍不住打断:“我老婆不是户籍警,没兴趣知道你老家哪儿的。”   政委噎住。   叶烦朝耿致晔脚上踩一下,神情自若地转向身旁的人:“您呢?”   对方立刻说自己后勤的。他对面是参谋长,他俩旁边还有俩人,是部队文职,不过级别不低。叶烦笑容可掬地同他们介绍自己。   几人见她很好相处,趁机问出心头疑惑:“弟妹平时是不是很忙?”   叶烦不明白他们何出此言:“我看起来很忙吗?”   几人打量一下叶烦,心说你看起来很闲。   参谋长:“弟妹在哪个单位?”   叶烦下意识看耿致晔,什么情况啊?   情况就是耿致晔说过他有老婆有孩子,没说过孩子多大,老婆是谁。耿致晔不是怕战友跟他抢老婆,而是一说叶烦很难绕开他老丈人。耿致晔一路走来没靠过老丈人。他早逝的父亲都比他老丈人有分量。因为老丈人在空军,父亲在陆军部队,虽然父亲不在了,但战友还在。   以前的战友情比现在重,那真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战役患难与共的兄弟。兹儿女有出息,又跟他们没有特别大的利益冲突,老战友都会佛照一二。   耿致晔调到首都的第一年一次全军高层会议上,就有个比他大二十岁的老将军同他客气一句,遇到困难可以找他。   如果耿致晔提到老丈人,战友就会猜到他父亲也是老革命,然后战友会误认为他是通过父亲的关系上来的,结果是他说什么都有人质疑,怀疑他绣花枕头少爷兵。   耿致晔避开叶烦的询问,对参谋长道:“没单位。”   几人露出了然的神色。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⑨ ⑨ . c o m   前后军人停下,不敢置信地回头。耿致晔又说:“她自己做生意。”   这句话没能让众人对叶烦另眼相看,有个年轻藏不住事的军官只差没明说: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这年头自己干生意的十有八九是社会闲散人员。何为闲散人员——没技术没学历的小混混。   叶烦可不希望自己第一次亮相中道崩阻。然而她还没开口,政委见大家神色不对赶紧打圆场:“做生意好,自由啊。弟妹做什么生意?”   政委不错啊,这么会接话。叶烦笑着说:“开个小电脑公司。”   “电脑,公司?”原谅政委五十多岁的老人家只听说过电脑,“是那个敲敲打打的电脑?”比划一下打字的动作。   叶烦点头。   政委惊了一瞬,不禁说:“弟妹真厉害!”   叶烦道:“也不是。我懂这一行。好比军人从事武器交易。”   政委顺嘴问:“弟妹学过?”   耿致晔顿时忍不住显摆:“我老婆京大计算机系的。”   每一个字大家都能听懂,合起来众人糊涂了,哪个大?哪个系?   年轻的大学生军官率先反应过来,不由得整个身子转过来面对叶烦:“嫂子是离咱们不远的京大的?”   叶烦点头:“主修汉语,选修上的计算机,不过也拿到学位证书。”   年轻的军官倒吸一口气。   政委不禁回头,眼神询问很厉害吗。   军官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拿军校比较,京大就是国内最好的军校,计算机系是京大王牌专业之一。这些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叶烦要照顾孩子还能学下来。   很多人靠勤奋考上京大,但因为智商不够,越学越跟不上只能退学。   年轻的军官着急忙慌解释清楚,众人看叶烦的眼神变了,一副“不会吧?怎么有人长得好看还聪明?这么优秀耿致晔藏什么?”的样子。   耿致晔夹走叶烦拨到一旁的青椒塞嘴里,众人看耿致晔的眼神变了,他还吃得下去啊。   叶烦明知故问:“大家不信啊?”   政委摇头:“不不不——不是不信你,没想到弟妹这么厉害。”   参谋长有点半信半疑:“弟妹毕业后分配的工作不好吗?怎么想起来自己做生意?电脑生意不太好做吧?”   叶烦云淡风轻笑道:“分配的工作好。我还没毕业校领导就问我想去哪个单位。”   年轻的军官问:“嫂子在校成绩一定很优秀?”   叶烦摇头:“跟同学比起来我只能算有天赋。我的同学都是天才啊。”   年轻人困惑:“那怎么——”   耿致晔打断:“让你嫂子吃饭。”   叶烦不以为意地笑笑:“吃着呢。”对年轻人道,“可能校领导认识我父亲吧。”   耿致晔上任一年多,已经把这个师攥在手里,就没阻止年轻军官问:“嫂子的父亲很厉害?”   叶烦:“以前还行。现在退了。”   参谋长被勾起好奇心:“嫂子的父亲也是军人?”   “是的。”   政委:“哪位首长啊?”   叶烦道:“您可能不认识。他在空军,叫叶建忠。”   “建忠”这个名很常见,叶烦只说名字,大家可能一时想不起来。然而叶烦的父亲退休没几年,人未走茶未凉,有机会接触到空军的陆军军官很难不知道他。   所以叶烦话音落下,周围传来几声吸气声。   叶烦当没听见,慢条斯理地问:“认识啊?”   政委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感受,不自在的点点头,眼角余光瞥到身边人,心中忽然一动,无名小卒哪有机会认识叶家大小姐。政委立刻转向耿致晔:“师长,不仗义啊。”   参谋长也意识到这点,基于耿致晔的嘴巴跟蚌壳似的,干脆问叶烦:“我们师长的父亲也很厉害吧?”   叶烦点头:“老革命,受了一身伤,多年以前就病逝了。”   参谋长一听人不在了——死者为大,便不好继续问:“嫂子今天能过来是最近不忙?”   叶烦:“天天都很忙,不过我找个合伙人,平时我忙他盯着,他忙我盯着。再加上最近不是放暑假吗,俩孩子在我爸妈家,我才有空过来。”   年轻的军官不禁问:“嫂子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啊?”   叶烦:“小公司没什么名气。”   军官好奇就故意激她:“嫂子不想说吧?你怎么跟师长一样啊。”   政委也想知道,顺着她的话说:“要不人家怎么是两口子呢。”   叶烦好气又好笑:“繁花!”   大学生军官家境不错,有机会接触到电脑,脱口道:“繁花汉卡?”   “你知道啊?”叶烦的汉卡生意好,但目前为止找她买汉卡的军人还仅限她和常光荣认识的人,以至于闻言很是意外。   军官吞口水:“你你你——你就是那个叶烦啊?”   叶烦:“如果国内只有一款繁花汉卡,我是那个叶烦。”   军官立刻挤到她身边:“嫂子,你——”   耿致晔:“你什么?滚回去!”   大学生军官打个哆嗦,乖乖滚回座位。耿致晔问叶烦:“吃好了吗?”   叶烦话没少说饭没少吃:“差不多了。”   耿致晔拿过她的餐盘三下五除二解决,对政委道:“帮我收一下。”拽着叶烦就走。   叶烦无语:“你慢点啊。”   耿致晔嘟囔一句,叶烦没听清,其他人也没听清。但不耽误政委嘟囔:“至于吗?”   参谋长看着俩人越来越远的背影,内心很复杂:“我一直以为嫂子是横山岛的渔家女。”   大学生军官:“参谋长怎么会这样认为?”   政委没好气道:“还不是他保密工作做得好。”   大学生军官虽然年轻,但已是副团级,时常能接触到耿致晔:“师长只是没说吧。”   “不说还不是故意隐瞒?”政委问。   军官感觉他不讲理:“您说是就是吧。”   政委噎住,想起他刚刚说的话:“繁花汉卡又是什么东西?”   说到自己懂的,大学生军官滔滔不绝,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反正没听明白,但也知道很厉害就是了。   军官还没说完:“参谋长知道嫂子的合伙人是谁吗?”先说常父的名字,又说,“他小儿子。”   参谋长:“你怎么知道?”   军官:“我——我表哥以前是那位的兵。现在在公安局上班。每年春节都给他老人家拜年。常光荣前些年摆地摊,他父亲担心他乱来倒卖国家资产,还叫我表哥盯着,一旦发现他违法乱纪就把他关起来。”   政委沉默半晌,感慨:“难怪师长面对糖衣炮弹连糖衣都不要。”   参谋长就是羡慕耿致晔桃花旺的老光棍,闻言脸色愈发复杂。   以参谋长的年龄找个比他小十来岁的不难,但他比人家大那么多,不想也知道嫁给他是图他的日子,不可能图他这个人。他这个人跟老婆没啥感情,反而想要真感情。   给耿致晔送东西的演员不光图耿致晔的日子,还图他这个人,参谋长嘴上调侃他,其实因为羡慕嫉妒。   此刻参谋长无力羡慕。   大学生军官闻言嗤之以鼻:“包装的像糖叫糖衣炮弹,那个小演员哪点像糖?就你们喜欢瞎起哄。”   政委:“你没起哄?”   军官摇头:“我没起哄。”起身收了自己的餐盘,又把叶烦和耿致晔的餐盘收起来,“师长的年龄都能当她爸,她还——”年轻气盛嫉恶如仇的军官说不下去,嫌恶心,“也就你们觉着有女同志喜欢光荣。显得自己宝刀未老。也不想想师长需不需要。”瞥几人一眼,“什么脏的臭的都稀罕,也是不挑。”说完就赶紧走,放下餐盘就跑。   政委气得指着他大骂:“兔崽子!给老子回来!”   兔崽子跑的更快。叶烦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他拼命往自己这边跑:“出什么事了?”   耿致晔:“嘴贱了吧。仗着他年龄小,大家都不跟他计较,三天两天把政委和参谋长气得跳脚。”   俩人出了食堂就放慢脚步,以至于小军官跑一分钟就追上他们,到跟前就喊:“嫂子,回宿舍?”   叶烦点头:“起得早,回去睡午觉。”   “嫂子,听说您公司还卖电脑?”   叶烦:“想买?”   “太贵,买不起。”军官眼巴巴看着叶烦。   叶烦点头表示自己听见:“那就过两年攒够钱再买。”   军官脸色僵住,紧接着想起什么又问:“嫂子,您缺不缺弟弟?我猜您肯定缺!” 第142章 儿随父   耿致晔瞪他, 你滚行吗。   小军官当自己瞎了,没看见师长一脸心烦。   叶烦哭笑不得:“你的年龄都可以给耿致晔当儿子啦。”   “师长有儿子吧?”小军官听人说过, 师长儿女双全,“嫂子不缺儿子,缺——”   耿致晔打断:“你很闲?”   “我跟嫂子说话,又没跟你说话。”小军官担心耿致晔踹他,说完移到叶烦身旁。   叶烦:“电脑算是代理产品,不是我们公司的。过几年我们有了自己的电脑送你们几台。以你的资历肯定能分到一台。”   “几年啊?”小军官忙问。   叶烦:“他调走之前问题不大。”   耿致晔调过来一年多一点,不可能太快把他调走。小军官算算,保守估计要三年, 也不是很久:“谢谢嫂子!”立刻敬礼。   耿致晔冷冷地问:“可以滚了?”   小军官跟叶烦挥挥手,笑眯眯跑远。   叶烦:“他胆子不小啊。”   耿致晔:“大有来头。这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你不知道啊?”叶烦诧异。   耿致晔摇头:“我没查。他父亲那一栏空白, 肯定是部队高层。”   “比你级别高?”   耿致晔点头:“他比大宝大好几岁,按照他的年龄推算他父亲至少比我大五岁。兴许就是我上面的首长。”   叶烦很意外:“你部藏龙卧虎啊。”   “要不我怎么说平调也是升呢。”耿致晔停顿一下, “跟咱们一排吃饭的那几人当中也有一条龙。小时候跟父亲吃席见过他。他比我大好几岁, 不稀罕跟我玩, 可能没注意到我。他那个时候脸型轮廓定型了, 跟现在变化不大, 我来的第一天就认出他。”   叶烦:“不怕他哪天认出你你尴尬?”   “我就说年龄小忘了。”   叶烦见他连理由都想好了, 忍不住吐糟:“一个个真能装。”   “谁都不想被怀疑靠父母吧。”耿致晔朝远去的小军官看去,“军校是他凭本事考的,日常训练也很突出, 一旦加上父亲这层光环,本身九十分也会被怀疑只有六十分。”   叶烦的父亲不懂生意, 一旦被人知道她父亲是空军将军, 也会被怀疑她的生意是靠父亲起来的。叶烦父母只起到她不被人随意欺负的作用。   叶烦闻言可以理解:“先回宿舍。”   到宿舍叶烦就要拆床单和被单。   耿致晔:“我昨儿才换的。”   “可是我坐公交车又坐你的车,一路风尘仆仆在上面躺几十分钟, 你不嫌脏啊?”叶烦问。   耿致晔一阵无语:“那换了你还睡不睡?”   叶烦点头:“我换睡衣啊。”   耿致晔:“就这么睡,你走了我再换。”   叶烦嫌别扭:“我过几天走的时候带回去洗,洗好再给你送回来。”   “过几天还来?”耿致晔立刻说:“换!”伸手就把床单扯掉。   叶烦无语地翻个白眼,打开衣柜拿出睡衣去卫生间。   刚吃过饭叶烦睡不着:“聊聊?”   “聊什么?”耿致晔不假思索地问。   叶烦:“那个小演员?”   耿致晔道:“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她怎么进来的?”叶烦好奇。   耿致晔:“她有军籍,又说找别人,不就进来了。我这里也不是什么需要严格保密的研究所。”   “你可以跟警卫说禁止入内啊?”   耿致晔道:“那不坐实了她对我存了心思?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不知道的指不定怎么传呢。”   叶烦恍然大悟。   耿致晔见状想笑:“没想到吧?叶烦烦,我拒绝没用,只能无视。面对别人的询问要表现得一问三不知没有这回事。如果把她调得远远的还会被怀疑心量狭窄,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叶烦:“她弱她有理?”   耿致晔点头:“真有人这样认为。你之前不也怀疑我如果没有一丝表示她不可能这么执着?”   叶烦没理他的问题:“她胆子这么大是不是也有点来头?”   耿致晔没叫人查,自己也没私下打听,因为没必要,不想惹一身腥:“兴许吧。不过她用了这一招,就是后面有人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不然直接叫你离婚?”   “还别说,我真见过逼人离婚的。”   叶烦嗤一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耿致晔搂着她:“还想问什么?”   “什么时候过来我会会她?”   耿致晔算算日子:“最近不太可能。离她上次过来不到十天。可是离国庆节和中秋节还有一个多月,她中间很有可能再来一趟。”   叶烦:“国庆节过来干嘛?”   耿致晔:“今年国庆没军演,可能会搞文艺演出。文艺演出需要提前定,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家属可以过来啊?”   耿致晔点头:“有演出家属可以过来。有急事也可以请假。不过我们这些军官要在部队,出点什么事下面军官能及时找到我们。”   叶烦明白:“那我可以把大宝和二宝带过来?”   “住哪儿?我这里没招待所。”   叶烦:“我和二宝睡一起,你找别人挤挤。”   耿致晔一副为俩孩子着想的样子说:“他俩不一定喜欢这里。”   叶烦懒得拆穿他:“她如果来了就走,你别打电话。要在你这里待半天,叫你的警卫员去接我。”   “不如你经常过来住几天。”   叶烦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废话呢?家里有二宝有生意,真以为她身边就他一个啊。叶烦转身背对着他。   耿致晔抱着她:“说错话了,夫人原谅。那能在这里住几天?”   “三天。”三天后张小明和魏建设回来,叶烦得回去定批发价。   他俩心慈手软,价格定高点就心虚,搞得像东西来路不正似的。叶烦也不是黑心老板,她除了把辛苦费考虑进去,还要考虑火车上小偷多,一路上很凶险,精神疲惫需要精神费。   再说了,找叶烦批发的人嫌她价格高早自己干或者找别人。然而几年过去没人退出,反而亲戚带亲戚,以至于叶烦都不知道有多少散户卖她的服饰。   耿致晔不清楚这些事,就问:“因为二宝和大宝快开学了?”   “你儿子还叫我陪他报名。”   耿致晔看着叶烦放椅子上的衣服:“穿这身衣服去?”   要不说知子莫若父呢。   耿致晔一见她笑了,登时什么都不想说。   今儿晒了一天,第二天有点热,叶烦换上单鞋和让耿致晔心心念的绿裙子,长发盘起,师长夫人从烈焰玫瑰变成水仙美人,依然是军中一景。   以前中午耿致晔去食堂,一路上碰不到几个人,今天走一步要停三次,哪怕准备去别的食堂的军官都要绕到他跟前喊一声“师长”。耿致晔心说,还不如穿昨天那套。   傍晚俩人在训练场散步,不过几分钟,各种器械旁都挤满人,耿致晔想送叶烦回去,可是他又不舍得,每到饭点就最后过去,散步活动取消。   然而这样也没用,无论多晚食堂里都坐满人,等耿致晔和叶烦过去,热情地喊“师长”叫“嫂子”。   最后一晚,叶烦问耿致晔:“部队平时是不是很少来外人?”   耿致晔无奈地问:“你就不能承认他们单纯看你?”   “头一天第二天看我,第三天也是吗?还是因为你说了什么?”   耿致晔:“我说了什么那个小演员找我的时候他们还敢瞎起哄?”   叶烦摸摸脸:“合着大宝说我能当明星不是哄我啊?”   耿致晔倒床上,不想理她。   “可是我有鱼尾纹了啊。”叶烦趴在他跟前指着自己眼角,“你看,好几条。还有,很多军人二十来岁吧?我没比他们的妈妈小多少。”   耿致晔坐起来:“有没有可能单纯欣赏?”   叶烦也喜欢看美人,可是不喜欢看半老徐娘啊。   耿致晔仿佛听到她的心声:“你这么不敢信,不会认为自己大宝上大学,二宝上高中了,就当自己半老徐娘吧?”   叶烦怔住,一副难道不是的样子。   耿致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   “跟自不自信无关。我心态年轻不等于我人年轻。他们不了解我,看我自然是看外表。”叶烦道,“别看我化了妆肌肤无瑕,还是没法跟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比。人家肉眼可见的嫩。”   小草再嫩也没法跟艳丽的牡丹相提并论。耿致晔想说出来,又嫌浪费时间:“上来,快熄灯了。”   叶烦上去,耿致晔翻出抽屉里的东西就撕包装盒。叶烦震惊:“你你——”   “嘘!”耿致晔抬手示意她别嚷,“窗户开着,隔壁能听到。”   叶烦没好气道:“关上!”   “关上闷热没风。”训练基地远离市区,三伏天晚上打开窗也不热,耿致晔就没买风扇。家里有小风扇他嫌麻烦也没往宿舍拿。实在受不了晚上回家便是,反正办公室有风扇,白天可以蹲办公室。   叶烦朝他身上捶一下:“你居然在部队藏这个?”   耿致晔:“走的时候你拿走。”   叶烦:“你当我不敢。”   翌日上午收拾行李,叶烦把剩下的塞包里。到家叶烦就把东西塞抽屉里,然后才出去洗衣服被单。   二宝昨天就从姥姥家回来,看到妈妈就说:“妈妈,我决定,我要上外交学院。”   叶烦:“过几天我去外交学院问问需要哪些材料。”   于文桃打开洗衣机盖:“少不了政审。”   叶烦道:“只是政审也简单。”   于文桃看到被单:“老三真能给你找事。”   “家里有洗衣机,拿回来洗省事。”叶烦把被单扔进去,“不怎么脏,随便洗洗就行。”随后叫二宝把洗发水拿过来,她用洗发水洗裙子。   于文桃不禁摇头:“洗衣粉不行?”   “这条裙子是真丝的,用洗发水洗比较好。”叶烦说的就是那条湖绿色的。由于她衣服多换着穿,一条裙子一个夏天穿几次,几年过去还跟新的一样。叶烦几年前买的冬衣也是,至今还没走形。   于文桃心说真讲究,嘴上喊大宝接水。   耿磊磊开学早,送叶烦乘公交的第二天就回学校。耿森森开学晚此时还在家,就给大宝搭把手。   叶烦问:“小明回来了吧?”   于文桃摇头:“我早上问韩大伟,说还没回来。他和建设第一次自己去不会出事吧?”   叶烦:“还有你侄女婿,还有一个常光荣的发小,他家有点关系,遇到事可以在当地找人,出不了什么事。估计没安排好时间,没赶上昨天的火车。”   “我看够呛。”于文桃不看好。   叶烦:“不用担心。总共带四万块钱,全扔水里也砸不出多大水花。”   于文桃的呼吸停顿一下,四万块钱能买两套房还少吗?看来叶烦这两年赚着钱了。于文桃一想跟着叶烦住不用她花一分钱,又希望叶烦赚更多钱。   叶烦钱多心情好,说不定今年给她买个玉手镯。   叶烦可不知道她随口一句话,婆婆这么多想法:“宏伟相亲怎么样?”   于文桃立刻拿个小马扎,打算好好说道说道。   叶烦挑眉:“还有故事啊?”   “她一见宏伟就特满意。昨儿还叫宏伟去她家——”   叶烦打断:“等等,前天相亲,昨儿去她家,这么恨嫁?”   “不,不是恨嫁。”于文桃一说这事就想笑,“宏伟说他家没有他——大宝,你宏伟叔昨儿下午来咱家怎么说的?”   大宝:“没他那么齐整的人。”   叶烦问:“什么意思?长得不好?”   常光荣不知道叶烦在部队,前天下午跑过来一进门就说成了。当时于文桃在她侄子店里,常光荣就叫大宝告诉他妈,等着年底喝喜酒吧。   大宝问他怎么回事,常光荣便多说几句:“很一般。常叔之前没见过女方家人,相亲那天女方父母也去了,但没靠近,看一眼宏伟叔就跟常叔走了。常叔说老两口个不高人不丑,但是很普通。虽然是城里人,其实比小舅爷还像农村人。女方长相气质还没有银杏姑显洋气。”   于文桃没学历没家世能进文工团,靠的就是相貌和身高。即便她兄弟不像她也不会很丑。于小舅得到耿家资助,相看对象不用将就,所以小舅妈身高相貌也挺好。他们夫妻俩生的孩子就算遗传到他们许多缺点,也会比普通人强点。   于宏伟没遗传到太多缺点,当了几年老师气质上来,又穿上好衣服,自然能让普通人眼前一亮。   先前叶烦听常光荣的意思还以为女方眼光很高,闻言叶烦无语又想笑:“合着她说的条件好就是宏伟这条件?”   于文桃也没想到:“我以为至少得是,是小常那样。”   叶烦:“听大宝的意思她父母务实,应该没想过女儿嫁高干子弟。除了高干,宏伟应该是她能相到的最好的。”   耿森森问:“工人子弟当中也有比宏伟叔好的吧?”   叶烦摇摇头:“综合条件。长得周正又有身高,不一定有宏伟学历高。跟他一样大学毕业,说不定住大杂院。虽说大杂院是城市户口,可宏伟也是,他的户口在学校。女方不在意宏伟出身农村,那住大杂院的不如宏伟条件好,宏伟有宿舍还有店面。”   大宝不禁点头:“常叔也说相亲还没结束,他一听女方父母不在意宏伟叔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就知道这事能成。”   叶烦:“哪是能成。这么看来还担心宏伟不满意,怕他跑了。”   于文桃点头:“我大侄子也是这样说。”   叶烦道:“真想成为一家人,不能因为人家上赶着讨好他就拿架子。”   于文桃提醒过侄子:“宏伟知道。宏伟说女方长得还行。皮肤白,有点微胖显得不够苗条洋气。不过她又不是演员,身体健健康康就行,要那么苗条也没啥用。”   叶烦:“看着好看啊。”   于文桃脱口道:“宏伟又不是老三!”   叶烦哑然。   大宝很无语:“奶奶,别动不动扯我爸。”   “我又没说错。你问你妈他挑不挑。人家程振华没比他大多少,程石头的儿子都参加工作了。你呢,还在上学。”于文桃道,“以前给他介绍对象,我一说女方条件,他就说两地分居成不了。我一说你妈,他立刻要见,结婚几年一直分居也不提分开不好。”   大宝看他妈:“不是吧?”   叶烦:“你爸休假那段时间,我的衣服不带重样的,你爸有没有嫌我衣服多浪费?”   “——没有。”大宝忽然想到什么,“妈,你以后老了呢?”   叶烦道:“他不老啊?”   大宝点头:“可是他是我爷爷的儿子。”朝他奶奶瞥一眼,仿佛说,儿随父,喜欢年轻的。   于文桃瞪着眼睛说:“说出来我不打你!”   大宝一脸无辜:“说什么?”   于文桃瞪他:“你爷爷找我是为了照顾他,给你爸洗衣做饭,人情来往有人张罗。”   大宝懂了:“免费保姆。”   于文桃起身朝混小子走去。大宝赶紧躲到堂哥身后。耿森森把他拽出来,大宝立马躲到妹妹身后。二宝无奈地白他一眼:“敢说你还怕挨打啊?”   大宝:“我也没想到奶奶这么开不起玩笑。”   于文桃脚步一顿,隔空指着他,回头我再收拾你小子。然后回到叶烦旁边坐下,“你看啥时候订婚?”   叶烦差点把裙子扯坏:“真打算今年喝喜酒?”   “女方那边说俩人都不小了。”于文桃道,“人家愿意嫁,我们不能不说不娶啊。”   那也不能这么着急,叶烦问:“女方不怕宏伟有什么毛病?”   于文桃:“有心想瞒,处多久也没用。” 第143章 没大没小   话虽如此, 也不能闪婚啊。   上辈子经常能看到人说八十年代的人开放开明,叶烦今儿算是见识到, “打电话问问常光荣?他是媒人。”   叶烦经常出去,耿致晔值班期间出不来,叶烦担心家里遇到什么事她婆婆六神无主,就把父母家电话,她哥办公室电话和常光荣的电话写下来放电话机底下。   于文桃闻言就去堂屋给常光荣打电话。   常光荣料到这两天于家得找他,挂了电话就拎着包去骑车。   打开锁,常光荣回头对店里的老婆说:“年底拿到分红先买车先买房?”   他老婆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想买车:“叶姐说房子一年年涨,车到手就贬值。”   常光荣还没富到买辆车像买颗白菜, 闻言心疼钱:“那还是买房吧。”忽然想到女方家在东城,又把车子锁上, “我坐车过去。”   “包放家里?”   常光荣把包里的大票放家里。   以前叶烦跟他说公交车上小偷多,他寻思着我一大老爷们, 小偷肯定不敢碰我。结果一年被偷好几次,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常光荣老实了。   常光荣拎着皮包上车就被人盯上, 不怀好意的目光见多了, 常光荣欠儿欠儿的当着对方的面打开包:“要吗?”   然后他被鄙视——穷鬼!   常光荣嗤笑一声, 到后排找个座位坐下。   女方的母亲退休在家,常光荣就问女方母亲能不能做主。女方母亲让常光荣做主。常光荣乐了,心说对我真放心!   常光荣又问她街坊四邻嫁娶都有什么讲究。   普通人家结婚不买洗衣机、电视机和冰箱, 这些东西目前还限购。女方家想跟于家结亲自然不会提无理要求。   女方母亲试着问“三转一响呢?”   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浮现在常光荣脑海里:“缝纫机谁用?”   女方不会用,于宏伟也不会用。女方母亲也不能说“留着我用”, 于是就说:“那就三样吧。”   常光荣没想到这么好说话。既然对方有诚意, 常光荣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多少彩礼。   普通人家结婚彩礼就意思一下, 像王爱荷那样的堪称奇葩。常光荣见女方母亲没有提过分要求,打开包拿出笔和纸把她说的条件一一记下。   女方母亲见他这么认真,就觉着常光荣年龄不大但做事周到。常言道,物以类聚。常光荣看中的人肯定不错。   原先女方母亲觉着今年结婚快,心里有点虚,见状又认为碰到合适的就要抓紧。   常光荣临走前让女方家挑几个日子,回头他让男方家也挑几个,过些天下彩礼商量婚期的时候大家一起商量个好日子。   女方母亲愈发认为常光荣做事稳,很是高兴地送他出去。   常光荣见天色还早就直接乘公交车去叶烦家,把写满要求的纸递给叶烦。叶烦粗粗看一遍,道:“不过分。兴许还有陪嫁。”   常光荣点头:“二老讲究肯定有陪嫁。五百块钱彩礼不多,也许女方家一分不要,还给女方几百块钱。”   “体面人确实不会叫闺女两手空空出嫁。”叶烦把纸给于文桃,“回头告诉宏伟别凑合。”   于文桃下午就去大侄子店里,把女方的要求送过去。于宏伟的嫂子看到满满一张忍不住说:“够娶五个我。”   于文桃:“你结婚的时候还没恢复高考呢。现在啥年代?”   他嫂子笑着说:“你看你,我就是随便说说。真要计较起来我也没法跟人比,人家有个铁饭碗,还有学问。我小学五年都没上完。”   于文桃见她还算懂事,就说:“办体面!”   于宏伟的大哥大嫂虽然没见过女方,但听于宏伟的意思好相处。夫妻俩不希望摊上个搅家精弟妹,自然希望这事能成。夫妻俩向于文桃保证,除了自家有的,所有东西都去百货商店买。   张小明和魏建设终于回来了,叶烦要理货定价,顾不上家中琐事,于文桃交代好就回家。   叶烦把货分下去,第二天就去外交学院。叶烦把人家的要求写下来,回到家对着二宝念一遍,大宝一听还有长相身高要求,不禁调侃:“选美呢?”   二宝朝哥哥身上捶一下。   叶烦:“别闹。二宝,单独面试你慌吗?”   二宝摇头:“可是妈妈,我还没学西班牙语啊。”   叶烦道:“大学再学也不迟。你外貌身高都合格,关键是口语,别挑战小语种,稳妥起见用英语。其次是文化课,文化课可能不比你森森哥的财经学院低。”   耿森森不禁问:“这么多要求,文化课还这么高?”   叶烦:“兴许跟大宝学校录取分数差不多。二宝,不要认为你口语没问题,外貌也达标,就认为这个学校十拿九稳。”   二宝道:“妈妈,我知道考上只是开始,考进去还要更努力。”   叶烦摸摸她的脑袋:“那妈妈就不唠叨了。检查检查暑假作业,过两天就开学了。”   耿森森想到他还没收拾行李,就叫大宝去后面帮他收拾。   大宝一边嫌弃一边随他去。   叶烦把昨天收起来的床单被单叠好放包里。二宝见状问:“妈妈,什么时候去部队?”   叶烦:“给你和你哥报好名啊。”   “你真送我哥去学校啊?”二宝难以置信,“他都多大了?别惯他!”   叶烦笑道:“你俩无论多大都是爸爸妈妈的宝。”   小丫头顿时不好意思:“妈妈说什么呢。我去找奶奶,你自说自话吧。”说完就往外跑。   叶烦摇头失笑,把收拾干净的衣服放里面,又想想过几天过去穿什么。   今天明显比叶烦去部队那天凉。过几天可能还要凉。叶烦把她的直筒牛仔裤拿出来,又找一件灯芯绒短夹克和一双比夹克衫颜色浅一点的皮靴。至于内搭看天气,冷的话就穿紧身薄毛衣,不冷就穿短袖。   东西收拾好,叶烦累一身汗,便收拾东西去澡堂洗澡。   八月的最后一天叶烦去办事处,九月一号送完二宝送大宝回来,叶烦就把工资和提成发下去。   最近生意好,所有人的提成都超过工资。耿致晔前警卫员拿到钱就期期艾艾地问:“嫂子,您小姑子买的房子现在多少钱一平?”   叶烦:“你买不起,我也不建议你买。”   “啊?”警卫员轻呼一声,面露迟疑,就差没明说,怎么她就可以买。   叶烦:“我小姑子想买楼房,也没用我的钱,我没理由阻止。”   其实叶烦可以说两句,她一句没提就是不想招人烦。   于文桃也问过叶烦四合院好还是楼房好,叶烦实话告诉她长远来看四合院好,孩子结了婚都住得下。要图方便干净,还是楼房。   于文桃跟耿致勤一起看房,没有价格合适的四合院,于文桃又担心因为房子的事拖时间长了耿致勤和孙来福分手,索性买现成的楼房。   于文桃的侄子知道叶烦为何不阻止,因为于文桃跟他父亲抱怨过,闺女不懂事,叶烦懒得管:“嫂子,你跟我们说句实话。”   叶烦:“在大杂院买两间都比买两室一厅的楼房合算。两间楼房需要七八千,装修花一千来块,就要小一万。两间瓦房四五千,装修用两千,跟楼房住着一样宽敞,还能剩几千块。”   前警卫员:“没有楼房方便啊。”   叶烦:“你可以自己安装马桶安烧水器啊。如果只是简装,两间瓦房五百块足够。前提独立产权,你可以随意改动。”   于文桃侄子:“啥叫独立产权?”   叶烦:“很多大杂院是以前有钱人的房子,建国后有钱人跑了,房子不要了,比如当过汉奸。政府把房子收上来,把没有房的人安排进去,这个产权就归政府,或者所有住户。万一哪天拆了盖楼房,原住户可能反悔。闹上法院把房子判给你也折腾人啊。”   众人明白了。   叶烦:“买楼房也要注意,卖房人跟房主不是一个人也不能买。”   “这么麻烦啊?”   叶烦道:“为了几块钱骗人的都大有人在,何况几千几万的房子。”   于文桃侄子问:“嫂子,是不是四合院比楼房——”停顿一下,“我想想那个词叫什么。”看到办公桌上的书,拿起来翻开,“对,保值!”   叶烦:“像我家完整的四合院保值,大杂院的房子不行。大杂院有独立产权的也不如楼房保值。如果买来自己住,跌涨都与你无关,恰好没有太多钱,我建议买瓦房。虽说大杂院住着拥挤,可楼房也是一开门就能看到邻居。”   于文桃的侄子问:“这边房子贵,远一点的呢?”   叶烦:“也可以啊。现在看起来远,哪天常光荣过去办厂,你们到他厂里做事不就近了?再说了,想办工厂的也不止常光荣一个。就是不过去住,届时租出去也划算。”   前警卫员同志,也是叶烦的销售组长说:“我想买来自己住。”   叶烦:“小勤的房子现在四百。”   于文桃侄子惊叫:“去年不是三百?”   叶烦点头:“年底可能还要涨。我听来福说,他邻居想卖房,人家给四百还犹豫呢。没怎么长的就是没有卫生间的破旧四合院。”   销售组长:“那以后可能涨吗?我是说四合院。”   叶烦:“我家的就涨了,翻了一倍。”   于文桃侄子不禁问:“你家正房三间那个?”   叶烦道:“你姑转给大宝的那个正房五间的也翻一倍。”   于文桃侄子:“这才几年啊。”   叶烦:“七年了。”   “七年也值。工资才涨多少啊。”于文桃侄子决定,“回头休息我就去看看。”   叶烦问:“你还有钱啊?”   “我多跑几个客户。”   叶烦点点头:“可以,可以。送我去公司吧。”   钱包鼓鼓的,叶烦不敢一个人出去。几个销售人员送叶烦到小区门口。   叶烦没想到她把工资发下去,员工也问她房价。叶烦问一个师弟:“销售组长来过这边?”   师弟愣了一下:“他问你了?对,问我们这里的房子多少钱一平。对了,师姐这房子多少钱一平?”   叶烦:“三百五左右吧。我买的时候不到两百。”   师弟不禁吞口水:“这——我还上什么班?买房得了。”   叶烦问:“你家这么有钱啊?”   师弟被问住。   叶烦的同学失笑:“不上班哪来的钱?”接着问叶烦,“他买得起?”   叶烦摇头:“他以为房子两百一平。像可以拎包入住不需要装修的至少要四百。”   “那他怎么办?他说有了房子别人就给他介绍对象。”   叶烦道:“我建议买四合院。”   这些人精压根没问叶烦为什么,只说一句“他不一定听”。叶烦道:“听不听是他的事。”   随后叶烦去店里。   殊不知她前脚离开,众人就放下手中的事到客厅分析叶烦所说的四合院。刚来没多久的新人说:“有啥好分析的,看师姐怎么做不就知道了。”   叶烦不是没钱,但不买楼房买四合院,说明四合院比楼房保值。   众人想想要不是四合院墙壁低矮,小偷容易进去撬锁,说不定叶烦也不会买两处楼房当办公室。众人互看一眼,决定拿到今年的奖金就找四合院。   叶烦回到家于文桃都做好饭了。叶烦估计饭点办公室没人,三点左右给耿致晔去个电话,问他方不方便。   耿致晔在电话那边唉声叹气。   叶烦叫他说人话。   耿致晔说了:“过两天拉练。”   南下前叶烦带着行李和被单床单去部队住几天。没碰到小演员,叶烦带着换下来的被单和床单回去。   南下第一天,耿致晔打电话问他继母:“烦烦走了?”   于文桃告诉他走了。耿致晔叹了一口气。于文桃问他怎么了,他张嘴胡扯“想叶烦”。于文桃啪嗒一下把电话挂上。   叶烦回到家听说此事直笑。于文桃一副没眼看的样子躲回自己屋。   这年代十一只放一天假,不巧正是周四。大宝和二宝如果跟叶烦一起去,需要傍晚过去,周五早上回来。   首都的国庆步入深秋,早上已有冬的凉意,二宝今年高三,关键时期,叶烦担心她着凉生病,让俩孩子在家。   叶烦九月二十九号上午过去。   早上清冷,叶烦穿着风衣,脚踩平底球鞋,阔腿裤加修身毛衣,走路带风。叶烦下车正好碰到跟耿致晔没大没小的小军官,小军官停下吹个口哨:“酷!”   叶烦失笑:“耿师长来了。”   “我怕他?”小军官下意识回头,看到耿致晔出来,他拔腿就跑。   耿致晔一脸无奈:“没大没小没纪律!” 第144章 乱点鸳鸯谱   叶烦笑着把提包递过去。耿致晔很自然地接过去, 拉着她的手回宿舍:“大宝和二宝没要来?”   “今天上课啊。”叶烦好奇,“你是不是没有星期天?”   耿致晔只有休假, 没有休息日,确实忘了今儿周几。他闻言便说:“是的。我辛苦吧?”   又来?叶烦搁心里翻个白眼,面上一脸心疼:“好辛苦啊。”   “那怎么办呢?”耿致晔满是可怜地问。   叶烦空着的那只手抚上他的脸:“只能我多疼疼你啦。”   “噗!”   俩人吓了一跳,扭头看到去而复返的小军官,耿致晔二话不说抬脚就踹。小军官后跳两步,赶忙递出手中资料:“政委叫我给你。”   耿致晔收腿,接过资料朝他脑门上一下。小军官愣了一瞬,不敢置信, 这反应速度怎么跟他爹有一比。耿致晔没好气地问:“还有事?”   “等你批示。”小军官摸着脑袋可怜见的,“嫂子, 师长——”   耿致晔递过去。   小军官把嘴边的话咽回去:“可以啊?”   又不是什么大事,政委就可以决定。耿致晔点点头, 小军官拿着文件上楼。   叶烦瞥到“演练”几个大字就立刻收回目光, 估计要搞什么演习。国庆过后就是中秋, 在国庆前敲定全体军官也能安心欢庆。   叶烦问:“去宿舍还是到办公室等你啊?”   “不忙。去宿舍。”耿致晔今天没说他老婆要来, 但叶烦上次来小军官问“嫂子要不要一起过节”, 叶烦回答不出意外她十一前过来。政委、参谋长等人估计她该来了, 这两天小事就不打扰耿致晔。   小军官原本可以直接上楼,看到师长装腔作势的样子故意过去添堵。   耿致晔也是知道最近没什么大事,怀疑他目的不纯才要踹他   叶烦看到整个军营没有一丝过节的样子, 很是纳闷:“还不该布置吗?”   “什么?”耿致晔抬头,见她往四周打量, “不急。后天才是国庆。”   军营里早上有起床哨, 哨响过后是早操,叶烦被起床哨吵醒想睡个回笼觉, 又被跑步喊口号的声音吵醒,她干脆起来收拾房间消磨时间。   好不容易天亮了,她打算出去,耿致晔端着两个饭盒和搪瓷缸子过来。   叶烦下意识问:“不去食堂?”   “食堂人太多!”耿致晔打开搪瓷缸子,“胡辣汤,没有豆腐脑。”又打开饭盒,一个里面是几样菜,一个里面是包子、馒头和鸡蛋。   在这年头这顿早餐称得上丰富,可是叶烦满脸无语:“上次过来大家就不盯着我了,你至于吗?”   “那是他们不直勾勾盯着你。”耿致晔提起这事就烦,“一个个跟没见过女同志一样。”   叶烦无奈地坐下:“谁又说什么了?”   耿致晔挑眉:“你知道?你碰到他了?”   “谁呀?”   耿致晔见她脚上穿着趿拉板,估计她不可能这样出去,碰到外人的可能性极低:“没谁。”   “有劲没劲?”   耿致晔坦白:“还能有谁,参谋长,说你这几次过来,他发现你的衣服没有重样的。你说他是不是闲的?”   “就这?”叶烦喝一口胡辣汤,总感觉里面不止一碗,“你吃了吗?”   耿致晔摇头。   叶烦把胡辣汤推过去:“你先喝。”   耿致晔问:“你呢?”   叶烦掰块馒头:“吃菜。”   耿致晔一边喝一边抱怨:“他没盯着你怎么可能知道你的衣服不重样。”   “没说别的?”   耿致晔不想说,可是见她好奇,无奈继续:“问你的衣服哪儿买的,他到市区都没见过。还问贵不贵。你说他一孤家寡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叶烦很是意外,不由得停下筷子:“他没儿没女?”   “两个女儿没儿子。离婚时他想要孩子,他前妻问他怎么照顾,他就不敢要。每月工资自己留一半,另一半给老妈小头,给前妻大头。”   叶烦好奇他为什么离婚。   耿致晔一抬眼就知道她想问什么:“没什么大矛盾,因为两地分居他跟前妻的感情淡了,前妻守活寡也受累了。”顿了顿,“我估计是伺候他爹妈伺候的。离婚后日子照过,钱没少多少,还不用伺候老人。”   “他说的?”   耿致晔摇头:“说他前妻拿到离婚证就搬走,一刻也不愿意多待。我猜跟公婆没矛盾不会这么迫不及待。”   “有可能。”   耿致晔随口问:“这么关心他干嘛?”说出来,想到一个可能,“不是想把他介绍给陈小慧吧?”   叶烦白了他一眼,什么跟什么啊。   “那你问这么多干嘛?”耿致晔哼哼,“你该多关心关心我。”   叶烦扯一块馒头塞他嘴里:“关心你!”   耿致晔顿时有口难言。好不容易把馒头咽下去就抱怨:“想噎死我你跟参谋长一样潇洒?”   叶烦朝他脚上踩,耿致晔慌忙说:“吃饭,吃饭。”叶烦停下,耿致晔又嘴痒:“男未婚女未嫁,不能怪我多想。”   “他看起来比陈小慧大十岁,还结过婚有孩子,你觉着俩人般配吗?”   耿致晔:“一样废话多,除了专业知识,旁的一知半解,我看挺般配。”   叶烦懒得跟他打嘴仗,把缸子拉过来喝几口胡辣汤。   耿致晔适可而止:“其实我这边有个人选,就怕你嫌我乱点鸳鸯谱。”   “说说看。”   耿致晔回想一下,免得说错挨骂:“结过婚!”   叶烦不禁瞪眼。   耿致晔叹气:“这年头三十多岁的优秀人才有几个没结过婚?即便暂时未婚也有未婚妻。”   “也有吧。”   耿致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肯定有身高长相没短板,人品不错的科研人员。可是去哪儿找?”   叶烦被问住:“那那你继续?”   “跟陈小慧年龄相仿,军械修理方面专家,学历不如陈小慧,但也是大学毕业。”   叶烦直接问:“因为什么离婚?”   “没孩子。”耿致晔道,“听说他不能生。”   叶烦:“猜到了。如果是他老婆,他不太可能离婚。”   耿致晔摇头:“你猜错了。我敢跟你提这人,就是知道他要离,不想耽误他老婆。”   “那也不行啊。说明他心里有他前妻。”   “人家孩子都会走了。”   叶烦诧异:“前脚离后脚结,那他跟他前妻的感情不怎么样?”   “一开始很好。他妈泼辣不讲理,估计没少怪他前妻占窝不下蛋,导致夫妻俩过不下去分道扬镳。好像他前妻有了孩子,他才确定自己不行。”   叶烦摇摇头。   “嫌男方的母亲泼辣?”   叶烦:“世人都知道他没种,他不得心理扭曲?说不定表面上谦谦君子,关起门就打老婆。”   耿致晔无语了,咬一口包子泄愤。   叶烦很认真:“换成你你受得了别人都知道你不行?”   耿致晔想象一下,点点头:“又不是说我是逃兵。不就是没孩子吗,我可以说训练时不小心伤到。”   叶烦长叹一口气:“可是人家不是你啊。”   “所以不行?”   叶烦点头:“父母事多,他本人还有事,陈小慧就算没人要也不能跟他凑合。跟他凑合还不如找常光荣的侄子呢。可惜年龄太小,大几岁,哪怕只有三十岁,我都敢叫他俩处处看。”   耿致晔赶紧说:“你打住!他就是跟陈小慧同岁也不行。那家人比我说的这个还麻烦。我这个只有婆婆厉害。现在知道自己儿子不行,估计也消停了。那家人,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大爷大娘,再有堂兄弟姐妹,好家伙,比东北大杂烩还乱。”   说的这叫什么话?叶烦又想踹他。   耿致晔递给她一个鸡蛋:“没有茶叶蛋,凑合凑合。”   叶烦把蛋白塞嘴里,蛋黄塞他嘴里。耿致晔差点噎住,赶紧抓过搪瓷缸子喝两口胡辣汤。   叶烦吃口菜又忍不住叹气。   耿致晔:“看把你愁的。”   “我爸妈也愁啊。别看我爸嘴上说事顺其自然,其实在意着呢。”   耿致晔点头:“他在干部大院里住着,偏偏大部分都是退休干部,别人说起女儿聊起外孙外孙女,顺嘴问你爸,闺女还没结婚吗。你爸想到他和你妈百年后,陈小慧一个人孤零零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叶烦颇为意外地看向他。   耿致晔哼一声:“又不是陈小慧个棒槌,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看不明白。”   叶烦禁不住咂舌:“我算看出来了,大宝那张嘴就是遗传了你。”   “儿子像爹多正常。”耿致晔把剩的半个包子塞嘴里,眼睛示意一下鸡蛋。叶烦摇摇头,耿致晔剥开自己吃。最后干掉叶烦掰剩的半个馒头,汤汤水水吃的一干二净。   叶烦感觉自己没吃多少:“吃饱了吗?”   耿致晔擦擦手倒杯水:“喝点水就差不多了。”   “你的饭量真让我大开眼界。”叶烦道,“难怪咱家这些年没有剩菜剩饭。”   耿致晔把水杯给她,去卫生间刷饭盒和搪瓷缸子。   叶烦喝两口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换上平底鞋到走廊上就看到几个人拿着国旗扶着梯子在路灯旁研究怎么挂。   耿致晔擦擦手出来,几个人还在研究。   叶烦想笑:“你的兵怎么不像你?一个个跟慢郎中似的。”   耿致晔:“担心今天挂好,明儿一早被风吹跑。”   底下的人抬头,看到四楼阳台边俩人,吓得哆嗦一下,就催战友快点。   叶烦见状担心他们紧张从梯子上摔下来,拉着耿致晔回屋:“以前没挂过?”   耿致晔摇头:“以前不舍得做这么多国旗挂满整个部队。去年有余钱,但我这边抽调一部分人去南边战场上,年底才回来。期间十一国庆,我这边上上下下都没心思办。”   “不是不激烈吗?”叶烦在电视里看到过相关报道。   耿致晔:“打仗哪有不流血。即便敌人碰不到他们,他们也有可能被弹片伤到。”   “也就是说今年是他们第一次张灯结彩啊?”   耿致晔点头:“一次生两次熟,这面挂好其他的就快了。”   外面风大,叶烦不想出去,耿致晔走后,叶烦把他衣服鞋洗洗刷刷。忙了一个多小时拿到阳台上晾晒,叶烦目之所及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叶烦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撑着阳台看一会儿,打算回屋补个午觉。然而叶烦刚转身就听到一声“嫂子”。叶烦回头,楼下停一辆车,本以为是那个胆大的小军官,仔细看看,耿致晔的警卫员。   叶烦大声问他什么事。   警卫员从车里出来反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叶烦感觉耿致晔交代的,摆摆手让他歇着去吧。警卫员驱车前往办公区,叶烦看看手表,快十一点了。之前收拾房间没发现饭盒,估计耿致晔拿走留着中午打饭,叶烦便回屋躺一会,等着用午饭。   翌日,叶烦没听见起床哨,被国歌声惊醒。叶烦爬起来,外面蒙蒙亮,披着耿致晔的外套出去,整个宿舍区给她的感觉空空荡荡,国歌从远处飘来。   叶烦本能张嘴,还没唱出声停了。叶烦后知后觉,升旗仪式结束了。叶烦揉揉眼角,心说现在才几点啊。   难得不用操心公司的事,不用管孩子,叶烦回去继续睡。   耿住晔回来拉开窗帘,叶烦惊醒。耿致晔把她拽起来:“七点多了还睡,快点起来洗脸吃饭。”   叶烦迷迷瞪瞪坐起来:“你吃了?”   “没有。再不起饭菜就凉了。”   叶烦上辈子因为工作忙经常胃疼,闻言赶紧爬起来。   耿致晔看到她素面朝天,犹豫片刻,问:“今天化不化妆?”   “干嘛?”叶烦一听这事就来气,那次她回到宿舍刷牙,对着镜子才发现口红被小心眼的男人擦的一干二净。   耿致晔:“今天不适合浓妆。”   “你还知道浓妆?”叶烦冷笑,“国庆佳节,举国欢庆,不适合大红的妆容适合什么?”   耿致晔张张口:“可是,可是——”   “你帮我挑一件衣服,满意了,我就听你的。”   耿致晔立刻吃饭。几分钟搞定,他就把叶烦提包里的衣服全拿出来。看到一个单独包装,耿致晔眼睛一亮,小心拆开包装,是一件旗袍,还配个小外套。外套片奶色,旗袍也素雅,必须要淡妆。耿致晔立刻拿过来:“就这个。”   叶烦点头。   耿致晔直觉不好,可是又实在不知道哪儿不对。   叶烦回到卫生间洗脸刷牙敷面膜上妆。   耿致晔坐在客厅椅子上等着。   叶烦问:“你不忙?”   “我今天最闲。”耿致晔一早就把所有事推给政委和参谋长。   叶烦头发盘起,换上旗袍有点凉,又穿上小外套,踩着白色小高跟鞋,到耿致晔身边。他又觉着眼前一亮,脑海里闪出一句话:“清水出芙蓉。”   耿致晔霍然起身。   叶烦拎着白色小包出去。耿致晔大步跟出去:“烦烦,叶烦烦,这身衣服跟国庆不搭,还是换你之前穿的红裙子吧。” 第145章 臭鱼烂虾   理他就不是叶烦。   叶烦前面走, 耿致晔后面追,到楼梯口, 三楼军官噔噔噔下楼,耿致晔拽着叶烦的手,小声喊:“叶烦烦,这身真不合适,跟奔丧似的。”   “别胡说八道。大喜的日子闹呢。”叶烦瞪一眼他。   耿致晔吞吞吐吐:“可是,要不换成绿色?全军绿军装,你换绿裙子乍一看跟我们一样,也显得——”   “现在的天适合穿绿纱裙?”   话音落下, 秋风卷过,耿致晔闭嘴, 苦思冥想,过一会儿又问:“那蓝色的?高贵!”   “我没带蓝裙子。”   耿致晔:“换裤子?昨儿那一身就好看。阔腿牛仔裤, 上面是毛背心和衬衣两件套——”   “今天过节。那身休闲装不适合今天这个场合。”叶烦打断。   耿致晔一边下楼一边问:“你就带这一身啊?”   叶烦:“你说今天穿的?就这一身。”   “那你还让我找?”   叶烦点头:“我们是夫妻, 心有灵犀啊, 我相信你会选这套。”   耿致晔哼一声, 低声嘟囔:“怎么不说你算准了呢。”   “说什么?”叶烦没听清。   耿致晔搂住她:“我说我夫人穿什么都好看。”   叶烦不吃他这套:“少来!我还不了解你。你小女儿都上高三了, 消停点吧。”   “人老心不老。”耿致晔道, “何况我也不老。”   叶烦白了他一眼:“文工团什么时候过来?”   天黑前文工团必须离开,所以慰问演出放在下午——上午演出时间太赶,部队不在市区, 从市区赶过来再上妆就到中午了。   耿致晔道:“快了。他们要提前过来熟悉场地,好像还要彩排, 吃过午饭就准备表演。”   “彩排?还有舞台?”叶烦问。   耿致晔:“就是在训练场搞一块地方, 整理干净,放几面国旗, 再放一些装饰物。”   “大家都去吗?”   耿致晔微微摇头:“今天值班的,炊事班,还有一小部分人不参加。其他人想去就去,不想去也可以在宿舍睡觉。不过大部分人都会——”   警卫员从远处跑过来,耿致晔对叶烦说:“回头再说。”松开叶烦迎上去,“出什么事了?”   “没,没出事。”警卫员停下。叶烦急走几步:“没事慢慢说。”   警卫员点头,又摇头:“不是,政委刚接到通知,电视台要来,政委叫您赶紧过去看看这事怎么弄。”   耿致晔下意识问:“什么怎么弄?”   “电视台要来这事怎么弄啊。”警卫员奇怪,师长不聋啊。   耿致晔皱眉:“不是,电视台又不是上面首长,该怎么弄怎么弄啊。”   “好像也是啊。”警卫员问,“那我——”   叶烦叫他等一下:“政委是不是没上过电视?”   “他参加过早几年的阅兵,新闻里都放了,不可能没上过电视。”   那类似纪录片啊。再说了,那种情况也不用他操心。叶烦问警卫员:“是不是还有采访?”   警卫员:“好像只拍演出。”   叶烦:“是不是拍一下部队怎么过节,放到电视里说不定还没有一秒钟?”   警卫员:“我觉着是这样。可是一秒钟也不能马虎吧。”   耿致晔看叶烦。   叶烦:“我先去宿舍,回头人来了喊我。”   耿致晔到办公室就叫参谋长吩咐下去,打眼的装备全收起来。以防记者突发奇想去宿舍,耿致晔叫几个团长检查宿舍,他和政委去训练场。   秋风不停,早上打扫干净的路面又有落叶,政委捡起来扔垃圾桶里,指着树说:“回头全锯掉。”   耿致晔:“到夏天这里会热的跟柏油马路一样。”   以免影响哨兵视线,其实树不高也不多,但架不住风大,一阵风过去就是一地。有些还是从外面飘来的。   政委闻言闭嘴,随他直奔训练场。   耿致晔盯着军官们忙完,不知谁嚷嚷一句“文工团来了”,耿致晔给远远跟在后面的警卫员打个手势。警卫员拔腿往宿舍跑,到楼下就喊:“嫂子!”   叶烦戴上珍珠耳坠,锁上门出来。   警卫员刚才没心思打量她,现在一看,忍不住夸:“嫂子这身好看。”   叶烦:“之前不好看?”   “以前——”警卫员挠挠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叶烦一边走一边说:“我不告诉耿致晔。”   警卫员立刻说:“你以前穿的红裙子,感觉像大明星,不敢跟你说话。上次过来那身也好看,就是跟师长不太配。你跟师长站一块就像,就——”   “比他年轻太多,像他小老婆?”叶烦笑着问。   警卫员满脸惊恐:“你你,嫂子,你说的,不是我!”   叶烦:“怕啥,他又不在这儿。前天那身呢?”   警卫员道:“那身也好,就是你不像两个孩子的妈。”   “现在这身符合年龄又温婉,而且不扎眼让人有距离感?”叶烦问。   警卫员连连点头。   叶烦问:“文工团在哪儿?”   警卫员道:“我们这里没有化妆的地方,他们就在训练场旁边路上支几个帐篷休息化妆换服装。嫂子,我们过去吗?”   “耿致晔也在那儿?”   警卫员怀疑师长不敢往那边凑,十有八九躲回办公室。办公室里的文件都上了锁,警卫员之前检查过锁和钥匙,以免今天人多眼杂顾不过来,有坏心的人溜进去。   叶烦可以进办公室,警卫员就带她过去。   办公楼只有两层,耿致晔的办公楼在二楼,叶烦出了楼梯口到楼道上,另一头走来两位二十来岁的女同志。   叶烦问警卫员:“那头还有一个楼梯?”   警卫员点头:“设一个楼梯不合理,楼梯放在中间,一旦发生紧急情况首长们着急可能会撞到一起。”   话音落下,俩人到耿致晔办公室门口,那两位到办公室窗前,离门口只差一步。叶烦转向警卫员:“是哪位?”   刚才离得远警卫员没看清,人道跟前警卫员只觉得眼前一黑,也明白叶烦问什么:“师长,嫂子来了,我还有事。”说完拔腿就跑,比大学生小军官怕挨揍躲得还快。   两位女同志一脸好奇地打量叶烦,眼中尽是疑惑。   叶烦自上而下打量两人,脚上穿白色胶底休闲鞋,牛仔裤感觉眼熟,好像叶烦从羊城拿的货。俩人的鞋和裤子颜色差一点,款式也差点,不过可以看得出是一起买的。一个穿着黄色棒针毛衣,一个穿着带有花草图的棒针毛衣,看起来都是自己织的。今年流行这种毛衣,于文桃闲着没事还给卉卉和二宝织两件。   二位这身打扮,又加上二十出头的缘故,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叶烦又仔细看看,穿黄色毛衣的女孩手里拎着一个小布包,长得很好,瓜子小脸杏核眼。她没有同行的女子高,但同行的女子白白净净瘦长脸,五官只能算清秀,不像张扬大胆之人。   不过人不可貌相,也不能凭一个装礼物的小包就下结论。叶烦明知故问:“两位找谁?”   黄毛衣女子:“您是哪位?”   叶烦习惯性想自我介绍,到嘴边转向屋里:“耿师长,还装聋呢?”   俩姑娘互看一下,再想想警卫员刚才喊“嫂子”,不由得后退半步,很不敢相信,她就是师长的爱人!   叶烦眼角余光等着俩人羞愧转身,然而退半步就不动。   耿致晔磨磨蹭蹭出来,叶烦没耐心,一把把他拽到身边:“这两位女同志问我是哪位。”   耿致晔不得不自己面对,跟两人打声招呼,搂住叶烦的肩道:“这是我爱人,叶烦。”   俩人脸色变了一下又恢复正常。瘦长脸女同志微笑着喊:“嫂子。”用胳膊碰一下同伴,黄毛衣女子跟着喊“嫂子”。   耿致晔看叶烦,你来!   叶烦瞪耿致晔,自己惹的事自己搞定!   耿致晔微微叹了口气,问两人:“找我什么事?”   黄毛衣女子不由得看向同伴,同伴微微点头,黄毛衣女子把手里的包递过来:“耿师长这是——”   “谢谢,我不需要!”耿致晔打断。   黄毛衣女子呼吸一顿,不禁瞥一眼叶烦,叶烦依然面带微笑,仿佛不知道“落花有意”似的。她这样给了黄毛衣女子勇气:“可是我做都做好啦,您不要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啊。”   耿致晔看叶烦,怎么办。   黄毛衣女子见状立刻转向叶烦:“嫂子,您别误会,我们是因为看耿师长辛苦,天凉了也容易感冒,给师长织一个围巾和一双手套。您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跟师长吵架。”   叶烦笑容可掬道:“不会的,这点小东西不至于让我误会。再说了,耿致晔的年龄都能当你爸,你如果喜欢他这样的,何必舍近求远呢。”   黄毛衣的女子下意识点头,同伴拽她一下。黄毛衣女子反应过来,脸色通红,又羞又愤:“嫂子哪能这么说话。我一片好心,你不许师长收下就直说,没得这么侮辱人!”泫然欲泣望着耿致晔,“师长,你知道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耿致晔又不能说,我知道你有别的意思。耿致晔扯一下叶烦,像是不满她说话难听,黄毛衣女子眼眶里的泪瞬间褪去。叶烦面向黄毛衣女子,看得清清楚楚,不禁眉头一挑,有意思。   叶烦瞬间来了兴趣,问:“东西呢,给我看看?”   黄毛衣女子愣住。   她同伴也傻了,不是应该叫她们拿着东西有多远滚多远吗。   叶烦的头微微歪向耿致晔,看着两人:“不是给他织的毛衣和手套吗?忘记带了?”   黄毛衣女子本能拿出来。   叶烦接过去,俩人很是紧张,担心她扔楼下或者踩脚下。叶烦给耿致晔围上围巾,绕一圈,她抓着毛衣两端。耿致晔身体僵硬,担心她手上使劲勒死自己。   叶烦不过吓一下他,见他一动不敢动,松手抚平围巾,打量一番,摇了摇头:“可惜不是羊绒线。”随手扯掉还给她,“耿致晔习惯了羊绒线,不太习惯你这种线。你这是什么线啊?”   黄毛衣姑娘被问住。她同伴一副输人不输阵,说:“纯棉线。这个也好。”   叶烦点头:“纯棉线不错。可是也不能因为不错就据为己有。不然耿致晔就是有十个脖子也用不过来。你俩说对吗?”   黄毛衣女子慌忙说:“嫂子,您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叶烦好奇地问:“你还有别的意思啊?这个围巾除了保暖,还有别的用途吗?”   “不,我是说,你可能误会了。”   叶烦很困惑:“没有别的用途,我误会什么?”   黄毛衣女子张张口,如果这个时候承认她有别的意思就是自打脸:“我也没别的意思。可能是我误会了。”   叶烦深以为地点头:“真是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聊围巾吗?你想到哪儿去了啊。你们年轻人,脑子活,就是爱思考啊。”   俩人神色僵硬。   叶烦笑眯眯拉出耿致晔的手:“来试试手套。”   耿致晔瞪叶烦:干嘛呢?速战速决!   叶烦扭头看对面,俩人脸色一喜。叶烦可算明白俩人怎么这么大胆,合着误会耿致晔烦她。叶烦忍着笑给他套上:“毛茸茸的,适合你闺女啊。你还是带皮手套吧。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自己想买东西也不能瞧着好看就往家搂。好看的不一定适合你,就像这副手套。”扯掉递过去,“小同志,收起来吧。耿师长没这个福气啊。”   黄毛衣女子犹犹豫豫:“可是太大了,我也没法戴啊。”   叶烦:“给你父亲兄长啊。”   “他们都有。”   叶烦道:“耿师长也有,怎么办呢?”   “多一副正好,可以换着戴。”   叶烦耐心告罄,点了点头:“不错!如果我不喜欢呢?”   “为什么?”   叶烦气笑了:“我这个人吧,比较自私,耿致晔身上除了军装,从头到脚穿的用的都是我一手操办,不希望他用别人的东西。你看你这么漂亮,常人说相由心生,一定很善良,很善解人意,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对吧?”   黄毛衣姑娘张张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同伴问:“我们都说了没别的意思,你怎么就不信?”   叶烦瞬间收起和蔼像慈母一样的面孔,下巴微抬,冷眼看着两人:“非让我说出来?恬不知耻!别给脸不要脸!”   两个女子呼吸骤停。   叶烦冷笑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给你脸真当自己是盘菜?我看你们年轻,有大好的未来才好言相劝。你在这儿装傻充愣?是不知道我是谁,还是以为只要死不承认,我就无计可施?”   黄毛衣女子问耿致晔:“耿师长,你说,我们干嘛了?”   耿致晔笑:“就送我几样东西,其他的什么也没干。我夫人不会说话,希望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大小姐脾气,这些年也被我惯坏了。烦烦,太过分了啊。人家这么年轻,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你俩说对吧?”   黄毛衣女子想反驳,叶烦嗤笑一声,女子心气上来:“对!”   耿致晔:“那这毛衣和手套就留着送给你对象吧。”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脚步声。耿致晔回头,正是那个没纪律的:“我看他就不错。二十来岁,已是副团级,还上过大学。”   小军官上前:“师长说什么呢。”   耿致晔道:“她俩想找对象,你不是没对象吗?”   小军官冷笑:“我没对象就找她俩?师长,别什么烂鱼臭虾都推给我,我又不是收破烂的。”   叶烦惊得睁大眼,这孩子究竟什么来头啊。   那俩女同志气得脸和眼通红,黄毛衣女子厉声怒吼:“你才烂鱼臭虾!”   小军官:“哦,不是烂鱼臭虾在这儿干嘛?当灯泡,嫌师长和嫂子之间不够亮?还是想跟嫂子和师长一家?”   “你叫什么名字?”瘦长脸女同志问。   小军官歪歪脑袋,眉头上挑:“想知道?”似笑非笑,声音冷酷,“你不配!”   俩人险些气晕过去。   小军官站直,冲黄毛衣抬一下下巴:“不就冲着你叔叔在后勤,我们师长不好跟你撕破脸。”转向另一人,“不就仗着你有个表舅在统战部。你表舅见着我——我嫂子也得客客气气。”   俩人转向叶烦。   叶烦看戏正起劲,闻言白了一眼小军官:“一直没有自我介绍,本人叶烦,毕业于京大。父亲是空军将军叶建忠,虽然已经退休,但他身体健康,所以不存在人走茶凉。”抓住耿致晔:“他可不会为了你们跟我离婚。借给他个胆子也不敢有这个心。你俩就死心吧。对了,再让我听说你俩来找他,我让你们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慰问演出!”   小军官不禁看一眼叶烦,高!   小军官忍不住说:“嫂子,您太善解人意。她俩就喜欢慰问演出啊。听说过几天要去西南,要不我辛苦一下,给你们团长说说?西南结束在去西北——”   “你——我们哪都不想去!”黄毛衣女子打断小军官。   叶烦:“哪都不想去还来这里?看来你喜欢说反话。”   黄衣女同伴道:“不要欺人太甚!”   叶烦冷笑:“这话我送给你!还有——”看一眼黄毛衣女子,“看似她出头,其实你想坐收渔翁之利吧?”   瘦长脸惊恐。   叶烦不过随口诈一诈,没想到被她猜对了:“让我猜猜,我因为你好朋友跟耿致晔闹离婚,耿致晔为了自证清白和前途也不会娶这位。届时你正好乘虚而入?”不禁啧一声,“高啊!”   “你——胡说!”她顿时急了。   叶烦点头:“我胡说。你朋友也这样认为就行。”   黄毛衣女子抓住她的胳膊:“你——”   叶烦打断:“这里是办公区,想吵回去再吵!”   黄毛衣女子甩开同伴的胳膊转身就走。她同伴下意识追她,又想跟叶烦解释。叶烦摆摆手:“赶紧走吧。再不走我就找你们团长聊聊,有没有一点廉耻心!”   俩人吓得不由得加快步伐。   叶烦转向小军官:“她俩的亲戚叫什么名字?”   小军官:“嫂子要干嘛?”   叶烦:“因为早几年‘官倒’特别严重,今年上面提出严打。我寻思着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说不定统战部和后勤也不例外。’   后勤最容易出问题,统战部免不了吃吃喝喝,简直一查一个准。   小军官问:“嫂子有把握吗?”   叶烦:“我相信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她们家教严谨,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耿师长,你怎么看?”   耿致晔道:“我听夫人的。”   “还算你老实。”叶烦瞪他,“以后再躲在屋里等我——”   耿致晔惊叫:“还有以后?”   叶烦噎住。   小军官偷笑。   耿致晔不敢训夫人还不敢训他:“你又来干嘛?”   “电视台来了。你的警卫员不敢上来。我正准备过去,他拦住我叫我来找您。”小军官指着楼下,“在那儿呢。”   耿致晔勾头往下看,他的警卫员趴在墙边鬼鬼祟祟的,跟观察敌情似的。耿致晔无奈地摇摇头,问叶烦:“你在这儿?”   “我下去!”那事还没完。   叶烦拿到那两位亲戚的情况,耿致晔和小军官去跟政委等人汇合,叶烦叫警卫员陪她去文工团休息区。   团长没来,来的是副团长。警卫员告诉她不止一个副团长。上次来的是个女的,这次来的是个男的,他更喜欢上次那个。   叶烦笑着没搭话。到文工团支的帐篷附近,叶烦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副团长是个八面玲珑的,看起来很圆滑,警卫员一说她是耿致晔的爱人,他就伸出手说:“嫂子,我知道你,姓叶?”   叶烦点头。   副团长立刻问:“嫂子有何吩咐?”紧接着又补一句,“您喜欢听什么歌?”   叶烦一副好打发的样子:“我都行。你们不忙啊?”朝里面看看。   副团长:“暂时不忙。午饭后忙。”   叶烦了然:“难怪有空找耿师长。”   副团长没听懂:“我没有啊。我找耿师长?”   “不是说你啊。”那两位在远处掰扯,估计一个质问一个力证清白。叶烦朝那两位看一眼,“她俩啊。我到耿师长办公室门口正好碰到她俩,说自己织的手套和围巾送给耿师长,还说担心耿师长着凉。”似笑非笑地看着副团长,“你的人不错啊。台上能歌善舞,台下善解人意。”   副团长听谁说过一耳朵,以为小姑娘一时意乱情迷。他闻言尴尬地说不出话:“是不是,不是我们团的?”   “没穿军装,难道是话务连的女同志?”叶烦对警卫员说,“你请她俩过来,叫团长看看是不是。别弄错了。”   副团长赶忙说:“不,不用麻烦,不麻烦嫂子,回头我问问她们。”   叶烦一脸怀疑:“俩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你舍得啊?”   副团长苦笑,又不是他的人,“我们是部队文工团,纪律严明,容不得我徇私。嫂子,您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叶烦:“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叶烦对警卫员道:“陪我四处看看?我以前只去过空军,第一次来陆军,我得好好瞧瞧。”   如果说副团长刚刚还有一丝侥幸,叶烦说到“空军”,他确定叶烦大有来头。副团长想骂人,俩丫头片子,撬墙角也不看看对象!   警卫员问:“嫂子,这事就,就这么解决了?”   叶烦:“这点小事还不至于喊打喊杀。她们不要脸,你师长还要脸。再说了,她们也不配我豁出名声跟她们计较!” 第146章 心里堵   慰问演出结束, 耿致晔善后,叶烦叫警卫员送她回去。   耿致晔端着饭盒到宿舍, 宿舍漆黑一片。耿致晔摸黑开灯,饭盒放桌上,去隔壁的隔壁问:“看见你嫂子了吗?”   团教导员一脸诧异:“嫂子——嫂子不是走了吗?”后知后觉,“您不知道?”   完了!耿致晔心凉了。   教导员见状问:“听说有人看到文工团的人去办公室找您,不会正好被嫂子撞见吧?”   耿致晔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品。   教导员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师长,现在回去好像还来得及。”   耿致晔委屈:“我什么也没干。”   “你干了就不是回去,而是跟你离婚啊。”教导员语重心长道, “师长,我是过来人, 相信我,必须回家。”   耿致晔半信半疑:“你确定?”   “我确定!政委那边我去说。”教导员问, “司机呢?我找人送您?“   耿致晔想到他刚打的饭, 全是叶烦爱吃的啊。   教导员问:“你不是不想去吧?”   “不是, 我打的饭还在屋里。”   教导员无语:“……都什么时候了。”   今儿累半天, 他不想吃饭就早早回来, 闻言到屋里拿出来:“送我吧。”替他关上门, “赶紧的。”   耿致晔心累:“我以为你嫂子跟她们说清这事就过去了。”   教导员一把抓住他“们?不止一个?师长,您自求多福吧。”说完滚回屋,不再掺和这事。   耿致晔到楼下, 正好碰到警卫员,警卫员抢先说:“师长, 我饿了, 有事等我吃完饭再说。”平时不敢这么大胆,今儿有嫂子护着。   耿致晔气得想踹车。正好这个时候参谋长和另一个同志过来。参谋长问:“怎么在这儿?”   耿致晔:“你俩没事吧?”   参谋长摇头:“你还有事?不是, 师长,这都几点了?”   耿致晔道:“没事送我回去。你俩路上也有个伴儿。”   参谋长想问回哪儿,忽然发现不对,老婆奴的老婆呢?参谋长想到一种可能就哈哈笑,边笑边问:“嫂子回去了?自己回去的?”摸摸车,感觉有点热,“送她的车刚回来?不是,师长,那丫头去找你,被嫂子撞个正着,这不是谣言啊?”   “说完了吗?”耿致晔冷声问,“说完上车!”   参谋长随手打开驾驶室坐进去,回头问:“今儿看嫂子穿的跟大家闺秀一样,我们还以为之前想错了,嫂子本性贤惠。原来那天红裙子黑靴子才是她真面目。”   耿致吼:“走不走!?”   “走走走。”参谋长把车开出去又说,“师长,身为过来人,我要提醒你,这事不能过夜,一过夜你准完——”完蛋玩意!居然踹他车座,活该老婆不要他。   叶烦心里有气是真,但不打招呼就走是想给耿致晔个教训,省得他以后不分对象心软。   大宝和二宝都在家,兄妹俩看到她回来,一个说:“师长夫人回来了?”一个问:“妈妈,你知道你不止有丈夫,还有女儿吗?”   叶烦给他俩一记爆栗:“今儿怎么过的?”   今儿兄妹俩跟哥哥姐姐在外面玩一天,中午也没回来。于文桃去耿致勤家,他们下馆子。   去的地方太大,不好一一赘述,大宝就说:“出去玩玩。不过奶奶也不在家。”   于文桃:“我在小勤家。你吃什么?我刚洗菜。”   耿卉卉从厨房出来:“小婶,奶奶要煮面条,我想吃米饭。”   大晚上吃米饭,还是你会吃。叶烦搁心里吐槽,“电饭锅蒸米饭,炒两个菜,就着炒菜锅用热水煮面。”   耿卉卉朝她奶看去:“听见了吧?小婶要这样做。”   什么叫她要?叶烦气笑了:“我不管你们怎么做,让我吃上就行。不然以后我想吃什么做什么,我做什么你们吃什么。”   叶烦把藕炒的嘎嘣脆,于文桃的牙吃不动。叶烦喜欢煮姜汁红糖鸡蛋汤,二宝和大宝都爱喝,耿卉卉受不了。为了以后跟她讲条件,一老一少同时噤声。   米饭刚刚盛出来,大门被推开,耿致晔大步进来看到叶烦在堂屋坐着,狠狠松了一口气:“怎么不等等我。”   叶烦挑眉,笑看着他:确定需要我解释啊。   耿致晔抢先开口是怕儿女问“爸妈怎么没有一块回来”,见状他可不敢由着叶烦说实话:“吃什么?”   于文桃问:“有米饭有面条。你俩咋没一块回来?”   耿致晔脚步一顿:“我忙。”说完就去院里接水洗手。   大宝:“忙还回来?爸爸几岁了?还离不开妈妈。”   耿致晔道:“你几岁了还让你妈陪你报名?”   现在想起来大宝也觉着自己很幼稚,闻言就当没听见。   二宝担心火烧到她身上,低头乖乖吃饭。   耿卉卉和耿森森也不敢多嘴。   叶烦问:“磊磊呢?十一还上课?”   耿森森摇头:“不在学校。他导师也不在。你说他一个学通信工程的——”看到他叔进来,想起什么,“叔,部队是不是有通信兵?”   “你说呢?”耿致晔问。   耿森森:“可是,我哥明年才毕业,就算最后一年实习也不用刚开学就去吧?”   叶烦:“有可能某些单位缺这方面人才。虽然那十年有些学校有些专业一直没断,但这方面不怎么样。”   耿致晔道:“也许部队需要他导师解惑,你哥作为助手跟过去。”   “那以后还能经常见到他吗?”耿森森问。   耿致晔:“在首都就行。你哥又不是这一行顶尖人才,没人对他出手。”   耿卉卉不禁问:“我爸是吗?”   “你爸可能因为参与的项目需要保密。”耿致晔道,“如果磊磊参与的项目需要保密,也不会告诉你们他忙什么。反正以后他们工作上的事你们少打听。”   叶烦:“可以先吃饭吗?”   耿致晔立刻闭嘴。   大宝看看他妈又看看他爸,怎么觉着有点不对劲。   可是他妈胃口不错,难道想多了。   饭后,夫妻俩跟以前一样,看电视,洗漱睡觉。大宝确定他想多了。   殊不知房门一关,叶烦就把耿致晔的枕头扔给他。   耿致晔死皮赖脸上床抱住她:“烦烦,老婆,叶烦烦,我错了。”   “你什么也没干怎么会有错啊。”叶烦忍不住阴阳怪气。   耿致晔:“人是冲我来的,凭这一点我就有错。”   叶烦“嗯”一声表示知道。   “他们起哄我应该严厉制止。”   叶烦:“不怕他们说你开不起玩笑?”   耿致晔不由得松了口气,愿意搭腔就好:“不怕!我们是战友,在一个部队,他不高兴也不敢给我穿小鞋。”   “没了?”   耿致晔赶紧说:“当然有!说起来还是怪我,以为她一时糊涂。”   “只有她?”   耿致晔:“之前确实只有一个,就是那个穿黄毛衣的。另一个应该在远处等她。不然那小子也不可能知道她家统战部有人。”   “人家小军官二十出头都知道查查,你呢?”叶烦推开他。   耿致晔可不敢这个时候给自己叫屈:“这事跟他无关,无论怎么查别人都不会胡思乱想。我随便问谁一句都被调侃,我怎么查?”   “为什么敢调侃你?”   耿致晔:“对他们太客气了呗。我保证以后叫警卫员挡在前面。如果再有人说,你不要我就扔。我就说,那你扔吧。敢靠近我就叫人把她扔出军营。”   “她叔在后勤啊。”叶烦道,“你可要想清楚。”   耿致晔道:“大不了我上告首长。”   “人家叔叔要说你哄骗小姑娘呢?”   耿致晔没想过这种情况,一时被问住。   叶烦道:“结果只有两个,一是我们离婚她上位,二是咱俩一起滚蛋。”   “你心里堵得慌?”耿致晔听出来了。   叶烦从没仗着父亲位高权重给自己谋划过什么,也没想到她不惹别人,别人当她是软柿子:“我不可能就此放过那两家。如果她们查到是我干的,找到部队首长,首长找你询问此事,你打算怎么办?”   耿致晔不希望以后再被烂鱼臭虾黏上,希望借此永绝后患:“我听你的。”   “你说的?”   耿致晔点头。   叶烦:“因此转业也毫无怨言?”   耿致晔不假思索地摇头:“不生气了行吗?”   叶烦心烦,朝他肩上咬。   秋天睡衣薄,耿致晔不禁吸气,叶烦朝他腰上拧一下。耿致晔心疼自己,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啊。   耿致晔抱紧她:“不气了,不气了,早点休息,明天再想办法。”   叶烦松口。   耿致晔松了一口气。   翌日清晨,叶烦给常光荣打电话,让他把发小带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⑼ ⑼ . c o m   耿致晔等她挂了电话就问:“需要我做什么?”   “你一个现役军人能干嘛?滚回部队!”   耿致晔点头:“我滚,我先去买饭。”   饭后,警卫员开车过来,耿致晔回部队。常光荣带来两个发小,可以替彼此蹲大狱的那种。叶烦把小军官给的名单职务递给三人:“是不是你们家亲戚?”   常光荣摇头:“我家后勤没人,军医院有人。”   两个发小看了看表示空军和机关单位有人。陆军方面有人但职位偏低。职位高的长辈早两年调走了。要不是他们在首都成家立业也得一块过去。   叶烦:“帮我查查这俩人,重点查吃空饷和倒卖国家资产。”   常光荣忙问:“怎么着你了?”   “这两家小辈上赶着给耿致晔做小。昨儿被我撞个正着。”   常光荣每个字都能听懂,却忍不住抬手:“你等等,我捋捋。耿致晔?大宝爸?我耿哥?不是吧,我耿哥——”   “他不敢,也没想过。架不住人家往上贴,拽都拽不掉。”叶烦说起这事就来气,“之前关心耿致晔,耿致晔不搭理,估计认为女追男隔层纱,她多去几次耿致晔便会心动。他战友还觉着他有魅力,不但不阻止,一个个还起哄架秧子。他战友我没法动,不给那两位一点教训,以后什么歪瓜裂枣都敢往上凑。”   常光荣问:“最近隔三差五去部队就是因为有两位盯上耿哥?”   叶烦点头。   常光荣一发小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另一个发小点头:“现在光明正大献殷勤,你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以后就敢用歪的。这怎么防啊。”   常光荣:“防不胜防!”   叶烦:“你仨别打嘴仗。光荣,你是不是要去学校?”   常光荣指着发小:“他去,我学不进去。”   叶烦看他发小:“你跟他合办服装厂?”   发小有几家店面,以前叶烦叫他们买店面,他立刻把钱拿出来。可是他才三十来岁,人生还长,不想靠几家店面混吃等死。想干点别的吧,除了倒腾货,他也不会别的。又怕胡来连累家人,常光荣再次跟他们聊到开服装厂,他们就想参一股。   发小说:“他之前说搞服装厂,我俩都不看好。前些天见他要去大学上课,看起来很认真,他又把你俩谈的内容告诉我们,我们认为可以试试。我们每人占百分之五,不影响你俩合作吧?”   叶烦:“再来一个百分之五也不影响。”   另一个发小道:“我姨夫在教育局。因为跟咱们不搭边,我没说过。”看一常光荣,“他也不清楚,还以为在某校当老师。前几天我跟姨夫聊这事,就说高校运动会需要运动服的话咱们可以赞助几个项目。我姨夫说质量能保证就用我们的。”   叶烦:“请记者过去拍照采访。这方面你们找卉卉。”   常光荣:“卉卉不是在人大?”   叶烦:“当了三个月实习编辑,没发表几篇像样的稿子,人没少认识。”   常光荣惊讶:“咱连新闻界都有人?”   他发小:“我们有销售有店面有认识的记者,也不缺资金,就缺衣服?”   叶烦点头:“但是这一行急不得。做衣服跟批发不一样。人家自己做衣服的,要么本身是裁缝,要么有人带,要么上过服装学院。咱们啥也不是。”   一个发小点头:“以前觉着他想一出是一出,就是知道批发跟自己生产不一样。”   “以前时机不成熟。现在也不算成熟。”叶烦道,“厂房事小,店里就可以做,关键是设计师。”顿了顿,“面料这方面我可以搞定。”   常光荣问:“杭城的苏远航?”   叶烦:“对,需要什么样的面料他都能搞定。”   常光荣俩发小没想到真是万事俱备。俩人相视一眼,不打算去学校的那位把纸收起来:“姐,这事过几天给你答复。”   叶烦诧异:“这么快?”   “这几年没出过事,就算被查也是把底下人推出去,他们就习以为常,压根没想过隐瞒。我们有时去饭店碰到吃公款的,他们还叫我们一起喝几杯。有人还嘚瑟公家的钱不花白不花。”要不是父辈不在身边,别人想整他们长辈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很有可能参与进去。   叶烦:“时间地点货物或者用了多少钱,有个大概数目就行。”   常光荣:“你打算怎么送上去?”   叶烦没有直接回答:“我搞不定还有我爸。”   几人想到她背后还有叶家,顿时不怕她一个人势单力被人欺负。   常光荣发小没骗叶烦,两天后给叶烦打电话,她没猜错——上梁不正下梁歪。十月下旬,常光荣和他发小送来一本详细记录。   叶烦打开翻几页,顿时瞠目结舌。   常光荣:“是不是不敢信?”   不算洋酒,一顿饭几千块,叶烦不禁感叹:“真能糟蹋钱。”   “后面还有呢。”常光荣道,“人家喝的吃的咱们只听说过。还有女伴,个个才貌双全有气质。也不知道严打打的谁。” 第147章 心有余悸   叶烦往后翻, 顿时觉着手里的本子千斤重:“有没有我们不能得罪的人?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大家。”   常光荣发小:“您都不能得罪的人得是最上边几位。人家家中小辈不稀罕这点东西。即便缺钱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倒腾。话又说回来,我这个小生意人也接触不到那些人。”   叶烦点头:“过几天南下拿冬天的货。”   常光荣愣了一下:“你这——”   “这些东西我润色过后到那边找个电脑打印出来。”叶烦道。   常光荣愣了一瞬, 竖起大拇指。   常光荣发小记录太详,有些情况只有在场的当事人才知道,事发后涉事人一查就能查到他。闻言他放心了,叶烦肯定会挑挑拣拣,再搞一些莫须有的混淆视线。   叶烦南下前去一趟叶家,跟她爸在办公室谈了一个多小时。陈小慧好奇谈什么,叶烦说:“耿致晔给你找个对象,改天抽空见见?”   陈小慧噎了一下:“不说就不说, 胡乱攀扯什么啊。”起身上楼回屋。   天天说着顺其自然的叶父不禁问:“真帮她找了?”   叶烦:“有那么一位,但是不行。”   陶春兰在一旁收拾茶具, 闻言立刻坐到叶烦身边,问男方什么情况。   叶烦无奈:“我说了你别骂耿致晔。”   陶春兰让她先说。   叶烦先说男方母亲泼辣, 前一个儿媳妇可能是被骂走的, 然后说男方不孕, 本科学历, 技术工种, 耿致晔和他打过交道, 各方面都及格。   叶父:“那你为什么认为不合适?”   “我担心他心理扭曲。”叶烦道,“您想想身为男人没有生育功能,在世俗观念里就像太监。除非他天生乐观生性豁达。否则很难不在意这点。”   陶春兰看叶父:“你怎么想的?”   “我——又不是我, 你这话问的。”叶父不由得急赤白脸。   陶春兰见状就对叶烦说:“你爸这么大年龄了还在意,他肯定也在意。”   “所以我认为不行。”叶烦道, “暂时就这么一位。对了, 爸,科学家晚婚, 让我哥帮小慧找啊。”   叶父:“你哥见过的科学家还没你婆家二哥认识的多呢。”   “他不行。”叶烦摇头,“他不爱管这种事,他和我二嫂也不擅长。”   叶父对老伴说:“别为难老实人。烦烦,先忙你的事。”   叶烦回到家把常光荣发小给的名单整理出来,主要是那两位女同志的近亲和捅上去一定会被查的一些人。   叶烦跟她爸没聊名单上这些人,问她爸哪个部门领导刚正不阿,部队会对哪种情况从严处置,现阶段部队主抓什么工作。   聊完叶烦心里有个大概,挑出重点输入电脑上又转到软盘上带去南方。叶烦在港城打印出来寄出去。   此行常光荣也在,帮叶烦打掩护。   上面查案不可能今天收到举报明儿就有结果,他们会明察暗访夯实证据。常光荣算着时间,十一月中旬他叫发小打听那两家的情况。   发小告诉常光荣啥事没有,早几天还倒腾一批货。第二天常光荣就找叶烦,问是不是遇到了官官相护。   叶烦寄出去十几份,还是不同部门,如果这也能按下去,那国家要完。叶烦叫他耐心等着。   十一月末,半夜,常光荣睡梦中听到电话声,本能爬起来,抓到话筒以为做梦,发小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带着三分紧张四分兴奋和三分不安,“刚才一群人把人带走了!”   常光荣陡然清醒:“谁把谁带走了?”   发小在电话里不敢说太细,担心有人偷听,只说被带走的两位的名字。   常光荣不认识这俩人,疑惑片刻才意识到他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   “当着我的面带走的。”发小心有余悸,“他们在迪厅潇洒,我被朋友拉过去,看时间太晚准备回家,到门口碰到那些人,我感觉他们气质特别,好奇是不是有人打架,跟过去一看,我的乖乖,就问一句你是不是谁谁谁,是就跟我们走。都没容他说第二句就被拷走!直接上拷!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银手镯!哪个部门的干活这么利索!”   常光荣:“你别管,赶紧回家!半夜了还在外面闲逛,也不怕小流氓为了两块钱捅你一刀!”   “我——我在家呢。”发小当时惊呆了,回过神就被朋友拽出来各回各家。   常光荣:“那你慢慢回味,我——”   “你说他们会不会查到——”   常光荣打断:“不会!别到处打电话,有什么事明儿再说。”挂断电话就打给他爸。   常父看看时间,听到儿子的声音,下意识问:“你小子终于被抓了?”   常光荣的呼吸停顿一下,万分无奈:“爸,盼我点好行吗?”   “不是被抓,天又没塌,半夜不睡觉,找老子干嘛?”常父骂完就准备挂电话,不知道老人家睡眠质量不好,醒来就睡不着了吗。   常光荣:“我朋友在迪厅看到两个人被带走,听说特迅速,我感觉要拔出萝卜带出泥,极有可能空出几个位子,你赶紧找人打听打听把你的人安排上去。”   常父坐起来:“说清楚!”   说清楚肯定不行。常光荣把人名告诉他,“这俩人我不认识也没见过,只是以前听人提过一嘴,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官倒’被查,你想知道就自己查。”说完挂上电话。   常父看着话筒嘀咕:“我也不认识啊。”   常光荣的母亲被吵醒:“谁呀?”   常父把儿子刚刚说的两个人名告诉妻子:“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这两个姓,好像有点印象。要不找谁问问?”   常父打给老朋友。   常光荣打给叶烦,耿致晔接的。耿致晔挂上电话,犹豫片刻,打给程振华,问他认不认识那两人。   程振华睡得正香被吵醒,回他一句:“什么阿猫阿狗?梦游呢!”挂上电话倒床上准备继续找周公,程振华猛然坐起来,刚才电话那边的人是耿致晔,他半夜不睡觉,明儿怎么工作啊。   耿致晔在电话里说“不认识就没事”。难道那俩人出事,耿致晔担心连累他。程振华确实不认识,但是两人的姓不陌生。程振华叫醒妻子,他妻子也不认识就问是不是那谁家小辈,谁谁可能认识。   程振华给那谁谁谁打电话,对方接了电话就问:“你也知道了?”   “你——也知道?”程振华懵了一下,“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睡了,被吵醒了。”对方很兴奋,暂时睡不着,就问程振华听谁说的。   程振华问他谁说的,怎么传那么快。   那边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快。当着几十人的面被带走,我感觉这会儿半个四九城的人都醒了。”   程振华眉头微皱:“哪个部门办案这么张扬?”   “不是张扬。听说他们特硬气,有人想拦,办案人员问,你是不是也想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什么时候调查需要上手铐啊。我估计证据确凿,又有尚方宝剑,不担心那两位被捞出来。”   程振华:“会不会牵扯到你?”   “不会!那些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我早料到他们会出事,没想到是这个节骨眼上。”   程振华下意识问:“什么节骨眼上?”   “严打啊。年初才提出严打‘官倒’,今年还没过完他们就顶风作案,这不是故意跟上面对着干?就算犯事的人是负责此事领导的亲儿子,领导也会把儿子送进去长点教训。”   程振华大概明白事情起末:“那俩是不是有亲戚在机关单位?”   “有啊。好像有个亲戚在你们单位。我跟他们不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等等,告诉你这事的人是不是担心牵连到你?”   程振华“嗯”一声。对方笑了:“你朋友不错。”紧接着又说,“我朋友也不错。第一句话就问我认不认识。我说不熟,他才说那俩出事了。”   程振华道:“不会牵连到你?”   “不会!咱们等着看戏吧。”   三更半夜,程振华的脑子有点迟钝:“还没完?”   “当然!你不是还没醒吧?他俩犯事长辈不可能不知道。只怕长辈不但知道,还认为打天下的时候他们出力了,江山有他们一份,小辈弄点自家东西不是什么大事,还想把人捞出来,然后这事就跟滚雪球似的,像去年年初,越滚越大。”对方越说越兴奋,“不跟你聊,我得给我爹打个电话,让他盯紧,一旦人被带走,就把空出的位子占了。”   程振华犹豫再三给他父亲去个电话。程振华的父亲退休了,但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还在。程父问他的人有没有犯事,屁股不干净赶紧趁着还没闹大擦干净。   老一辈人生活节俭,为了新政权九死一生,不舍得糟蹋,手上自然干净。程父的人叫小辈自查。自家事安排好,他就叫自己人盯紧,一旦人被带走就别让他出来。   越往上位子越少,平时想抢都没机会,现在机会送上门哪有不把握的道理。   这一晚普通市民一夜好眠,中层往上很多人后半夜没睡。   叶烦把计划全部告诉耿致晔,办案人员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到叶烦身上,而且也没法查。邮件来自港城,港城现在还在外国人手里,外国人可不会老老实实配合。所以耿致晔挂上电话继续睡觉。   翌日清晨,叶烦醒来,耿致晔才告诉她有关部门动了。   叶烦:“你战友肯定会问是不是你老丈人干的。”   “我老丈人就是一个退休老人。”   叶烦道:“再问呢?”   “不知道!想知道自己打听去。”耿致晔道。   叶烦满意,拍拍他的脸:“孺子可教!”   耿致晔拽住她的手:“别闹!”又忍不住抱住她,“夫人辛苦了。”   叶烦:“知道就好好珍惜我!”   “珍惜!”耿致晔拉着她起来:“这事搞不好能跟前年年底有一比。”   叶烦摇头:“当家人愿意舍卒保车,不管小辈死活,这事可能就昨夜一起。”   “不可能!”耿致晔很笃定,“没有家长的纵容小辈没那么大胆。既然敢由着小辈胡闹,说明他不怎么聪明。能上去不过是幸运。运气总有用完的一天。”   耿致晔说对了。   常光荣担心精明的人盯上他和叶烦,到阳历年都没来找叶烦,但他一直留意案件进展。他发小第一次干这种事紧张,也经常找人打听。   大概统战部和后勤对于各方面都不突出的人而言是肥差,有关部门了解情况时找到惦记那两位女同志的堂叔和表舅位子的人,人家积极配合办案人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年底几个肥差都换了人。   北方小年那天,常光荣和两个发小来叶烦家。大宝叫上哥哥妹妹去公司,于文桃在耿致勤家照顾她,家里只有叶烦一个人,常光荣发小大胆直言:“第一次干这事真吓人!”   常光荣:“胆小鬼!你干嘛了?”   发小愣了一下:“——我好像也没干嘛?”   叶烦笑道:“我也没干嘛。我不过是尽了一份公民应尽的义务。”   发小点点头,又说:“说实话,我真怕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叶烦摇头:“知道为什么我没想过实名举报?”   常光荣:“别说你不敢。”   叶烦:“没必要。上面正愁没机会杀鸡儆猴,他们自己跳出来,有关部门不用得罪人就能把事办的漂漂亮亮,对上有交代,还有机会高升,就算办案人是个贪官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常光荣发小不禁说:“是呀。贪官上去也要政绩。”   叶烦笑了笑,说:“也是巧了。同样的事两年后闹出来甭想有现在这么大阵仗。说不定就被压下去。”   常光荣点头:“时机很重要。就说五年前,谁能想到多处几个对象有可能犯流氓罪,流氓罪有可能吃花生米。”   常光荣的两个发小虽然没干过,但圈子里有几人因为流氓罪折进去,闻言也有点感同身受。   帮叶烦查人的发小说:“其实也是自身不正。”   叶烦点点头,问常光荣另一个发小:“在服装学院听了半年够用吗?”   发小摇头:“还差点。我打算再学一学期。对了,我认识一个大二学生,说他可以试试。”   常光荣:“还在首都?”   “回老家了。说初八回来。”   常光荣看叶烦,找个时间见见?   叶烦:“先让他设计一套,我们出面料费,版权归公司。费用方面不会叫她吃亏。她有天赋又努力,我们可以保证她拿到毕业证那年就能拿到房产证。”   说到房子,常光荣今年分红不少,估计叶烦有几十万,问叶烦要不要看看房子。   叶烦问:“周围还有大房子?”   常光荣点头:“一直有。但是要价太高,以前要三四万,现在要七八万,如果家具摆件留下来可能要十万。”   常光荣发小惊呼:“抢钱呢?”   叶烦:“值!我家这个房子不包括摆件,现在也要两万。何况是三进四合院。”   两个发小互看一眼,他俩居然不嫌贵,这是赚了多少钱啊。   常光荣从叶烦家出来,去大学旁听的发小就问他什么时候租厂房买机器。常光荣沉吟片刻,说他改天去大学城西北或东北看看能不能买一块地。   俩发小惊得差点失态,再次好奇他今年分到多少钱。   常光荣不会说实话,因为他这边说了,发小能推算出叶烦分了多少。他不怕发小知道,叶烦显然更希望闷头发大财。   叶烦赚了钱对员工也很大方。最初跟她干的几人一人包五千红包。师弟每人三千五。去年加入的每人两千,今年加入的每人一千。   叶烦也给韩大伟的老婆一百元过节费。   腊月二十六傍晚,韩大伟老婆拿着钱回家就夸叶烦大方,她一个兼职保姆居然能拿到一百块钱奖金。   韩大伟本来不想听叶烦的买瓦房。他跟叶烦是同学,事事听她的,显得他比叶烦小几届。看到叶烦给他老婆的奖金,说明叶烦今年赚很多。   叶烦能赚很多说明她真聪明,那么听她的应该没错。所以第二天他就把谈好的房子拿下。韩大伟街坊四邻都认为他疯了,八千元巨款买破破烂烂六间房——正房两间,三间厢房和大门过道旁一间。   街坊们忍不住聊这事,没过多久就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再然后就传到跟叶烦做生意的那些人耳朵里。   年后一个个走亲串友的同时都在打听哪里有四合院。   正月没过完,听叶烦提过四合院的人都弄一套。叶烦的新员工没那么多钱,跑去离叶烦家三公里靠近乡下的地方弄几间。   头脑发热买下来,到公司清醒过来又很担心,叶烦发工资的时候几个女同志就问:“师姐,我的房子是不是买亏了?”   叶烦:“不会。常光荣最近天天去那边找地方,有可能就在你现在的房子附近办厂。”   此言一出,员工踏实了。   叶烦见大家在首都都有房,打算在首都扎根,不会轻易出国,她心里也踏实。踏实没多久,校领导找到叶烦,想入股她的公司,同她合作开发个人电脑。   以前叶烦一穷二白,愿意分出去五成。现在她有钱有人手上还有代理业务,叶烦就说公司不是她一个人的,然后问学校打算占几成。   学校也知道这个时候五成不现实,就说四成。叶烦实话告诉校领导她让出去四成手里只剩一成。   校领导一直认为叶烦口中的合伙人是她瞎扯的,没想到真有这么一个人。校领导问对方是做什么的。   叶烦没提常光荣的名字,而是说出他父亲的名字,又说自己的合伙人是常家小儿子。   校领导可惹不起手里有枪的,又不想放弃这棵摇钱树,就问叶烦多少合适。叶烦其实也眼馋学校资源,说她跟常光荣商量商量。   俩人匀出一点,不到百分之十五。校领导嫌少,又没有决策权,干脆放弃,不如自己开发,毕竟他们最不缺人才。   然而学校不如叶烦大方,用外人的话说,叶烦不拿钱当钱。所以不少应届生一边听学校的实习,一边偷偷联系师兄师姐,通过他们联系叶烦。有人坚信国外更好,就选择出国深造,然后留在本校的只剩小猫三两只。   学校起初不知道人才去哪儿,后来听说进了叶烦公司,校领导过去一看,差点跟叶烦撕破脸。不过没敢撕破,因为惹不起。   话又说回来,烟花三月,小设计师给常光荣一套运动服,常光荣送到叶烦家。周六傍晚,叶烦把几个小辈和楚光明叫到身边,让他们提意见。   二宝拿起来看一下,嫌弃地直摇头:“太宽松,能塞下两个我。妈,常叔叔的布料不用钱买吗?” 第148章 拆迁谣言   叶烦瞪闺女:“好好说话!”   “好吧。”二宝乖乖点出衣袖咯吱窝处太宽松, 跟龙袍似的。   叶烦叫二宝穿上,然后找针把腋下缝一半。楚光明勾着头打量:“现在也宽松啊。”   二宝点头:“妈妈还嫌我说话难听。”   叶烦没理闺女:“大宝, 把裤子穿上。”   大宝:“我穿上短吧?”   二宝看一下裤子尺码:“妈,是小号,让楚光明穿。”递给楚光明。楚光明比划一下,裤腰到胸口。如果裤腰到腰,那脚踝处要堆挤很多。   耿森森不想笑,但他实在忍不住:“小婶,常叔在哪儿找的设计师?”   叶烦倒是没那么意外,她上辈子学校买的校服就这么夸张:“大宝, 把你的运动服拿来我看看。”   大宝把他妈给他买的国外名牌拿过来:“跟这套运动服比起来,我的运动服更像可以平时穿的休闲服。”   叶烦盯着衣服沉吟片刻:“我怀疑常光荣没说清楚。虽然我们打算赞助大学生运动会, 可是没打算生产校服。”   二宝惊呼一声:“不生产校服?”   叶烦:“学校又不强制买校服,一所学校零星几个, 全市学生加一起也没多少。我们要生产男女老少都能穿的运动服。”   二宝皱眉:“可是校服也不能这么夸张啊。你给我和哥买的运动服也不妨碍做操。我今早还穿着练太极呢。”   “你俩的运动服裤子修身, 虽然穿着舒服, 但动起来在老古董看起来不雅。”叶烦道, “当老师的难免有些严谨古板。可能也是老师给她提过意见, 小设计师才搞这么宽松。”   二宝:“可以先脱下来吗?”   叶烦点头:“说说面料。”   耿卉卉闻言也想笑:“小婶, 衣服这么宽松,就是披个麻袋也不会伤到皮肤。”   叶烦不由得失笑:“我回头让她设计两套贴身穿的。大宝,把衣服收起来。”   “那现在这套怎么办?”大宝问。   叶烦;“让她改, 改到你们满意为止。”   大宝道:“你不是帮常叔买很多套?常叔还说用过之后送给我们。你叫他比照买的每款做一套,他可能就知道怎么设计。”   二宝不赞同:“哥, 这是抄袭!”   “妈妈买的那些款式其实差不多, 只是颜色商标面料不同。”大宝指着他的运动服商标,“我遮住logo, 衣服颜色也变成纯白色,还认得出这是哪款运动服?再说了,盈利才叫抄袭。买过来照着做是学习。他有了灵感,设计一款全新的衣服推出去卖叫创新。”   叶烦点头:“二宝,做好了不拿出去卖,一模一样也不会判成抄袭。这就好比你去图书馆抄一本书拿回家自己看,作者不会告你抄袭。你哥是这个意思。”   二宝:“他能忍不住不借鉴吗?”   叶烦告诉她这事要看知识产权部门怎么判。抄袭了也有可能没构成抄袭。自己感觉算不上抄袭也有可能构成抄袭。随后叶烦又表明她真抄了,常光荣不会用她。不能品牌还没打响就背上抄袭的名声。   “还算常叔拎得清。”二宝对妈妈的解释很满意。   大宝冲妈妈眨一下眼:“您拎得清吧?”   叶烦摇头:“公司法人是常光荣,他占百分之五十五,除了我还有俩股东。不过还没注册。衣服搞出来再办厂买机器批量生产也不迟。”   耿森森不禁问:“来得及吗?”   叶烦:“来得及。我们有布料厂家,他们能帮我们弄到机器。暂时租不到合适的厂房也可以在常光荣家做。甬城几家制衣厂去年才有自己的厂房。从改革开放到去年都是家庭作坊。”   一群不懂行的没想到办厂这么简单。   二宝问:“妈妈,做出来卖给谁?”   叶烦:“放咱家店里,还有你几个表叔店里,还有小明和建设。常光荣只有一个设计师,说不定做不过来。”   大宝惊讶,设计师做衣服啊。   叶烦见状道:“这个设计师是小设计师,先由她做,她上手了再交给裁缝。以后她专门设计,好像还要打版师,这一行妈妈不懂,你常叔有个发小在服装学院旁听,将来这方面就交给他。”   大宝和兄弟姐妹不敢相信。   楚光明忍不住问:“为了办服装厂还专门去大学旁听?”   叶烦点头:“因为我们都不懂啊。”   楚光明感叹:“这么认真难怪叶姨和常叔叔做生意没亏过。”   叶烦笑了:“二宝,颜色方面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二宝:“我不喜欢太亮的。”   叶烦指着博古架上淡雅的瓷器:“那种?”   二宝点点头。   大宝反对:“妈妈,运动应该充满激情,充满了活力,穿上丧服还想运动吗?”瞥一眼二宝,“找个咖啡馆坐着还差不多。”   二宝好生气:“我和妈妈说话,没和你说话。”   叶烦:“你俩都闭嘴!卉卉,做饭去!”   耿森森去厨房帮忙。   去年腊月初十耿致勤生个女儿,一开始于文桃白天过去晚上回来。最近耿致勤去学校代课,于文桃晚上也在,给孩子喂奶。白天交给孙来福的妈。   孙来福的母亲不好意思叫亲家母一个人带孩子,常光荣的孩子能走能跑也不喜欢窝在长辈怀里,常光荣老婆认为她和她父亲看得过来,就叫母亲去弟媳妇家,跟于文桃住一个房间。   星期天或者孙来福休假,于文桃就回来。于文桃问过叶烦到暑假能不能把孩子带过来,她嫌耿致勤住楼上不方便。   家里人多,卉卉、森森、大宝和二宝都可以搭把手,不需要叶烦照顾,叶烦没必要当坏人,自然说可以。   于文桃不在家几个小的很开心。于文桃喜欢晚上吃面条,煮的软软的,几个小的不喜欢那一口,所以今晚煮碱水面。   大宝边吃边说:“奶奶不在家就是好,天天都可以煮这种面。”   叶烦:“白领你这些年。”   大宝道:“我也心疼她,不让她去小姑家,她非要去,我还不能说说啊。”   耿卉卉连连点头:“感觉奶奶帮小姑照顾孩子还要往里贴钱。”   叶烦扫一眼几个小的:“谁都可以这么说,只有你们不行。卉卉,你没少吃你奶奶的工资。”   耿卉卉不自然地笑笑:“这不是奶奶不在吗。奶奶在家我肯定不敢说。”   耿森森:“奶奶不在你也没资格啊。你和犇犇是她带大的,前几年你俩三天两头闹着吃烤鸭——”   “你怎么知道?”卉卉忙问。   耿森森下意识看大宝。   耿卉卉瞪小堂弟:“多嘴!”   大宝:“我没说——”   “写在信上告诉他不算说?”   大宝点头。   耿卉卉懒得理他。   饭后,叶烦叫大宝和二宝刷锅洗碗,她把几个小的意见整理出来,又在那套运动服上缝几针,第二天上午她把意见和衣服一起给常光荣送去。   小设计师不是没想过模仿,但他认为模仿就是抄袭。常光荣告诉他非盈利不会判抄袭,他就叫同学照着常光荣买的名牌打板。   小设计师把名牌款式画下来,常光荣就把衣服送去叶烦家。女装给卉卉和二宝。男运动服给大宝和森森。叶烦也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耿磊磊留两套。几套最小号给楚光明。   小设计师把常光荣送过去的布糟蹋的一干二净,终于搞出一套像样的。但是配色太难看——黑配紫,红配绿,叶烦一脑门黑线。   叶烦都没等二宝放学就叫常光荣给小设计送去,提醒她学学配色。   常光荣准备离开,叶烦忽然想到什么:“你的这个设计师是男的女的?”   “男的啊。”常光荣反问:“我没说吗?”   叶烦点头:“你没说。怎么找个男的?”   “女的跟着我影响不好啊。”常光荣道,“再说了,女学生也不屑给咱们打工。毕竟咱们现在啥也没有。”   叶烦心说,男学生就愿意吗。   常光荣看出她所想,立刻解释男学生情况特殊。男学生父亲希望他上警校或者当老师,再或者是会计和医生。   男同学统统不感兴趣,阳奉阴违改了志愿。头一年他爹妈以为他在首都读师范。纸里包不住火,去年暑假被发现他没去师范,他父亲认为男人设计衣服属于男不男女不女,命令他退学重考。   男同学不听。父亲原本用生活费威胁。然而学校有补贴,家里不给生活费他也能完成学业。他父亲一看这招没用就说不认这个儿子。   去年寒假小年前一天他才回去。他说初八回来就是担心家里不欢迎他,他得早点出来。其实初六他就出来。常光荣服装店二楼可以做饭休息,学校开学前小设计师一直住他店里。   常光荣把小设计师的情况大概说一遍,又不由得嘴说:“我家的只要能考上大学,我管他学什么。反正老师又不可能教偷抢打砸。”   “原来家里不支持。”叶烦道,“农村孩子吧?”   常光荣惊讶:“你怎么知道?”   叶烦:“农村衣服就那几样,他就算学了配色,因为见识少乱搭配很正常。像二宝,穿惯了好衣服,习惯了好配色就不会想要尝试紫配黑。”   常光荣没注意过:“他的审美是不是就像小明和建设?”   叶烦:“差不多。兴许小明也认为花红柳绿很好看。”   常光荣道:“我让他改改。再或者叫他问问同学。”   “这套衣服是跟同学一起完成的?”   常光荣:“对,比他高一届的女同学。女同学好像喜欢他,但是女同学想出国,我真怕她把人勾走。”   叶烦:“家里不支持,农村孩子手上没什么钱,见识有限,他不敢出去。除非他只能出去。”   现在情况是有常光荣这条路,他不用死磕一条路。   常光荣道:“我这就去给他画饼。”   叶烦摇头失笑。   常光荣说真的,到学校正好吃午饭,常光荣叫小设计师请客,吃饭的时候他夸小设计师的款式不错,还提醒他申请版权,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小设计师就像遇到知音和伯乐。常光荣这个时候才说用色过于大胆,机关单位的人看了可能受不了。   跟常光荣背对背的学生闻言想笑,难看就难看,还受不了。   小设计师信以为真,就说他再改改。常光荣送他去工作间的路上承诺以后除了设计费还有分红。在公司待的时间越长分红越多。又说这一招是跟繁花老板叶烦学的。   小设计师没听说过叶烦,他找同学打听,同学夸叶烦牛逼,又说叶烦的朋友肯定也牛逼,如果他在外面混不下去,还希望同学能介绍他去常光荣的公司。   小设计师以为常光荣是个比较有钱的二道贩子。他跟常光荣合作其实想赚点钱出国留学。听了同学的话他意识到自己认识个大人物,一向有点死脑筋固执的人第一次听常光荣的话——改!   五月下旬,衣服再次送到叶烦手里。恰逢周末,大宝和二宝都在家,兄妹俩对款式和配色满意,但面料差一点。   叶烦:“现在市民工资不高,高档款不好卖,先走大众路线。”   生意场上的事大宝不太懂:“妈妈说行肯定行。”   二宝问:“妈妈,最近怎么没去部队?你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   话音落下,门口出现一辆吉普车。   二宝捂住嘴巴,满脸惊恐:“——他是孙悟空吗?”   耿致晔进来,看到女儿一脸心虚的样子:“又说我什么呢?”   二宝拽着哥哥出去。耿致晔伸手抓住女儿:“往哪儿跑?”   “妈妈叫我喊楚光明来咱家吃饭。”   耿致晔松手,到叶烦跟前:“他周末中午也过来?”   叶烦:“听她胡说八道。怎么大中午的回来?”   “不想在部队用饭。”耿致晔脱掉外套,往周围看看:“于姨和卉卉都不在家?”   耿卉卉和耿森森陪耿磊磊买东西去了。于文桃被她侄子接走。叶烦大概解释一下:“担心他们听见?”   耿致晔拉着她到堂屋:“之前说如果那两家出事我战友会不会怀疑是我老丈人干的,没想到他们真这么认为。”   饶是叶烦有心理准备,真听耿致晔这样讲,依然很无语:“你战友什么脑子啊。我爸会亲自动手?”   耿致晔:“就是没打听到谁干的,他们才怀疑你爸。”   “你没理他们?”   耿致晔摇头:“我说那两家还不配。他们又怀疑你,说嫂子真厉害。我想说与你无关,又感觉越描越黑,就让他们闭嘴。他们看到我很生气不敢再问,但感觉他们心里认定是你。”   叶烦:“那个小军官呢?”   “那孩子我服了,不闻不问,像是压根不认识那两家。”耿致晔道,“这小子绝对是哪位老将军的大孙子。太沉得住气!”   叶烦笑道:“他不说就是一桩无头案。”   耿致晔闻言踏实许多:“那小子心情不错,我感觉他家应该没少推波助澜。”   “那个小军官啊?”叶烦摇头,“我每次看到他他心情都很好。他父母应该也很好,不然教不出这么好的孩子。像光明这样的绝无仅有。”   耿致晔:“最近忙不忙?不忙去部队住两日。”   叶烦思索片刻:“也可以。”   “大宝妈,大宝妈——”   叶烦朝外看去,李大妈火急火燎跑进来。夫妻俩相视一眼,耿致晔松手,叶烦出去:“李大妈,慢点,慢点说。”   李大妈拽住叶烦的手臂:“听说咱们这边要拆?”   “拆什么?”   李大妈震惊:“你不知道?你不是搞个电脑公司?上面说咱们这边要搞什么技术产业。这破房子哪能搞技术,肯定拆了盖高楼。”   叶烦:“这事啊?”   “怎么还笑?你屋里那么多好东西,拆了你不心疼啊?”李大妈说着话还忍不住朝屋里看,“多少好东西啊。”   叶烦哭笑不得:“不值钱。你去潘家园一千块钱买那些用不完。”   “那也是你精心选的,不费工夫啊?”李大妈道,“说回正事,你真没听说咱们这边要拆?”   叶烦扫一眼周围瓦房:“这边居住环境,拆肯定要拆,就是不知道猴年马月。不过现在拆了换楼房不如不拆。您别太高兴。”   “我不是高兴能住楼房,我是担心拆。现在有个小院可以种点菜,拆了我搁哪儿种啊。”李大妈不希望拆又希望拆,因为她实在羡慕人家有马桶有淋浴,反正心情很复杂。   叶烦:“北面还有很多空地,上面肯定把空地用了,没地方再拆我们的。耐心等几年吧。”   李大妈不慌了,反而有点失落:“你说得对,往西北和东北还有很多庄稼地。”看到耿致晔,“不打扰你们两口子说小话。”   叶烦送她到门外就去厨房。   耿致晔看到菜都切好了,不需要他动手,就找个板凳坐下:“房价要涨啊。”   叶烦:“这里涨可以去别的地方买。关键是这边要闹了。”   “闹?”耿致晔没听懂。   叶烦朝东边看一下。   耿致晔心说东边有谁啊。忽然想到张大爷,如果补贴款多,张小军肯定回来分一杯羹。西边大杂院楚光明的父亲可能也回来占一份。魏建设家也有的闹。   耿致晔啧一声:“往后天天看戏啊?”   “三天两头来一场。”叶烦忽然想起一件事:“常光荣叫我看的房子估计也得涨。”   耿致晔:“在哪儿?”   “大宝学校附近。”   耿致晔:“那边暂时不会,没法拆。”   “我下午过去看看,早点定下来早点装修。搬过去离二宝学校近一点,她上学也方便。”叶烦看炉火上来,就把水壶拿下来炒菜。   耿致晔:“那最近也没时间去部队?” 第149章 二宝高考   部队又不会飞, 什么时候去不行啊。   叶烦看着耿致晔一脸可惜的样子很无语,就不说她抽空过去。   耿致晔想继续装可怜, 叶烦叫他起开,坐在自己身后碍事。耿致晔被嫌弃,乖乖移到门边。   这个时节已有不少蔬菜。年后种下的茄子和豆角长大了,叶烦做个肉沫茄子,豆角炒肉丝,又做个青椒炒鸡蛋,因为耿致晔回来,她担心菜不够, 把早上买的香菇跟留着晚上煮面的青菜一起炒了。   除了肉沫茄子麻烦,其他都是几分钟就好。叶烦每做好一个, 耿致晔就端去堂屋。   最后一个菜送到堂屋,耿致晔回来拿碗筷:“我们先吃?”   叶烦白了他一眼。   耿致晔把碗筷放桌上就出去找儿女。   大宝和二宝从胡同口过来, 耿卉卉和两个堂兄弟也回来了。耿致晔迎上去问:“买的什么?”   耿磊磊:“牙刷牙膏和一些小东西。”   以前叶烦告诉侄子侄女缺什么从家里拿。现在耿卉卉有工资, 耿磊磊有补贴, 俩人的生活用品就自己买。衣物鞋袜叶烦每季送两身, 他们嫌衣物不够就找叶烦买, 叶烦按批发价卖给他们。   今年开学前, 耿磊磊和耿森森去姥姥家,正好杨孟夏也在,听说叶烦还送他俩衣物就不许他俩要, 说他俩大了可以自己去商店,需要什么就自己买。   楚风禾也是这样交代女儿。不过今年于文桃去耿致勤家, 楚风禾就没给她太多钱。休假期间她给叶烦几百块钱, 作为耿卉卉和耿犇犇的生活费——耿犇犇过些天休假,回来还跟大宝住。   这些事叶烦跟耿致晔说过, 耿致晔闻言也没废话说家里有不用买:“做好饭了,快去吃饭。”   大宝和二宝往家跑。   耿卉卉忍不住吐槽:“幼稚鬼!”   耿致晔无声地笑了笑,问:“你没买?”   “开学前买的还没用完。”耿卉卉的东西在学校宿舍,“不过也快了。小叔,我想把我的房子再装修装修,留我以后住。”   耿致晔:“先别装,兴许过段时间就拆了。对了,磊磊,你的房子过两年拆的可能性比较大。单位给你宿舍你别客气,不然你以前买的那些东西没地儿放。”   耿磊磊朝北看:“可以放后面啊。”   “这边也快了。”耿致晔道。   耿卉卉:“拆了干嘛?”   “盖高楼大厦。”耿致晔到堂屋就问:“烦烦,你办公室那边呢?”   叶烦摇头:“小区和办事处的店面没多少年,估计暂时不会动。员工住的两处四合院有可能拆。不过就像我跟李大妈说的,政府肯定先紧着空地。不把安置房盖好就拆,总不能让没有第二套房的睡马路。”   耿卉卉问:“小婶,如果我现在有钱——”   “你可以去东城看看。”叶烦一听就知道她想干嘛,“问题是你有吗?”   耿卉卉:“我没有我妈有啊。”   “叫你大舅奶奶帮你看看。”   耿卉卉:“亲舅奶奶?”   叶烦点头,正是耿致晔的大舅妈。   耿卉卉想了想:“二宝,下周末咱俩一起去?”   二宝摇头:“我要看书。姐姐,我今年高考,没空跟你玩儿。”   耿卉卉算算时间,满打满算不到一个半月。二宝还要准备口语面试。想到这点,耿卉卉也不好意思叫她陪自己。   大宝:“我去。年后就没见过大舅奶奶,正好我也想她。”   耿致晔瞥一眼儿子,就嘴巴会说。   下午,耿致晔回部队,叶烦乘公交车去常光荣家。   大宝学校离政府要动的地方远,房主没有跟风起价,但是可能不舍得祖产,来来回回跟叶烦絮叨房子多好,里头的家具多值钱。   叶烦听腻了,笑呵呵说她家不缺家具,他可以把家具卖给别人或送给亲朋好友。   房主愣了好一会儿,问叶烦是不是确定不要家具。叶烦很是肯定的告诉他,她打算大修,有家具反而碍事。随后又告诉她,她家也是祖宅,博古架、罗汉床一水的红木。   叶烦气质出众,房主一直怀疑她是谁家大小姐。闻言确定她是大小姐,估计瞧不上自家那些家具也不敢在家具上做文章。   房主不想把家具送人,就让叶烦添点,叶烦也不是非买不可,一口价九万。   原本房主以为能忽悠住叶烦,连同家具一块能给个整数。现在意识到白搭也不想挣扎,但他依然故意拿乔,不让叶烦痛快买到手,便说明儿再说。   翌日清晨,叶烦和常光荣过去,房主问叶烦住哪儿,叶烦报耿家老宅地址,办好手续,房主往那边一打听,乖乖,老革命的儿媳妇,难怪十年革命没把她家好东西收走。   常光荣看叶烦怎么糊弄房主有了经验,没过几日他也把房子弄到手。叶烦带二宝过去画装修图,二宝以前学过画画,童子功还在。   常光荣听说这事也叫二宝帮他画效果图,还给二宝十块钱辛苦费。   两边装修效果图出来,考虑到城里没有正儿八经的装修队,叶烦索性叫于小舅联系于家村村民。叶烦买的房子可以住人,装修工人可以住进去装修。   村长的儿子是工头,叶烦叫他开个价,他说如果相信他们就按天,半月一结,他们保证不瞎搞。   叶烦跟他签个合同。村长儿子知道叶烦认识的人多,这次干好以后肯定帮他介绍活,所以装修的时候不需要叶烦过问,有时候需要买东西就先垫上,结账的时候一块结。   期间常光荣闲着没事过去看一眼,发现搞得不错,满意地点点头,对村长儿子说:“好好干,回头我的房子也交给你。”   房子装修安排下去,叶烦等到周六下午就给耿致晔打电话。   叶烦到部队,离晚饭只剩不到十分钟,大兵小将都从室内出来准备吃饭。   以前叶烦到部队没少被眼神打趣。这次再过去,参谋长和政委见到叶烦都很规矩。叶烦故作不知,态度从容像回到自己家。   叶烦越从容,参谋长、政委等人愈发怀疑她一次搞垮两家,因此担心以后跟耿致晔不在一个部队,叶烦秋后算账。所以对她十分客气。   叶烦此行只有猜到真相的小军官跟她和耿致晔没大没小。   六月底,傍晚,耿致晔回到家,跟叶烦聊起战友,颇为幸灾乐祸:“你一走他们就像脱缰的野马。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叶烦:“我又没干嘛。”   耿致晔失笑。   其实耿致晔以前也想过动手,可是一想自己身处纪律部队又不得不忍:“什么时候再过去一趟?”   “两个月后再说。”   耿致晔:“那我只能抽空回来。”   叶烦点头:“二宝下个月高考,考的学校又特殊,我这段时间哪都不能去。”   耿致晔理解,也不好意思跟女儿争叶烦:“告诉于姨二宝高考结束再把孩子带过来。”   “于姨知道。”   耿致晔:“那以后晚上也是于姨照顾?”   叶烦跟于文桃聊过,如果不叫耿致勤照顾孩子,她肯定认为孩子好带。回头孩子生病,她还会埋怨于文桃粗心大意。   于文桃听叶烦的,白天在叶烦家,傍晚给她送过去。早上叫耿致勤起早点把孩子送过来。如果她嫌麻烦就乘公交车上下班,晚上还住后面。   耿致勤的卧室至今还留着,有时候孙来福过来吃了午饭就去后面睡午觉。如果他只能休息半天也是去后面睡。   叶烦对孙来福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孙来福和耿致勤结婚后不止一次提过,住院或者体检提前给他打电话,他来安排。   叶烦先把于文桃的计划告诉耿致晔,然后才说:“就怕于姨看到闺女来来回回很辛苦又心疼。”   耿致晔:“那以后小勤埋怨她,叫她自己受着。”   叶烦也跟于文桃说过类似的话:“不管她。去叫二宝吃饭。”   今儿只有二宝在家,耿致晔到对面,看到趴在床上看书的闺女:“热不热?”   二宝摇了摇头:“爸爸高考的时候紧张吗?”   耿致晔摸摸她的小脑袋:“你紧张?不用紧张,你妈都做好你读不下去回来复读再考的准备。”   “啊?”耿二宝震惊,“我怎么可能那么懦弱!”   耿致晔起身:“洗手吃饭。”   二宝跳下床趿拉着鞋往外跑:“妈妈,你说——”   “我说什么?”叶烦拿着碗筷出来。   二宝一看她脸色不对,这个时候哥哥姐姐都不在家,她好女不吃眼前亏,“说你疼不疼我。”   叶烦瞥她一眼就去堂屋。   二宝嘟着嘴洗洗手跟过去:“做什么好吃的?”   叶烦:“豆角肉丝焖面。对了,考试前是不是有几天假?”   二宝点头:“二号下午放假,住校生六号下午到校。”   “过两天放学叫上楚光明,高考结束前都在咱家。”叶烦不放心,“别玩忘了。”   二宝摇摇头:“我猜到你会叫他来咱家。对了,妈妈,楚光明要考东北的工业大学,你说他能考上吗?”   叶烦:“要看他临场发挥。有人平时成绩好,一到考试就紧张,脑子一片空白,本来能上重点,最后只能去普通大学。”   “那我这几天劝自己不要紧张。”   叶烦看到她小嘴鼓鼓的,恐怕少吃一口,心说也没见你现在有多紧张。   耿致晔担心女儿分心,此后几天就没回来。七月六号晚上,耿致晔回来,问二宝东西收拾好了吗。   二宝点头:“妈妈检查一遍,哥哥检查一遍,卉卉姐和森森哥又帮我检查一遍。明明是我要高考,搞得比我还紧张。”   大宝朝她脑袋上一下,对楚光明说:“缺什么告诉老师,我们在外面等着,叫老师帮你拿。”   楚光明本该感动,可类似的话一个晚上听了不下十遍,他只剩无语:“大宝,我啥也不缺。你别紧张。”   “我不紧张。”大宝参加高考那年一点也不紧张,考试当天早上还要出去买吃的。于文桃被他吓个半死,直呼“外面的饭菜万一不干净,吃了拉肚子怎么办。”   今天于文桃也在家,也不管耿致勤这两天有没有课,她必须回来盯着二宝的饮食,否则她寝食不安。   翌日早上,于文桃去菜市场挑菜。小鸡都不叫菜市场的职工处理,拿回家养着,中午二宝回来她现杀现做。   三天考试结束,上至于文桃下到二宝都怅然若失。   叶烦不用再整天盯着女儿的功课,一时间也觉着少点什么。   楚光明心态最好,下午就问叶烦他能不能去店里打工。   叶烦哭笑不得:“不用休息两天?”   楚光明摇头。   叶烦:“你工作四十天我算你两个月,就当我对未来国家栋梁的支持。时间你自己安排。”   “这——”   叶烦打断:“没什么。你有所不知,我们家这几个考好了,亲戚都会有所表示。”   大宝点头证明:“我大妈给我十块钱买文具,二妈给我十块钱买零食。楚光明,回头见着我二妈,你就说你考得不错啊。”   楚光明不好意思:“叶姨,您没骗我?”   叶烦摇头:“大宝这么大了还有压岁钱。所以我二嫂再给你压岁钱,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楚光明想道谢又觉着一声“谢”太轻,把叶烦的好记在心里:“那我十一号再去店里,工作到三十号。下个月一号到二十号。”   叶烦:“也差不多了。你真去东北要准备很多东西——”   “叶姨,如果我去东北,那周末是不是不能出来打工?”楚光明忙问。   叶烦点头:“是这样。不想去东北?”   楚光明已满十八岁,他父亲不管他,他也不希望一直麻烦叶烦一家:“要不我给大宝当师弟?可是我怕我姑和我爸去找我。听说我现在住的大杂院要拆。”   叶烦:“这点你放心,他们敢闹我就叫街道出面找他们领导。”   楚光明不明白找领导有什么用。   叶烦笑着解释:“我们口干舌燥没有领导一句好用。”   大宝拍拍他的肩膀:“假如你生父犯了事,你把他的腿打断,都不如把他送到拘留所关几天好使。”   叶烦点头:“你生父因为房子跟你闹,你撞死在他面前,他能装没看见。领导咳嗽一声,他能吓破胆。”   楚光明闻言突然觉着他姑他生父都不可怕,他不用逃去东北。   大宝问:“改变主意了?那听我说,妈,别叫他去店里。楚光明,我给你找个好活儿。”   楚光明一脸警惕。   大宝无语:“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一个校友的弟弟,熊孩子一个,今年初二,明年初三,你帮他补课,上午两节课,下午两节课,一天二十块钱。”   楚光明震惊:“多少?!” 第150章 抓流氓   大宝拍拍他的肩, 示意他淡定。   “我还没说完,一周五天。”   楚光明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那那一个月也有四百。两个月, 不,就算只有六周也有六百。比银杏姨的工资加提成还多。”   大宝:“理论上是这样。”   “什么意思?”楚光明眉头微皱。   大宝:“你考上重点大学值这个价。一般学校你只值陪读价,一天五块钱吧。”   楚光明一副“你是不是在诓我”的样子打量大宝。   大宝手肘搭他肩上:“市场就这么残酷。”   二宝问:“我呢?”   大宝:“我回头帮你找个妹妹。熊孩子你搞不定。”   楚光明心说,我长得凶神恶煞吗。比起这句废话,楚光明更想知道他校友为何不自己教,于是就问:“他家很有钱?”   “父母都是高级技工,不穷。”大宝道。   一家人都在院里,叶烦把楚光明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光明, 不是那家人钱多,而是他们教不了只能找外人。”   楚光明疑惑不解:“为什么?”   叶烦:“自己教忍不住发火。你把他当成客户, 为了钱会把脾气压下去,耐着性子一点点教。”   大宝点头:“我有经验。我之前给二宝补习数学, 时刻想发火, 看见我姥姥姥爷就烦, 路过的狗我都想踹两脚。”   二宝白了他一眼, 但是没反驳, 间接承认大宝当时是这样。   楚光明见状有个想法:“如果我成了叶姨的师弟, 那回头给人补课,是不是还能再多点?”   大宝点头:“想法不错!要是滑档,可就啥也没了。”   这年头先估分填志愿再出分, 估差一分都有可能滑档。考前楚光明就不认为自己能上京大,而且今天出了考场就跟二宝对答案, 估的分数上大宝的学校或东北的大学没太大问题, 志愿改成京大,楚光明心里没底。   楚光明有父母托底敢拼一把。然而他没有, 他听了大宝的话不禁苦笑:“还是航大吧。离家近,我周六下午回来,周末还可以去店里。”   大宝无语地翻个白眼。   楚光明疑惑不解:“我,又说错了?”   “你都是大学生了,还当什么营业员。当然是趁着初中高中知识没忘帮人补课啊。”大宝叹气。   楚光明诧异:“平时周末也能补课?”   “当然可以!”大宝道,“虽然学习好的多,但成绩差的更多。”   叶烦忍不住笑了。   楚光明小声说:“叶姨笑你呢。”   “你叶姨欣慰啊,她儿子懂得多。”大宝冲他妈扬起下巴,“是不是?”   叶烦:“做饭。”   楚光明立刻问要不要洗菜。   于文桃:“有我们呢。你跟大宝玩儿去吧。”   翌日清晨,楚光明去买米面油菜。早饭后,他就去大宝家。大宝一脸无语:“初中还没放假啊。”   楚光明愣了一瞬,后知后觉初中明天期末考试。   “我是不是要再等一周?”   大宝点头:“当然啦。你趁这个时间收拾收拾房间,准备填志愿,再把你初中课本和笔记找出来。”   楚光明又想到一点,熊孩子不听课他要怎么做。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个问题不存在。   熊孩子是楚光明同校师弟,听说过他的事,猜到他无父无母只能靠自己才出来补课赚钱。熊孩子本性不坏,自然不好意思刁难可怜人。   熊孩子的父母一见皮上天的小儿子很听话,考虑到天热容易中暑,下午还要上课,熊孩子的奶奶就留楚光明吃饭。   下午,熊孩子奶奶给楚光明补课费,楚光明不好意思收二十,熊孩子的奶奶塞他手里,带着感激的口吻说,“不怕你知道,我们没指望他能学进去。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惹事,我就要念阿弥陀佛了。”   熊孩子要面子,一把把楚光明推出去:“赶紧回家!”然后吼他奶奶,“不许胡说!”   楚光明挺羡慕熊孩子,有父母疼爱有兄长关心,还有奶奶围着他转。然而只羡慕几分钟,他的钱就被抢了。   楚光明吓呆了。   跟他一起等公交车的老大爷看不下去:“孩子,孩子,破财免灾,人没事就好。”   钱被抢的那一瞬间大爷挺身而出,但他年迈没追上,还被骂老不死的。   眼泪不由自主地喷涌而出,以至于楚光明一开口就不禁哽咽:“大爷,我——”   “车来了,你去哪儿,大爷帮你买车票。”大爷担心小流氓去而复返,拽着他上车。   楚光明到熟悉的站牌下来,看到不远处的摊位,他不由得走过去。这个时候下班的人多,韩大伟顾不上他,问一句“怎么了?”又继续忙。楚光明摇摇头说自己没事就准备回家。   韩大伟不放心,跑到胡同口看到大宝和二宝在打羽毛球,“大宝,快来!”   “韩叔,我没事。”楚光明说完就朝南去,打算从前面胡同绕回家。   二宝大喊:“楚光明!站住!”   大宝追上去,掰过他的肩膀一看他眼睛红肿:“你生父还是你姑?”   楚光明比大宝大几个月,可能大宝有时候成熟稳重有担当,楚光明潜意识里把他当哥,闻言又忍不住想哭。   大宝皱眉:“别让我瞧不起你。”   “我的补课费被抢了。”楚光明说出来就心疼得难受。   大宝听懂了又不是很懂:“抢了?光天化日之下?”   楚光明现在也跟做梦似的,魂不附体地点点头。   大宝拧着眉头问:“不是,小流氓怎么知道你身上有钱?”   “我?”楚光明仔细想想,“我远远看着公交车来了,把钱掏出来找零钱,然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人抢了钱就跑。我——”说出来就恨自己,“人跑远我才反应过来。”   大宝:“一个人?”   “我只看到一个。”   大宝问:“公交站台没别人?”   “有个大爷,大爷帮我还差点被打。”   大宝不禁叉腰:“这——简直无法无天!自己不学好,还妨碍别人上进,岂有此理!”   二宝问:“楚光明,你没报警啊?”   楚光明愣住,显然没想到可以报警,“那我,现在去?”   大宝:“还去什么。首都这么大,找个小流氓如大海捞针,公安局那点警力,累死他们也找不到。”   楚光明不禁问:“可是我的钱——”   “你别急,让我想想办法。”大宝撑着下巴琢磨许久。二宝忍不住问:“想到了吗?没想到我去找妈妈。”   大宝看着妹妹眼睛一亮:“二宝,妈妈给你报的横笛课是不是只上到下午四点?”   二宝点头:“你不是知道吗?”   今天第一天上课就是哥哥送她去的。哥哥临走前还特意问老师几点下课。怎么还问啊?二宝奇怪。   大宝:“以后我和森森哥接你下课,然后咱们去找光明。等光明下课,你去公交站牌,我和森森哥在路口守着,光明在站牌对面,届时四面夹击,我不信抓不到他!”   二宝问:“你要钓鱼?不行!万一他兜里有刀怎么办?”   “我们带着笛子啊。再说了,你的太极是白学的?”   二宝还是不放心。   大宝:“你受伤我照顾,我受伤——楚光明,你照顾!”   在楚光明看来小混混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还是算了吧。就二十块钱,不是很多。我明天装另一个兜里,零钱单放着。”   “你这是纵容犯罪!”大宝瞪他,“究竟谁被抢?”   楚光明期期艾艾地说:“是我。可是你因为我受伤,我我——”   “是不是男人?”大宝问。   楚光明不如他脸皮厚,不好意思说“不是”,“二宝,你看?”   二宝被“纵容犯罪”四个字刺激到:“试试也没啥。也许你白担心了——小流氓四处流窜,不一定还在那边。”   楚光明张张口,大宝道:“就这么定了。不许告诉我妈,她最近很忙!”   叶烦不忙,一点也不忙。   儿子无需操心,女儿送去学横笛,家里有婆婆,服装店暂时不用拿货,公司的事急不得,这个暑假可以说叶烦最闲。   叶烦闲着无事就给港城打电话,电话费很贵她也不在意,叫那边帮她联系业务。叶烦打算做几个傻瓜小游戏卖了给员工发工资。   二宝不知真相,见妈妈吃过饭就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误以为她很忙:“不告诉妈妈也行。你去买个笛子。”   大宝点头:“买就买!不就一笛子。”   楚光明想说什么,大宝一巴掌拍他肩上:“你该回家做饭了。”   钱被抢楚光明浑身无力提不起精神做饭,到大杂院所在的胡同口看到卖西瓜的,几分钱一斤,楚光明回屋拿几毛钱买个小西瓜。。   再说韩大伟,看到楚光明走了就问大宝他怎么了。   大宝说他钱被抢,韩大伟忍不住骂几句,就叫大宝劝劝他别往心里去。大宝很是爽快地表示包在他身上。   二宝闻言白了一眼哥哥。大宝见状勾着妹妹的脖子回家,从背面看兄妹俩感情极好,其实大宝低声威胁妹妹不许把“钓鱼”的事告诉父母长辈。   翌日上午,大宝去买三个笛子。   四点,二宝下课,大宝拽着他堂哥跟二宝汇合,然后乘公交车去他校友家。大宝嫌热懒得走就没进去,在马路边树下待着,叫二宝在站牌底下等楚光明。   第一天没有小混混,第二天也没有小混混。第三天,二宝烦了不想去,大宝向她承诺最后一次。   这一天也没碰到小混混,回去的路上楚光明要哭不哭地问大宝:“我什么运气啊?”   二宝吃软不吃硬,闻言就说:“明天再试一次。我们五点过去。”   大宝摇头:“五点有的单位下班了,站牌人多小混混不敢靠近。我之前忘了,小混混拿到钱肯定要吃吃喝喝。一天几瓶汽水几瓶啤酒,再来点凉菜卤肉,二十块最多花三天。”   楚光明眼睛一亮:“明天一定会出现?”   大宝:“十有八九。在那边抢了二十块钱,如果是我肯定觉着那边是块福地。你就算报警,警察连蹲三天没蹲到人也该撤了。”言外之意,没有危险小混混肯定过去。   二宝也觉着明天有戏,就决定明天试试。   为了钓住小混混,二宝把这个月的零花钱全带上。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公交车来得快,二宝还没把钱拿出来,不怀好意的人出现。二宝着急,忙中出错把笛子拽出来。小流氓从她跟前跑过,二宝听到惊呼:“我的钱!”   二宝扭头一看,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大妈。二宝因为在家里演练过,本能追上去:“哥哥!”   吊儿郎当的大宝下意识站直,看到有人跑过来,大宝愣了一下,毕竟业务不熟练,等他反应过来小混混离他只剩一步,出笛子已经来不及,他抬脚就踹,然而没踹到,小流氓被绊得踉踉跄跄,大宝抓准时机,朝他胳膊上一笛子。   二宝跑过来,耿森森紧随其后,兄妹三人把人按住。   大妈拿回钱千恩万谢。   楚光明躲开公交车从对面过来,很失望:“不是这个。”   大妈问:“小伙子,你的钱也被抢了?”   楚光明点头。   大妈说:“他肯定有同伙。交给公安叫公安审。”   大宝笑道:“我们来这边找同学玩,对这边不熟,大妈,您去报警,我们看着他。”   不远处就有公用电话亭,大妈立刻过去。大宝等大妈走远揪住小流氓的头发,抬起膝盖朝他腹部顶:“有手有脚不学好!以后还敢不敢?”   二宝吓了一跳:“哥哥——”   大宝瞪她,二宝闭嘴。大宝又朝小流氓身上一拳:“工地搬砖会不会?”问完又来一下,“抢了钱是不是要吃吃喝喝?你就不能干点别的?好吃懒做要饭行不行?!”   每说一句,大宝打一下。耿森森见状也慌了:“大宝,别打了,一会儿公安来了,要是看到他这样,你也得进去。”   大宝揪住小流氓的头发让他抬头:“我打的狠还是公安打的狠?”   小流氓哆嗦一下,不敢说后者,更不敢说前者,怕大宝因此生气又给他几下。小流氓想跑,就在这个时候大妈过来,笑着说:“公安一会儿就到。”然后指着小流氓数落。   公安所说的一会儿是半小时,大妈整整念叨半小时。公安抓走小流氓,小流氓宛如逃出生天,就像等待解放的人民见到了解放军。   大宝见状乐了,“大妈,他好像还不服,您要不再跟他说道说道?”   大妈摇头:“我得回家。”   大宝:“您不用做笔录啊?”   大妈想到她还要督促公安好好审审小流氓,把楚光明的钱找回来,闻言立刻挤上车。   大宝可不想去公安局,拉着哥哥妹妹叫楚光明快走。   楚光明想去公安局,但他估计要白跑一趟就跟上大宝:“你们明天还来吗?”   大宝问妹妹:“来吗?”   二宝亲手抓到小流氓很有成就感:“来!”   此后直到七月二十九号,他们又抓到几个大流氓和老流氓,唯独没碰到抢楚光明钱的那位。   三十一号,周末,楚光明不需要上课,就来叶烦家。于文桃把外孙女带过来,叶烦家天天有人,楚光明填志愿填的是叶烦家地址,他来等录取通知书。   三伏天,大宝不想出去在家里窝着。楚光明又忍不住问:“大宝,你说我是不是扫把星?”   大宝:“扫把星妨别人,你是自己倒霉。”   “那就是我命不好?”   大宝挑眉,二十块钱的事还没过呢?大宝没缺过钱,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他也不希望楚光明怀疑自己:“命不好能遇到我啊?” 第151章 收到锦旗   楚光明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一脸无奈地看着大宝。   大宝拍拍他肩膀:“破财免灾,就当那二十块钱帮你挡灾了。”   事到如今, 楚光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和二宝,对了,还有森森哥。”   耿森森躺在罗汉床上抬抬手,表示“小事一桩,不用客气。”   二宝问:“哥哥,我们下午去新家看看?”   “看什么?”大宝疑惑,“不是还在装修吗?”   二宝:“看看有没有吊顶。”   大宝摇头:“早呢。妈妈说先把正房和后罩房的东西搬出来, 检查墙壁和屋顶,墙开裂就把瓦弄下来, 墙推倒重修——反正是个大工程,这个夏天忙不完。”   耿森森翘着二郎腿问:“有我的房间吗?”   装修效果图是二宝画的, 她最清楚:“都有。”   耿森森坐起来确定奶奶不在屋里, 小声问:“小姑呢?”   大宝嫌他没出息, 白了他一眼装没听见。二宝点头:“有啊。不过以后小姑父过去休息就不那么方便。”   耿卉卉也在, 闻言朝后面瞥一眼:“我们搬走后面又不搬。银杏姨的文具店离这边近, 要一直住这边。”   于银杏丈夫开的文具店楼上可以住人, 但是有存货不方便做饭。于银杏也担心着火,而且文具店不招小偷,不需要住人, 索性夫妻俩继续住于文桃送给叶烦的房子。   楚光明问:“离这边远吗?”   大宝:“咱们学校南边。你不想回来就跟我妈商量商量给她一块钱,星期天在我家吃。”   楚光明心间涌入一股暖流, 烫的他眼睛发涩, “一块钱够干嘛啊。你真不拿叶姨的钱当钱。”   大宝:“够买馒头啊。青菜又不值钱。”   耿森森下床:“你姑给钱了。”   楚光明本能想问什么时候,又想问怎么可能。他看到耿卉卉, 恍然大悟:“风禾姑?”   耿卉卉点头,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扭头,整个人僵住,接着站起来:“犇犇!”   晒成黑炭的耿犇犇提着行李进来,大宝懵了,二宝傻了,森森呆了。耿犇犇扫一眼兄弟姐妹,心下纳闷,都怎么了啊。   楚光明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又黑又瘦?”   大宝回过神起身,使劲眨了眨眼:“你是挖煤的还是烧炭去了?”   耿犇犇扔下行李朝他胸口一拳:“你才烧炭挖煤!”   “那你,你怎么这样?”大宝困惑,“你不是军官吗?怎么比义务兵还辛苦?”   二宝想哭:“犇犇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告诉爸爸,叫爸爸把你调回来。”   “没有!”耿犇犇见妹妹难受也差点落泪,他背过身把眼眶里的东西憋回去,打开冰箱,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有冰棒吧?”   耿森森陡然意识到他一路风尘仆仆该渴了:“有有,还有汽水,我帮你拿汽水。”跑去厨房,厨房桶里有早上接的水,里头冰着几瓶汽水。   耿卉卉去拿西瓜。楚光明跟他不熟,但常听大宝和二宝提起,又因为犇犇是楚风禾的儿子,算起来是他表哥,就说:“吃不吃黄瓜番茄?”不待犇犇回答就出去摘番茄和黄瓜。墙角种的瓜散发着香味,他又摘一个白色香瓜。   二宝给犇犇倒水,大宝打湿毛巾让他擦擦。   耿犇犇见状又想哭,就大声说话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只有一个肚子!”   楚光明说:“慢慢吃!”   耿犇犇道一声谢,顺嘴问:“刚才聊什么呢?我进院都没发现。”   大宝先回答他妈买了一处三进四合院,正在装修,明年入住。接着又表示犇犇哥好奇的话,他带犇犇哥过去看看。   二宝补充:“哥哥跟妈妈商量好,后罩房归我们。后罩房有十间,两间一个门。我和卉卉姐、哥哥,还有森森哥一人两间,剩下两间是书房和游戏房。你回来就跟哥哥住,磊磊哥偶尔回来就跟森森哥住。”   耿犇犇讶异:“安排好了?”   二宝点头:“书房有个罗汉床,叫楚光明睡书房。”   楚光明见二宝都不问问他的意见,不拿他当外人,好气又好笑:“我谢谢你,还想到我。”   二宝点头:“奶奶和我爸我妈住正房,厢房给姑姑、二妈和大妈留着。”   犇犇问:“做饭呢?”   二宝:“耳房。正房东西两端都有耳房。厢房南边也有耳房。入门的院子没正房,但东西有耳房,大门过道两边还有几间房,我妈说收拾两间当客房,剩下的当库房和杂物间。厢房南边耳房改成卫生间。因为咱家人多,就修两个马桶和淋浴间。”   耿犇犇很意外:“还有马桶?”   二宝点头:“妈妈说要住很多年。如果政府不拆迁,可能一直住下去。当然要一步到位。”   楚光明听到这么方便,对叶烦的新家充满了期待。   耿犇犇说:“我以后的房子也要那么装。”   大宝:“你要回首都?”   耿犇犇被问住,随即苦笑着挠头:“算了。不定哪辈子能回来。”   大宝:“还没说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耿犇犇不敢说,不由得低头盯着手上的冰棒。   大宝起身:“小弟回来了吧?”   “我说,我说!”张小弟跟耿犇犇分到一个部队,因为不同连队,他俩反而能一起休假。去年俩人一起,今年俩人仍然一起。刚才在胡同里遇到李大妈,李大妈还调侃:“你俩怪好呢。”   耿犇犇咬掉最后一口冰棒,咽下去又咳嗽一下,犹豫片刻,看到大宝要出去找小弟,赶紧说:“我俩现在不在南边,在西北军区。到了那边没多久,有个军事行动,上面首长想锻炼我们,我们也想长长见识,就——就参见了。”   大宝皱着眉头问:“什么叫参加?你俩上战场了?”   “小点声!”耿犇犇慌忙朝外看,“别叫奶奶听见!”   大宝气得指着他,咬了咬牙,怒道:“你——真是不怕死!”   “这话说的,怕死当什么兵。”   大宝噎住。   楚光明先劝大宝消消气,又说:“现在战争都是小规模冲突——”   大宝不禁说:“那也会死人!”   二宝点头:“新闻不放不等于岁月静好。”   得,一人说不过俩,楚光明闭嘴。   耿卉卉朝弟弟脑袋上一巴掌。耿犇犇条件反射般捂脑袋:“姐,我都这么辛苦了,你还——”   “还什么?”耿卉卉指着他,“回头我就告诉爸妈。”   耿犇犇:“你以为爸爸的工作不危险?一点疏忽就有可能引起地震。”   耿卉卉顾不上跟他计较:“你说清楚,什么地震?”   大宝:“当然是武器爆炸产生的震动。”   耿卉卉松了一口气:“这种情况属于他们工作不认真,出事牺牲也活该。”亏得她以为她爸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地震。   楚光明闻言心说,卉卉姐心真大。所以也不能怪犇犇胆大妄为,可能就是跟她学的。   耿犇犇又说:“也别告诉小叔和小婶。”   大宝摇头:“不可能!”   “可是,他们知道也没用啊。”耿犇犇道。   大宝:“那不见得。明年两会,我爸碰到西北部队军官,跟他们闲聊几句,就算不会破格提拔你,部队首长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能受什么委屈?”耿犇犇想笑,“我和小弟都是正儿八经军校毕业。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部队欺负我们也要看我们老师校长答不答应。”   大宝恍然大悟:“对啊。你们学校的校长应该上过战场,手下的兵满天下吧?”   耿森森点头:“因为愿意去那边的军官少,那边也不如南边繁华,气候和环境也不如南边,所以我和小弟的补贴比之前多。上面不可能叫一个军官在一个地方十几年,指不定我俩三十岁前就能调回首都。”   大宝闻言替他感到高兴,可是又想到他敢上战场,又很生气:“犇犇哥,你也不怕奶奶知道了打死你。”   “你们不说奶奶上哪儿知道去?”耿犇犇道。   楚光明心头有个疑惑:“听你的意思军事行动只有几个月?”   大宝摇头:“他说去年调到那边之后参加一次军事行动,没说具体时间。如果他五月到那边,九月前后上站场,不久前才回来,中间大半年时间,不算短。”   耿犇犇震惊:“你怎么知道?”   “我猜对了?”   耿犇犇:“具体时间差一点。”   大宝:“我又不是你们部队的,猜的准确无误才怪。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新闻里放过一次。虽然只放出发时间,但你叔说过一次归来时间,我算算也就大半年。”   耿犇犇张口结舌,难怪首长不许他透露跟部队有关的信息。耿犇犇一度认为首长谨慎过头。大宝都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来,那专门干这一行的间谍岂不是能推断的分毫不差。   耿犇犇:“打住!说二宝,二宝,考的怎么样?”   “我你还不放心啊。”   耿犇犇:“填志愿了吗?学什么?”   “外交学院。”二宝道。   犇犇震惊:“哪个学校?”   “我要当外交官!”二宝道。   耿犇犇感觉不认识她了。   二宝笑着说:“你猜楚光明学什么。”   “哪个学校?”耿犇犇问。   楚光明看一眼大宝。   耿犇犇:“不是他直系师弟就是报的计算机专业。”   这下换楚光明难以置信。   犇犇很是得意地掰开香瓜,问二宝要不要。二宝接过去,问他怎么猜到的。犇犇实话实说:“感觉。因为咱家以前有一个上师范的,亲戚邻居就想报师范。光明经常过来,又跟大宝同校,他学的专业肯定跟咱家或大宝有关。”   楚光明点头:“我原本想当叶姨的学弟,担心滑档,稳妥起见还是选了大宝的学校。虽然航大分数也高,但没京大那么过分。”   “稳点好。”耿犇犇说出这话老气横秋。耿森森不禁轻笑一声。耿犇犇扭头看他笑什么。耿森森见他忙着吃东西,便说:“没什么。”   耿犇犇问:“奶奶呢?”   二宝很奇怪:“不在路边树下?”   耿犇犇摇摇头。   二宝:“那就在公园。小表妹不爱在屋里,外面太热,路边很吵,奶奶想清静就推她去公园。”   “小姑的女儿啊?”耿犇犇问。   二宝点头。耿犇犇起身:“在哪个公园?我去看看。”   耿卉卉拽住他,朝外面看看,没人进来,她才说小姑变了。   去年耿犇犇一到家就感觉出氛围不对。当时耿犇犇问过大宝,他难得回来一次,小姑也不来看看他。   大宝就说不清楚。耿犇犇问他姐,耿卉卉坦白告诉他,小姑结婚那天被她气哭。从那以后,小姑就不爱回来。   耿犇犇:“这么久了气还没消?”   耿卉卉不在意地耸耸肩:“喜宴上我跟小婶坐一起,小姑可能看着我跟小婶说话,认为我小婶跟我一边的。兴许还怀疑小婶撺掇我故意气她。一个家里有两个她讨厌的人,不想回来很正常。”   “那小表妹就扔给奶奶?”耿犇犇皱眉,小姑没嘴吗?心里有怀疑不会问吗。   耿卉卉:“每天傍晚奶奶送过去。奶奶要知道你回来,肯定叫小姑自己带。”   耿犇犇希望奶奶不要那么辛苦,立刻说:“我去找奶奶。”   大宝跟他一起去。   虽然不知道于文桃在哪个公园,但他俩长嘴了。到路边问问街坊四邻,哥俩就去南边公园。于文桃一看她一手带大的孙子像鬼一样,当场落泪。随后她把外孙女送回去,叫耿致勤自己带。她还告诉耿执勤,犇犇走之前不要打扰她。   从耿致勤家回来,于文桃绕去菜市场,买一只鸡,买一条鱼,买一块肉。   六点半,于文桃开始做饭,小鸡炖蘑菇、松鼠桂鱼、红烧肉,又准备几个素菜和一盆鸡蛋羹。满满一桌,八点才做好。耿犇犇都不知道先吃哪个。   于文桃给他夹一个鸡腿,夹几块红烧肉,又夹一块鱼,把他的碗垒的高高的。叶烦看不下去:“让他怎么吃?”   于文桃道:“慢慢吃啊。”   耿犇犇必须慢慢吃,稍微快一点米饭上的肉就会掉。哪怕耿犇犇一而再再而三表示自己吃饱了,于文桃还给他夹,最后毫无意外吃撑了。   耿犇犇想出去擦擦汗都要扶墙。   担心奶奶又叫他喝东西,耿犇犇擦掉吃饭出的汗就出去。到胡同口看到张小弟打西边过来,耿犇犇好奇:“在小明哥家?”   张小弟点头:“下午去了一趟我哥家,我嫂子叫我哥提前关门,晚上去她家吃。”   “都去了?”耿犇犇朝张家方向看一眼,院里黑灯瞎火显然没人。   小弟点头:“我姐帮我嫂子收拾,我姐夫和爹在跟我哥聊房子的事。”   耿犇犇听糊涂了。   张小弟想到叶烦家的房子是叶烦的,不存在分给谁不分谁,叶烦一家没必要特意聊这事,犇犇可能还不知道,他就说听说这里要拆。   耿犇犇啧一声:“你二哥想分房?”   张小弟点头:“姐夫说二哥前几天就找过他,说姐夫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的。”   “那你姐夫怎么说?”   张小弟冷笑一声:“我姐夫外姓人能怎么说?当然没法说!可能远了香近了臭,我爹又觉着该给二哥。我刚才说了,我的房子我做主。二哥的户口迁出去了,无论怎么分都没他。要是我妈的那份敢给二哥,以后她老了叫二哥一个人料理。我爹气得不轻。大哥担心他气晕过去,叫我先回来。”   话音落下,大宝出来。大宝不巧听完后半段:“小弟,别生气。我妈说没那么快。等到拆迁那一天,兴许你爹妈都不在了。”   张小弟今儿刚回来,不清楚具体情况:“不是最近啊?”   大宝摇头:“上面要把咱们这边划为开发区,然后就传出这边要拆。就是拆也是先紧着北边荒地周围。连成片好规划。到咱们这里不定猴年马月。不然我妈也不会叫装修队慢慢来。”   耿犇犇替大宝解释,他婶又买一处房子在大宝学校南边,还在装修,比现在这个房子宽敞亮堂。   张小弟诧异:“八字还没一撇?”   大宝点头:“也没听说街道严查户口。估计不是按人头分。可能按房屋面积大小分房补贴。”   张小弟:“那我二哥着什么急?”   大宝:“早点闹,闹久了,你不得不妥协,届时不就有他一份?”   “做梦!”张小弟冷冷道。   大宝道:“你是成年人,还是户主,你爹没法背着你把你二哥加进去,他跳再高也是白蹦跶。”   张小弟心里的气顺了,向大宝道一声谢,就问犇犇明儿去哪儿玩。   明儿楚光明要给大宝校友的弟弟补习,大宝想到他还惦记那二十块钱,就趁机问犇犇和小弟要不要抓贼。   翌日下午没遇到贼人,又碰到被抢钱的大妈。大妈问二宝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大宝抬手把妹妹拉到身后。   大妈无语又想笑:“大妈不是拐子。”   “那你可以问我。”   大妈正想问,公交车来了。大妈上车。七点太阳落山,现在还没到五点,大宝想再等等。所以公交车开走,几人各守一处,留二宝一人在原地。   这年头公交车少,离下一班车出现还有半小时,二宝站累了就蹲在地上。蹲累了起身,看到有人从对面胡同里出来,看走路像老实人,二宝没法打算“钓鱼”。可是她想早点完事早点回家洗澡,假装往左右看看有没有公交车,从兜里掏出几块钱,像是找乘公交的零钱。   二宝心里笑自己,真是急疯了,什么人都想试一试。一阵风刮过,手里的钱不翼而飞,二宝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就喊:“哥哥!”   大宝已经注意到,立刻朝二宝跑来。小流氓慌忙往居民区跑。   张小弟不紧不慢地从胡同里出来,伸手抓住小流氓。   楚光明的学生刚开始学不进去,撑过最难熬的几天,现在会主动问问题。虽然在楚光明看来初一的学生都会,他拿人家的钱,依然耐心讲解。   学生他哥在一旁直摇头,几次想骂弟弟蠢,碍于楚光明在场他都把话咽回去。问着问着,拖了大半个小时。学生他哥发现快拖一节课,叫楚光明回去,他给弟弟讲题。他弟一脸惊吓,慌忙躲回自己屋。   楚光明劝学生他哥有点耐心,又耽误一会,以至于公安过来楚光明才出现。楚光明指着公安压的人惊叫:“就——就是他!”   公安吓一跳,停下,回头,满脸疑惑。   大宝揪住楚光明:“你别急,慢慢说,他抢你的钱?”   楚光明点头:“是他!”   大宝拉着他到公安身边:“您刚才不是疑惑怎么又是我们?因为他抢了我朋友辛辛苦苦赚的钱。最近在这边就是为了蹲这小子”说着话他就来气,“他没爹没妈自己养自己,好不容易赚点钱你还抢。我踹死你个——”   “大宝!”犇犇赶忙抱住他。   公安劝:“小同志,别冲动!”朝小流氓脑袋上一巴掌,“什么人都抢?!”   小流氓张张嘴:“可是他看起来像——”   大宝打断:“我的衣服!”   小流氓震惊,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会看错。   大宝:“他从头到脚穿的都是我的。没看到我比他高半头?”   小流氓看到了,可是没想到,犹豫片刻,满脸羞愧:“哥们儿,对不起。我——那钱被我用了。我也没钱还你。你以后,以后有人抢你,就报我的名——”   公安又朝他脑袋上一巴掌:“抢钱不够,还想拉帮结派搞□□?”   耿犇犇想笑:“我们该回家了,您几位也回去吧。”   公安是个老兵,一看耿犇犇的小平头,黢黑的皮肤,就知道他是战友,很是客气地对楚光明表示,再遇到类似的事一定要报警。虽然找回来的机会渺茫,万一碰巧了呢。   楚光明连连点头鞠躬道谢。   公安走后,大宝勾着他的脖子:“心里痛快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㈨ ㈨ . c o m   楚光明点头。   大宝白了他一眼:“看你那小气样儿。”   楚光明现在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种调侃,以前会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小气:“谢谢大宝。”   “叫哥!”   楚光明踹他。   大宝拔腿往站台跑。   二宝追上去:“哥哥,等等我!”   张小弟啧一声,摇头叹气,十分老成的样子:“犇犇,你婶和你叔把大宝和二宝教的很好。”   犇犇:“我也不错啊。”   张小弟笑骂一句,给他一肘子。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事没完,八月第一个周末,楚光明在叶烦家啃黄瓜,李大妈跑进来:“大宝,二宝,快出来,有人给你俩送锦旗!” 第152章 挨打   完了!   大宝和二宝互看一眼, 立刻往爸妈卧室藏,异口同声地喊:“说我不在!”   虽然今儿周末, 但大清早的店里不忙,不需要叶烦去搭把手。公司休息,叶烦也不用去公司,她只能在家:“躲什么?”   兄妹俩定住,一脸惊恐,一副“妈妈怎么在家”的样子。   叶烦隔空指着俩小鬼:“等着!”迎到院里问:“李大妈,什么锦旗?”   李大妈朝屋里看:“大宝和二宝不在家啊?森森在家也一样。快出来,人到门口了。”   叶烦一头雾水随她到门外, 四个慈眉善目的大爷大妈停在她对面。其中一个大妈问:“这里是耿焱焱家?”   乍一听到“耿焱焱”,叶烦个当妈的都愣了一下:“——找我儿子?”   “你是他妈啊?”大妈稀奇, “真年轻!”打量一番叶烦,“俩孩子的眉眼也像你。”   叶烦看看李大妈又看看耿森森, 谁能给她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耿森森不敢胡扯, 担心罪加一等, 很是心虚小声说:“前些天有个小流氓抢了光明的钱, 我们为了帮他找回来, 天天下午去附近蹲点。头一回没蹲到抢光明的小流氓, 二宝和大宝抓到了抢这位大妈的流氓。”看向另外两位大爷和一位大妈:“后几天蹲到抢他们的。不过前几天把抢光明钱的小流氓抓起来,我们就再没去过。”   叶烦气笑了:“你们真行!”指着耿森森,想指楚光明, 忽然想起他前些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把手放下,“还告诉我去公园!公交公园?!”   四个大爷大妈面面相觑, 合着家长不知道啊。   这事闹的, 回头几个小同学不会挨打吧。   其中一个大爷说:“耿焱焱他妈,你别生气, 这几个孩子没乱来,都带着武——带着防身的东西。这么长的笛子!”   大爷不说还好,他比划出来叶烦更气,因为她问过大宝和森森买笛子干嘛。大宝胡扯:“教的学费不能浪费,二宝学会回来教他们。”   叶烦一度嫌儿子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特意问他和森森想学什么,她出补习费。   当时俩熊孩子的神色不自然,叶烦误以为他俩不想学,合着他俩心里有鬼!   叶烦压下怒火问:“森森,笛子呢?”   “在,在屋里。”   叶烦:“拿过来。再叫大宝二宝出来。”   李大妈不禁问:“在家呢?那怎么不出来?”   叶烦胡扯:“看电视呢。”   李大妈啧一声,“现在的孩子都爱看电视。”   叶烦瞪侄子,还不去?   耿森森把笛子拿出来,大宝和二宝跟他出来。叶烦接过笛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兄妹三人屁股上一笛子。   大宝和二宝痛的惊呼,耿森森跳脚。李大妈赶紧拦住,“嗳,大宝妈,这是干嘛?他仨学雷锋做好事呢。”   “现在不教训他们一顿,一会儿就没机会了。”叶烦绕开李大妈,朝大宝屁股上又一下,“不许躲,肯定是你的主意!”   大宝立刻躲到四位大爷大妈身后。   耿卉卉把二宝拉到身后,李大妈挡住叶烦,楚光明本能挡住耿森森。叶烦看着楚光明:“你——”   楚光明:“都是因为我,叶姨,你——”   “让我打你?”叶烦道,“你不是受害者,你以为我能饶你?”说着把笛子递过去。   楚光明吓得哆嗦一下。叶烦好气又好笑:“拿着!”   “哦,好!”楚光明慌忙拿过来。   大宝松了一口气:“妈,打都打了,别生气了。跟我个混蛋玩意,您犯不着。”   “你还知道?自己无法无天,还带妹妹!”叶烦指着他,“回头我就告诉你爸。”   大宝赶忙说:“我发誓没下次!”   四个大爷大妈很是尴尬。叶烦见状对儿子说:“妈妈不是不让你见义勇为。你可以告诉妈妈,妈妈找几个人帮你。”   “啊?”大宝震惊。   四位老人也震惊。   李大妈一副“大宝妈,你说什么?”的惊恐表情。   叶烦没再解释,对四个大爷大妈说:“您几位太客气了。他们就是运气好碰到了。”   四位大爷大妈闻言便知她不会再怪孩子。一个大妈笑着说:“应该的。因为这几个孩子我们那边的小混混都少了。前几天我们去公安局问处置结果说都拘留了。你儿子在公安局留了名字和地址,我们才知道您家在这里。”   大宝其实不想留,短时间之内碰到公安几次,公安心里纳闷,总觉着这事不是巧合,就叫大宝和二宝留下名字。本来还有耿森森,大宝说森森是他哥,找到他就找到耿森森,公安也听见他喊哥,才放过耿森森。   叶烦朝大宝招招手。   大宝一脸警惕:“干嘛?”   “接锦旗!”叶烦瞪着儿子没好气地说。   大宝刺溜一下过来,对大爷大妈鞠躬:“谢谢,谢谢。”   一个大爷笑了:“我们看你们像学生,学生需要这个吧?是不是可以评三好学生?”   大宝哭笑不得:“大学不评三好学生。”   大妈惊呼:“你是大学生啊?看着不像。那能凭这个拿奖学金吧?你一定要告诉老师啊。”   大宝连连点头,就看他妈,要不要请人进去啊。   叶烦见他还算懂事,仍然没忍住瞪一眼他,然后对几位说:“进屋喝点茶?”   几位大爷大妈微微摇头拒绝,又劝叶烦几句,别怪孩子,孩子都是好孩子。叶烦保证不打他们,几人才放心回家。   李大妈等人一走就叫大宝打开,让她长长见识。   街坊四邻因为叶烦发火不敢靠近,见她有了笑脸,立刻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张大爷拄着拐杖哼哼歪歪:“啥旗啊?”   张小弟在他身后翻白眼,看来他爹真老糊涂了,否则也不会想着拆迁分二哥一份。   大宝打开,大人小孩都勾头看,然后问大宝抓几个小流氓。   大宝没注意,但他知道有个人肯定清楚,因为他每次都很失望,想忘记也难:“楚光明,几个?”   楚光明:“总共七个。”   胡同里响起一声惊呼,都没想到这么多。   大宝可不敢得意,担心他妈又给他一笛子,说:“是二宝看起来太弱。”   二宝不禁说:“早知道——”看到她妈,本能躲到堂姐身后,“我弱刚才妈打我你不帮我?”   “帮你挨打?”大宝白了她一眼,“想什么美事?我的肉不是肉?”   二宝气得胸口比屁股痛:“以后别叫我帮你!”   “以后再说。”大宝嬉皮笑脸,不经意间瞥到他妈面无表情,他立刻敛起笑容,把锦旗递给堂哥,“可惜没你的名。”   耿森森想踹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幸好没他的名字。万一被他妈发现,免不了一顿说教。   叶烦见状心累,干脆扭头问楚光明:“钱要回来了吗?”   楚光明提起这事就很失望:“没有。大宝怀疑被他糟蹋了。我也感觉被他花的一干二净。”   大宝不禁说:“只是二十块钱,都不好定罪。我要有钱,就装千八百万,一次叫他牢底坐穿。”   李大妈后知后觉:“我刚才想问怎么那么巧,几天碰到七个抢钱的流氓。大宝,你钓鱼执法啊?”指着二宝,“你是饵?”   叶烦刚才只顾生气,登时反应过来:“所以大宝说你看起来弱?二宝,你真——”   “妈,不敢了,别打了,我都这么大了。”二宝慌忙打断,又推一下她堂姐。耿卉卉顺势过去抱住她婶的右臂,“小婶,大宝和二宝其实很有分寸。你看,知道买笛子,还知道叫上森森。”   耿犇犇点头:“对,上次还叫我和小弟一起。”   叶烦惊呼:“还有你们?”   耿犇犇心里咯噔一下,你可真添乱啊。   “我,我们身手好力气大。”耿犇犇一边解释一边后退。   叶烦西边邻居大爷见状想笑:“大宝妈,你看几个小的知道怕了。照我看就算了。下次这么大胆,再打也不迟。”   大宝使劲点头:“妈妈,我保证没下次!”   这事说起来是好事,又有这么多人劝,叶烦心头纵然又气又怕,也不好跟他们计较:“我先给你们记下!”   大宝松了一口气。   耿犇犇不再退。   于文桃姗姗来迟:“出什么事了?”   于文桃担心外孙女嫌屋里闷热,去提醒耿致勤抱着孩子去公园。以至于她才从耿致勤家回来。李大妈指着锦旗夸她家几个孩子厉害。   于文桃点头笑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夺走楚光明手里的笛子就打,打离她最近的森森,接着是大宝,耿卉卉一把把二宝推院里,于文桃扑了个空,转身教训犇犇。犇犇多利索,轻巧躲开,于文桃差点被自己绊倒。   一切发生的太快,李大妈才反应过来,拉住于文桃:“大宝妈打过了。”   于文桃停下,朝叶烦看去:“打过了?”   叶烦点头。   于文桃用笛子指着大宝和森森,面色奇怪:“那他们怎么没哭?”   大宝快被他奶气哭:“我都多大了?”   “你这么大还不知轻重?人家遇到小流氓躲都来不及,你叫二宝钓鱼,出点什么事让我们怎么活?”于文桃怒问。   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意气风发神鬼不惧,不认为会出什么事。可是笛子打人太疼——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宝:“我跟我妈说了,没下次。还不行?”   于文桃下意识看叶烦。   叶烦点头:“再犯叫耿致晔拿皮带抽——”扫一眼几个小辈,“挨个抽!”   耿犇犇不由得躲到张小明身后。   张大爷后知后觉:“小弟,犇犇刚刚是不是说还有你?”   张小弟确定他爹老糊涂了:“对!你也要打我?离了拐杖站得稳吗?”   张大爷呼吸停顿一下,李大妈哭笑不得:“小弟,别故意气你爹。你爹只是担心你。”   张小弟“呵呵”讥笑几声,冲耿犇犇摆摆手,潇洒回家。张大爷气得拐杖蹦跶却不敢离地太久,更不敢扔出去砸他个熊玩意。   耿卉卉劝大家散了。于文桃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耿卉卉笑着拿走笛子:“奶,别叫大家看笑话。”说完推她进屋。   二宝立刻从过道底下跑出来。   于文桃吼:“我能吃了你?”   二宝哆嗦了一下,到哥哥身边小声说:“我们去姥姥家吧。”   大宝微微点头:“等一下,现在时机不对。”然后给楚光明使个眼色,大宝和二宝去楚光明家。   在他家待一个多小时,兄妹俩回自个家。楚光明跟了过去,叶烦家有计算机方面的书,他过去看书。   这个时候于文桃气消了。大宝给二宝使个眼色,兄妹俩收拾好换洗衣物,大宝开口说:“妈,可以去姥姥家住两天吗?”   叶烦冷笑一声:“怕你爸晚上回来揍你?”   “小人之心!”大宝绝不承认他怕,“暑假快过完了,我还没去过姥姥姥爷家。”   二宝:“妈,我们就去三天,三天后回来等录取通知书。”   叶烦懒得拆穿他俩:“不许胡闹。”   大宝忙不迭说:“不闹,不闹。”   叶烦叫住二宝,二宝苦着小脸:“妈,还有何吩咐?”   “别忘了上课。”   二宝摇头:“不敢!”   叶烦心烦,摆摆手让他俩快滚!   犇犇在家待不了太久,大宝和二宝一年见他一次,想跟他多玩几天,所以两天后又跑回来,理由是犇犇回来了。   大宝鸡贼,到他姥家没提“钓鱼”,也没提犇犇回来,叶家一家老小都信以为真。陶春兰还以为她买菜的时候叶烦来过电话,通知他俩回去。   他俩到家看到锦旗就挂在堂屋东间罗汉床那边墙上,大宝顿时感到羞耻,二宝尴尬的恨不得用脚抠出三层楼。   二宝问:“森森哥,谁挂的?”   耿森森半死不活地说:“除了你妈,谁能想到这招啊。”   “妈妈不是怪我们莽撞吗?”二宝问。   耿森森点头:“看到这个还敢钓鱼吗?”   二宝一脸怕怕地摇头。   大宝好奇地问:“我爸知道吗?”   耿森森点头:“三叔非常赞同。你俩不在家,他先骂我不长脑子,后骂犇犇跟着我们胡闹。”望着屋顶叹气,“我姥姥怎么就回老家了呢。”不回去他也能去姥姥家躲几天。   耿犇犇在他对面,闻言叹气:“我姥姥倒是在首都,可惜阴阳两隔。”   耿森森顿时觉着头皮发麻:“别讲鬼故事!”   大宝左右看看:“我妈呢?奶奶也不在家?”   楚光明放下专业书:“于奶奶可能在你姑家。前天你们走后,她嫌你姑不会照顾小孩,她不放心。叶阿姨就说,你过去看看呗。你奶奶当时没吭声,但我早上去上课,碰到她坐公交车,正好跟我相反。”   犇犇道:“小婶应该在常叔叔家。说生产什么衣服,二十五号放店里卖。常叔叔还会做衣服?”   大宝:“运动服。样品早就出来了,也该量产。”   二宝问:“不是还没办厂吗?”   大宝没听他妈提过:“早些年不许,这两年应该可以。妈妈说过在首都搞个科技公司。常叔又不是二道贩子,他的申请应该很好过。”   常光荣的公司手续没费多少功夫就跑下来。由于第一次干心里没底,他就买几台机器,请几个工人在他家厢房做衣服。   常光荣刚返城那年市政府搞几个门面,弄许多台缝纫机,又去服装厂请个老师傅,教返城知青做衣服。   因为给市民做衣服,有时候有客人有时候没有,所以市里就按临时工标准发工资。   常光荣一听临时工标准就不感兴趣,但他知道那些人在什么地方。常光荣到那边招人,保底加衣服提成。   多干多得,好几个想多赚点钱的都愿意跟他干。   上个月二十号四位工人就位。小设计师“无家可归”,住在常光荣厢房隔壁房间,跟他们一起做事。   常光荣算不清成本,他发小就叫他给叶烦打电话。叶烦到常光荣家教他发小核算成本,又教他如何定价。   叶烦庆幸她在供销社干多年,不然她今天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搞到中午,叶烦突然想到自家有个准会计。   下午叶烦就把耿森森交给常光荣。   常光荣发小遇到不懂的就问他。   耿森森本以为自己学得不错,然而在常家待半天,他感觉自己啥也不懂。第二天过去还带上专业书。   耿森森前脚离家,后脚邮递员过来,二宝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二宝面试时最紧张,拿到通知书反而不兴奋,问邮递员:“有没有楚光明的?”   邮递员摇头。   大宝叫邮递员等一下,从屋里拿一把糖向邮递员道谢。   邮递员最近无论去谁家送录取通知书都能收到几个糖或者一根烟。他笑着收下,道一声谢,又说:“回去我帮你们问问。”   当天下午,邮递员特意跑一趟把楚光明的通知书送过来。大宝在屋里啃冰棍,随手送邮递员一根冰棍。   大宝把楚光明的通知书放自家罗汉床炕几上。   下午五点多,楚光明下了车就去大宝家问问有没有他的录取通知书。   大宝给他,楚光明愣住,像是好运突然降临把他砸晕了。   “我帮你拆了啊?”大宝作势就要拆开。   楚光明慌忙拿走,拆开确定他考上了,顿时又哭又笑。   叶烦从公司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看儿子。大宝担心他妈又出其不意给他一下,慌忙往后跳一步:“与我无关!他太高兴!”   楚光明抹一把眼泪,使劲点头,哽咽道:“叶阿姨,我,我考上了……”   叶烦过去拍拍他的背:“考上就好。到时候叫大宝陪你报名。”   大宝点头:“对,正好我今年负责接待新生。别哭了,一会儿大家回来又该以为我欺负你。” 第153章 国际倒爷   楚光明擦干眼泪就要买纸钱鞭炮, 明儿去告诉他爷爷。叶烦闻言不由得想起他爹,又觉着自己草木皆兵很可笑, 可是万一呢。   叶烦仅仅犹豫三秒就叫他等一下,把通知书给大宝。   大宝和楚光明双双愣住,一副“给我/他干嘛”的样子。   叶烦:“大杂院人多事杂容易搞丢。我们家除了二宝,没有高三毕业生,没人要你的通知书。”   楚光明下意识解释:“我不是这意思——”说到一半猛然明白叶烦此话何意,顿时哭笑不得,“叶姨,录取通知书上是我的名字, 别人拿去也没用。”   叶烦挑眉:“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怎么知道拿到你通知书的人不会找派出所出个假的身份证明?”   涉世未深的准大学生被问住。   大宝眉头微皱:“妈,您是不是犯罪片看多了?”   叶烦朝他脑袋上一巴掌:“是你天真!这年头不止有顶替还有替考。”   大宝不禁问:“替考怎么考?”   叶烦:“你拿着光明的身份证明进考场, 试卷上写他的名。大学报名又不查准考证上的照片,考试的人是你, 上学的是他, 你俩不说谁知道?”   楚光明吃惊:“可以这样?”   叶烦:“为什么不可以?”   “这这不违法吗?”楚光明张口结舌。   叶烦无语, 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还这么天真:“当街抢钱违法吗?都知道违法, 为什么你的钱还会被抢?”   楚光明哑然。   叶烦摇头笑笑不再劝, 让他自己决定。   大宝带楚光明去他卧室, 楚光明把通知书放抽屉里,说周六给他爷爷上坟从这边过再拿给他爷看看。   楚光明到大杂院,同班同学就问他有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楚光明点点头, 对方就要看看。   楚光明被叶烦说的草木皆兵,以至于一脸为难。同学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楚光明回过神, 认为自己太大惊小怪,神色恢复正常:“在大宝家。”   “啊——怎么放他家?”   楚光明:“我写的地址是他家的。”   “那你怎么不拿回来?”   楚光明半真半假道:“大宝比我们高两届, 今年他负责新生接待,放他家省事啊。”   同学后知后觉:“对,你俩一个学校。”   同学父母逢年过节都给楚光明送点好吃的,楚光明想到这点心中有愧,就问:“要不你跟我去大宝家?”   “方便吗?”   楚光明点头:“方便啊。大宝家还没做饭,家里也没客人。”   同学立刻勾着他的肩往外带。   到大宝家,楚光明有点不好意思:“大宝,我又回来了。”   大宝翻个白眼:“看见了。干嘛啊?”   楚光明看一下挂在身上的同学。   大宝了然,带他俩去卧室。同学看到大宝一个人住两间,惊呼:“你的房间这么大?”看到博古架上的东西,“大宝,这些是真的吗?”   大宝:“清末的,不值钱。你去潘家园随处可见。”   “便宜也要钱买啊。”同学摇摇头表示买不起,“可惜我没啥钱。”   大宝把通知书给楚光明,顺嘴说:“没钱就赚啊。”   楚光明的发小兼同学噎住。   大宝见状不明所以:“我说错了?”   楚光明以前没钱也以为没了活路,可以理解同学为何一脸的一言难尽,他拍拍同学肩膀:“不是大宝站着说话不腰疼。天气炎热,可以卖冰棒,你没有车子,可以找小明叔,给一块钱辛苦费,他帮你送到公园或者一些人多的商店、少年宫门口。就算一天净赚一块,一个夏天就有三十块钱。”   同学震惊,仿佛第一次知道没车子也能卖冰棒。   楚光明同样震惊:“你不知道卖冰棒这么赚钱?”   同学木然地摇摇头。   楚光明想起他没自己学习好,但考个大专不难。如果帮人补课,他补课费便宜点也能找到学生:“以你的成绩可以给初一学生补课。我今年暑假就没去叶姨店里,大宝帮我找个补课的工作,比帮叶阿姨卖衣服钱多。”   同学张口结舌,怎么到他嘴里好像遍地黄金。   大宝记得楚光明从来没有带朋友来过他家。楚光明能把人带来,说明对方人品不错。他俩关系应该也挺好。   大宝便多嘴问一句:“你想赚钱?”   同学点头:“要不是我爹叫我无论如何都要考上学,我早下学摆摊。”   楚光明不禁说:“幸好你没辍学。”   同学闻言忍不住点头,是呀,现在摆摊生意可不好敢。   大宝:“那我先问你个问题,什么时候开学?”   楚光明的发小道:“九月一号或者二号都行。我打算一号过去,学校离市区远,快出首都了,需要早走一天。”   大宝:“那还来得及。不过,我说的生意你一个人没法干。”   “先说什么生意。”   大宝道:“因为你没多少钱,不值得去南方。你去秀水集贸市场买一些毛子需要的东西,坐国际班列到那边东西卖了东西就回来,应该不耽误你报名。”   俩人震惊,一副“他说什么?我怎么句句听不懂”的样子。   大宝:“你没听错,我说的是去毛子那边。”   楚光明不禁扯大宝的胳膊:“不是,你叫他去苏联?”   大宝点头:“和别人一起。他一个人肯定不行,还不够小偷欺负的。”   楚光明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他都没摆过摊,哪能出国。”   “所以我叫他跟别人一起。”   楚光明发小道:“这些不是重点吧?出国不用提前办手续吗?”   大宝恍然大悟:“我忘了,办手续需要时间。那今年来不及了。”   “寒假呢?”   大宝摇头:“估计不行,那边太冷,听说积雪到膝盖这么深,就算班车正常运行,到了那边也没人出来买东西。”   楚光明:“你叫他背过去,就算一包有一百斤,赚的钱也不够来回路费吧?何况他也背不了那么多。”   大宝点头:“够!”朝外面看一眼,不见他妈和其他人,就没刻意压低声音:“我妈说里里外外差价至少五倍。”   楚光明忙问:“叶阿姨什么时候说的?”   大宝:“在常叔叔家说的。森森哥最近不是帮常叔叔做事吗,他跟我说常叔担心运动服没名气卖不出去。我妈就说大不了去国外,你做多少我卖多少。因为她这句话,常叔叔又招四个人,打算过几天就去南方找苏远航叔叔,去他所在的乡镇纺织厂进布。”   楚光明发小忙问:“大宝,你妈妈是不是也会去苏联?”   大宝:“我妈大概会去。最近几天她晚上雷打不动看新闻,早上看报纸,我爸回来吃个饭,她都问我爸北边的情况。她了解清楚肯定会去。这么好的机会装不知道可不是我妈。”   “那那我改天就办手续,回头跟叶阿姨一起?不用她帮我,只是路上搭个伴。”同学急忙忙问。   大宝:“那你从今天起就去集贸市场,听听人家怎么说,看看什么货紧俏。”   同学连连点头,连楚光明的通知书都不看了。   楚光明大学四年要吃饭穿衣,就算节衣缩食,手里现有的钱也远远不够。所以同学走后,楚光明不由得黏上大宝。   大宝困惑:“你还有事啊?”   楚光明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问:“你说如果我跟叶阿姨说,想跟她去苏联,叶阿姨会不会说,需要多少钱,我给你,你别去了。”   大宝震惊:“不是,你想什么呢?以前我和二宝辛辛苦苦写春联,请我妈卖菜的时候帮我代卖,我还得给她提成。楚光明,看清楚,我,叶烦的亲儿子!你个野葱脸真大!”   楚光明见状确定叶烦不会因为嫌他麻烦直接用钱打发他,顿时放心下来:“没你脸大!”   “敢跟我顶嘴,你要上天!”大宝抬脚就踹。   楚光明拔腿往外跑,到大杂院他就被同学拽屋里。   此时将近七点,同学父母哥嫂都下班了。同学向父母表示他想当倒爷,被全家人劈头盖脸骂一顿。所以同学就叫楚光明帮他证明自己不是心血来潮,而且不是他孤身一人出国。   楚光明就说:“我也打算今年寒暑假摸摸市场,明年跟叶阿姨走两趟。”瞅一眼发小家居住环境,一间卧室放两张床,同学和父母的,还要留出位置做饭吃饭,“如果大宝说的是真的,明年干一个暑假,你家就可以换个宽敞的房子。”   老话说,穷则思变。   同学一家也想过改变,但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导致他们的变化有限。比如他们对楚光明很好,知道楚光明学习好也夸他,但楚光明去叶烦店里卖衣服,他们会说楚光明无依无靠不得不这么做,不知道的听他们的口气还以为楚光明坠入风尘。   楚光明的同学的父母不止一次对他耳提面命,不能干这么不体面的工作。所以同学父母闻言重点不是“宽敞的房子”,而是问:“如果耿大宝说的不是真的呢?”   楚光明:“所以我说今年先摸摸市场。大宝也不建议我们什么都不懂就往前冲。”   同学大嫂受够了一家四口挤一起,闻言很心动:“我觉着可以试试。”   同学固执的父亲道:“他是学生,上学重要。要试你们试!”   同学大嫂怕公公,顿时不敢吭声。同学就用眼神问楚光明,怎么办啊。楚光明给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便扯几句就回自个家。   大宝担心把人坑了,所以楚光明离开后,大宝到外面找到他妈就往家里拽。   叶烦皱眉:“什么事不能边走边说?”   “大事!”大宝请她坐下就问边境贸易的事。   叶烦不答先问:“你也想干?”   大宝:“光明想干。虽然补习费高,可是只够他平时用。他都不敢生病。”   叶烦很是欣慰:“臭小子越来越会为别人着想。”   “妈妈,你同意了?”大宝忙问。   叶烦:“下个月南下拿货回来,我叫小明和建设陪我去看看市场。小明会俄语。”   “你不会吗?”大宝问,“爸爸说你们上学的时候外语是俄语。”   叶烦点头:“听得懂不太会说。小明会说。确定能赚到钱,我们就把贸易公司搞起来。”   大宝眼珠一转,叶烦眉头上挑,等着儿子给她找事。大宝没让她失望:“你看,带光明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不如——”   叶烦给他一记爆栗。   大宝捂住脑门:“你打我?”一脸委屈,“那我多找几个人,麻烦死你!”   叶烦又给他一下。不过这次没碰到,大宝早早躲开:“妈妈,我当你同意了。”   叶烦无奈地点头:“现在不许到处说。”   “我知道。”大宝问:“我去洗菜,你做饭?”   叶烦:“出去看看二宝在哪儿。问问晚上几个人吃饭。我去摘菜。”   大宝出去找不知道躲在哪儿乘凉的家人。   翌日上午,叶烦去找张小明和魏建设,提醒他俩办护照,然后让他俩通知跟她干的商户,过几天去常光荣家。   八月二十六号,听叶烦的话买了商铺的人都到常光荣家,包括于家几个兄弟。   叶烦把最近一个多月做的衣服拿出来,先告诉众人批发价,然后问众人要不要试试。   叶烦没进过运动服,所以大家心里没底。叶烦见大家不吭声,就问:“担心不好卖?这一点大家尽管放心,卖不掉还给光荣。”   张小明率先说:“给我二十套。店里不好卖,我就去学校门口试试。”   此话让众人想到快开学了,家长们该给学生买新衣服。比起花里胡哨的牛仔裤衬衫,家长们肯定更喜欢运动服。   所以大家都很给面子。你五套我十套的,常光荣最近做的衣服被拿走一大半。剩下的叶烦和常光荣平分,放自家店里卖。   叶烦把运动服交给于银杏告诉她一个原价,还有一个低价,但是低价不叫低价,而是叫“打七折。”   于银杏想按原价卖,她提成多。所以一看到少年少女,于银杏就闭着眼夸。   谁不喜欢被夸呢。所以于银杏生意极好。三天就把十几套运动服卖的一干二净。这几天常光荣的工人又做出不少,于银杏全拿走。   有的人生意不好,找叶烦拿货的时候就叫叶烦提醒常光荣,别做运动服,做休闲服。   叶烦听出她不想卖:“回头再有人看运动服,你就说仿国外大牌。”   来拿货的人愣了一下,惊呼:“怎么不早说?!”   叶烦:“因为常光荣的运动服确实不是仿的。但这年头外国的屎都是香的,你要说自己做的他们会撇嘴。你要说仿的,多要几十块钱他们也不觉着贵。”   拿货的人街坊无法理解:“屎到了那儿都是屎啊。”   叶烦好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店里运动服三天卖完。你可以找银杏问问。我感觉银杏这个月光提成就有六七十,可能超一百。”   找叶烦拿货的人挑好货就去找于银杏。   叶烦西边邻居儿媳妇也觉着运动服不好卖,叶烦也是叫她说是仿名牌。   衣服标签上是拼音“rong guang”,但是花体,跟叶烦干的这些人以前要么没工作要么是没技术的临时工,他们共同点是学问不深见识有限,看到标签以为是英语,所以跟客人说运动服是仿货的时候格外理直气壮。   开学没几天,常光荣的运动服就在小圈子里传开。   叶烦提醒他可以招几个人,但不能一次招几十人。也可以租厂房或者买地。   常光荣忙厂房的事期间叶烦也往市里跑,想弄一块空地盖办公楼。   市里很多人听说过“繁花公司”,就暗示叶烦,公司从津市迁过来,税交给首都,他们一定给叶烦留一块地。   叶烦的根在首都也不想往津市跑,所以痛痛快快答应下来。之后叶烦就忙公司的事。   儿女是大学生,比之前成熟了不少,暑假又挨一顿,叶烦认为他们近期不敢搞事就没留意过他们平时做什么。   大宝见他妈忙得顾不上他,就问以前跟他卖磁带的同学想不想赚钱买房。   首都平均工资不到一百,房价两三百,用啥买房,卖血卖腰子吗。同学白了一眼大宝,懒得怼他。   大宝发小问:“你觉着是我们不想买吗?”   “你买不起!”大宝道。   发小送他俩字——废话!”   大宝毫不在意,笑着说:“所以我有个赚钱的买卖。就怕你们不敢干!”   发小:“你敢我们就敢!你家条件那么好,你都不怕出了事把自己折进去,再也不能穿名牌吃烤鸭,我们怕什么啊。”   跟大宝关系最好的四个同学点头。   大宝:“那周末跟我走。”   九月中旬周末上午,大宝带着五人去秀水市场,半道上遇到了楚光明和他发小。   七人结伴,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到街角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们打听到的信息写下来。   十月初,七人摸清市场行情。此时小明和建设的护照办下来,叶烦也打算出去一趟。考虑到北方寒冷,立冬后可能会下大雪,所以十月中旬三人和常光荣的发小乘坐国际班列前往苏联。   在苏联待一周,回来叶烦就搞个贸易公司,法人是张小明,公司是他、叶烦和魏建设三人合办。   给常光荣当会计的发小不好意思半道挤进去,就请叶烦进货的时候叫上他。   过几年叶烦的办公楼搞起来,她弄到机器,再招一些员工,肯定顾不上贸易生意。叶烦提醒他自己只干几年,过几年人多了她就收手。   常光荣发小表示理解,以前摆摊生意好干,后来跟风的人多了,不但不好干,市场还乱,不如早点脱身干别的。   叶烦又问张小明和魏建设的看法。   张小明不想经常往外跑,魏建设还想找个对象生个孩子,也表示干几年赚到钱就干别的。如果不知道干什么,就买几套店面当包租公。   既然大家目的一致,叶烦就说:“那咱们就大干一场。”   张小明忙问:“需要多少钱?”   叶烦:“你家有一万就拿出五千,或者七千。”   魏建设倒吸一口气。   叶烦笑着问:“怕了?”   魏建设摇摇头:“不,不是,这国际形势一天一个变化,比他娘的六月天小孩脸变的还快,万一我们今儿拿到货,市场一片繁荣,半个月后到了那边完犊子了怎么办?”   叶烦:“那就拿三成作本。第二次的本钱是第一次的本钱加赚的钱。”   魏建设想了想:“可以。”   叶烦道:“丑话说在前头,你俩的钱太少,回头赚了钱咱们按本钱分账,不能按公司约定好的分成。”   魏建设:“我一万你赚十万,我都不眼红。”   张小明心说,以叶烦现有资本,怕不是十倍,而是百倍之差。 第154章 貔貅性子   虽然叶烦很清楚近几年当“倒爷”赚钱, 可就像魏建设所言,变化太快。   好比叶烦笃定这个时节把苹果送到已经下雪缺少水果蔬菜的北边, 万一路上遇到暴雪或大雨,火车暂停,苹果捂坏,她血本无归。   也有可能买家意外猝死,或者破产,她的货砸手里。有这么多不确定因素,叶烦不敢拿出全部积蓄倒腾货物。不过她也没有老老实实只出三成。   叶烦搞好公司又休息一日,就和魏建设兵分两路。魏建设带着常光荣的发小去杭城找苏远航买积压货, 叶烦和张小明再次北上,张小明会说俄语, 俩人联系客户。   叶烦没找二道贩子,而是少赚点, 跟当地公司合作。谈妥后, 二人回到首都休整一天就准备南下。   休息那天正好周末, 大宝在家, 看到他妈吃过午饭就收拾行李, 不禁感慨:“叶老板日理万机, 比耿师长还忙啊。”   叶烦:“你乖点,过两个月过生日,我送你一台电脑。”   大宝一下站直, 很是激动:“说话算话?”   叶烦点头:“放你卧室。前提不能玩通宵荒废学业!”   大宝立刻拉起他妈妈的手:“击掌为誓!”   叶烦轻笑:“照顾好家里。你爸回来问我又去哪儿了,就说我再忙一个月就去部队找他。”   “不懂事, 别管他。”大宝故作老成的样子逗乐叶烦。   叶烦笑着把行李收拾好就拿着存折去银行。繁花公司的钱是公司的, 叶烦一分没动。此次动的是个人存款。叶烦打算转出一半放平时用来进货的账上。   殊不知她刚走,拿了线人费的大宝就给他爸办公室去个电话。   晚上, 耿致晔自己开车回来。像是担心叶烦忙起来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缠了叶烦半宿。叶烦的精力哪能跟他比,以至于一上车就呼呼大睡。   张小明看着她眼底的阴影直摇头,烦姐真不容易啊。   魏建设和常光荣发小一直在杭城等她。   叶烦到杭城两人就把统计好的货物单以及厂家地址给叶烦,叶烦算好时间——到首都就能搭国际班列出境,她才拿着存折挨家收货。   北边缺水果罐头,所以她把杭城几个大食品厂这两年积压的库存收了。   叶烦又找横山岛食品厂厂长苏多福买一批鱼罐头。叶烦北上之前没打算买鱼,因为苏联不缺肉。   在那边待几天,吃的东西像猪食,能入口的来来回回就那几样,叶烦感觉鱼罐头会大受欢迎,签合同的时候把鱼罐头填进去。   苏联方面认为鱼罐头不好卖,给的价格不高,叶烦依然决定每样弄二十箱,豆豉鲮鱼、油炸带鱼,黄花鱼等各种口味共一百箱,卖不出去就送给员工当新年福利。   叶烦还去商店看过,毛巾、牙刷等日用品也贵,张小明直呼“抢钱!”叶烦拿出一半的钱买日用品。考虑到那边冷了,叶烦建议张小明入羽绒服。   叶烦跟那边签的合同没有规定具体种类,只列了许多物品价格。比如列了十几样,叶烦能弄到其中一半都不算违约。所以叶烦几人谁谁具体买什么可以自行决定。   张小明的钱一半买羽绒服一半买棉大衣。   常光荣的发小原本要搭叶烦的顺风车。选品的时候他一个头两个大,哪怕叶烦给他一个单子,他也不知道具体买什么,就跟叶烦商量,叶烦帮他选,赚了钱他要七成,叶烦三人一人分一成。   张小明和魏建设没意见,叶烦给首都打电话,叫于小舅帮她准备新鲜苹果和梨。   算好时间,叶烦的货到首都,于家村的人把窖藏的水果送过来。   公历十一月底,四人回国,第二天到叶烦家算账,哪怕几人有心理准备,等叶烦去掉一切费用,包括少量关税,净利润竟然达到惊人的六倍。   如果不是叶烦的罐头价不高,净利润可能更高。最赚钱的当然是新鲜的苹果和梨。常光荣发小一度担心那边太冷没人买,然而就连贸易公司不缺吃喝的管理层看到水灵灵的苹果都忍不住吞口水,更别说普通市民。   常光荣的发小把叶烦等人那份给他,他还分到几万美元。他朝自己身上掐一把,确定不是做梦,他仍然不敢信,“怎么这么多?叶姐,是不是多算个零?”   叶烦的神色波澜不惊:“很多吗?”   魏建设惊呼:“还不多?”   叶烦摇头:“我们自己单干更多。不过也危险,到了异国他乡肯定挨欺负,索要小费都是小事,看到我们的钱可能明抢。”   张小明:“那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去?我看整个列车上有一半都是倒货的。   叶烦心说,一半还少啊,再过两三年整列火车上都是倒爷和货。   “虽然去一趟危险重重,可是利润太高。自己拿货自己卖,至少是这个数。”叶烦比划一个“八”,“巧了能赚十倍之多。小明,带两千块钱的货过去,回来能买两间房,你干不干?”   常光荣发小不假思索地说:“九死一生也干。那些‘走后门’‘批条子’的人能不知道一旦被查,不但他要进去,收受贿赂的人也得进去,搞不好全家都得进去,不也没收敛。”   先前就是这位帮叶烦查那两位女同志的家人。他名叫金大志,本人谨小慎微,此行路上跟叶烦聊天还感慨,圈里许多人嘲笑他胆子小,要知道他敢当国际倒爷,估计会惊掉下巴。   叶烦点头:“是这样。通常一倍利润就能让人铤而走险,何况七八倍甚至十倍。”   张小明:“那会不会真有人明抢?”   叶烦冷不丁想到上辈子看过的一部电视,讲的好像就是在列车上直接抢:“会!你想想以前,大家没什么钱,路不拾遗。现在不就有人当街明抢?这些人嫌普通市民没什么钱,肯定会盯上我们。”   魏建设:“我们还好,车上有铁路公安,到了那边有人接。”   叶烦:“但是公安到边境就下来,后面一段没公安。这一段还有几天时间,怎么过?”   魏建设震惊:“后半段没公安?”   叶烦摇头:“没有苏联警察。”   魏建设顿时感到一阵后怕:“叶姐,常在河边站一定会湿鞋啊。这事咱们不能长干。”   叶烦很意外几人赚到大钱还能这么清醒,她认真琢磨片刻:“那一季干一次,平时利用我们的人脉进货,在秀水市场弄几间店面作为公司办公室和仓库,卖给要钱不要命的倒爷。”   金大志赞同:“还是这样比较稳。”   叶烦:“那回头我们再出去你还去吗?”   金大志:“有时间就去。不过,光荣在西北拿了一块地,说年后盖厂房和宿舍,我很有可能没时间。”   叶烦道:“服装厂的事重要。”   “是,还是自己搞服装稳。”金大志看着手里的美元总觉着像泡沫,捏在手心里都不踏实。   叶烦朝四周看一眼:“我家人都被我打发出去,你们到家也别嚷嚷。”   三人直摇头。   叶烦笑了。   魏建设很认真:“叶姐,你不说我们也不敢嚷嚷。要叫我嫂子知道我一趟赚了几万美元,市区的楼房随我挑,我敢说不逼我带上他们,就是把爹娘都扔给我伺候。”   张小明:“我爹要是知道,我娘也会知道,我娘知道就等于小军和王爱荷知道,我清净的日子就到头了。”   金大志倒没这么些顾虑:“光荣知道了没什么,就怕外人知道。他们肯定叫我请客吃饭。叶姐,你想想,一顿几千,加上洋酒上万,我这点钱能吃几顿。”   魏建设叫他等一下:“什么饭菜一顿几千?熊掌鹿尾鲍参翅肚啊?”   金大志点头。   魏建设惊得张大嘴巴:“你你,你们高干子弟都吃这么好?”   “是他们,不包括我。”金大志道。   叶烦给几人几个书包装钱:“这是大宝和二宝以前用的,不用还。明儿就存银行啊。”   张小明:“钱存起来今年不出去了?”   叶烦:“还要进一批货留年底卖。不过,你们家的钱就够了,用不到这次赚的钱。”   几人家中还有存款,确实用不到这笔钱。   张小明和金大志难得有默契,都没告诉家人具体赚了多少。以至于董颖以为没赚多少,怕张小明提起这事难过,所以没敢多问。   叶烦在家休息几天就用贸易公司资金在秀水市场弄几间店面。叶烦打算自家的货卖完就用公司的资金进货。   张小明是公司法人,叶烦同他把手续办好就问要不要请个人看店。张小明拒绝:“我跟小颖说了,以后我在这里她在店里,就当我出去上班。”   “也可以。平时你家老大可以照顾小的。明年小的上了幼儿园,董颖关上店门就可以接送她。她少卖一点,你在这边也赚回来了。”   张小明:“幸好这条街上还有商铺。再过两年可能租都租不到。”   叶烦:“其实我们应该早两年弄下来。”   张小明失笑:“怎么可能事事赶在别人前面啊。叶姐,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叶烦其实只是随口一说:“这几天看店面我发现还有空的,虽然位置不好,可是以后人多了,无论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都能赚钱。我回头问问我家亲戚要不要租几间店面。”   “问问韩大伟呢?”   叶烦摇头:“他比你还求稳。我叫他去丈母娘家弄茶叶,保证不会叫他砸手里他才去。这种要经常去外地进货的事,想都不要想。”   “咱们以后是不是批发一些低档服饰?”   叶烦点头:“留一间店面放便宜的。”   张小明大概知道如何经营。锁上店门,俩人就各回各家。   叶烦在家休息几天,去大学给儿女送点好吃的,去公司转一圈就去部队。   公司职员许久不见叶烦也不慌,可能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办公室还是宿舍都被叶烦买下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所以这段时间该干嘛干嘛。   在这期间研发组长还挑四个人专门搞叶烦合作伙伴接的几款小软件。其实也是四人主动提起。   叶烦到公司点卯,组长把此事告诉她,叶烦点点头表示知道,这事就算过了明路。   叶烦走后,今年的新员工小声问老员工:“组长先斩后奏,师姐也不生气?”   老员工摇头:“她没空在意这点小事。最近不定跑哪儿赚钱去了。”   “你不好奇?”   老员工:“好奇她赚了多少钱?她之前不是说市里给公司留一块地吗,给她留不等于送给她,是可以卖给她。我们公司今年赚的钱应该能拿下那块地,但不一定有钱建房。她赚再多回头也是填补公司。”   新员工诧异:“你是说师姐搞批发生意养我们?”   老员工点点头:“一开始不是。刚开始师姐有钱给咱们发工资才想到搞这一行。但是咱们这一行半年出不了一个成果,师姐又不希望咱们节衣缩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赚钱。”   新人小声问:“叶姐不是出身很好吗?   “出身高不等于有钱。除非她父亲弄国家的钱。但她父亲是老革命,老一辈作风俭朴为人正派,不太可能挖社会主义墙角。虽然叶姐不缺吃喝,要说养咱们,她家没那么多钱。”老员工拍拍小弟的肩:“好好干!公司生意好,你奖金多。”   因为人多,现在分三个办公区,两个卧室和一个客厅。老员工朝隔壁呶呶下巴,“最早跟师姐干的几个师兄今年能拿到分红,至少能买半套房。”   新人伸出一根指头。   明年才能拿到分红的老员工点头,用颇为羡慕的口吻轻声说:“一万。”   新人吸气。   据他所知去年到国外的师兄年薪也就这个数。虽然外币比较值钱,可是赚外币花外币,一年下来不一定能剩一万RMB。   既然国内就可以实现,干嘛去国外。如果好奇外面什么样,过年放假出去待几天便是。   新人小声说:“我有个师兄,比我高一届,去年出去的,听说今年年薪就是这么多,当然了,是外币。他不知道师姐给这么多吗?”   老员工:“刚进公司没这么多。最初跟师姐干的几位师兄今年才拿到分红。”   “以后呢?”   “年年都有。”   “那不就得了。为了以后就是干五年再拿分红也值啊。”   老员工曾想过去国外,没等他跟叶烦提,叶烦买了两套四合院,其他人搬走,他在楼下独占一间房,住着舒服,也通过两套四合院知道公司效益很好,他就不舍得离开。   叶烦没让他失望,虽然没有分红,去年给他几千块钱奖金。加上省下来的工资,家里又给他加一点,他现在也是有房一族。   虽说房子破破烂烂不能住人,可他一个外地人,毕业不到四年有了房,还有啥好嫌弃。无论出国闯荡还是在事业单位的师兄师姐至今都没有自己的房子。   老员工闻言笑道:“师姐就喜欢你这样的。”   “那我一个新人,今年能有多少奖金?”   老员工:“你不是帮师姐完善一个小游戏?回头卖了,肯定单给你一份奖金。”顿了顿,“加上年终奖,最少一千。我是说今年,别回头没有这么多,你叫我补给你。”   新人傻笑着摇头。   叶烦确实打算多给新人一份奖金。像研发组组长,除了工资和分红,叶烦也会多给他一份奖金。   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   如果有人也想多一份奖金,那就晚上加班多干点。不过大部分人都没对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吃过晚饭就懒得动。   这一行耗脑力,叶烦不强制加班,以至于这几年有人几度想离开,因为工作环境舒心,最终都留下。   耿致晔听说叶烦公司只进不出,还调侃“难怪自家俩小鬼都是貔貅性子。” 第155章 叶烦打人   叶烦上午到军营, 下午雪花飞,耿致晔担心她冷, 上班时间跑回宿舍叫叶烦去被窝里待着。   叶烦来之前看过天气预报,这几天降温有雪,所以拿了羽绒坎肩,带一双雪地靴,来时还戴着手套和围巾。恐怕自己冻着。   发现下雪,叶烦把装备全用上。耿致晔看到个只露一双眼睛的叶烦,登时哭笑不得:“亏得我还担心你着凉。”   “又不是小孩子,不知冷热。”叶烦原本坐在门边倚着门框赏雪, 发现他双手通红,就回屋拿皮手套:“戴上。”   耿致晔很听话, 见她手里还有东西:“拿的什么?”   自然是还没来得及给耿致晔的好吃的。叶烦突然闲下来,整个人静下来, 无聊寂寞中有点心慌, 就把零食拿出来打发时间。   叶烦递过去。耿致晔仔细看看, 没认出来, 又看看包装盒上的字:“话梅?这玩意不是很酸吗?”不由得朝叶烦腹部看去。   叶烦抬手锤他:“想什么呢?我都多大岁数了。”   耿致晔也觉着他想多了, 这几年随着叶烦年龄上去, 他担心中招一直很小心:“那怎么想起来吃这个?”   “你家俩宝好东西吃多了,嫌这个味道一般般。”叶烦捏一个塞他口中,“一般吗?”   耿致晔微微摇头:“酸甜适中。”   叶烦递给他。耿致晔笑着拒绝:“你吃吧。我该回去了。”   “等一下!”叶烦回屋扒拉箱子, 从里面拿出一盒巧克力和一盒曲奇。   耿致晔哭笑不得:“给我这么多干嘛?我又不是大宝和二宝。”   “夫人难得来一次,不可能两手空空。”叶烦问, “你那些战友没问你我有没有给你带好吃的?”突然想到还有两袋, 叶烦又回屋拿一袋塞他怀里。   耿致晔下意识问:“又是什么?”低头一看很意外,“牛肉干?!”   叶烦点头:“这个牛肉干我一共买十包, 大宝和二宝看见就要一人一半,我好不容易才抠出两包。”   耿致晔忍不住骂一句“俩小没良心的”,又问:“卉卉和森森知不知道?”   叶烦点头:“知道。大宝说少了不够他和森森吃的。二宝说少了不够她和卉卉吃的。我说牛肉干是给你买的,大宝就说,你疼他,肯定不忍心看他挨饿。这话说得好像咱家只有这点东西。于姨数落他俩不懂事,他俩把话梅全给我,又塞给我几盒巧克力和曲奇。”忽然想起什么,“当时小勤也在。大宝问小不点能不能吃,于姨说不行。大宝就没问她想吃什么。”   耿致晔:“别想那么多。来福工资高,她工资也不少,想吃让她自个买去。”   叶烦点头:“她带着小不点走后,于姨也是这么说。还说,你现在有钱,给她再多,她也觉着你小气。”   耿致晔:“这倒不会。不过于姨怎么突然这么说?”   叶烦:“于姨给她买房,把她嫁出去,花了小两万,现在帮她带孩子,她还不爱回来,于姨心寒,又不想跟她吵,就不能当着她的面这么说,所以她一走就忍不住抱怨几句。再说了,于姨本来就碎嘴,她说她的,我们就当没听见。”   耿致晔问:“没给你甩脸子?”   “没有!她也不敢。大宝可不惯着她。”叶烦推他一下,“快回去吧。”   耿致晔一边走一边回头叮嘱:“别在门口坐太久,风大!”   叶烦摆摆手表示知道,随后去刷牙,回屋睡觉。   前些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虽然有时间睡觉,但一心的事,睡也睡不踏实。来到这里无人打扰,叶烦整个人静下来,又因为没睡午觉,等耿致晔到办公室她就睡着了。   耿致晔出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参谋长,回来多了五个。耿致晔皱了皱眉:“开茶话会呢?”   大学生小军官回头,本能想敬礼,看到他怀里的东西眼睛一亮,过去两步敬个礼,伸手拿走两包:“师长,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耿致晔愣住,随着门关上他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大吼:“回来!”   回答他的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一团长好奇:“师长,什么东西被那小子拿走了?”   耿致晔:“巧克力和牛肉干。”   一团长眼睛一亮,牛肉干可是好东西。而且能让那小子看上的巧克力应该也是进口货:“不是咱们国家产的吧?”   “没仔细看,应该不是,上面全洋文。”   耿致晔话音落下,几个人霍然起身敬礼离开,瞬间室内只剩耿致晔、政委和找政委有事的后勤部长。   耿致晔无语又想骂:“一群土匪!”   政委道:“也不能怪他们几个。”   “怪我媳妇?”   政委认真思索片刻:“还别说。我都猜到嫂子一来就有好东西,他们几个不可能不知道。刚才来找你,我问他们什么事,一个个又说没事,你进门前我还奇怪,没事怎么不该干嘛干嘛去。合着等你的好吃的。”看到耿致晔手里还有几包,“还有什么?也让咱们尝尝鲜。”   耿致晔无奈地扔桌上。   后勤部长打开纸袋,有点失望:“话梅啊?”又打开纸盒,不禁说:“这是好东西。”   耿致晔伸手拿一块,部长吓一跳,反应过来想笑:“师长,你当我是他们几个土匪呢。”递到政委面前,政委拿一块,他才拿一块尝尝,浓浓的奶味让他很意外:“味道不错。”   政委道:“我以为跟饼干差不多。竟然还有牛奶巧克力味。师长,嫂子真会吃!”   耿致晔道:“她不怎么吃。给孩子买的。我家那俩混蛋玩意好东西吃多了,不想吃就叫叶烦带给我。”   部长捏一颗话梅:“我就说这跟师长不搭。倒是小姑娘喜欢吃这个。”   耿致晔道:“提神开胃也还行。”   部长忽然想到师长比他大:“师长,你家老大不小了吧?大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不是吧?”有程振华在前,耿致晔闻言心里就咯噔一下:“你也想给他们介绍对象?不行!我家老大今年才十九,老二十六。”   部长诧异:“这么小?”   政委:“你仔细看嫂子就知道,孩子不可能很大。”   耿致晔点头:“叶烦今年才三十九。要不是巧了,年初结婚,年底有老大,老大更小。”   部长就当自己没提,反客为主,拿着饼干盒跟俩人分饼干。   这年头部队也没有太多物资,肚子里油水不多,吃完不觉着腻,还忍不住回味。政委问耿致晔宿舍还有什么好吃的。   耿致晔:“她中午一到我们就去食堂吃饭。我还没来得及看有什么。”   晚上,政委想去耿致晔宿舍看看,碍于叶烦也在就没好意思去。   翌日清晨,耿致晔打饭回来,正好碰到政委准备去食堂。政委看到房门开着,叶烦穿戴齐整,没什么不方便,就进屋打招呼。   叶烦习惯性想倒茶,拿起茶杯看到耿致晔放桌上的饭:“政委,吃了吗?”   耿致晔:“吃过了!”不待政委开口,拿起一盒曲奇扔过去,就用眼神撵人。   政委笑着冲叶烦挥挥手:“嫂子,回头见。”   耿致晔抬脚关上门。   叶烦此时才意识到什么:“所以他跟你过来是来拿吃的的?”   耿致晔:“顺便和你打声招呼。”   “堂堂政委还稀罕一包饼干?”叶烦很意外。   耿致晔道:“他家境一般,工资要养全家,不敢乱用钱。再说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钱也没地儿买。后勤人员时不时还能出去尝个鲜。我们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叶烦仔细想想,耿致晔平时到家就在家待着。休假期间才会跟她满大街溜达。   “这里真锻炼人啊。”叶烦感慨。   耿致晔听懂了:“磨炼人的意志?”   叶烦点头:“单单部队的这份寂寞一般人就受不了。要我在这里一年,非疯不可!”   耿致晔趁机说:“现在知道我多么辛苦了吧。”   叶烦把鸡蛋黄塞他嘴里:“吃饭吧你。”   耿致晔笑着喝一口粥把蛋黄咽下去。   叶烦还没忘答应儿子的事。   回到首都,发了工资,也快到阳历年。阳历年过后,离大宝的生日也近了。叶烦又在家和公司待几天,挑几个员工,叶烦叫上张小明等人南下。叶烦在杭城耽搁几天挑好货,张小明带回去,叶烦和员工去鹏城,然后过关去港城。   快到阳历新年,港城一片喜庆热闹。叶烦带过去的几个员工显然对此流连忘返。叶烦做好人要飞的准备。   叶烦此行除了给儿子买电脑,再买一些公司需要的东西,还有便是把代理电脑货款给合作伙伴。合伙人就要请叶烦吃饭,为她送行。   叶烦不知道她合伙人以前赚多少,但看他那么大方,至少比以前多一倍。所以叶烦欣然答应。然而就是这顿饭出事了。   叶烦衣着光鲜,因为没开口,服务员以为她是港女。几个员工衣着不错,可能发型保守,也有可能气质朴实,服务员张嘴就喊“大陆仔”。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人,几个员工才反应过来,问叶烦:“我们是不是被鄙视了?”   叶烦的合伙人劝他们别在意,港城底层人鄙视所有人,又说自己在他们眼里也是“草根”,因为自己不是上流社会的人。   员工见叶烦毫不意外,问她是不是也经历过。叶烦点头:“我第一次到这边衣服鞋子不如这边人时尚,一看就是外地人,又因为跟她们一样是黄种人,她们就认定我是大陆妹。”   员工问:“没有可能是东南亚其他国家的?”   叶烦摇头:“他们认为周边地区和国家只有内地人最土。”   “那如果我们到了国外,歧视岂不是更严重?”   叶烦:“也不会。外面是资本的世界,你有钱遇到的歧视会少一些。如果没钱,还是在内地好一些。”   叶烦的合伙人点头:“国外是富人的天堂,可以为所欲为。穷人的地狱。还不如港府。”   话音落下,没礼貌的服务员端着菜出来。   饭后,叶烦抽一张港币甩那位服务员脸上,冷冷地瞥她一眼,神态高傲又蔑视,仿佛说你是什么玩意。随后她带着几名员工和合伙人施施然起身。   男性服务员拦住叶烦,让她把钱捡起来。叶烦抬手推开他,男性服务员想动手,叶烦反手一巴掌。   整个餐厅陡然安静下来,所有客人都朝叶烦看过去。   叶烦盯着男性服务员,一副“敢上前我还打你”的嚣张劲儿吓得对方一时忘记反击。   餐厅经理慌忙上前询问叶烦怎么打人。叶烦朝女服务员看去:“她叫我的人大陆仔,我还给小费,你的这名员工却认为我侮辱她,不许我离开,还想跟我动手,我给他一巴掌很过分吗?”   经理知道员工有这些毛病,以前无事发生,他就觉着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他也觉着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看叶烦很张狂,像背后有大佬撑腰:“不过分,不过分,您请。”   男员工一着急就用白话嚷嚷,叶烦听不懂,但肯定说她侮辱人。叶烦冷笑一声,服务员突然噤声。叶烦对合伙人道:“以后不要来这家餐厅。”   合伙人从来没有被服务员鄙视过,带叶烦一行来之前就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不光让他脸上无光,还差点闹出事,合伙人点头:“我会告诉朋友,再也不来这家餐厅。”   经理闻言慌忙追出来,就在他即将追上叶烦,嘭地一声,叶烦关上车门。   合伙人驱车离开,笑着劝叶烦消消气。   叶烦:“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当面鄙视过。”   合伙人知道叶烦家世不一般,估计长这么大也没被一个服务员拦着不许走,就继续劝她消消气:“那些人真是谁都鄙视谁都骂。也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如果说人有三六九等,无论用学历还是金钱衡量,我们都处于中间。真要鄙视也是我们鄙视他们啊。”   “因为没钱没学历和技术,唯一能让他们认为比别人好的就是港城市民这个身份,可不得逮住机会就显摆一下吗。”叶烦回头看几名员工,“心里舒坦了吧?”   三人笑着点头。其中一人道:“尤其看到餐厅经理看着咱们的车离开一副懊恼的样子。我怀疑他回去就会把那两名服务员开了。”   叶烦点头:“肯定的。除非是经理或者厨师的亲戚。”顿了顿,“其实服务员赚钱不容易,如果她私下里嘴我们,我不小心听见也不会跟他们计较。”   合伙人笑着说:“叶姐做得对。今天不跟他们计较,他们以后还会欺负别人。港城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不出一月,这家餐厅发生的事就会传遍港城餐饮业。精明的老板肯定会□□工一视同仁。以后我们再去餐厅就不会遇到这种糟心事。”   坐在后排的员工问:“有没有餐厅老板认为我师姐小家子气,竟然跟一个小小的服务员计较?”   合伙人点头:“有啊。这种餐厅老板干不长。就算他家东西是港府一绝,我也不想花钱买罪受。像我这样的人是多数,少数食客撑不起一个餐厅,所以他以后还是要关门。”   叶烦转向合伙人:“我一直忘了问。你的普通话没有一点口音,你祖籍哪儿的?”   合伙人笑着问:“猜猜看?”   叶烦:“如果说南方人,多多少少有点口音。鲁地还是首都?”   合伙人惊了一下,然后问:“不可能是中原别的地方?”   叶烦:“你身材魁梧,很像北方人。” 第156章 公私分明   合伙人佩服叶烦的敏锐, 不禁笑了笑,坦白他父母来自孔孟之乡。   叶烦毫不意外, 又问:“港城内地人多吧?”   合伙人点头:“像我们刚去的餐厅,从老板到服务员,有八成是建国前后来港城的内地人。”   一名员工问:“刚才那俩服务员二十来岁,按时间推算,岂不是上数三代还是内地人?“   合伙人:“可能他们的父母在内地出生,长到七八岁才随祖辈到港城。”   员工困惑:“自己父母就是内地人,还瞧不起我们?”   合伙人:“是呀。我也不懂他们怎么想的。不瞒你说,我妹妹和弟弟跟他们一样。以前以为他们会改, 谁知大学毕业后连港城都瞧不上,要出国定居。”   叶烦:“国外物价虽然便宜, 但想过好生活成本很高,刚毕业的普通大学生到了国外只能保证不饿死, 想跟在港城一样舒服, 需要你资助吧?”   合伙人服了:“什么都瞒不住你。”叹了一口气, “我父母太溺爱他们, 让我很累。”   叶烦:“港城生活便利, 事业也在港城, 让你回内地,你不舍得也不习惯。他俩也不值得你放弃一切。依我看你只能跟父母切割开。”   合伙人直摇头。   叶烦:“还没说完。你父母不到六十岁吧?可以照顾自己,你弟弟妹妹又在他们身边, 不用担心老人突发疾病无人叫救护车。跟他们断五年,你父母年龄大了需要人照顾, 再跟父母和好也不迟。”   五年足矣让弟弟妹妹认命——认为大哥指望不上。合伙人问:“父母恨我呢?”   叶烦笑着说:“不会!你弟弟妹妹不能给他们一个无忧的晚年, 你父母会认为长子靠得住。经过五年,你父母也不敢干涉你的生活, 因为他们会担心你再次扔下他们。”   合伙人孝顺,闻言仍然不舍得抛下父母。   叶烦:“你的财产有你太太一份。你弟弟妹妹找你要钱,她没意见吗?你太太现在没意见,有可能只是不想计较。泥人也有三份脾气。”   后排唯一一位女员工不禁说:“烦姐说得对。我大舅就是因为太照顾弟弟妹妹,舅妈忍无可忍,他们最小的孩子结婚第二天,舅妈就向我舅提出离婚。”   叶烦不由得回头。女员工怕她误会,赶紧解释:“不是照顾我家。我大舅老大,我妈老二,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和妹妹。大舅很照顾他们。我妈也很照顾他们。因为小舅好吃懒做混日子,我妈要把表妹接到我们家,我爸还跟我妈大吵一架。”   叶烦:“你舅妈呢?”   “过不下去跟人走了。”女员工不怪舅妈无情,“如果我小舅死了,我爸肯定支持我妈把表妹接过来,还会把她当成亲女儿。我大舅妈也是这个意思,还劝我妈不要管。我妈心软,我留在首都后房间空出来,她就把我小表妹接过去。因为表妹吃住上学都在我家,小舅三天两头过去,说是看望女儿,其实去我家打秋风。”   有一点女员工没说,去年大家都买房,她买不起公司周边的,跑去靠近乡下的地方买房,就是因为家已不像家。   叶烦:“你爸和你妈也够呛。”   “我劝过我爸,他不舍得跟我妈离,以后钱都被我小舅弄走,也是他自找的。”   叶烦听出点什么:“你是独生女?”   女员工“嗯”一声,“他们双职工没空照顾我,祖父去的早,祖母一个人照顾不了太多孙子孙女,我出生后祖母劝我妈别生了,我妈还不乐意。认为我大伯有俩儿子,她一个没有,我祖母见不得她好。”说起自家事,女员工比叶烦的合伙人还烦,“她的脑子啊,我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某方面智商欠缺。”   叶烦想笑:“弱智吗?不是没有可能。弱智不等于痴傻。听不进劝,好赖不分,也算智商欠缺。”   叶烦的合伙人一直认为家和万事兴,和气能生财。听了这么多,他突然害怕过几年豪宅豪车什么都不缺,成为港城科技圈大佬,他的家散了。   届时妻儿老小都恨自己,赚再多钱又有什么意义。   合伙人决定给父母和弟弟妹妹一个机会,如果他们贪得无厌就不要怪他不客气。想到这些,合伙人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女职员问:“烦姐家没有吧?”   叶烦:“怎么可能啊。不过我家除了我婆婆不是上班就是上学,没空闹。”   合伙人问:“那你婆婆闹吗?”   “我婆婆是我爱人的后妈,没有儿子,指望我们养老,不敢闹。她有退休金,用钱便利,我不在家她想干嘛干嘛,日子舒心也没想过胡闹。”   女员工不禁说:“您没碰到那种喜欢没事找事的。我姑的婆婆就是,炒青菜,她说我姑虐待她。做红烧肉又嫌我姑不会过日子,嘲讽她,你大老板啊。”说起这事,女员工就头皮发麻,“我姑也是一言难尽,一受委屈就回来哭,我爸叫她离她不离,如果我爸哪天突然去世,就是这些人烦的。”   叶烦:“你姑把老太婆撵出去,她还敢作?”   “她去我姑单位骂啊。”   叶烦道:“给她两巴掌,或者打断她的腿及时送医院,公安肯定当婆媳打架处理。”   后排三位员工皆震惊。   合伙人道:“你婆婆是个搅家精,遇到你这样的儿媳妇也不敢作。”   叶烦笑着没接茬。   过关前,叶烦再次提醒合伙人帮她留意国外的机器。合伙人认为造不如买,因为他只能弄到工厂淘汰下来的机器。   叶烦很认真地表示,淘汰下来的也行。不能生产尖端元件,她就生产过时的,内地不是家家户户都用得起最新款电视机收音机之类的家用电器。   合伙人想想国内市场很大,叶烦拿下机器亏不了,就表示回头就帮她问。   叶烦最后提醒:“整台机器可能不好入,提醒卖家那边拆开过关。”   合伙人忍不住问:“淘汰下来的东西外国人不卖还留着干嘛?”   叶烦:“可能担心我做出来之后抢占低端市场吧。”   “他们想占据整个市场?不怕胃口太大撑死!”   叶烦:“忘了以前洋人抢不走的东西一把火烧了也不留给我们?也许那些洋人还活着。他们的后代很难不像他们。”   合伙人想起解放前的事:“他们有可能扔到水里都不卖给你。我多找几家。内地有倒卖国家物资的,我不信国外没有。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比我们爱钱。”   叶烦:“只要不是狮子大张口,具体价格由你决定。”   合伙人问:“你想以后自己生产电脑?”   叶烦没有直接回答:“如果你打算在内地办厂,以后我缺什么都找你买。不过,我建议去杭城,那边有我认识的人。”   “到了那边没人敢欺负我?”   叶烦:“不出意外,等你的工厂办起来,他应该会调回市里。对了,他大学毕业后就在组织部。如果你不知道省组织部干嘛的,可以问问你父母。”   合伙人回到公司正好接到父母叫他吃晚饭的电话。合伙人打给太太,太太找了好几个理由,总而言之,没空。合伙人很不高兴,冷不丁想起叶烦那番话,怀疑太太不想看到他弟弟妹妹。   现在是不想见到,以后会不会像叶烦的女员工的舅妈一样同她离婚,然后子女都恨他。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合伙人便一个人过去,趁机问问他父亲有没有听说过省组织部。他父亲一脸震惊地问,他居然还认识组织部的人吗。   合伙人明白叶烦没诓他,就胡乱扯个理由说中午在餐厅吃饭听人说的,没提叶烦一个字,就是担心他弟他妹因此猜到他有了合伙人,今年生意不错,找他要钱。   叶烦到首都那天不巧大宝和二宝都在学校,她就把买来的东西堆大宝房里,然后把给员工买的礼物送过去。   到公司叶烦先发工资和奖金,然后发礼物。   以前叶烦会送吃的,因为便宜。这两年赚了钱,不需要抠抠搜搜,加上这一趟港城之行还卖几个小软件,进账几十万,所以男员工领带、皮夹,打火机,女员工皮包、香水、护肤品。   不是很贵的东西,也不是地摊货,以他们的工资用得起,不会被怀疑是假的,所以无人不满意。   研发组长问:“烦姐,什么时候出去玩玩?”   叶烦:“明年年底,在外面过春节,你们提前安排。”   组长只是随口一问,闻言不禁惊呼:“真的!?”   叶烦点头:“可以带家属,但家属的食宿费和路费你们自己承担。”   众人像是怕叶烦反悔一样,立刻表示没家属。   叶烦:“要不要我帮你们介绍?”   众人表示不用,因为他们很多同学都在首都,想找对象可以找同学校友。叶烦认识的人他们恐怕高攀不起。   勉强攀上也会很辛苦。   自由惯了的这些人一想到在老丈人面前跟孙子似的就受不了。   叶烦:“那你们注意保暖。我这几天就不过来了。”   回到家叶烦就去澡堂。   翌日,叶烦去新家,新家早已吊顶,叶烦托陈小慧买许多红木家具,请于家村的木匠重新打造。   正房的博古架、床和衣柜都好了,后罩房还没动,厢房的家具正在做。   叶烦把工资和工人垫付的钱给他们就去常光荣店里。   常光荣不在店里在家,叶烦打算去他家,他老婆叫叶烦坐下歇息,她出去给常光荣打电话。   今天路面没积雪,常光荣很快过来,骑摩托来的。   叶烦到门口打量一番崭新的摩托,啧一声:“肉包铁啊。”   “骑慢点没事。”常光荣拿掉手套,问一句回来几天了。没等叶烦回答,好像也不在意她的答案,又说:“你不来找我,我过两天也得去找你。”   叶烦:“出什么事了?”   “好事!”常光荣往杯中倒点开水捂手,“最近有个人找我代加工。你有没有听说过代加工?”   叶烦点头:“羊城有很多工厂专门做代加工。”   常光荣不上不下的心落到实处:“你知道就好。你看行吗?”   “现在不行。工人太少。明年厂房竣工,一个车间几十人,有两三个车间,可以腾出一个接外单。不过必须要一半定金。”   对方没提过定金,常光荣担心对方不能给这么多:“一半定金几乎能裹住成本了吧?”   叶烦点头:“我们不指望代加工赚钱,没必要让自己承担太大风险。他们嫌定金多,让他们找别人。”   常光荣:“他们不想找别人,说找我代加工是因为看到我的运动服质量不错。”   叶烦怀疑对方的目的是收购“荣光服饰”。可是常光荣的公司刚起来,总共没卖两千套,不值得同行用这种法子防他吧。   叶烦:“那我们应该更硬气,要七成定金。”   常光荣傻了:“我,我是这个意思吗?”   “你当然不是。你觉着得到同行的肯定,看在同行这么有眼光的份上可以少收点定金。”叶烦不客气地翻个白眼,“常大少,你是做生意,不是赚名气。再说了,你有没有想过他恭维你是为了让便宜点?”   常光荣被对方夸得脚下无根,没想过这点,“我,我有想过,所以没敢直接答应,说工厂不是我一个人的,得跟你商量商量。”   叶烦道:“一套多少钱?”   “也没谈。”公司开张不到一年,有人找上门代加工,常光荣很高兴也很慌,导致他觉着不现实怕被骗,所以什么也没应,等着叶烦回来拿主意。   叶烦:“在出厂价上加两成。他们嫌贵就改到一成,不能再低。”   “你的意思如果我们一套一百块,给他的出厂价一百二?”   叶烦点头:“一旦他们认为我们的运动服跟他们抢市场,他们低价打压我们,我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常光荣皱着眉问:“我们工厂总共才几人,拿什么跟他们竞争啊?不可能吧?”   “但是服装好做啊。现在你是不起眼,明年春天招几十个工人,再到电视台打广告,年底就有可能拿下半个首都市场。”叶烦道,“再说了,他们能找到你,说明了解过你,肯定也猜到你有钱打广告。”   常光荣顿时觉着毛骨悚然:“我才干就查我底?太可怕了吧。如果我的工厂跟国企似的有几百号人,是不是还要找两个保镖以防被暗杀绑架?”   叶烦点头。   常光荣倒吸一口气:“——怎么比电视里的商战还瘆人?”   “电视里的商战手段温和。现实简单粗暴没逻辑。”叶烦道,“我的公司现在不显眼,搞出来的东西别人也能做。一旦我有别人没有,我出行也要保镖。”   常光荣不禁庆幸工人少,暂时没人动他:“如果他单纯认为我的运动服好呢?”   “有钱干嘛不赚?你和他讲感情,他会认为你好骗。再说了,你知道他祖籍哪儿,家里几口人吗?你就向着他说话。”   常光荣不知道。   叶烦:“就算你以后跟他志趣相投,也不能因为感情好降价。”   常光荣的妻子忍不住开口叫他听叶烦的,接着又说:“烦姐帮大宝买对联还要提成呢。”   叶烦点头:“大家知道我公私分明,所以无论谁找我批发服饰都没想过跟我打感情牌。”顿了顿,“你不够果断,要面子,生意做不长。对了,你的两个朋友谁强势?”   常光荣:“我们仨差不多。要说比较认死理,大志吧。”   “下次叫他谈。你不好意思说的推给他。以后碰到金大志不好出面的就推给你。你们家亲戚看到服装厂起来想分一杯羹就推给我。”叶烦道。   常光荣如梦初醒般说:“我不愁了。”   叶烦笑笑:“最近有没有见过小明?”   常光荣:“前几天去过秀水店,问他生意怎么样,他说过几天还得去南方,本来准备年底卖的货快卖完了。”   叶烦诧异:“这么快?”   “洋气质量好啊。我到那边一会就听到几个人打听货源。”常光荣说到此愣了一下,神色复杂:“小明说他不清楚。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他经常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老小子,学精了!” 第157章 神神秘秘   叶烦不知道小明有没有学精, 闻言就当张小明学精了——常光荣不想被老实人比下去,以后谈生意肯定会多长个心眼:“那是。你也不想想多少年了, 怎么可能没有长进。”   常光荣仍然难以理解:“用得着这么早防着我吗?”   他老婆忍不住说:“叶姐是说有可能防着你。叶姐说这么多的意思是防止我们以后被动。不说以后,说以前,多少人跟你吃喝。自从你老老实实做生意,没空出去混,谁还找你?用爸的话说,以前你们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现在你的朋友只剩俩了吧。知根知底的人都会和你分道扬镳,刚认识的人, 你不留一手,以后不定怎么坑你。”   叶烦挺意外平时沉寡言少语的人能说出这番话:“常光荣, 听你老婆的没错。”   常光荣少数服从多数:“回头再谈叫上大志。不过,我估计年前不会来找我。年前这么冷, 运动服生意不怎么好。”   叶烦:“那腊月二十就放假吧。对了, 带薪休假啊。”   常光荣以前问过叶烦, 他和叶烦合开的软件公司员工怎么只增不减。叶烦同他分析, 那些员工不想进体制, 那么他们想跳槽要么去别的公司, 要么去港城,要么出国。   叶烦经常挑几个人去港城,港城是发达地区, 也有糟糕一面,他们便会认为西方国家也不是样样都好, 也不待见普通华人。   他们非顶尖科学家, 到了国外就是普通人。在内地是云,出去是泥, 落差这么大他们受不了。如果国外工资待遇是国内十倍,就是有落差他们也会出去。但是叶烦给的多,在国外挣的多,在国内剩的多,自然是选择留下。   常光荣后来自己分析过,留下一个老员工,开春老员工拿到布就可以做衣服,无需任何人指点。招个新人,做的慢耽误时间不说,做坏的布料也够给老员工发年终奖。   看起来带薪休假是老板亏了,长远看还是老板赚了。   常光荣闻言点头:“我打算设三个优秀员工奖。”   叶烦:“发奖金那天让他们当场不记名投票。对了,小设计师那边,你多给点。”   常光荣:“盈利的五个点,从我这里出。”   常光荣老婆说:“他今年在我家过年。”   叶烦不禁问:“还没毕业就能工作赚钱,他父母还没死心?”   “前些天给他姐写信,问父母最近有没有提过他。他姐说的好听,父母惦记他,最后让他去她家过年,这不明摆着还嫌他丢人吗。”常光荣说起这事就很无语:“我爹以前嫌我鬼混,也没把我撵出去。顶多不搭理我,不正眼看我,眼不见心不烦。”顿了顿,无比困惑,“这都是什么爹娘啊?”   叶烦:“可能轻弱智。”   常光荣点头:“我看也像。跟神经病一样。”   叶烦想笑:“厂里缺钱吗?”   “缺啊。”常光荣脱口而出。   叶烦见状顿时不想理他:“五万够吗?”   常光荣工厂的地是租的,虽然租了三十年,但是荒地,三年付一次租金,没花多少钱。他手里的钱足够盖厂房买机器。   见叶烦一脸无语,常光荣不好意思狮子大张口:“够了。”   叶烦:“年前还是年后?去我家还是我送过来?”   他老婆道:“年后吧。我们年后去给于姨拜年,到时候你顺便给他。”   叶烦点点头,起身:“常光荣,遇到什么事多和你老婆商量。她旁观者,说不定比你看得清。”   常光荣不假思索地点头。   叶烦见状就知道他嫌自己唠叨,敷衍自己呢。叶烦决定回头叮嘱金大志几句,叫金大志盯着他。   回到家,于文桃已经做好饭。   午饭后叶烦就睡午觉,醒来把床单被单拉掉扔洗衣机里,她去洗澡。   洗澡回来,床单被单已经跑到绳上,叶烦问:“于姨,你洗的?”   于文桃点头:“用洗衣机洗几遍,脱几次水,又在盆里洗一遍才晾起来。你嫌不干净就再洗两遍。”   叶烦:“你洗这么多遍肯定特干净。其实也不怎么脏,就是一走这么多天,回来总感觉有什么味儿。”   “老三的汗味呗。”   叶烦怀疑她听发错了:“耿致晔回来过?” %51%69%53%68%75%39%39.%63%6f%6d   于文桃提起这个继子就一脑门官司,不怪陶春兰烦他:“第一次回来我就说你可能才到港城,到了港城你要给大宝买电脑,还要联系合伙人,没那么快回来。他也不知道没听见还是忘性大,过几天又回来问,怎么还没回来。那天大宝和二宝都在家,大宝说,你不要他了。他拎起大宝往外扔。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叶烦失笑。   “你还笑?”于文桃很无语,“他以前不这样啊。”   叶烦:“以前他天天上学,后来在部队,你一年见他一次,他犯病你也能理解。”   “他跟你也这样?”   叶烦问:“拎起我往外扔?他不敢,我踹他。”   于文桃心说,哪是不敢,分明不舍得。   叶烦问:“他这么对大宝,大宝就由着他扔?”   “你儿子什么脾气你不了解?爷俩差点打起来。”于文桃叹气,“那天周六,光明在咱家,最后还是光明挡在中间,爷俩才消停。幸好光明不姓耿,换成犇犇,老三能让他滚一边去。”   叶烦:“幼稚!”   “四十多岁快五十了,还幼稚?难怪老三那样,都是你惯的!”于文桃不想跟她说话,“晚上吃什么?我做饭。”   叶烦道:“你看着做吧。坐几天车没什么胃口。”   于文桃想做面条来着,闻言就用电饭锅煮白米粥,她又切棵白菜,做两种口味炒白菜,又把她买的小菜拿出来。   吃饭的时候叶烦问她怎么没把小不点抱过来。于文桃道:“她婆婆在她家。天冷外面没人,小不点出去没人玩,不闹着要出去,她看得过来。”   “难怪我去常光荣店里没见到他岳父岳母和他家孩子。”   于文桃点头:“白天老两口和小常的孩子都在她家。幸好客厅大,不然这么多人都坐不下。”   耿致勤的房子叶烦看过,不算阳台,跟她上辈子看的八十平的差不多。算上阳台九十平的房子也没她的宽敞。   叶烦当时没忍住在心里感叹,没有公摊面积真好。   叶烦:“那还好。快放假了吧?”   于文桃点头:“就这几天的事。大宝和二宝也该放假了。对了,光明放寒假是去店里,还是给人补习?”   叶烦:“大宝好像说过一次,他校友家长对光明很满意,寒假帮他校友的弟弟补习初三语文和数学。”   “不用补习英语?”   叶烦摇头:“他学生家有收音机,可以听英语广播,人家的英语比光明好。”   “这孩子以后怎么办啊。”于文桃忍不住为他发愁。   叶烦好笑:“国家包安排,最起码也是留校任教,您愁什么?光明还有两间房呢。”   “无依无靠,钱再多,工作再好,有啥意思?”   叶烦登时很无语,这话说得好像人这一辈子就是为家人而活。叶烦故意问:“要不给你当干儿子?”   于文桃差点呛着:“你你——你别瞎说,差辈!”   叶烦道:“叫他给我二哥二嫂当干儿子?”   于文桃眼中一亮:“我看行!”   “你看没用。”叶烦毫不客气地泼冷水,“卉卉和犇犇同意才行。”   于文桃闻言立刻说:“那还是算了。卉卉肯定嫌我多事。”   叶烦心说,楚光明大学毕业后就算父母双全也不一定能帮上忙。像在首都工作的外地人,父母不但帮不上忙,还要月月出钱赡养父母。这种情况还不如楚光明无父无母没负担。   所以有什么好愁的。   叶烦懒得解释这么多,饭后把厨房收拾干净,她就去洗漱。于文桃以为她累了,《新闻联播》结束就回自己屋。   叶烦看一集电视剧才去睡。   翌日是周六,一大早于文桃就嘀咕,“大宝二宝晚上回来,我得给他俩买点好吃的。”   叶烦装没听见,饭后去张小明店里,问他和魏建设什么时候南下拿货。   张小明以为叶烦要去,不假思索地问:“烦姐想什么时候去?”   叶烦闻言就觉着他心里没底,不然会直接说出具体时间,然后再表示他们去就成。   今天已是腊月初七,中小学生和大学生陆续放假,学生家长该给学生买过年的新衣服了。叶烦就叫他看看周二有没有票。   中午店里没什么人,张小明乘公交去火车站,确定票不紧张,可以当天买,张小明就直接回店里。   张小明家离叶烦家近,翌日清晨领着孩子出来玩就到叶烦家,告诉她周二中午出发。   大宝和二宝懵了。张小明走后,兄妹俩才反应过来,异口同声:“你又出去?”   叶烦失笑:“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准备跑路。年前最后一次。我们都没料到生意好,货备少了。”   大宝用“你看我信吗”的眼神打量叶烦。叶烦苦笑着点头:“真的。不是服装店生意好。我们前些天在秀水市场弄几间店面,很多个体户找我们批发。”   大宝震惊:“秀水市场离咱家这么远也有你的店?!”   这让她怎么回答?又不是卖早餐,只能在一个地方。叶烦绕过这个问题:“我不管,主要是小明管。你没发现咱家库存空了?因为东西都在秀水店。”   大宝困惑:“为什么放那么远?”   叶烦:“放远一点没人来找我,我轻松了啊。再说了,小打小闹这些年也该正规起来。”   二宝问:“妈妈以前说过,要搞个贸易公司。所以你又弄个公司啊?”   叶烦点头:“秀水市场店是公司办公室也是仓库。小明和建设家也不再存货。终于公是公私是私了。”   大宝:“要把生意做大必须公私分明吗?”   “是的!”叶烦笑着摇头:“不过,妈妈的意思终于把生意和生活分开。你看现在,咱家吃饭的时候没人来拿货吧?也没人趁着拿货问我这一块什么时候拆迁吧?”   大宝问:“他们去烦小明?”   叶烦摇头:“秀水市场人多,小明没空跟他们聊天。看起来多个店我们忙了,其实比以前闲。”   二宝问:“而且赚得多?”   叶烦点头:“那边人流量大。以前找我们拿货的人,满打满算不到五十家。现在三天就有这么多人——有的去苏联交易,有的摆摊,有的放店里卖。”   大宝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孩,他妈都说这么多了,大宝虽然不满意,也没揪着不放:“去几天?”   叶烦:“到杭城来回最多五天。对了,这个时节杭城冷,可以买点特产带回来,想吃什么?”   大宝:“你看着买吧。”   叶烦摸摸他的头。   大宝抬手挥开她的手,显然对她刚回来就走很不满:“妈,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再天天不着家,这个家迟早要散。”   叶烦又摸摸儿子的脑袋:“有你爸有你妈,这个家散不了。”   “我说的就是我爸!你不要每天盯着钱。”大宝急得抬高声音。   叶烦心说,现在没人敢挖你妈墙角啊。   虽然大家都没证据,但知道那两位女同志撬叶烦墙角的人都怀疑那两家出事是她干的。所以现在耿致晔的战友不敢跟他开带颜色的玩笑,不了解他的人问他家属情况,他战友会先一步夸叶烦了不得,最后还要加一句,她是空军叶老将军的女儿。   要问叶烦怎么这么清楚,当然不是耿致晔说的。   前些天叶烦在部队住几天,大学生小军官去耿致晔宿舍“打秋风”,叶烦给他一袋话梅,俩人随口聊几句,小军官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出来。临走前还说,以后再有什么情况,他第一时间告诉叶烦。   叶烦留下家里的电话号码,还说回头去港城给他带点好东西。   小军官来头不小,又拎得清,于公于私同他交好都没坏处,所以叶烦真给小军官带一样东西,考虑到他是军人,不能收太贵的东西,就买一副墨镜。   叶烦道:“大宝,妈妈心里有数。”   “妈妈,我们家只有这几人,要工作要上学,你赚很多钱也没人用。”大宝语重心长地说出来,小脸严肃的像位老者。   叶烦点头:“妈妈真有数。本来妈妈打算这两天去部队,我打电话问你爸方不方便,结果没人接。”   大宝挑眉:“什么时候问的?”   叶烦信口开河:“昨天上午啊。”   说得跟真的一样,于文桃也信了:“大宝,你放心,你大伯二伯都有小心思,你爸也不会——”   耿卉卉打断:“奶奶,我爸可没空捻三搞七。”   耿森森赶紧说:“我爸吃饭睡觉都没时间。”   于文桃一见俩人急了,赶忙说:“我说错了。我看看粥好了吗。”   叶烦给儿子五块钱,大宝去买包子油条茶叶蛋。   从杭城回来,叶烦直接回家,因为她买三箱海鲜。鱼挂院里,虾扔冰箱,自家的海鲜收拾好,叶烦就给她妈送一箱。   巧了,今儿陈小慧在家,看到叶烦抱着箱子进来就跑出来接过去:“买的什么?”   叶烦:“海鲜!”   陈小慧立刻放地上拆开,看到大虾很大,大黄鱼很肥,迫不及待地朝屋里喊:“妈,中午吃海鲜。”   陶春兰上了年纪,腿脚不如以前利索,慢慢出来:“想吃什么你做。烦烦,大宝和二宝呢?”   叶烦:“我给大宝买一台电脑,在家玩电脑呢。”   叶烦的小侄女靓靓眼睛一亮:“小姑,你家也有电脑?”   叶烦失笑:“下午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去小姑家住几天,跟二宝一个房间?”   小丫头立刻找她奶,可以吗。   陶春兰:“带上寒假作业。”   小丫头连连点头。   午饭后,锅碗还没刷,叶靓靓就问叶烦什么时候回家。陶春兰见状叫叶烦先回去,过几天带大宝和二宝过来住几天。   叶烦问陈小慧:“你休假?”   陈小慧点头:“你家装修好了吗?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叶烦:“你自己去行吗?我刚回来想休息几天,最近不想往那边跑。”   “他们都认识我。”陈小慧道,“要不要再买几个花瓶?我认识一个人,打算出国,他想把家里便宜的东西都卖了。”   叶烦心中一动,想起什么就问:“便宜的东西卖了,贵的呢?你看着他带出去吗?”   陈小慧:“人家自己的东西——”   “不是有规定什么东西不能出去吗?”   陈小慧下意识点头:“可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违规的东西啊。”   “你可以向有关部门反应。”叶烦道,“国宝一旦出去就很难再回来。”   陈小慧:“那我回头旁敲侧击一下,如果他神神秘秘的,手上真有称得上国宝的东西,我就告诉领导。”   叶烦:“那你帮我买几样吧。不能超过五千块钱。”   “正好到时候打听一下。”陈小慧送她俩上车,回到家就联系要卖给她清末瓷器的那位。   叶靓靓在叶烦家过五天,叶烦大哥打电话叫她回去,叶烦就叫大宝和二宝送她。兄妹俩很久没去姥姥家,打算在姥姥家待两天。   兄妹俩在叶家的第二天晚上,耿致晔回来,一个人开车回来的。   叶烦担心:“路上结冰,你一个人开车多危险啊。”   耿致晔:“那你去部队陪我住几天?”   叶烦一阵无语,真会见缝插针:“去也行,告诉我你前些天干嘛去了。”   耿致晔惊了:“你怎么知道我前些天不在首都?”   叶烦先说她打过两次电话都没人接,又问:“不是去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去了吧?” 第158章 火气大   耿致晔拿掉手套伸出双手。   叶烦疑惑不解。   耿致晔用可怜巴巴的口吻说:“生冻疮了。”   耿卉卉来拿大虾——小叔难得回来一次, 当然要给他做好吃的。闻言脚步一顿,耿卉卉快速打开冰箱拿一包她婶分装好的虾就跑。   叶烦低声说:“好好说话!”   “你看。”耿致晔没管做贼似的侄女。   叶烦看到他手背手指头上都有冻疮, 惊得失语   耿致晔以前在南方,冻疮离他远。后来调到首都没上过前线,就是他带头训练也可以戴手套,所以也没生过冻疮。以至于叶烦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怎么——这么严重?”   “因为我们前些天晚练,后来又在雪地里练兵。”耿致晔道,“参谋长说冻了一次年年都会冻。”   叶烦握住他的手:“别听他胡说。到了南方四季如春,往哪儿冻?”   “那现在怎么办?听他们的用热水泡,用生姜涂, 好像没什么效果。”   耿致晔上过战场,眉骨处有一道很浅的痕迹, 是二十年前在战场上留下的。叶烦最初以为是什么树枝划伤的。俩人结婚后那道痕迹还在,叶烦奇怪怎么那么难痊愈, 耿致晔用不在意地口吻说出弹片划的深, 好了也会留下疤痕。当时他只担心叶烦介意那道疤, 压根没想过差一点成独眼龙。   所以枪林弹雨都不怕的人, 会因为冻上受不了吗。叶烦暗暗腹诽, 面上配合他演, “他们说的都是土方法。要涂药。有药吗?”   耿致晔摇头:“没有。”其实没带。   叶烦:“你开车,我们去卫生院。”   “不用了吧?”   叶烦见他还装,不禁瞪眼:“去不去?”   “去去去。”耿致晔叹气, 真拿她没办法。   叶烦走在前面翻个白眼——   幼稚鬼!   叶烦上辈子小时候冬天冷也生过冻疮,白天不影响生活, 到了晚上在被窝里捂热了痒痒, 跟万蚁噬心似的。   叶烦希望他早点好,晚饭后让他泡手涂药, 又让他泡脚驱寒。她喜欢南方的姜汁,前些天去南方带一包回来,原本打算跟俩孩子慢慢喝,看耿致晔这么可怜,叶烦用姜汁煮蛋给他驱寒。   耿卉卉在她叔身边看电视,见小婶忙进忙出,就低声说:“三叔,看你把小婶使唤的。”瞥一眼他的手,“你不说是冻疮,我以为是蚊子咬的呢。”   耿致晔神色不变,没有一丝羞愧:“知道你羡慕我。慢慢羡慕吧。”   耿卉卉心头哽了一下,颇无语:“——羡慕您一把岁数还用苦肉计吗?”   “你认为这是苦肉计?”耿致晔举起手打量一下,瞥侄女:“难怪你至今单身。”   耿卉卉张口结舌,一看她婶进来:“小婶,小叔咒我没人要。”   叶烦:“他咒你你还喊他叔?”   “我——”耿卉卉被问住。   耿致晔笑出声。耿卉卉此刻多么希望大宝和二宝在家。他俩不在森森在也行啊。可惜他吃过饭就钻大宝屋里玩电脑。一向不好意思在叶烦家留宿的楚光明也在。耿卉卉不想被楚光明误会她这个表姐幼稚,没法把耿森森揪出来帮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奶奶,他俩欺负我一个。”   于文桃:“不是你先挤兑他?他连大宝都不让会让你?”   “我忘了。”耿卉卉当真忘了,“没点长辈样!”   耿致晔:“你希望我像个长辈?好吧!”   耿卉卉直觉不好,果然听到她叔问:“过了年虚岁二十六了吧?可以找对象了。再不找过了三十就没人要——”   “停!怕了你了行吗?”耿卉卉起身,“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去大宝屋里看俩弟弟玩电脑。   耿致晔无声地笑笑。   于文桃一脸无奈,真幼稚!   叶烦把搪瓷缸子给他:“趁热喝。”   “有用吗?”姜味太浓,耿致晔不想喝,“这也是土方子啊。”   叶烦:“这个土方子能驱寒。身上寒气少,冻疮就好了。还有,回去不许用姜搓手。跟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耿致晔不禁说:“你别说,政委就叫我用盐水泡手。”   “你手指头都裂开了。”叶烦难以置信,“他脑子有泡啊?”   耿致晔忍俊不禁。   于文桃总感觉自己比头顶的电灯泡亮。原本打算看完一集再去睡觉,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出去。暂时睡不着,她去大宝屋里看光明和森森玩电脑——以前做梦也不敢想象这辈子能看到电脑那么高端的洋玩意。   叶烦小声说:“于姨被你气走了。”   耿致晔:“年龄大了不能熬夜。”   叶烦指着手表:“几点?”   不到八点半,一集电视剧还没放完。耿致晔一时无言以对也不尴尬,还敢胡扯:“以前她天黑就睡。”   “她睡五六个小时就够了。六七点睡觉,半夜十二点醒来干嘛去?”叶烦问。   耿致晔继续胡扯:“等着爸来找她。”   叶烦服了:“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等你爸半夜找你吧。”   耿致晔:“我满身正气神鬼不惧!”   叶烦翻个白眼。   耿致晔把搪瓷缸子送到她嘴边:“里面的蛋你吃吧。”   “刷牙了。”   耿致晔硬着头皮吃下去,吃完他很意外:“鸡蛋里面没姜汁啊?”   “我没这技术。”   “早说啊。”耿致晔不用担心蛋黄里面裹满姜汁,三下五除二把半缸子姜汁鸡蛋喝的一干二净。   叶烦拿去厨房刷干净就封炉子。   耿致晔擦擦脚就洗漱。   随后俩人关门睡觉。   其实太早了也睡不着,碍于家人还没睡,耿致晔不敢搞出动静,就跟叶烦靠床头聊天。   叶烦跟说过了年建厂房,买到机器就买稀有原料自己生产电脑硬件。不过大部分硬件还是要买人家的。到时候还要找个设计师设计电脑外观,还要去南方开模具打塑料外壳。   耿致晔问:“忙得过来吗?”   叶烦:“忙得过来。多管齐下啊。修厂房的时候找人设计外观,然后交给模具厂搞定。同时我在港城的合伙人买机器。等厂房可以投入使用,正好组装电脑。”   “今年赚了很多钱?”   叶烦:“比去年多,跟人家大公司比,九牛一毛。不过前期投入够了。国产电脑不用关税,比外国品牌便宜,不用担心销路。”顿了顿,“说起来简单,最快也要得一年半。”   耿致晔:“不着急,你还不到四十岁。”   叶烦没有外债,不着急变现,笑着说:“我不着急。你呢?”   耿致晔说夜里练兵,差点被树枝戳瞎眼睛,又说在大雪中指挥等等。   叶烦不禁问:“这是我可以听的吗?”   耿致晔:“虽然不想承认,但部队各方面都没法跟国外比,国外不稀罕知道我们怎么练兵,所以没有要求严格保密。再说了,我说了这么多,你知道我们在哪儿演练?”   叶烦不知道。   耿致晔道:“所以不用担心,我说的都是可以说的。”   叶烦:“外国部队跟咱们打没赢过,还不屑知道我们怎么练兵?”   “嫌我们的方法土。”耿致晔笑着摇头,“殊不知我们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靠的就是千锤百炼。”   叶烦道:“也许他们懂,但是他们没有钢铁般的意志。”   耿致晔愣了一瞬,抱住叶烦:“谢谢夸奖。”   叶烦扭头看到他满眼笑意,顿时无语又想笑:“夸你了吗?”   “夸了。”凉风进来,耿致晔松手,给她裹好被子,“新家安暖气和空调了吗?”   叶烦微微摇头:“年后在南边买好托运过来。说起南方,我在杭城还有个办事处,到时候正好叫办事处的人盯着模具。”   “杭城有模具厂?”   叶烦:“有啊。你不会认为只有东北工业基地有吧?甬城也有。不过到时候看,杭城的车床好就在杭城开,甬城模具厂有精度高的车床就在甬城做模具。苏多福他们可以帮我盯一下,省得模具厂欺生。”   耿致也不由得打个哈欠。   叶烦拉着他躺下。   翌日上午,叶烦叫耿森森核算公司账目以及给员工的工资、奖金和分成。   耿森森以前对财经学院的几个王牌专业都提不起兴趣。要不是担心滑档再复读一年,他会选大宝或他哥的学校。   撑过第一学期,耿森森硬着头皮学进去,后来帮常光荣控制成本,又指点金大志算账,他很有成就感,反而真心喜欢上这一行。   叶烦公司的钱可比常光荣的服装厂多多了。耿森森看到老员工今年光分红就能拿一万不禁惊呼。他算到常光荣能分几十万,又忍不住惊呼。   最后算完奖金,他意犹未尽。   叶烦从包里拿出一百块钱:“你的辛苦费!前提账目没问题,否则还给我。”   “没问题,没问题。”别看耿森森连连惊呼,看起来很不稳重,其实心无旁骛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叶烦:“我看一遍。”   耿森森点头:“小婶,其实用电脑也方便。”   叶烦:“不方便。我有几个员工最近在做一款工作软件,等他们做好就方便了。”   “您不是做电脑的吗?怎么还做软件?”耿森森指着账目,“去年还卖了三个。您忙得过来吗?”   叶烦:“员工忙得过来。我只负责接单交易。”   “那您那几年不是白学了?”   叶烦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我什么都不懂,客户不敢跟我做生意。如果我像常光荣做衣服一样外行,一百万的东西能被我一万块钱卖掉。”   耿森森想起常光荣特意叫他发小去服装学院旁听:“确实需要个懂行的。不过,小婶,分出去那么多,你还有的赚吗?”   叶烦:“你不是看到了吗?”   “你的这份也是净收入?”   叶烦点头:“我连去港城的食宿费都去掉了。”   耿森森的呼吸停顿,加上服装店和批发生意,他婶一年岂不是上百万。   “我的天,小婶,你你是百万富翁啊?”耿森森激动的舌头打结,“小婶,我决定了,年后不去实习!”   叶烦:“老老实实去事业单位实习,长长见识,回来才知道怎么做。你婶我虽然当过几年会计,但只懂皮毛,以后公司财务这方面就全指望你了。”   耿森森心中激动:“小婶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忽然想起什么,“小婶,大宝年后是不是也要实习?”   叶烦:“他直博。”   耿森森惊呼:“什么时候决定的?”   叶烦奇怪:“他没说?”   “我好像也没问。”耿森森知道大宝的专业多上几年比较好,潜意识认为他不会那么快出来工作,所以就没多嘴。   叶烦道:“你没发现吗?他没有一点毕业生的忧虑。”   耿森森道:“他哪天不是无忧无虑的。”   “我听见啦!”   耿森森吓一跳,回头看到大宝拎着包进来:“怎么不在你姥姥家多住两天?”   大宝:“快过年了啊。”   其实离过年还有十天,所以叶烦打算明儿去部队,呆三天再回来。叶烦怕大宝抱怨他一来她就走,趁机问:“大宝,你爸要在部队过年,我想明儿去部队待几天,你看行吗?”   “行啊。”大宝很奇怪,“想去就去,干嘛问我啊。”   二宝进来:“妈妈希望我和哥哥陪你一起去吗?”   叶烦:“我离家几天总要跟你俩说一声。”   大宝哼一声:“你出国没跟我们说过。”   “当时你俩在学校啊。”叶烦道,“我告诉奶奶了,让她告诉你们,难道奶奶没说?”   于文桃当然说了,可是大宝一想到她一走就是半个多月,长这么大没跟妈妈分开过这么久,他心里就不舒服。   大宝没好气地说:“忘了!”   叶烦不在意地笑笑。   大宝见她这样愈发生气:“你是不是觉着我们大了,不需要妈妈,所以想去哪儿去哪儿?”   耿森森听不下去,万分想说,耿大宝,照照镜子,看看你多大。   一米八的大块头还当自己是个宝宝。   没想到二宝也点头:“妈妈就是不在乎我们。”   叶烦:“那电脑还我?”   兄妹俩转身离开。   耿森森见状哭笑不得。   翌日清晨,叶烦去蛋糕店,然后才乘公交车去部队。   三天后叶烦回来就把工资发了。拿到分红的几名老员工怀疑叶烦发错了。叶烦很肯定:“没错!今年效益好!我建议你们存起来。如果想投资,就买房买店面。不要尝试别的投资。”   其实她不提醒员工们也懂,叶烦不差钱,真有好项目不可能无动于衷。叶烦都不敢碰,他们更不敢折腾。   叶烦见所有人都表示不乱来,就去位于街上的办事处发工资和奖金。   腊月二十六,早饭后,叶烦顶着鹅毛大雪去商店买一份礼物,又去拿蛋糕,今儿是大宝的生日。   小混蛋最近跟火山似的,必须好好哄哄! 第159章 大宝过生日   叶烦拎着蛋糕到家时, 大宝和二宝都在大宝卧室玩电脑。于文桃看到蛋糕想说什么,叶烦“嘘”一声, 放自己卧室书桌上。于文桃明白她想给大宝一个惊喜。   叶烦小声问:“光明在咱家吗?”   于文桃点头:“一有空就来。中午叫他在咱家吃饭?”   叶烦:“晚上。我给靓靓打个电话,下午我去接她。回头你跟两边邻居说一声,叫他们家几个孩子来咱家吃晚饭。”   于文桃诧异:“大办啊?”   “不大办。一群孩子热闹热闹。”叶烦把礼物放抽屉里,以免谁手快拆了,“我再去买点菜和肉。下午再买两只烤鸭和几斤卤肉。”突然想到这个月还没给婆婆钱,从包里抓几十块钱给她。   于文桃下意识说:“我有。”   “你的留你平时用。”叶烦塞给她又问,“来福今儿值班吗?”   于文桃有孙来福办公室电话,闻言就打过去。孙来福的同事接的, 于文桃就请同事问孙来福能不能过来吃晚饭。   孙来福现在不在急诊室,跟他师傅上手术。手术要提前排期, 能空出时间他就过来吃饭。同事到孙来福办公桌前看一下时间表,直接告诉于文桃他有空。   于文桃挂上电话就问:“给小勤打个电话?她放假在家, 大宝过生日不叫她叫来福, 来福觉着奇怪问起她, 我们怎么说啊?”   叶烦:“你估计她在家还是在常光荣店里?”   耿致勤跟公公婆婆没有共同语言, 于文桃不在中间周旋, 她不会在家跟公婆大眼瞪小眼。于文桃道:“我打电话问问小常。”   常光荣店里有电话, 给公司申请的,因为店里一天到晚都有人,客户找他不会打空。   不出所料, 耿致勤在常光荣店里。电话是常光荣老婆接的,她不知道卉卉把耿致勤气哭过, 以至于耿致勤不爱回娘家。叶烦也不曾在常光荣面前抱怨过耿致勤不懂事。孙来福的姐姐潜意识认为她想回去, 替耿致勤答应下来。   叶烦曾很不客气地点出,如果不是耿致勤和哥嫂住一起, 常光荣看不上她。耿致勤可不敢叫婆婆一家知道她不想给大宝过生日。于是就问婆家嫂子:“我要不要买个礼物?”   常光荣和他老婆年年给于文桃拜年,每次都会碰到大宝,他老婆看出大宝人不大挺讲究:“买个好点的。”担心她天天在学校不懂人情世故,提醒,“挑大宝喜欢的。”   耿致勤犯难:“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什么都不缺。”   “那就挑贵的。”她大姑姐说。   孙来福父母也在店里,一人盯着一个小孩。孙母闻言就说:“他不是喜欢什么脑?你妈说过。”   常光荣老婆:“那叫电脑。叶烦买了。听说一个好几万。”   孙父惊呼:“这么贵?叶烦真疼孩子。”   常光荣老婆本能想解释,几万块钱对叶烦来说不算啥。她紧接着想到叶烦和常光荣合开公司,叶烦有钱等于常光荣有钱。   常光荣确实有钱,前几天交给她一张几十万的存折。他老婆一晚上没睡好。常光荣问她怎么了。她说叶烦的软件公司他也没出力,拿这么多分红合适吗。   常光荣回答,他的服装厂赚到钱也给叶烦这么多。他老婆就说,人家电脑多少钱一台,你衣服才多少钱,无论怎么算都是你赚。   常光荣从什么都不懂的小混混到如今有店有钱有厂房,都是托了叶烦的福。如果不是叶烦好心指点,他不可能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稳。兴许因为一直赚不到钱,学人家“走后门”、“批条子”,随着这两年严打“官倒”折进去。   常光荣考虑许久,说:“叶烦的公司是一块肥肉,以后肯定有人想分一杯羹。届时从我这边分。”   他老婆这才踏实,不觉着拿那么多钱心中有愧。   常光荣老婆这些年见过太多人家为钱反目,也担心别人知道她有钱,绑架她的孩子,所以就把叶烦有钱之类的话咽回去:“大宝上学用得着电脑。”   耿致勤闻言道:“他的电脑没连网。听我妈说可以做什么软件,卖的钱能买好几台电脑,大宝可能就是用电脑做软件。”   孙母:“大宝这么厉害啊?”   常光荣老婆:“大宝除了没有语言天赋,学什么都快。”不待父母开口,“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然后叫耿致勤趁着路面没结冰去王府井看看。   常光荣的店离王府井不近,有二十多里路,外面又下着雪,耿致勤不想去,就说上午来不及了。   午饭后,常光荣老婆提醒她早去早回。耿致勤不希望她看出什么只能回家拿钱。   路面有积雪,公交车行驶缓慢,等她回到店里天快黑了。常光荣老婆早把孩子包严实,不等耿致勤坐下歇会儿,就送她去坐公交车。   耿卉卉把电视打开,准备去厨房帮忙,她姑来了。耿卉卉小声喊“二宝”,给二宝使个眼色。   二宝跑出来:“小姑?”愣了一下,笑着迎上去接过小孩:“小不点,还认不认识姐姐啊?”   耿卉卉趁机去厨房,在她奶奶身边说:“你闺女还知道买礼物。”   知女莫若母。于文桃直接说:“来福的姐提醒她买的。”   耿卉卉下意识看一旁拆烤鸭的小婶。叶烦点头:“她要是在家,肯定说,雪这么大,担心小不点着凉,就不过来了。”   耿卉卉又看她奶奶,于文桃毫不犹豫地点头。耿卉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片刻,问:“小姑知道你俩这么了解她吗?”   婆媳二人跟刚刚一样默契,异口同声:“不知道!”   耿卉卉一时不知该不该同情她小姑。   于文桃又说:“她以前嫌陈小慧自作聪明。我看她还不如陈小慧。陈小慧现在也喜欢自作聪明,但人家听得进劝。以前迷上买老家具,你婶说她不懂容易被坑,她嘴上不当回事,回头就好好研究,好几年没买。”   叶烦点头:“之前天天去看玉,我担心她被人盯上,不许她再去,她不买心痒痒,就叫我嫂子和我妈去。”   于文桃:“换成你小姑,肯定觉着你小婶胆小,她该咋去咋去。”   耿卉卉突然想到以前她小姑买过古玩:“小姑手里有钱,会不会一个人去旧货市场看古玩?”   叶烦:“不会!古玩市场这些年没怎么涨。房子一天一个价,她有钱也是存起来留买房。”   叶烦不说于文桃都忘了:“小勤的房子涨到五六百了。”   耿卉卉惊呼:“翻了一倍?!”   于文桃点头:“一倍她邻居还不舍得卖。”   话音落下,听到脚步声,于文桃回头,孙来福在门口站着。于文桃吓了一跳:“来了怎么不说话?”   孙来福笑着说:“正想说话。我们那边的房子最近又涨一点。”   “又涨?”于文桃倒吸一口气,“七百?”   孙来福点头:“我同事说照这个势头下去能破千!”   “我的亲娘祖宗嗳!”于文桃惊呼,“工资才多少?”   孙来福:“是有点离谱。我同事看那边环境不错,又嫌离医院远,犹犹豫豫想买没买,现在想买也买不起。”   叶烦:“买四合院啊。”   “买得起装不起。不需要装修的买不起。”   叶烦:“借钱啊。”   “借钱买房不好吧?”孙来福认为无论做什么都应该量力而行。   叶烦:“不借钱的话,除了没负担的高知家庭没人买得起。大哥,就是你大舅子,当初买房还找于姨借了几千块钱。”   这事孙来福头回听说:“大哥还需要借钱?”   叶烦点头:“因为买了两处。大嫂当初觉着没必要。要是现在买,她家的钱全拿出来也只能买一套。”   孙来福:“四合院也涨得这么厉害?”   叶烦:“都在涨。以前工龄到了就能分到房子,现在越来越难,等不起的只能买。哪天除了医生、老师、警察这类职业都不分房,房价会更高。”   孙来福沉思片刻,道:“我一个同事说国家要嫌房价高出面干预可能降一点。听您的意思国家出面也没用?”   叶烦:“如果今年闹饥荒,大米十块钱一斤,政府号召一块钱一斤,你觉着有用吗?”   耿卉卉:“除非政府开仓放粮。”   叶烦点头:“问题是现在很多单位没房。如果国企员工人人有房,政府出面号召涨价,也是明涨暗跌。”   于文桃没听懂:“啥意思?”   叶烦:“比如一套房五万,政府号召涨价,卖家把房子要到七万,实际成交的时候打七折,四万九。”   于文桃恍然大悟:“所以房价有可能破千啊?”   叶烦上辈子没留意过这个时期的房价,不敢说太死:“可能吧。”   孙来福:“那我要给师傅提个醒。他儿子成绩一般,明年考大学,有幸考上,有幸进好单位,也不一定能分到房。”   叶烦笑着摇头:“看什么单位。你师傅当这么多年医生,给烟草或电力部门的领导看过病吧?叫你师傅找他们问问什么专业能分到这两家单位,就报什么专业。”   孙来福问:“这俩家单位好?”   叶烦:“隐形福利多啊。问问你同事每年多少人因为抽烟出问题,你就知道烟草公司效益如何。”   孙来福见她神色笃定:“一会儿回去就问问。”   叶烦想起什么:“你师傅儿子需要补课吗?”   孙来福想想:“需要吧。我师傅最近想起他儿子的成绩就长吁短叹。”   楚光明太尽心,一个暑假把那孩子从倒数拉到中游。最近半个月把那孩子不懂的知识点全搞懂,以至于年后不需要他,他只能去叶烦店里帮忙。   叶烦:“光明你见过吧?要不要他帮你师弟补课?高三笔记也可以借给他用。不过补课费有点高。”   孙来福听丈母娘提起一次,楚光明给人补课一天几十块钱。人家愿意给,肯定他值这个价:“回头我一块问问。”   叶烦递给他两盘烤鸭,孙来福下意识接过去:“吃饭?”   “对,叫他们洗手。”叶烦把高压锅里炖的鸡倒出来。   家里人多,需要分两桌,叶烦就倒两盆。耿卉卉端过去就叫二宝和森森端菜。大宝跑进来,叶烦问:“寿星公不在堂屋等着吃啊?”   大宝笑嘻嘻说:“寿星公高兴!”   于文桃等他出去就说:“今天他真高兴。刚才我去堂屋拿虾,看到他跟小勤说话。要搁以前,他嫌无聊去睡觉都不搭理她。”   叶烦怕孙来福突然进来,笑了笑没接茬。   考虑到小孩冬天也想喝饮料,叶烦买了许多奶味饮料和可乐、果汁,还有一箱健力宝。   孙来福晚上要值班,没敢喝凉的。叶烦和于文桃不喝,耿森森自认为大了不能跟小孩一样贪嘴,就把饮料放小孩桌。   耿卉卉不待见她小姑,就跟大宝和二宝坐小孩桌,叫楚光明跟大人坐一桌。耿卉卉拆开健力宝,一人一瓶,说:“祝大宝生日快乐。”   一群大孩子和小孩子碰杯,别提多热闹,跟叶烦这边正好相反。   叶烦见儿女开心也不由得露出笑意。   饭后,桌子收拾干净,叶烦把她买的大蛋糕拿出来。   大宝惊呼:“还有蛋糕?”   叶烦:“开心吗?”   大宝抱住她,大喊:“世上只有妈妈好!”   “爸爸不好吗?”   大宝想说什么,忽然发现声音不对,循着声音看去:“爸爸?!”   耿致晔把礼物递出去就脱军大衣。叶烦接过大衣:“不是说没时间吗?”   “你打电话的时候正下雪,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哪敢说一定回来。”耿致晔揪住儿子的耳朵:“万一路上不好走回不来,他又得跟我闹!世上只有妈妈好?”   大宝打开包装纸,是弹壳拼的小坦克,他不禁眼前一亮:“爸爸妈妈一样好!”   耿致晔嗤笑一声,松手:“切蛋糕吧。”   叶烦叫大宝许个愿,大宝本来有点可惜爸爸回不来。现在爸爸回来了,大宝大声说:“希望大家明年身体健康天天开心钱多多!”   叶烦好笑:“这是一个愿望啊?”   大宝:“许一个愿望万一天上诸神没听见怎么办。”   叶烦相信她家小迷信真怕神仙没听见,就没嫌他嘴贫:“切蛋糕吧。”   西边邻居的小儿子摸着肚子一脸可惜地说:“吃不下了。”   叶烦:“拿回家给妈妈吃。”   大宝闻言给他切一大块,叫二宝去厨房拿碟子。   二宝把干净的碟子都拿过来,叫她哥给爸爸切一大块。耿致晔此刻只想吃点热乎的,浅尝一口就给叶烦。   叶烦不饿,叫大宝留两块,剩下的全分了。   楚光明端一大块回去。孙来福装一饭盒带去单位。   大宝见大家都分到很多,愈发高兴:“妈妈,明年二宝过生日也把大家都请来。”   叶烦点头:“行啊。”考虑到二宝不如大宝喜欢热闹,“二宝,好吗?”   “妈妈做这么多菜会不会很辛苦?”二宝问。   叶烦:“你的生日在夏天,我们可以买凉菜,买烤鸭卤鸡啊。”   二宝恍然大悟:“对啊,买来还不用热。”   叶烦:“你们把桌子收一下。”   小孩桌的菜和汤吃的一干二净,叶烦这桌还剩不少。叶烦就把剩菜倒一起热透,又给耿致晔煮一盆鸡蛋面。   耿致晔直接在厨房吃。   叶烦坐在他旁边:“这次回去是不是年后才能回来?”   耿致晔:“除夕前一天可以在家过。不过今天雪大,如果有些地方受灾严重,可能需要我们出面铲雪救灾。所以这几天你打过去没人接也别担心。” 第160章 犒劳自己   叶烦看看他手上的冻疮好了一点, 等耿致晔吃好饭,依然叫他泡脚驱寒。   耿致晔问叶烦泡不泡。叶烦忙了一天挺累, 只想早点休息。可是现在睡太早,就把她前几天买的泡脚包拿出来,不忘往耿致晔盆里扔一包。   大宝扑哧笑出声。   耿致晔疑惑不解:“笑什么?”   “这是我妈用的啊。里面有益母草,还有红花,妈,还有什么?”大宝忍着笑问。   叶烦:“中医也没说男人不能用。”   耿致晔捞出来扔叶烦盆里:“别折腾我。别寒气没出来,泡出火气。”   二宝趴沙发背上勾头问:“爸,要不要我帮你冲一杯红糖姜茶啊?”   “不需要!”耿致晔抬手把闺女的脑袋拨到一旁:“别在这里气我。”   耿致勤晚上没回去, 二宝到她身边:“小不点,到姐姐这里来, 我们不跟舅舅玩儿。”   耿致晔之前看到他妹有点意外,现在再看到依然很意外, 在叶烦耳边问:“她怎么也在?”   叶烦低声说俩字:“来福!”   耿致晔明白过来就轻哼一声。叶烦朝他腰上拍一下, 暗示他小声点。   耿卉卉不想跟她小姑一起, 就给耿森森使眼色。看了一集电视剧, 耿森森提醒他姑跟他去后面休息, 耿卉卉拉着叶靓靓说:“晚上跟姐姐睡吧。”   堂屋里只剩夫妻俩, 耿致晔问:“有没有给大宝买礼物?”   叶烦点头:“买个黄金小花生。”   “空心实心?”   叶烦:“当然是空心。最近金价比较高,空心也要两三百。”   “回头给大宝补个实心的?”   叶烦也不知道给大宝买什么,想着他的小观音戴了好多年, 今天就给他买个玉观音:“等金价便宜点给他和二宝各买一个。”   “你看着办吧。”耿致晔看着脚上的棉拖鞋:“这双鞋舒服,家里还有吗?”   叶烦从柜子里拿一双:“去部队穿啊?”   “被人看见影响不好。不过管他呢!”耿致晔找个袋子装起来, 准备明天带回去。   叶烦怕他回去就要带兵救灾, 就把家里剩的巧克力全给他:“没空吃饭就吃点这个垫垫。这些比较甜糖分高。”   耿致晔见巧克力都是小包装,抓一把塞大衣兜里。   果不其然, 政委,训练参谋等人知道他今儿回去,早早在院里等他。耿致晔下车,他们就上前,嘴上说帮忙拿东西,其实接过去就把东西分了。   最后只剩一双鞋和几个巧克力。   耿致晔忍不住骂一句“土匪”,就问:“附近受灾严重吗?”   政委:“已经调去两个连帮老乡清理路面。”   附近乡镇有民兵,县里也会请武警支援。耿致晔算算人数,两个连够了,便先回宿舍。   此刻叶烦也在员工宿舍。   家在首都的都回去了,家在外地的都没回去。叶烦奇怪:“不可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只比叶烦低一届的师弟也不算大,跟耿卉卉同岁,二十五周岁。他说:“早几天我哥来信叫我回去相亲,说女方很贤惠。我可不回去!”   叶烦奇怪:“贤惠不好?”   “贤惠当然好。可她漂亮或者学历高,哪怕不漂亮,只有小学文凭,有生意头脑会赚钱,信里也不会只有一句贤惠。”师弟道,“师姐,你家世好,敢给你介绍对象的至少门当户对,我老家小市民乱介绍。”   叶烦:“人家跟你妈说的时候你妈不掂量掂量般不般配吗?”   “我妈认为过日子贤惠最重要。”师弟道,“不怕你笑话,你这样的和相貌平平老实巴交的比起来,我妈会让我选后者,儿媳妇好拿捏。”   叶烦当了两辈子女儿,没遇到过这样的父母,她公婆也不是这样的人,以至于难以理解。叶烦问女员工:“你呢?”   “我才二十四,过了年虚岁才二十五,我爸叫我回去相亲。”女员工说起这事就烦躁,“还说对方是个年轻有为的干部。我老家镇政府都没电脑,我学的计算机,嫁回老家能干嘛啊。真想留在老家,何必跑到首都上大学。”   叶烦:“那过年的东西买了吗?”   师弟道:“打算今天去。这里有厨房,我们平时也买了锅碗瓢盆,回头我们自己做。”   “注意防火。”叶烦想想,“我打电话问问村里有没有菜,他们明天还会来一趟,叫他们给你们送点。”   叶烦的员工自从知道于家村的人经常来附近卖菜,就问叶烦哪个是她亲戚。从此以后碰见了就找于小舅买菜买肉。   他们自报家门说是叶烦的员工,于小舅不但抹零,还会给一些葱姜干辣椒等调味菜。   众人闻言立刻表示今天先买一点,明天于家村的人来过之后缺什么再买。   翌日,于小舅送来半车,有鱼有肉有反季节蔬菜,一分钱没要。   留下过年的几人震惊。   于小舅走后,叶烦的师弟问同事:“那老头刚说什么?师姐给过钱了?”   外校男员工点头:“昨天我还想说,过年了,老板没点表示吗。幸好没说,不然多尴尬啊。”   女员工:“昨天买东西碰到一个校友,我还羡慕他在国企待遇好,过年发糖、米和油。咱们这些也差不多啊。”   叶烦的师弟指着青椒:“一斤青椒能买两斤糖!这里还不止一斤。”不禁啧一声,“以前听师兄说叶师姐有钱很会花,我还觉着她是会收买人心。没想到真舍得啊。”   女员工点头:“收买人心给的奖金足够了,没必要再送半三轮车年货。”   叶烦此举也是收买人心,因为高尖端人才聪明,选择性多,有一点对不起他们就会有人撂挑子不干。   一个两个跑路,叶烦不怕,就怕带团队离开。叶烦不敢舍下服装生意,其实也是间接告诉众人,姐有钱,离了你们,姐可以花大价钱找别人。你们离了姐,不一定能碰到这么好的待遇,这么大方的老板。   叶烦也没忘记辛苦的家人。   早饭后,叶烦给娘家去个电话,问陈小慧要不要去商店。   陈小慧连声回答:“要!要!要!”   两家离得不远,陈小慧走一站路能跟叶烦搭同一辆公交车,所以叶烦告诉她几点的车,她早早在公交站牌等着。   俩人直奔玉器最多的商店。叶烦给婆婆妈妈选个翡翠手镯,又自己买一个玉镯和一个翡翠吊坠,又给大宝和二宝分别买一个吊坠。   由于太贵,营业员把叶烦请进小房子里。   几沓大百元大钞交到营业员手里,陈小慧差点流出羡慕的口水。   上辈子就知道叶烦能耐大,陈小慧不嫉妒她有钱,所以出了小房子就说:“等我把家具卖了,我也买几个手镯,一只手上戴两个。”   叶烦:“四个手镯?真有出息!”   陈小慧后知后觉:“我只有两只手啊。那,那就多买几款项链。对了,你不再看看?”   叶烦:“不知道给爸买什么,不看了。”   “你还想给爸买?”   叶烦点头:“之前给他买过金戒指。”   “我怎么不知道?”   “忘了说,也没想过显摆吧。”   陈小慧想想她的房子是爸妈买的:“我好像还没给爸妈买过东西。不如我给他们一人买一个金戒指?”   玉器店里也有金饰,叶烦试探地说:“要不你看看?”   陈小慧点头:“那看看贵不贵。贵的我可买不起。”   叶烦不禁翻白眼:“你没钱不会找他们要?”   “对哦。”陈小慧恍然大悟,“那下午再来,我把钱取出来。”   叶烦点头:“行。买小东西的话,我可以叫上卉卉和森森。”   到家叶烦先把她和儿女的东西收好,打算找机会给大宝和二宝,随后拿着玉镯去于文桃房里。   饶是于文桃料到叶烦会给她准备礼物,可是看到叶烦真买了,她还是止不住欢喜:“你自己买了吗?”   叶烦点头:“没给大宝爸买。”   “他又没法戴,给他买个银戒指都是浪费。”于文桃打开小盒,不由得皱眉。   耿卉卉见状想问怎么了,勾头一看:“小婶,你是不是被骗了?”   叶烦奇怪:“不会啊。这么贵重的东西,除非负责人想进去。”   耿卉卉拿起来:“怎么跟啤酒瓶瓶底似的?”   叶烦终于听明白:“越好越像假的。不过这不是最好的。最好的要添一个零。”   耿卉卉小心放下:“您等一下,我以前买过一个带翡翠的摆件。”打开床头柜拿出来,对比一下,“卖家居然没骗我。说别看这么一点翡翠,拆了做吊坠价格能翻倍。”   于文桃轻轻拿起镯子:“很贵吧?”   叶烦:“不算太贵。要是明年翻一倍,别指望我给你买玉镯。金价还涨的话,我最多给你买个金戒指。”   耿卉卉叫她奶赶紧收好。   于文桃房中大衣柜底下有夹层,她戴上转几圈看看就放夹层里面,“卉卉,我要是走的突然,夹层里的东西你拿出来和二宝分了。其他东西让你大伯、你爸、你三叔和你姑平分。”   耿卉卉想劝她奶别说晦气话,忽然想起什么:“大伯也有?”   叶烦笑道:“当然有。你大伯都答应了,你奶的身后事他负责!”   于文桃想起身后事就高兴:“你大伯是大官,说话算话!你大伯帮我办后事,很多人给我送行,多风光。”   耿卉卉:“您可真是汉人,事死如事生。”   于文桃没听懂,她就是汉族人啊。   “你不要挤兑我。”于文桃指着她的额头数落,“把我气糊涂了,我全给二宝。”   耿卉卉不在意地笑笑。   叶烦:“小慧带的钱不够,又不想用我的,打算下午取了钱再去。卉卉,你和森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给自己买个新年礼物?”   耿卉卉的工资不低,不假思索地说:“去啊。”答应下来才想起来问耿森森,“我去问问森森。”   耿卉卉趿拉着鞋把耿森森叫出来。   耿森森对金银玉首饰不感兴趣。突然想到不出意外他妈下午到,立刻表示他也去。   虽然玉今年涨了不少,但小块的玉没怎么涨。姐弟俩一人买三个金镶玉吊坠。金价贵,俩人就没买金链子,打算回去编绳串起来。   陈小慧买俩金戒指,给自己买个吊坠。买好一起去叶烦家,陈小慧接侄女回家。   今年没有三十,明天便是除夕。叶烦没时间去父母家,就打算过年送过去。   年初二,叶烦带着俩孩子到父母家,看到她嫂子和她哥很意外:“你俩没去靓靓姥姥家?”   叶靓靓一脸幸灾乐祸:“姥爷一早打电话告诉我们别去了。”   大宝问:“你两个舅妈干起来了?”   叶靓靓震惊:“你怎么知道?”   大宝:“你姥姥的儿媳妇不省事啊。有一年我还很小,就听说你舅和你舅妈大过年闹离婚。这次因为什么?”   叶靓靓很可惜:“姥爷没说。”然后问她妈因为什么。   李明月一想到父母愁的唉声叹气就心疼,以至于她心情不好:“你管因为什么?!”   叶靓靓气得叫她二宝姐去楼上。   叶烦等小丫头进卧室才把玉镯拿出来。   李明月惊呼一声。   叶烦赶紧提醒:“小声点。别让你闺女听见。”   小丫头到了爱美的年龄,逮住谁的东西戴谁的。她倒是不敢碰叶烦的东西,但是叶烦送她妈的金镯子就被小丫头失手蹭掉一块。   李明月小声说:“妈,给我试试。我这辈子还没戴过这么好的镯子。”   叶烦递给她。陶春兰伸手拿过去:“我闺女买的,我先试试。你喜欢啊,让靓靓给你买。”   叶烦失笑。   李明月嘀咕一句小心眼,就看陈小慧。仿佛问你的呢。   陈小慧拿出金戒指,解释现在金价高,她今年剩的钱只够买俩戒指。   陶春兰和丈夫愣了一瞬,压根没想到这辈子能收到她的孝心。陶春兰立刻把手上的戒指拿掉,又催丈夫赶紧试试。   李明月冲叶烦眨眼,你叫她买的吧。   叶烦微微摇头。   李明月很意外,坐到叶烦身边,小声问:“懂事了?”   “多大了啊还不懂事。”叶烦失笑。   李明月:“你也买了吧?我看看。”   叶烦撸起衣袖,李明月看到金手镯,想说金子晃眼,可是叶烦手腕上的很好看,她手腕又白又细。   李明月越看越觉着比玉镯好看,就让叶烦拿下来她试试。   戴手上李明月才发现上面还有几颗红宝石。李明月有点爱不释手,道:“回头金价下来我也买一个。”顿了顿,“再给靓靓买一个。不不不,给她买个手链,丢了我不心疼。”   大宝对首饰不感兴趣,就上楼找两个妹妹。   现在住得近,想来走着就过来了,所以叶烦今年没在父母家留宿。下午四点左右就带着儿女回去。   昼长夜短,到家天都黑了。杨孟夏在胡同里跟人聊天,看到叶烦就朝屋里喊:“于姨,可以做饭了。”   二宝抱住她的肩:“大妈,在这儿等我们呢?”   “是呀。别压我,我背不动你。”杨孟夏摸摸她的脑袋:“一两年不见比我高大半头。二宝,有没有一米七?”   二宝摇头:“我大概不长了。我也不挑食啊。怎么哥哥能长到一米八,我还没有妈妈高?”   大宝:“心眼太多压的。”   二宝抬手就打她哥。杨孟夏差点被她撞倒。叶烦抬手朝闺女背上一巴掌:“别在这里闹!”   兄妹俩不敢闹。   李大妈一边笑一边说她也该做饭了。   年初四,叶烦哪都没去,等着家里来客,在医院值班的孙来福来电话,他老师需要补习老师,明天开始,连着补十天,一天三十块钱,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   叶烦挂了电话就叫大宝找楚光明。   楚光明随大宝一起过来,说:“叶姨,我不想补课。”   “钱存够了?”   楚光明摇头:“我感觉大宝说的小软件挺简单,我想试着做一款小游戏,麻烦你帮我问问价。无论卖多少钱,咱俩都平分。”   叶烦想说,我能赚你小孩的钱吗。不过她要说出来,楚光明肯定不好意思麻烦她:“你学生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医生。懂我的意思吧?” 第161章 办公楼   楚光明秒懂, 很多人脉就是这么来的。   “我去!”楚光明立刻说。   叶烦很欣慰,这孩子没让她失望:“那我回电话了?”   楚光明连连点头。   叶烦回了电话记下地址:“他家离你上高中的学校不远, 兴许也认识你。”   叶烦家周围不止一所高中,楚光明道:“不一定。”   “那也没关系。凭你是航大的学生就能镇得住他。”叶烦道,“他爸的意思有学上就行,不是非要你把他从倒数补到前几名。”   大宝:“这种情况抓基础吧?”   叶烦看楚光明,想听听他怎么说。   楚光明:“是要补基础。基础太差讲太深他也听不懂。不过他爸是医生,他的智商不该这么低啊。没遗传到父母优点,凭他家资源,他智商一般, 也能考上一般本科吧。”   大宝:“那就是学习方法不对。”   叶烦:“先别想这么多。光明,你现在是学生, 学业为主。你想做的东西星期天再做。遇到不懂的问老师或者叫大宝陪你去我公司找我的员工请教。”   楚光明:“谢谢叶阿姨。我先回家把笔记找出来。”   二宝叫他等一下,把自己的学习笔记给他:“送你!”   楚光明道一声谢准备回家, 张小明进来拦住他:“我就知道你在大宝家。先别回去。”   叶烦:“出什么事了?”   张小明先把他拽大宝屋里:“他姑去我家找他, 也不知谁把她支去的。我说他可能在韩大伟家。”   楚光明的同学兼发小兼邻居知道他来大宝家, 怀疑是他发小干的:“有没有说找我干嘛?”   张小明:“我问了, 她没说。她知道你跟我们几家熟, 到大伟家没见到你, 肯定来这里找你。”   叶烦:“也不能一直躲。大宝,你跟光明回去。”   大宝和楚光明回到大杂院,过了半小时, 楚光明的姑推着车子进来。他姑也没问这个新年怎么过的,张口就指责:“跑哪儿去了?”   像是担心楚光明找她要生活费, 去年楚光明考上大学他姑都没出现。亏得楚光明原本对他姑还有一丝期待。   楚光明当她是陌生人, 不客气地问:“有事?”   “没事不能来看看你?”   大宝冷笑一声:“得了吧。无事你愿意来大杂院?你要没啥事,光明, 我们打羽毛球去。”   楚光明点头:“我锁门。”   他姑赶紧说:“别!”   楚光明停下。   他姑让大宝出去一下。大宝双手插兜,倚着门框,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楚光明的姑姑找人打听过侄子近况,没打听到她跟楚风禾是未出五服的亲戚,打听到叶烦家不一般。   他姑羡慕侄子攀上有钱人,一直想跟侄子套近乎,又找不到适当的机会。年前她唠叨孩子不好好读书,她婆婆叫她找楚光明问问咋学的。他姑就想到叫楚光明给她孩子补习。   大宝听她点名来意就问:“一天多少钱?”   楚光明姑:“什么多少钱?”   “补课费啊。学校虽然有补贴,但补贴不够买衣服鞋。他又没工作,你不给补课费,他以后怎么过?”大宝指着楚光明,“身上的衣服都是我早两年的。你希望他一直穿我的旧衣服?”   他姑犹豫片刻,问:“他爸给他的钱呢?”   大宝:“是不是忘了因为什么打他爸?那个时候你嫌钱少,现在不嫌?”   “他不是在你妈店里打工?”   大宝好笑:“给你孩子补课还怎么打工?白天打工,晚上去你家补课?想什么美事呢。”抓住楚光明的胳膊:“走,别理她!”   他姑追上去:“光明,看在姑以前——”   大宝停下:“少道德绑架!以前对他好,不是因为他帮你照顾爹?光明不给他爷爷洗衣做饭,就算你和他爸轮流伺候,一年也要伺候半年。”   大杂院的邻居瞬间想到楚光明八岁学会做饭,九岁学会洗衣服,十岁包揽所有家务。他们看楚光明他姑的眼神顿时变了。   有些话楚光明身为晚辈没法说,大宝个外人无需顾忌:“楚光明闲着也不能帮你孩子补课。他平时那么忙,只能趁着过年休息几天。”   大杂院的邻居都知道楚光明去年暑假给人补课,平时周末去叶烦店里帮忙。邻居们闻言就劝楚光明他姑放过孩子。   大杂院住着几十口子,她姑不敢来硬的,只能任由大宝把人拽走。   大宝把他带到张小明家就数落:“不许心软!”   楚光明笑着说:“我不傻。”   大宝:“你在小明家待一会再回去,我回家告诉妈妈搞定。”   叶烦听大宝说完整个经过,无语又好气:“他姑好算计。要不是进去过,不敢作大的,兴许敢叫光明给她儿子替考。”   大宝道:“本来还觉着他姑有一点良知。妈,你说光明以后会不会变成他姑那样?”   叶烦:“你小姑像光明这么大的时候疼你吧?”   大宝点头:“我没想到小姑变成现在这样。”   “既然以后无法预料,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也许我和你爸现在好好的,到了七十岁突然相看两厌呢。”叶烦道,“过好当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大宝:“他在我背后捅刀子怎么办?”   叶烦道:“这种情况有迹可循。平时谨慎点便不会发生。不过我觉着你多虑了。心理扭曲的人不会像他一样坦荡。虽然也有表里不一的,但光明跟你一样大,还没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大宝不是怕被背叛,他是想不通:“他家人那个样,他居然各方面都挺好。太匪夷所思。”   于文桃:“你爸你大伯和你二伯,还有我,不好吗?咱家还能出个你小姑。有啥匪夷所思?”   大宝闭嘴!   叶烦哭笑不得:“我去收拾东西,大宝,明儿咱去你舅爷家。”   大宝跳到妈妈身边:“我帮你!”   叶烦顺嘴问嫂子去不去南方。   杨孟夏摇头:“不去了。坐火车太累。”   耿磊磊和耿森森都在家,闻言就叫她回屋,叫上耿卉卉,四人打牌。   耿森森给哥哥和妈妈买个吊坠,以至于他妈和他哥看他格外顺眼,不想打牌也很给面子。   于文桃出去找人聊天。   时间过得快,不知不觉元宵节到了。   元宵节当天孙来福给叶烦去个电话,说他师母想叫光明去她家过元宵。叶烦就说,光明在自家过,回头叫大宝和光明给他送晚饭。   孙来福跟他师傅搭班,他晚上在他师傅自然也在,所以叶烦准备两份。以免做手术的时候拉肚子,叶烦没敢搞奇奇怪怪的东西,除了一份汤圆,还准备两饭盒蒸饺。   小哥俩送过去,孙来福和他师傅刚下手术台,晚上还有一台手术,甜甜的芝麻汤圆正好补充能量。   他师傅趁机跟楚光明敲定周末补习的事。   楚光明很清楚有些人脉错过了,以后花很多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所以他心里很想开发软件赚钱,还是答应给医生的孩子补课。   谁也没想到补出事。   五一当天,楚光明一大早就来叶烦家,递给叶烦一封信。   叶烦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楚光明一脸不好意思:“您先看看。”   叶烦拆开,顿时觉着瞎了:“这——你学生的妹妹给你写的情书?”   楚光明点头:“她今年才十五岁,还没成年。叶阿姨,她家人会不会误会我,我干了什么啊?”   “不会!”叶烦见他很担心,笑着说:“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有喜欢的人很正常。耿二宝——”   二宝趴窗户上说:“我没有!”   叶烦:“追星不是?要不要数数你屋里贴了多少张海报?有一张女明星吗?”   二宝气得嘟着嘴关窗。   叶烦道:“我回头找来福的师傅聊聊。”   楚光明踏实了,立刻找大宝商量电脑借他一天,回头赚了钱分他一成。   大宝啧一声:“你比我妈还会画饼。”   楚光明推着他进屋。   叶烦问:“吃饭了吗?”   “吃了!”楚光明大声说。   大宝还没吃,让他自个在屋里玩。   饭后,叶烦去医院。   也是巧了,孙来福的师傅上午没手术,像是病人也要过节似的。幸好他的办公室两人一间,另一个医生查房去了,叶烦才敢直接把信拿出来。   孙来福的师傅看完哭笑不得,说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叶烦指着信:“不生气?”   “女儿眼光那么好,生什么气啊。”年近半百的医生哈哈笑,紧接着就问楚光明的人生大事她能不能做主。   叶烦顿时想叫小姑子过来听听有才能的人多么受欢迎——楚光明父母不像话,只能靠自己,大医院的大医生都不介意。   叶烦:“那孩子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怕得罪你,他有点不敢去你家。”   “不行啊。”大医生急了。   女儿十五岁,心性未定,现在喜欢楚光明,明儿可能喜欢别人。再说了,不嫁给楚光明也可以嫁给别人。儿子要是没学上,这辈子就完了。   叶烦:“那您得管管您女儿。您想啊,回头周末到你家,你女儿盯着他,他还怎么给令公子补课?”   来福的师傅点头:“这事我来办。实在不行叫我儿子过去。我儿子期中考试不错,老师怀疑他作弊,还特意给我爱人去个电话。不出意外,能上本科。”   叶烦听楚光明提过,一半及格,一半七八十分,离考上首都最次的大学还差一截:“那我回头告诉光明把他家收拾出来。”   大医生心里不太高兴,这话说得好像他闺女不懂事一样。   然而晚上到家不许闺女骚扰楚光明,闺女嫌他老古董管得宽,还嫌他不够自由不够民主,老封建一个。   大医生差点气出心脏病。第二天就叫孙来福给叶烦打电话,让楚光明周末在家等着。   叶烦把此事交给婆婆,北边大雪融化,她带着几个人去北方送货。叶烦又跟那边约定好,一季一次,保质保量。   东欧震荡,苏联人心浮躁,那边商人也怕出事,自然不想换卖家给自己找事,就答应看起来很真诚的叶烦一年送四次货。   六月中叶烦南下联系苏联紧缺的物资。虽然有合同,但跨国贸易,在人家地盘上,有合同又有什么用呢。所以叶烦依然只用上次赚的钱备货。   常光荣的厂房竣工,该买机器招工,他发小分身乏术,第二季度的货属于叶烦和张小明以及魏建设三人。张小明和魏建设总觉着暴利缺德,不敢搞太多,就把第一季度赚的钱和本钱投进去。   七月初,魏建设在首都接货。货车车厢搭上国际班列,叶烦带着魏建设,还有几十个跑单帮的。其中一半是大宝的同学校友,一半是街坊四邻。   叶烦带上他们图的是路上有个照应。   大宝也想去,叶烦叫他下次再去。因为北方冬天来得早,第三季度的货八月送过去,第四季度的货九月底或十月初送过去。   楚光明本来也想去,孙来福师弟感觉自己不用去外地读书,孙来福的师母很高兴,见人就说楚光明会补课,以至于他六月底就接到好几家邀请。   楚光明请孙来福的师母帮他选,她就选个最有钱的,说对方给钱痛快,稍微有点进步他家都满意。   到了国外,叶烦叫那群象牙塔里的雏鸟们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几十个跑单帮的带的都是紧俏的货物,叶烦那边拿到钱,他们就把货卖的一干二净。   大热的天,一个个穿着长袖长裤,里面缝许多小口袋把钱分开塞里面。列车进入国内,众人才敢踏踏实实睡一觉。   叶烦带着两个皮箱,一个大皮箱里头塞满衣服,衣服里头夹着十七寸的小皮箱,皮箱里头全是美元。   到家,叶烦开箱,饶是魏建设有心理准备,依然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叶烦来的路上就算好账:“你的!”给他几沓,“羡慕嫉妒吗?”   魏建设摇头:“我担心有命赚没命花啊。也就你的家世,银行知道你有这些钱也不敢乱说。”   叶烦又拿几沓出来,“这是小明的。”   魏建设忽然发现不对:“多了!”   叶烦点头:“给你们凑个整。”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魏建设可没客气,“叶姐,下次准备多少资金?”   叶烦:“跟这次一样。”   魏建设愣了一瞬,问:“我以为你会用这次赚的钱备货。”   叶烦摇头:“太多!那边一看我们这么多钱,很有可能扮成小偷偷走。他们得罪了我们还可以跟别人做生意。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没胆,兴许能跟我们做几年。让他们眼红,下次可能就是最后一次。”   “您真谨慎。”魏建设服气,“看到这么多钱居然也不迷糊。”   叶烦:“你都知道有命赚没命花,我不知道啊?大宝二宝都在学校,我轻松的日子刚开始啊。”   “什么时候修厂房?”   叶烦用去年赚的钱拿下政府给她留的一块地,让二宝把周围大概轮廓画出来,又把空地面积标上,寄到港城,叫港城设计师帮她设计办公楼。虽然内地不缺设计师,但对于标准车间和办公室,他们还是有点抓瞎。   叶烦:“设计稿一到就找施工队。”   “要找大的建筑队吧?”   叶烦点头:“找国营单位。他们干活我放心。”指着资金,“除了本金都留着建房。”   “感觉用不完。”   用不完就存起来。叶烦道:“第三季度的钱留着买机器。如果那边没钱给,就让他们给我找机器。我担心港城那边弄不到。”   大半年还没影,魏建设也觉着叶烦港城的合伙人够呛。   魏建设不敢拿着钱瞎转悠,陪叶烦存了钱就去找张小明。张小明听说叶烦没加本金,就对魏建设说,上次多少本金,这次还留多少。于是哥俩把余下的钱全存起来。   跟叶烦跑单帮的人下午在胡同里聊天,夸叶烦赚得多。   叶烦摇头:“没了!”   李大妈笑道:“又胡扯!”   叶烦点头:“真没了!政府在北面给我留一块地,我没钱拿下来,上午就去市政府把钱上交。下半年赚的钱盖办公大楼。”   李大妈惊呼:“全给了?”   叶烦:“那么大一块地,我的钱还不够呢。以前我的公司在津市,我同意迁回首都,上面才答应给我便宜点。”   李大妈啧一声:“这是帮政府赚钱啊?”   叶烦:“政府有钱才能盖房,回头拆咱们这里,你们才能提前住上新房啊。”   李大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文件出来一年了,怎么还没人动工。原来大家都没钱。”   叶烦暗暗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问跑单帮的:“赚了多少钱?”顿了顿,“你比我有钱啊。”   跑单帮的街坊没说自己赚多少,反而说:“你现在没钱,房子盖起来就有了。”   叶烦:“手里没钱。政府给的地只能办公,不能当商品房买卖啊。”   话音落下,楚光明过来,叶烦怀疑这小子又来找大宝借电脑。他同学也来了,这次跑单帮的人里头就有大杂院的人,叶烦问他同学:“你爸不反对你做生意了吧?” 第162章 俩宝去部队   楚光明的同学兼发小兼邻居的钱只够来回路费, 所以就找楚光明借钱,回来给他一成。饶是如此, 他因为在外节俭,交易时机灵,仍然有七倍利润。   他父母震惊却不承认自己目光短浅又胆小。   楚光明发小决定留两千块钱备用,下次搞五千块钱贵重货物——叶烦答应可以帮他们捎一编织袋,多了不行。   然而他父母又认为五千太多,还说他年纪轻轻存不住钱,要帮他收着。楚光明发小担心父母不支持他,偷偷把钱藏起来, 早早把钱放楚光明家。他父母找不到钱和存折,只能干埋怨他不听话。   发小听到叶烦的话苦笑:“同意是同意, 但不怎么痛快。”   叶烦:“其实我也认为上学重要。你什么也不懂,现在跟我们一起赚再多, 以后也会被比你见多识广的人骗光。”   楚光明发小更担心钱被父母弄走:“我怎么保住这笔钱啊?”   叶烦:“买房啊。这边买不起去南边。”   李大妈直摇头:“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啊。南边的房子还不如咱们再往北的。”   楚光明:“好过他们全家挤一起啊。”   李大妈看到他想起他发小也住大杂院:“对, 对!你们都不小了, 有了房才好找对象。”   叶烦心说, 人家才多大啊。   楚光明和他发小都不爱听这种话, 就进屋找大宝。   叶烦看一下手表, 才六点,没到做饭和洗澡时间,她干脆回去洗头, 不陪街坊四邻侃大山。   常光荣的厂房找的也是专业建筑队,所以翌日上午叶烦就给他打电话, 要负责人联系方式。   常光荣给了电话号码, 同时叫叶烦在家等他,来问叶烦需要投多少钱。叶烦也不瞒他, “前期几百万吧。”   常光荣惊得许久才憋出一句:“这么多?还,还只是前期?”   早知道尖端产业这么费钱,当时说什么也不能要叶烦三成股啊。不过,让常光荣放弃每年那么多利润他也不舍得。   好在常光荣没穷过,现在也有钱,对钱不是那么执着,于是就要让出百分之十。随后又趁机表示,如果有人想分一杯羹就从他这边分。   常光荣虽然没投多少钱,但他的存在帮叶烦挡了不少人,所以给他三成叶烦心甘情愿。叶烦没想到他会这样讲,怀疑他只是说说:“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常光荣点头:“不用客气。不然年底拿分红我都臊得慌。”   叶烦道:“随着公司日益壮大,你让出的百分之十可能是一亿,也有可能是十亿。”   常光荣心里还是有点不舍,闻言他反而不纠结,笑着说:“你想过以后年入百亿,还能给我百分之三十,你这么大气,我总不能被你一个女人比下去吧?”   其实有一句常光荣没说,百分之十换一个一辈子的合作伙伴,值!   叶烦没有读心术,闻言不禁白了他一眼:“你要办过两天就重新签协议。”   常光荣点头:“签吧。签了我们都安心。”   “你们?”叶烦眉头动了一下,“还有谁?”   常光荣:“我老婆个没见识的呗。去年你不是分给我几十万?在银行分了直接存的,我把存折给她,她做了一夜梦。”顿了顿,“以后真不能告诉她年收入。”   叶烦:“你老婆是觉着小富即安。对了,服装厂怎么样?”   “机器齐了,小设计师和大志一起选的。工人难办,总共不到三十人。”说起这事常光荣就头疼,“跟我同年下乡的一些人,听说我搞个服装厂都想跟我干,但一听说工资没比国企多多少,就找各种理由推脱。我是不是应该加点工资?”   叶烦微微摇头:“涨了想降就难了。再说了,踩缝纫机不是什么技术活,没必要为了抢人加工资。据我所知,因为很多货来自南方,本地服装厂领导能力有限,生意每况愈下,兴许要不了多久就发不出工资,工人需要另谋出路。”   常光荣下意识问:“国家不管?”   叶烦:“国家养得起一个服装厂,养得起整个北方所有服装厂吗?再说了,受到私企冲击的不止服装厂,还有食品厂,做鞋厂等等。”   常光荣总觉着这种情况他好像经历过,仔细想想,恍然大悟:“以前城里没有那么多工作岗位,闲人多了闹事,社会不稳定,国家不得不管,就叫我们下乡。现在多数工人都成家了没法下乡,他们拖家带口也不敢搞事连累家人,政府不会就仗着这一点不管吧?”   这个时候叶烦上辈子还没出生,哪知道具体情况啊。叶烦道:“也许会给一点点补偿,让他们做个小生意。”   常光荣:“不会做生意,或者认为当街摆摊丢人呢?”   叶烦:“那只能自谋出路。比如南下进厂。如果啥都不想,跟政府较劲,我就不信他敢不管我死活。那真不管。一来他们不是顶尖人才,咱们人多不缺普通工人,二来改革总要有人牺牲。”   常光荣越听越觉着残忍:“如果家中老的病小的年幼离不开人,岂不是死路一条?”   叶烦摇头:“不会。城里毕竟吃得起饭的人多。可以要饭!”   常光荣连连摇头。   叶烦:“朱元璋一张破碗打天下。要饭不丢人!再说了,要觉着不好意思,就把好心人的名字记下,熬出头再报答对方便是。不好意思在城里,担心朋友亲朋好友就下乡啊。农村虽然没有多少好东西,但红薯管够!”   红薯产量高,二亩地能养活一家人。以前像于家村的人,一天两顿,一顿半红薯。后来一天三顿,两顿半红薯——早晚和中午的主食。现在舍得买农药磷肥,小麦亩产上去,去掉公粮也能让全家吃上一顿饱饭,吃不完的红薯就喂猪。   叶烦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去年冬于小舅给叶烦家送一麻袋红薯,让他姐闲着没事砸碎搓红薯粉,给几个小辈做凉粉。   叶烦给钱,于小舅就说都是小红薯,平时煮了喂猪,她不嫌弃就行,可别提钱。   常光荣沉默许久,问:“我能做什么?”   叶烦没听懂,好一会儿好像明白过来:“你想帮那些人?你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上赶着帮忙也许被怀疑心怀不轨,或者你可怜他。”   常光荣皱眉:“都吃不上饭了,还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叶烦:“有些人认为宁可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再说了,你打算怎么帮?”   常光荣:“给他们提供工作机会啊。”   叶烦:“首都上千万人,有一半工人,就算只有一千人需要救济,你养得起吗?”   常光荣下意识看叶烦,突然想到叶烦公司只需要两种人,高材生和口才好的销售。能干销售的人就不介意南下闯荡,不需要他接济。需要他接济的工人,软件公司不需要。   常光荣叹气,不愿意承认:“一个人的力量,真,真那个啊。”   “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年龄,像耿大宝似的天天热血沸腾,恨不得把他认识见过的人都搂到身边护着。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叶烦问,“武侠小说看多了?乔峰对现实无能为力,郭靖战死襄阳城,你比他们厉害?顾好自己,老实交税,不给国家添麻烦就行。”   常光荣张口结舌:“我——姐啊,我不是你,你不能要求我跟你一样啊。”   叶烦:“我有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请说!”   叶烦道:“你招工的时候别招夫妻或者一家的,每家只要一个。虽然服装厂工资不高,但一个人的工资能养活全家。就算买不起米面,可以买青菜红薯,反正饿不死人。你逢年过节弄几头猪,找效益不好的食品厂买一些点心,当福利发给员工。”   常光荣想想,这个办法可行:“可是一年只有几个节日啊。”   叶烦:“比闹饥荒那几年强多了。你嫌每次只发一点,一年只发几次,那就多发几次呗。比如连着加班,大家辛苦,多给工人十块钱奖金。比如赶上奥运会生意好,你就说赚了钱心情好,再发一次。也不能太频繁。容易被当冤大头。具体次数你自己把握。”   常光荣猛然想到服装厂不是他一个人的:“大志不同意怎么办?”   叶烦:“你不会带他去大杂院多的地方转一圈?金大志能忍住不跟那些‘走后门’的同流合污,说明他本性不错。心性不错的人不缺同情心。你另一个发小不用担心,他天天盯着生产,跟工人打交道,有了感情,很难不同情工人。”   常光荣:“那现在缺工人,我要不去服装厂附近转转?”   叶烦笑道:“你不怕被打可以在服装厂门口竖个牌子,招工:多劳多得!”   常光荣眼睛一亮。   叶烦诧异:“真要去?”   “要啊。厂里效益不好,领导也不想办法,光拿钱不干事,我就算招不到人也要气死他。”常光荣起身,“我这就做牌子。”又担心被打,“小明最近忙不忙?”   叶烦:“很忙。这次走货都是我和建设去的。幸好建设会几句俄语。”   “魏建设跟你赚到钱,应该不太在意他的小店了吧。”常光荣自说自话,“我骑摩托载着魏建设过去,他拿着牌子,一旦保卫科出来撵人,我俩也能及时离开。”   叶烦不禁笑了。   常光荣纳闷:“这个办法没用?”   “不不,不是,我以为你会说,保卫科出来你就走,保卫科进去你就回来。”   常光荣愣了一瞬间,也不禁笑了:“损还是我姐损!”   “滚吧!你爹打仗的时候没少用这招。”叶烦想一脚把他踹回家。   常光荣顿时想到参加过革命的解放军几乎都用过这招:“您不愧是军属。”顿了顿,“什么时候重签协议?”   叶烦:“我八月十号之前都在首都,你挑个时间吧。”   离八月十号还有半个月,常光荣一看还早,决定先忙他的。   从叶烦家出来,他就骑着摩托去商业街找魏建设。   魏建设不如叶烦精力好,在外忙了大半个月,回来睡几夜依然没歇过乏。常光荣到店里听到他的呼噜声,很是无语:“袜子多少钱一双?”   没人理他。   常光荣拎着小马扎坐到他身边,他倒是要看看魏建设什么时候醒。   魏建设感觉冷,睁开眼瞬间吓醒:“你你你——”   “你什么你?困就回家睡。店门开着呼呼大睡,也不怕人拿东西不给钱。”常光荣搭把手,魏建设从躺椅上起来,“街坊四邻看见了肯定怀疑,你这样做生意怎么还能赚到钱。”   魏建设下意识往外看,无人经过,他松了一口气:“别瞎扯,我没钱!”   常光荣嗤笑一声:“出去一趟几万美元还没钱?你钱呢?买房了?”   魏建设瞳孔地震,“你你找我干嘛?有事没事?没事滚蛋!”   “想当包租公啊?”   魏建设见他揪着不放,只能承认:“不行?”   “想法不错!”常光荣拍拍他的肩,“回头哥给你介绍个对象?”   魏建设摇头:“你认识的人我娶不起。”又问,“找我啥事?”   常光荣只说一点,招工难,为了赶在八月二十上架,开学前赚一笔,他只能豁出老脸去服装厂门口抢人。   魏建设脱口而出:“你不怕被打?”接着又说,“人家可不管你是谁的儿子!闹大了你老子脸上无光,你家老爷子还得给你一顿!”   “不让他追上不就行了。”常光荣朝外面睨了一眼。   魏建设看到摩托车:“我开车载你?我不会!”   “我开车载你!”   魏建设顿时想骂人,万一有人扔板砖,不就全砸到他身上。   常光荣真没想到这点,又拍一下他的肩膀,一副“就这么说定了”的样子,施施然走人,比来时还迅速。   魏建设怀疑他没睡醒,躺下打算睡个回笼觉又睡不着,干脆去中医院开补品,他怕再陪叶烦忙两次,叶烦越战越勇,他英年早逝。   话又说回来,一台电脑需要很多产业,叶烦要盯着大楼建设,虽然常光明可以帮她盯着,但她还要买机器,担心忙不过来,就叫员工对外放话,她准备搞个人电脑。   没过多久,叶烦跟常光荣重签协议第二天,电子工业部下属科研单位几位领导找上门。叶烦毫不意外,因为她师弟的同学在那家单位。上周末师弟找同学吃饭,故意跟同学显摆。周一叶烦去公司,师弟就叫叶烦在家等着。   叶烦实话告诉几人她投了几百万,还要再掏几百万买机器,就算科研单位的人和机器随便她用,她也不能让出去太多。   几位领导来之前找人打听过,知道叶烦买地建房,没想到她这么有远见,刚开始就打算买机器。   几人相视一眼改变策略,问叶烦能让出几成。   一成也不成!常光荣说他可以让出一成,叶烦道:“百分之八。”   几人面露难色。其中一人跟京大一个导师是同学:“之前京大找你,不止这么一点。”   叶烦:“京大要继续跟我合作的时候我没拿到地,也没叫朋友帮我联系机器。现在我连工程队都找好了,朋友帮我买的机器也在海上,几乎要万事俱备,你几位还想我让出几成?不可能!”   几人亲自来找叶烦,正是不敢找上面领导给叶烦施压。   压下叶烦,有常光荣,没了常光荣还有耿致晔,没有哪个领导敢一次得罪这么多扛枪的。除非找最上面的人。然而叶烦的父亲能跟最上面搭上话,他们的领导够呛。   叶烦故意说:“要么百分之七?”   几人认为叶烦不想跟他们合作。想想也是,就算一年净利润只有一百万,百分之八能在首都最好的地段买一套大平层。   谁跟钱有仇啊!   叶烦是商人,更不舍得把到手的利润吐出来。   再说了,叶烦总投入不低于千万,她每年净利润绝对不止百万,否则猴年马月能回本。   叶烦在羊城、杭城和港城都有关系,现在还干国际贸易,手下销售人员不定多少,她把这些资源整合起来兴许一年净利润就多达千万。   虽然千万太多,目前有点不现实,可有个公司代理国外品牌,流水就多达五千万,叶烦自己生产自己卖,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流水过亿不难。哪怕净利润只有五个点,到千万也要不了几年。   几人思索许久,互相看了看,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叶烦仔细看一遍,只是合作开发个人计算机这个项目,让出去八个点看起来她亏。但是谁说计算机只能是一款。   何况有这份合同在手,两家就是合作关系,研究所需要钱研究项目就不得不帮叶烦攻克别的项目。不然叶烦没钱,他们就拿不到分红。叶烦不止一家公司,往里赔也赔的起,科研所如果因为资金紧张项目停了,领导要被问责。   叶烦:“细节需要改一下。”   这份文件上要两成分红,确实需要重新打印。领导接过文件:“你可以说一下你的要求。”   叶烦:“我没别的要求。只是员工找诸位请教时,希望诸位不要藏私。我希望把这条加进去。”   几人面露迟疑。   叶烦笑道:“我的公司没有一分外资,这点几位可以放心,不用担心因此叛国。公司税收全部上缴国库,国库有钱自然会加大对这方面投入。说白了,这钱转一圈最终受益的还是您几位和你们的同事们。”   几人用眼神商量片刻,决定回去商量商量,过几天再给叶烦答复。   叶烦:“我过几天出去,您几位尽快啊。”   几人知道叶烦忙,因此没觉着她故意拿乔。   回到单位,几人先组织开会,然后又向上面汇报。叶烦公司架构简单,只有一个合伙人,还有军方背景,绝不敢跟外边勾勾连连。   叶烦的丈夫在部队,她也不可能出卖国家情报。但是仍然加一项保密协议。   合作签字那天,叶烦叫上常光荣。常光荣一听他手里还有百分之十二很是意外。对方走后,常光荣迫不及待地问:“八个点就把人打发了?”   叶烦:“要谢谢我爸你爸和耿致晔啊。”   “你是不是该去部队看两眼?”常光荣提醒,“以前分居两地,去一趟不容易就算了。现在大宝和二宝都大了,又都在首都,你还不去,要是我,真忍不住有别的心思。”   叶烦又想一脚把他踹回常家。   “我认真的!人家老婆孩子在外地的,寒暑假都能见到家人。你俩多久没见面?小心又有人怀疑你俩感情出问题,然后暗戳戳挖墙脚。”   叶烦:“知道了。”   常光荣摇摇头:“也就耿哥受得了你。我想采访一下叶老板,耿哥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   叶烦指着自己的脸:“脸在感情在!”   常光荣惊得微微张口,不是吧?耿致晔这么肤浅吗。   叶烦看到公交车来的:“你自己回去吧。”   常光荣:“夏天车上味不好闻,我送你回去吧。”   公交车走走停停也烦人,叶烦思索片刻,上车!   “我家装修好了。你看什么时候交他们去你家?”   常光荣:“你跟魏建设北上那段时间我去看过两次,跟他们说好,过了三伏天就帮我装修。最近他们先算算需要多少材料,我抽空买回来。”   叶烦:“建设说你俩早两天去服装厂了。没被打吧?”   常光荣没挨打,但被人当成神经病——   私人小作坊,竟然敢在国营服装厂门口招工,不是脑子有病就是中暑了。   常光荣打印许多名片,不强求,谁要给谁,结果去了两天发出去三张。常光荣就想到小设计师,叫他问问大一大二的学生要不要打暑假工,愿意赚点零花钱的就去他厂里报到。   常光荣拿的地比叶烦多,他修厂房的同时修了两排宿舍,是瓦房,便宜。用常光荣的话说,以后人多了推倒盖楼也不心疼。   至于为何没有一步到位,当然是没钱。叶烦占股不多,总不能他投十万,让叶烦投二十万吧。   没这么不讲理的。   常光荣也担心钱都投进去,万一卖不出去,血本无归没法东山再起。何况明年首都亚运会,他还想留点钱亚运期间打广告呢。   常光荣不禁说:“我发现啊,有些人穷真不能怪政府怪社会。”   叶烦:“怪自己目光短浅又懦弱?”   “对!”常光荣道,“机会摆在面前都不敢伸手。你说要是工作稳定,工厂效益好,也就算了。明眼都能看出日薄西山,还不想想别的出路。”   叶烦道:“稳定习惯了。让你戒烟都难,何况离开熟悉的环境从头来,无异于刮骨疗毒。”顿了顿,“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勇气。”   常光荣理解,但恨其不争:“我改天再去大杂院多的地方看看,那边肯定有很多人想搬出来,正好我的工厂有宿舍。”   叶烦“嗯”一声,又说“可以”,以免常光荣以为她不看好,回去的时候闲着没事胡思乱想。   到家,叶烦看到大宝和二宝坐在楚光明身后看他敲敲打打:“光明,今天不用补课?”   楚光明摇头:“那家叔叔休假,阿姨请假,带家人度假去了。”   大宝和二宝齐刷刷看叶烦,什么时候安排一下?   叶烦道:“光明,腊月二十四之前你能把这款软件搞出来,我带你去港城。”   大宝忙问:“我呢?我是你儿子!”   楚光明失笑:“叶阿姨的意思你们都去啊。”   兄妹俩眼睛一亮。   叶烦点头:“你俩是不是很无聊?”   二宝:“我想学别的又不想学。”   大宝点头:“我想学点别的也觉着没意思,以前在少年宫试过。”   叶烦就问他俩要不要去部队。   大宝和二宝还没回答,耿卉卉从堂屋过来,说:“去吧。省得光明一走你俩就挤到电脑前,搞得我学了半年还不会五笔打字!”   二宝问:“你学五笔打字干嘛?”   耿卉卉道:“我办公室有两台电脑啊。学会了我就可以用电脑写资料了啊。”   二宝一听她工作用得着:“哥,我们跟妈妈去吧。”   “去了住哪儿?”   叶烦决定先问问耿致晔。   巧了,耿致晔刚从外面回来,准备在办公室歇一会就去吃午饭。听说儿女要来,耿致晔眉头微皱,脱口而出:“他俩来干嘛?”   叶烦翻个白眼:“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明天下午过去!”   “嗳,不是——”耿致晔无奈地放下话筒。   政委:“你又惹嫂子生气了?”   “我最近见过她吗?”耿致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家俩小鬼要来,你安排一下。”   政委对他的一对儿女很好奇,立刻把此事安排下去。   大学生小军官的宿舍是两人一间,另一人最近学习去了,就叫大宝住他那儿。政委又挑个话务连说话温柔,没跟人闹过矛盾的女同志,把二宝交给她。   也幸好宿舍区跟训练区离得远,离军械库更远,军属可以住过去。否则耿致晔想叶烦只能回家。   翌日中午,耿致晔问政委:“这边怎么没招待所?”   政委:“修起来没几年,还没来得及修。再说了,离乡镇不远,也不是很有必要。”   耿致晔恍然大悟:“对,可以叫他俩住镇上,镇上肯定有宾馆。”   参谋长听不下去:“你做个人吧!”   耿致晔当他放屁,端着餐盘起身,离他远点,生怕熏着自己。   与此同时,大宝一手拿着短款运动服,一手拿着休闲裤和T恤:“妈,穿哪个啊?”   叶烦:“配运动鞋吗?”   “我还是学生,穿皮鞋不合适吧?”大宝认为上班族才穿皮鞋和西装,“穿布鞋有点给耿师长丢脸,穿漏脚指头的凉鞋不好看啊。”   叶烦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相亲!” 第163章 初到军营   大宝假装没听见, 把两套都带上。   以前叶烦给大宝准备了两套正装,留他迎新晚会或者元旦晚会上穿。大宝把西裤找出来, 又找一件白衬衫。二宝见状惊呼:“真去相亲啊?”   大宝瞪她:“不要什么都跟妈妈学。以防下雨天气转凉。”   二宝见状也找个小外套塞包里:“妈妈,我要不要拿两条裤子啊?”不待叶烦回答,“可是穿裤子好热,我想穿裙子。”   叶烦无语,已经决定了还问她干嘛。   “想穿什么穿什么。”叶烦道。   二宝:“那我需要一条牛仔裤,再拿一条休闲裤。妈妈,牛仔裤有点厚!”   叶烦有点想打她:“嫌厚别带。”   “可是你给我买的这条颜色正啊。配什么衣服都好看。”二宝塞包里。   叶烦提醒:“只去三天。”   二宝选一条长裙一条短裙,其他的都拿出来。大宝塞一套睡衣, 拿两双鞋。二宝见状也塞一套睡衣拿两双鞋。然后兄妹俩的小提包塞得满满的,洗漱品只能塞叶烦包里。   部队虽然没有叶烦的衣服, 叶烦也只带三套换洗衣服。她嫌裤子外套占地方,三套全是裙子, 颜色和质地完全不一样的连衣裙。   耿致勤学校放暑假有空带孩子, 于文桃今年这个暑假就没过去。她在客厅风扇底下看着娘仨收拾, 越看越想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搬家。”   叶烦:“说起搬家, 你和卉卉没事就把屋里不值钱的东西送过去。今年在新家过年。”   于文桃:“不是没安马桶热水器?”   叶烦:“都好了。你去看看就知道。我在南方买好走的托运, 托运直接送到新家, 没往这边送。”   于文桃嫌热没去看过:“那我明天跟卉卉去瞅瞅。卉卉和森森的房间也好了?”   叶烦点头:“床是新的,有点味儿,所以需要晾一个夏天。对了, 本来说在正房两边耳房做饭,但要把房顶掏个窟窿不值得。厢房做厨房。厨房两间, 一间做饭, 一间吃饭,冬天做饭好就不用往堂屋端。”   于文桃不禁说:“这样方便啊。可是厢房少了两间还住得下吗?”   叶烦点头:“你和我们住正房, 厨房旁边留给小勤和来福一家,另一边的厢房留给大哥和二哥。他们几个小的住后罩房。正房两端的耳房当我的书房和收藏室。”   于文桃皱眉:“还有小勤的?”   叶烦不在意地笑笑:“看你,又不是送给她。来福休年假,又不想出去玩,带着小不点过去住两天,总不能叫他们一家分开睡吧。”   大宝见他奶依然不开心:“奶奶,你这几年身体检查都是来福姑父忙前忙后,看在他的面上别跟小姑计较。卉卉姐和我妈都不在意,你生哪门子气啊。”   叶烦笑着调侃:“你奶奶觉着她的几万块钱喂狗了。”   于文桃总忍不住跟闺女计较正因如此。她也给叶烦一套房子,比耿致勤的便宜一半,平时也帮叶烦洗洗刷刷看孩子,而叶烦嘴上不说,自打赚了钱,每到年底都给她买一件首饰。吃穿用没让她操过心,月月还给她零用钱。   耿父活着于文桃也没现在舒心。   虽说街上乱,叶烦买的首饰她只敢在屋里瞅瞅,可是一想到东西是她的,心里就踏实就满足。偶尔被叶烦刺几句,她到屋里瞅见东西气就消了。   于文桃不要求闺女跟叶烦一样八面玲珑做事周到,至少跟她说几句贴心话啊。天天缠着她奶长奶短,不介意她有老人味,冬天跟她挤一张床的是耿卉卉。   于文桃一想到她还不如卉卉心里就堵得慌:“早知道叫她嫁给刘宁,一家三口挤一间宿舍。”   叶烦:“又说气话。在我们跟前说说没事,千万别叫来福听见。”   于文桃干脆不说。   叶烦把包放条几上:“快中午了吧?”   于文桃看一下挂钟:“还早。”   大宝问:“妈妈,是不是该发工资了?”   叶烦:“用你提醒?早发了。”   大宝撇一下嘴,又问:“什么时候叫森森哥去你公司啊?”   叶烦打算让耿森森在外面锻炼两年,省得以后钱的事都交给他,他各方面都懂点,各方面稀松,然后一个头两个大。   “房子建好,机器送过来,员工搬过去。”叶烦道。   大宝:“那最近所有账目不得你自己看?”   叶烦微微摇头:“周末交给森森,一天五十块钱。”   大宝不禁惊呼一声,接着就说:“妈,我觉着我也可以。”   “见钱眼开!”叶烦瞪一眼他,“小时工比长期工贵。他到我公司上班工资就正常了。好比光明,他陪读价格高,只是补课,下了课就走,人家不会给他三十块钱一天。”   于文桃闻言不禁说:“三十块钱也值啊。来福他师傅的儿子,考大专都够呛。光明每周末都陪他学一天,考的是哪个大学?名字很拗口。”   叶烦:“联合大学。”   “对!想起来了。说是市里办的,毕业后也包分配。现在这世道,他要不上大学,三天两头去迪厅,几天就得变成小流氓。”于文桃想起一件事,“早两天升学宴,光明也去了吧?”   叶烦点头。   楚光明不想去,担心被学生的妹妹缠上。叶烦告诉他,当着长辈的面小丫头不敢生扑。楚光明就去叶烦店里买一套最合身的衣服。   虽然大宝的衣服不错,但他俩身高体型差得多,不是袖子长一点,就是裤子长一点,或者鞋大半码。   平时穿着没什么,出席宴会还这样穿,显得不尊重主人。   孙来福的师傅是个人精,一看楚光明的衣服就知道是新的。楚光明没有以恩人自居,还这么尊重他,他对楚光明愈发满意,跟亲朋好友介绍,多亏了他才有今日升学宴。   大医生的亲朋好友平时没少暗暗可惜,一对人精生个笨蛋。听说他儿子考上,大家第一反应他走后门。分数是实打实的,大家就好奇了,何方神圣能把笨蛋拉上岸。以至于一个个看楚光明跟看西洋镜似的。   楚光明吓得吃过饭就跑。   昨天下午笨蛋徒弟还来找楚光明,叫楚光明跟他玩儿。楚光明哪有空。他看到楚光明敲出一串英语单词,一个劲稀奇:“你这么厉害啊?”   楚光明:“再给我一年时间,你能和我同校。”   “算了算了。”笨蛋学生很有自知之明,“考上也学不下来。   楚光明:“打不打篮球?大宝家有篮球。”   随后他和大宝,又叫上几个人,一起去大宝学校打篮球。   说着楚光明,楚光明从大宝屋里出来。叶烦问:“忙完了?”   楚光明:“屋里有点热,机箱也热,我担心会烧掉。”   叶烦冲他招招手,对随后出来的耿卉卉道:“厨房里有个大西瓜,拿过来切了。”   耿卉卉把西瓜分四块,其中一块放冰箱冷藏:“留森森回来吃。”   楚光明:“这么热的天,森森中午回来?”   耿卉卉点头:“办公室人多,只有两个吊扇,中午气温上来,留在办公室更热。”   大宝指着条几上的小风扇:“回头叫森森哥拿过去?”   耿卉卉和楚光明同时打量他,仿佛不敢相信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   大宝困惑:“不可以?”   耿卉卉:“当然不可以!所有人都没有小风扇,就你有,你想被孤立吗?上班不是跑单帮,也不是搞设计做好自己那份就行。他的工作上要跟领导打交道,下要跟同事来往。”   大宝挠挠鼻子:“人家不是没上过班吗。”摇摇头,“幸好我选择读博。”   耿卉卉:“就算需要五年,也有读完的一天。”   大宝:“到时候叫你婶赞助,我自己搞项目啊。”   耿卉卉顿时无言以对。   谁说不是呢!   楚光明羡慕,又为他的聪慧感到高兴:“大宝,可别苦了自己。”   大宝:“自家有条件还找罪受,傻呀。”   叶烦放下西瓜皮:“大宝,毛巾。”   大宝立刻出去把毛巾打湿,双手呈给妈妈:“妈妈,我以后是不是要叫你金主妈妈?”   叶烦笑骂一句,问:“那你爸是什么?”   “你跟爸爸是夫妻,你的钱有他一半,他当然是金主爸爸啦。”大宝接过毛巾去外面洗干净。   叶烦摇头失笑。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下午见到耿致晔,小混蛋脱口而出:“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猛然停下,面色不虞:“你说谁是猪?”   “爸爸什么耳朵啊。”大宝伸手:“给抱一下。多日不见,好想你啊。”   耿致晔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大宝鬼叫:“你干嘛!?”   耿致晔不干嘛,就是习惯了:“忘了你长大了。”   “我二十,二十岁的大小伙子,能不能给点面子?”大宝气得想跟他爸对打,然而打不过,练了多年军体拳和太极,他和二宝俩打不过他一个,想起这事大宝就气,“妈妈,管管你男人!”   叶烦朝他背上拍一下:“军营重地,小声点!”   大宝一时忘了,闻言慌忙看左右。   左边右边都有人来,因为大家对耿致晔的儿女非常好奇。   就像常光荣之前所言,家在外地的军官寒暑假也能见到儿女。他们的儿女过来,部队军官自然能看到。耿致晔调过来第四个年头,部队大大小小军官家人都来过,唯独耿致晔最神秘,要不是那俩女同志作妖,兴许至今还不知道叶烦是黑是白。   政委走的不快,但步子最大,最先到跟前。   大宝穿着黑色休闲裤白色短袖,二宝被她哥要求兄妹装,黑色及膝短裙,白色假两件短袖上衣,脚上是白色休闲鞋,就是个小淑女。   大宝留着干净利落的学生头,二宝是低马尾,头上还有蝴蝶结,越发显得文静淑女。   兄妹俩五官长开乍一看不像叶烦和耿致晔,但跟丑没关系。二宝丑也进不去外交学院。   有气质有颜值,身高腿长。政委顿时觉着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这样。   政委羡慕,羡慕俩孩子养得好:“大宝?二宝?”   耿大宝:“我叫耿焱焱。”   二宝说:“我叫耿晶晶。”   政委乐了:“那就没错。你爸说过,他家有俩宝。”   大宝瞥他爸:“竟然不是俩混蛋?”   政委哑然失笑。   大宝见状瞪一眼他爸。   耿致晔当没看见,给二宝介绍“政委伯伯”。随着参谋等人过来,耿致晔又为儿女一一介绍。大宝这个时候没故意跟他爸对着干,乖乖喊人,年龄大的喊伯伯,年龄相仿的喊哥。看起来三十出头的也喊哥。   今天没任务的几个军官见他很好相处,问他要不要去训练场长长见识。   耿致晔轻咳一声。年轻的军官立马问大宝平时玩什么。   大宝:“篮球、足球、羽毛球,也打过几年乒乓球。”   “除了足球其他的咱们这里都有。”军官说着话看耿致晔。   耿致晔微微颔首,另一个军官拿走大宝的包往耿致晔怀里一塞,拽着他去活动室。   政委问:“二宝,你喜欢玩什么?”又一脸为难,“咱们这边女兵少,没啥玩的。”   二宝:“我第一次来部队,看什么都好奇,我想跟我妈四处逛逛,可以吗?政委伯伯。”   政委被喊的心花怒放,仿佛二宝是他亲闺女:“当然可以。宿舍区这边你随便逛。有什么事尽管——”   耿致晔挤开他:“我还在这儿呢。有你什么事?该干嘛干嘛去!”   政委不屑地哼一声,跟二宝和叶烦打个招呼就走。   耿致晔扫一眼其他人:“看什么?”   当然看耿家有女初长成啊。饶是他们料到耿师长和叶老板的儿女不丑不矮,也没想到他俩能把文工团的男女演员比下去。   耿致晔板起脸:“还看?”   众人一脸无语地四下散开。   二宝奇怪:“妈妈,他们看什么呢?”   叶烦:“他们好奇耿师长的闺女像谁。”   耿致晔瞥一眼叶烦,又胡扯!   叶烦拉着二宝的手:“提包给你爸。你跟妈妈去宿舍休息。”   二宝问:“宿舍大吗?”   叶烦摇头。   二宝:“那晚上怎么睡?我和妈妈睡床,爸爸和哥哥打地铺?” 第164章 被转业   耿致晔呵呵一声。   二宝不理他的嘲讽:“妈妈, 难道叫我和哥哥打地铺?”   叶烦:“你爸安排好了。耿致晔,别卖关子!”   耿致晔:“先回宿舍。”   娘仨出发时快五点, 此刻太阳即将落山,叶烦到宿舍就问二宝要不要洗澡。二宝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军营,真对什么都好奇,她趴窗户上这边看看那边瞅瞅:“妈妈洗吧。”   叶烦:“我晚饭后再洗。”   二宝道:“我也饭后再洗。”   耿致晔道:“饭后你只能去公共浴室。”   二宝上楼前仔细看过,“外面没有太阳能,里面没有烧水器,一看就知道用暖瓶倒水洗澡。太麻烦。我宁愿去公共浴室。”   耿致晔瞪一眼不听话的闺女,给叶烦倒一杯水:“不凉不热刚刚好。”   二宝闻言转过身:“爸爸——”   “自己倒!”耿致晔不惯孩子。   二宝好气:“我就不该来!”   “谁叫你来的?”耿致晔问, “反正不是我。”   二宝气得跺脚:“妈!”   叶烦头疼:“让我歇一会儿行吗?”   父女俩互不相容,互相瞪一眼, 谁不搭理谁。   叶烦见状一脑门黑线,多大了啊。   好在二宝知道在外面不能没大没小没礼貌, 所以吃饭的时候又变成小淑女。耿致晔看着闺女装模作样只想笑。叶烦在他对面, 察觉到什么, 朝他脚上踩一下。   耿师长瞬间变成好爸爸, 问二宝要不要鱼, 问儿子要不要肉。   兄妹俩互看一眼, 他想干嘛啊。   二宝怀疑爸爸现在讨好她,就想叫她打地铺!   想都不要想!   宁可睡车里,也不要睡地上!   饭后, 话务连女同志到耿致晔面前,耿致晔指着二宝:“我女儿, 晚上跟你住!”   二宝瞳孔地震, 不如打地铺!   叶烦摸摸女儿秀发:“姐姐那边有公共浴室,还有单人床, 晚上睡觉可以开窗,比爸爸屋里凉快。”   大宝跟人打几十分钟羽毛球,又打几十分钟乒乓球,跟人混熟后知道晚上跟谁睡。他见妹妹一脸的不乐意:“我也一样。”   二宝:“所以爸爸妈妈住一起?”   耿致晔乐了:“多新鲜呢。我俩不住一起,让你跟你妈睡?想什么呢。”   二宝抱住妈妈的手臂:“我要回家!”   叶烦:“耿二宝,开学大二了啊。”   年轻的女同志听到这么可爱的名字忍不住想笑。二宝不经意间瞥到,顿时不好意思撒娇:“去就去!”瞬间忘记在外面给她爸留点面子,瞪着耿致晔说,“以后不要指望我来看望你。”   “你妈来就行!”耿致晔道。   二宝气得捂着胸口:“我走!”   女同志下意识看叶烦,有些不知所措。   “她去拿洗漱用品,你到楼下等她就行。”叶烦接着就喊,“耿晶晶,等等姐姐!”   二宝一听到她妈喊大名,头皮发麻,不敢闷头往外去。   大宝追上去:“等等我!”   耿致晔眼神询问叶烦,我们怎么安排啊。   叶烦刚吃过饭,感觉小肚子出来了:“走走!”   夫妻俩走出食堂,耿致晔很自然地拉住叶烦的手。叶烦本能朝四周打量。耿致晔无语:“合法夫妻!”   “军营重地,你注意影响。”叶烦嘴上嫌弃,也没把手抽走。   大宝和二宝从屋里出来,借着路灯看到父母肩并肩手拉手,大宝啧一声,受不了的样子,往楼下男军官宿舍跑。   女军官有单独的宿舍,离男宿舍还不近。二宝跟女军官姐姐回宿舍必须从父母身边过。过去的时候二宝一句话没说,走远了就问:“是不是受不了他们?”   女军官抿嘴忍笑。   二宝一副“你不用狡辩,我都知道”的模样:“我也受不了他们。可谁叫他们是我爸爸妈妈呢。”   女军官心说,真受不了就不是喊“爸爸妈妈”,而是俩老东西:“师长挺好的。”   二宝点头:“对你们好,对我妈好,就对我和哥哥不好。”   女军官想自闭,这天还怎么聊啊。   “爱之深,责之切吧。”女军官好一会找出这么一句。   二宝啧啧道:“你好会说话啊。”   女军官呼吸一顿,不如你会阴阳怪气啊。   “师长真挺好,之前有俩女同志喜欢——”女军官慌忙咽回去,“有两位同志喜欢参谋长,师长——”   二宝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姐姐,你知道我是大学生吗?”   女军官愣住,什么跟什么啊。回过神,她借着灯光打量二宝:“你好像不大啊?”   二宝点头:“今年十七。我读书早,开学上大二,我上的是外交学院,现在是校辩论社成员。姐姐,你说一个字我就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虽然没哥哥智商高,但我情商智商加起来比他高。”   “所以?”女军官不是很明白。   二宝道:“两位女同志喜欢我爸爸,我爸爸什么反应?”   女军官不由得站直,仔细看可以看出她身体微微后仰,显然怕她:“你你——”   “我见过参谋长啊。没有我爸高,没我爸长得齐整,在对他俩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女同志肯定选我爸啊。姐姐,你不要帮我爸藏了。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妈妈。”   女军官不禁说:“可是嫂子知道啊。”   “啥?”二宝惊呼,不敢信,“就我不知道啊?”   女军官顿时觉着百口莫辩,父母的烂桃花,当儿女的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二宝把东西给女军官:“你帮我拿着,我找妈妈去,这么大的事——”   “不是什么大事。”女军官赶紧拉住小炮仗。   这孩子吃饭的时候明明像个小淑女啊。   该说不说,不愧是嫂子的闺女,跟嫂子一样“表里不一”啊。   二宝不敢使性子甩开她,就拉开她的手:“都俩女同志了,还不是大事啊?”   女军官点头:“嫂子都没做什么,她俩就知难而退了。”   “我妈这么厉害啊?”饶是知道妈妈不一般,二宝也没想到碰到这种事她妈也不怵。二宝不由得好奇,“姐姐,听你的意思,我爸那事你好像很清楚?”   女军官无奈苦笑:“跟你爸没关系啊。师长不就是不让你跟嫂子睡吗?你不能因此怀疑他的人品啊。”   “我不怀疑!我了解我爸。”二宝摇头,“可是女追男隔层纱啊。我爸是人啊,也有可能灯下看美人,一时意乱情迷。”   女军官总感觉这丫头恨不得嫂子一脚踹了师长。   这都什么孩子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要分什么事。   女军官问:“要不我从头说?”   二宝连连点头。   女军官从第一次听到耿致晔的花边新闻说起。当时她战友还说耿师长的爱人没来过部队,肯定又老又丑没脸见人。耿师长虽然年龄不小,但气质还显年轻,前途一片光明,应该换个配得上他的夫人。   女军官不这样认为,她就说“人外有人。现在觉着年轻的不错,过两年觉着家世好又漂亮的也不错,是不是还要离婚再娶。”刚好战友有对象,她又说“十年后你对象嫌你人老珠黄,想找个年轻的,你也觉着是应该的?”   话务连的女同志顿时不敢扯这事。   女同志也没跟二宝说这事,就说她们都好奇师长会不会不假辞色地让她们滚。   二宝摇头,十分笃定:“我爸不会。”   女同志诧异:“你怎么知道?”   二宝:“我爸不爱欺负女的,除了我。”   女军官好笑,你可真行,这个时候还不忘夹带私货:“是的。师长把女同志送他的东西扔给警卫员,警卫员用不着,还问过我们要不要。当时我们不知道,后来才知道是别人送的。”   “然后呢?”   女军官:“又来过一次。我们不是很清楚,也是把东西给警卫员。当时还有人私下议论,师长的态度就是想跟人有点什么啊。”   二宝摇头:“我爸在给她机会。”   女军官没听懂。   二宝:“我哥犯了错,及时认错,我爸会说,第一次算了。再犯错就说,第二次。有时候记在心里,等到第三次或第四次,我爸二话不说就给我哥一顿。别看我哥一米八,我爸打他还跟老鹰抓小鸡似的。”   “你呢?”   二宝指着自己:“我没有。我妈妈打我,可疼了。狠心的女人,都没打过我爸。要不是我有点像她,我都怀疑我和哥哥是她和我爸从垃圾堆里捡的。”   女军官推开门,说:“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人。”   “其他人呢?”   女军官:“有的外出学习,有的调去地方。转业到地方的也挺好,听说还是师长争取的。”   二宝放下换洗衣服:“你继续啊。”   女军官:“听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为什么她们第三次过来正好碰到你妈。”   “我妈?”二宝心说这么巧吗,忽然想到我妈又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过来,“姐姐,什么时候的事啊?”   女军官仔细想想:“具体时间我忘了。有一年国庆吧?”   二宝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那天妈妈先回去,爸爸后回去。哥哥还说他俩有点奇怪。我还说哥哥闲着没事瞎琢磨。”哼一声,“果然有事。姐姐,我想去洗澡。”   女军官一愣一愣:“你,你不想知道后续啊?”   二宝只想回头嘲笑爸爸:“后续就是跟我妈对上那俩女的自惭形秽啊。甭说我爸,我是个男的,跟她俩年龄相仿,也是选我妈。我妈多有气质啊。”   女军官忍不住笑出声:“真不是!”   “啊?”二宝震惊,“还有这么没自知之明的人啊?”   部队没什么娱乐,难得遇到一件新闻,女军官不好八卦都忍不住关注。所以她们几个女同志就拉住耿致晔的警卫员,“逼”他坦白。   警卫员寻思着丢脸的又不是他上司和上司夫人,就把偷听到的大概叙述一下。几个女军官不满意,找当天撞到那俩人的大学生小军官。   那位真是滚刀肉。女军官把家里送的特产分他一半都没撬开他的嘴。又有两个同志贡献出一些特产,他才说那俩很自以为是。   女军官道:“我们一开始以为只有一个。也是后来才知道是俩。听说嫂子还找她们团长了。不过听说那俩啥事没有,估计自己人向自己人。”   二宝问:“现在呢?”   女军官摇头:“不清楚。要不我问问?我隔壁住的是后勤的。她经常进城,肯定比我知道的多。”说完就去隔壁找人。不过没等她到跟前,里面的人就出来问:“刚才跟你一起回来的人是师长的女儿吗?”   女军官把她拉过来,她看到二宝不禁轻呼一声:“你这么大啊?”   女军官解释,其实才十七,像嫂子长得高。随后就问她知不知道那俩女同志是不是还在文工团。   一提文工团整个军营都知道是盯上耿致晔的两位。后勤的女同志问二宝:“你想知道啊?”   二宝点头:“我不会在妈妈面前乱说。”   “乱说也没事。俩人都去了南方。不是在港城就是在羊城。”   女军官惊讶:“被转业啊?”   后勤女同志戳一下她脑门:“傻瓜!港城是发达地区,羊城是经经济特区,那边到处高楼大厦,随随便便干点什么都能赚很多钱。人家明摆着没攀上位高权重的,改找有钱的。”   二宝不这样认为:“两位姐姐可能不知道,权能换来钱,钱不一定能换来权啊。如果有的选,给她十万也不会放弃我爸。”   跟二宝同宿舍的女军官问:“是不是因为她们干的事传扬出去,在这里不好嫁人?”   二宝想说,不是啊。在首都名声坏了,她家里人可以把她调到别的军区。如果能达到目的,她家人才不在意这点流言蜚语。   二宝怀疑妈妈后来又干了什么,不过她才不要告诉外人,显得她妈妈很善妒一样:“对啊。军人后代在商人里头很吃香。”   女军官服了:“好算计啊。要是我都没脸见人。”   二宝闻言眼中一亮:“姐姐,听说跟我哥哥打球的军官是大学生,你是吗?”   女军官摇头:“我一个表亲有点关系,我各方面都合格,又是初中毕业,部队需要识字的女兵,他就把我安排进来。”   后勤女军官道:“也是因为这些年可以考大学,有条件的都去上军校,才轮到我们挤进来。”   二宝:“你是不是快转业了啊?”   两个女军官同时点头。   二宝立刻说:“我认识一个叔叔,比你大好多岁,但是有房有钱有店面。长得不丑,人也好。你要不要见见啊?”   俩人愣住。   二宝感觉自己莽撞了:“不行啊?那当我没说?我去洗澡!” 第165章 机器   俩人拉住小二宝, 叫她仔细说说。   二宝点头:“说可以,不许告诉我妈。不然妈妈肯定数落我。”   话务连女军官举手保证:“绝对不说!”心想我也没机会跟师长嫂子唠家常啊。   二宝忽然想起一件事:“姐姐, 你没对象吧?”   女军官乐了:“才想起来问啊?”   二宝尴尬,第一次给人介绍对象不熟练啊。   女军官没生气,见状反而安慰她:“姐姐没对象,放心吧。”   “那你几岁啊?”二宝问出口越发懊恼,她平时的机灵劲儿哪去了啊。   女军官反问:“你看我多大?”   十八岁当兵,又不是只有三年的义务兵,今年至少二十三岁。二宝问:“二十四岁?”   俩人都很意外。   二宝:“我猜对了?”   女军官:“二十六啊。”   “虚龄吗?”   女军官老家确实算虚龄:“算周岁也不小了啊。”   二宝不由得面露疑惑。虽然她没开口,女军官也看出二宝想问, 这么大了怎么还没对象啊。   女军官也想嫁,一来父母经常催, 二来她一个人在首都无依无靠,有时候也孤独寂寞, 很想有个家。可她学历低, 自身条件不突出, 学历高的看不上她, 就是看上, 以她的学历很难留在部队。除非男方家人脉广, 能让她进首都派出所,不需要跟男方两地分居。   然而本身条件好,又在首都有些人脉的军官更看不上她。   她又不想随便找个人将就。找个跟她一样过两年要转业的军官也行, 他俩是老乡,都转回老家当个片警, 不然有可能一个工作, 一个成了社会闲散人员。然而转到一个地方的几率太小。   在部队这些年也学了不少技能,让她闲在家中围着老人小孩灶台转, 她又不甘心。以至于把自己耽搁这么大。   女军官怕小二宝不爱听这些杂事,直接说:“没遇到合适的。”   后勤女军官帮腔:“说不定这个就是有缘人。二宝,别卖关子了。”   二宝:“他比你大五岁。”   俩人异口同声:“三十多了?”   二宝吓一跳。   俩人又赶忙安慰她,不是嫌对方大,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大了还没结婚。   二宝放心下来:“现在城里三十岁左右没结婚的好多。我大堂哥比你大一岁也没对象。”   女军官不由得想说什么。   因为好多人要给耿磊磊介绍对象,二宝一看她的神色便明白:“我大堂哥是硕士——”   “别说了,配不上。”   二宝笑笑:“其实大堂哥不在意女方学历,但是我大伯大妈在意,他们认为学历高见多识广不容易犯蠢连累家人。”   俩娃女军官不问也知道耿师长的大哥肯定不一般。这样的家庭就算不介意她们的学历出身,她们也很难融入进去。   两人就叫二宝说回刚才那人。   二宝:“他没结婚不是爱玩,他没空玩,因为一个人看店。她姐姐嫂子和大哥姐夫不省事,知道他家情况的不敢嫁给他。”   女军官问:“所以你认为我敢?”   二宝点头:“你是话务连的也要训练吧?要是打起来,你能打过他嫂子和他姐啊。”   后勤女军官问:“他会不会心疼他姐和他嫂子?”   二宝给出肯定答案,不会!二宝先说他刚开始做生意,除了他母亲,全家都觉着胡闹,虽然不阻止,也不怎么支持。后来他赚到钱,他嫂子和他姐就掺和进来。他不搭理两人,两人就在他店门口摆摊。   俩位女军官惊呼:“这么过分?”   二宝点头:“她们在门口抢生意都卖不过他,后来不知因为什么,我妈妈清楚,我不知道,他哥要分家。好好的四合院从中间砌一道墙,还把父母分开,一家一个。他妈会招呼客人会做饭,他哥就要妈。让他爸跟他。”   话务连女军官问:“那现在呢?”   “他家老宅离店近,他平时住老宅,忙了就住店里。对了,他也有楼房。不过无论谁问他都说租的。店面是买的,他也说租的。”   后勤女军官“哇”一声,又问:“有店面有老宅还有房子?要不是嫂子和姐太厉害,他这条件还不随便找?”   二宝:“我妈妈说有铁饭碗的女同志想嫁给他也不敢嫁,担心他哥嫂去人家单位闹,领导嫌影响不好把她调离原单位。”   话务连女军官点头:“如果谁的家属天天在部队门口闹,你爸会先让他解决,解决不了就让他转业。”   二宝点头:“对啊。人家没犯法,我爸是师长也不能把人关起来。可是不把人关起来,他们没达目的还会继续闹。也不能拿钱平事,不然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俩人很意外,又忍不住异口同声:“你好懂啊。”   二宝:“我妈朋友多,经常遇到各种事,我家亲戚也多,听她和我奶奶说的。”   俩人原本没把二宝说的事当回事,只是离熄灯还早,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她是师长的闺女,得给师长个面子,才配合她聊这么多。   闻言确定她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未成年,话务连女军官认真起来:“说说他的长相和身高,再说说他现在做什么。”   二宝:“不高,但比你高大半头。”   女军官在自己头顶比划一下:“一米七多一点?也不矮。”   二宝见她不介意就继续:“长得肯定不如跟我哥玩的大学生军官。”   两位女军官顿时笑了。   二宝不明所以。   后勤女军官好心解释:“他是我们师颜值担当啊。需要露脸的活动,又不需要你爸这个级别的去,师部首长就叫他上。”   二宝问:“所以你接受他长相一般啊?”   话务连女军官:“我也是一般人啊。”   二宝放心了:“其实他不丑,用我妈的话说长得机灵。刚才说了他有一家店面,其实还有一家,虽然那家是跟朋友合开的,但每月都能分很多钱,因为那家店地段好,在秀水市场。”   后勤女军官去过秀水市场,不禁说:“那边人好多,我觉着在路口卖烤红薯都能赚很多钱。”   二宝点头:“对啊。冬天在路口卖烤红薯,一天可以卖上百斤。我哥说的。”   话务连女军官不禁说:“他条件这么好,又是首都人,不一定看得上个外地人。我虽然有亲戚在部队,但不在首都,不能给我加分,而且我家条件一般。要不是老一辈接济过他家,我也没机会在部队几年。”   二宝不这样认为,老一辈善良,到了她这一辈很有自知之明,这样全家上下人品都不错的人家也很难得啊。   二宝:“话不能这样说啊。我妈妈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他妈他姐他嫂子还活着呢。我们那边要拆,我妈觉着还得几年,可架不住他家人认为快了,经常找他想把那堵墙拆了,想着以后多分点。我妈说一般人受不了他嫂子这么闹。他还不能动手,他一个人打不过他哥他姐他嫂子和姐夫四个人。你不介意这些,他肯定不介意你是外地人啊。”   后勤女军官扯一下战友胳膊:“你是外地人,没什么钱是扣分项。他家人是扣分项。这样看你俩也般配啊。他只比你大五岁,又不是十岁,可以试试。再说,你留在首都没法进有关单位,但也有工作。”   二宝点头:“他父亲不会看店,他去进货就要关店。”   女军官:“进货的地方很远吗?”   二宝:“去南方啊。”   后勤女军官问:“他到了南方会不会乱来啊?我听说那边迪厅遍地,南方人特会玩儿。”   二宝心说,也没有首都高干子弟会玩。   以前二宝不知道。   有一回耿卉卉跟耿森森以及大宝聊天,聊的太忘我,二宝进去他们都没发现,二宝才知道哥哥姐姐私底下聊的那么劲爆。   打那以后二宝一看到哥哥姐姐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就不好奇,担心听多了对男人失望,以后不想找对象。   反正她什么都不懂也不用担心遇到骗子,妈妈会帮她把关。   二宝:“不会的。他每次南下不是跟小明叔一起,就是跟我妈妈一起。他敢当着我妈妈的面乱来,我妈妈敢打断他的腿。”   后勤女军官:“小明叔又是谁?结婚了吗?”   二宝心说,她不是也没对象吧。   “大女儿就比我小一点。”   后勤女军官失望。   二宝听她口音不像首都人,确定她也想找个对象留在首都:“小明叔不敢乱来,他老婆家厉害。他有几个大舅子,要被他大舅子知道,能让他在床上躺半辈子。”   两位女军官都被她的话逗笑了。   二宝:“姐姐,你要见见吗?你想见见,把你的条件告诉我,我回头告诉那个叔叔,让他等你退伍,跟你相亲。对了,你什么时候转业啊?”   后勤女军官:“她快了。以前通讯不发达,需要很多话务员。现在部队条件越来越好,这方面人员年年都在精简。我要到明年春。明年春新兵入伍,要是有学历高的到后勤,我可能要立刻走人。”   二宝:“你转业可以到事业单位吧?”   后勤女军官点头:“但是人家肯定不欢迎一个外人挤进去。可惜我家没有这方面人脉。”   二宝不禁说:“我家也没有。我哥说,要是被人欺负就叫我妈给他投资,他自己搞项目。”   两位女军官闻言都不由得心生羡慕。   二宝突然想到一个人:“你们认识我爸的前警卫员吗?”   两人摇头:“但听你爸现在警卫员说过他退伍了。是不是回老家了?”   二宝:“在首都。以前谈个对象,他岳母叫买楼房,我妈建议他买四合院。他钱少买不起楼房,买的四合院也破破烂烂,他岳母觉着他故意的,就叫他对象跟他分手。分手后他一直没找,说要赚钱买楼房。”   后勤女军官:“赚到钱再娶他前女友?”   二宝说起这事打心眼里嫌弃:“才不是!他岳母恐怕他跟她女儿再续前缘,没多久就给她女儿介绍个有房的。现在小孩都会走了。不过我妈说他前女友嫁的不咋样。男方比她条件好,又是她妈上赶着找人家,人家就有点瞧不上她。”   俩位女同志不禁问:“瞧不上还娶?”   二宝:“我妈说因为娶不到更好的,只能往下将就。反正两家父母都不啥好人。”   后勤女军官指着自己:“你要帮我介绍对象啊?”   二宝摇头:“我不了解他,不介绍。我可以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他愿不愿意联系你,就不关我事了。而且我也怕他心里有前女友,因为没法去前女友拿你将就。”   后勤女军官笑了:“小同志懂得挺多啊。”   二宝:“我家那么多人,一人说一句就够我学的。”   后勤女军官认真说:“你爸的警卫员经常陪他出入很多我们无法想象的场合,算是见多识广,肯定眼光高。我看没戏。”   二宝:“但他是外地人啊。学历不高,我妈公司学历高的姐姐跟他没共同语言,他想挑也没法挑。”   除非过几年有很多钱,钱能补上他自身缺点。否则还是得找个出身差不多的。   话务连女军官道:“二宝,你帮这个姐姐问问。问问又没什么,就算他愿意见也不一定能成。”   二宝:“对啊。我妈也说一月见一个,见一年也不一定能遇到合适的。”   “对!问问。”话务连女军官劝战友,“万一他觉着你俩都当过兵,还是在首都当兵,有共同语言,想见见呢。”   后勤女同志:“可是我,我要问问我父母。他们希望我回老家。”   话务连女军官:“你过得好,就算在天涯海角你父母也高兴。你过得不好,你留在他们身边,他们跟你一样痛苦。你家又不是师长家,这条路不通可以走另一条路。”   二宝很想说,对啊,我在校期间闯了祸,我妈可以安排我出国。别人认真完成学业,毕业后也只能自己挣扎。   不过她不了解后勤女军官,二宝不太敢给她介绍,就闭上嘴,让她自个决定。   话务连女军官看一下墙上的钟,叫她回去慢慢想,自己和二宝先洗澡。   她俩洗好澡回来吓一跳——门口杵着一个人。二宝上前,话务连女军官一把把她拉到身后,自己慢慢靠近,到跟前那人抬起头,女军官松了一口气:“你耷拉着脑袋在这儿干嘛?”   后勤那边住俩人,她到宿舍室友就问她跟师长女儿聊什么聊这么久。她就说小同志很热心,要给她们介绍对象。她没提二宝口中的叔叔,因为她室友也单身,她担心对方觉着人家条件好横叉进来,就只说自己的事。   舍友的意思破破烂烂的四合院也是房。他有钱可以推倒重盖。凭他要赚钱买楼房,说明他很有志气。有房有钱,日子好过,你管他心里有没有前女友。找个心里没人的,人家也不见得爱你。   搭伙过日子,差不多行了。   后勤女军官渴望爱情,听到这些心里不是滋味,可现实如此,她父母结婚前只见过一面,携手半生也没打过架。   后勤这位比话务连女军官小两岁,又觉着自己不大,可以再等等。她室友又说,你等两年也不见得能留下。然后又说首都生活便利,你到老家肯定不习惯。   后勤女军官老家县城都不如首都周边乡镇热闹,她内心深处不想回老家。还有一点,不发达的地方出刁民,首都人民很有礼貌,虽然也有一些人瞧不上外地人,可歧视哪里都有,老家也有有钱人瞧不上穷的。   后勤女军官越想越觉着可以见见,所以就来找二宝,叫二宝帮她问问。   翌日,二宝盯上跟她哥打球的几个年轻军官,问人家有没有对象。其中一个军官调侃:“二宝,哥等你两年,到时候咱俩处对象。”   大宝抬脚把篮球踢过去,正好砸到对方背上。   嘴贱的军官痛呼一声,赶紧澄清:“说着玩呢。我还小。”   大宝哼一声:“四舍五入快三十了,你还小?”   “对啊。哥哥还没到三十。我四十岁再找对象。”   大宝:“怎么不说你八十再找!”   “我也想,可惜我娘不同意啊。那老太太,比你妈厉害。你妈讲道理,她懒得跟我废话,不是叫我爸收拾我,就是想损招对付我。”年轻军官不想说,一说就忍不住同情自己,“二宝,要帮哥哥们找对象啊?”   二宝点头:“可惜你们配不上。”   “何方神圣啊?”在远处等着接球的军官过来。   二宝:“京大计算机系高材生。”   那个军官惊呼一声,就说:“不般配。还是留给京大男吧。我们更喜欢有寒暑假的老师。”胳膊搭在逗二宝的军官肩上,“对吧?”   这位军官说:“那是你。我啊,要找个好看的。像小二宝这么好看的!”   大宝瞪他:“没完了?”   “逗你呢。”年轻军官摸摸二宝的小脑袋,“我倒是希望有个二宝这么机灵的女儿。”   二宝抬手给他一下,大宝抬脚要踹他:“占便宜没够啊?”   年轻军官闪开:“打球,打球。二宝,为了你的姐姐们着想,不要找他们。他们都是未开化的老古董。唯一一个进步青年是我,但是我现在真没打算找对象。原谅我一生不羁爱自由!”   二宝不客气地说:“我祝你自由一辈子!”   年轻军官不在意地挥挥手。   二宝去找妈妈。   叶烦在不远处树下乘凉,看见几人打打闹闹,但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就问:“二宝,你哥干嘛把篮球当足球踢?”   “闹着玩呢。”   叶烦看看她的神色,确定不是什么大事:“这里好玩吗?”   二宝:“刚到这边觉着有趣。可是今天又觉着没意思。妈妈,每天重复训练不烦吗?”   叶烦:“烦也要练,形成肌肉记忆。比如开车,天天练习,一旦遇到事,晚上没灯他们都能启动车子。”   “会遇到什么事啊?打仗吗?”   叶烦摇头:“也有可能是洪涝地震,需要他们抢险抗灾。对了,有句话你该听说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养三十年兵,为的可能只是一时。如果没有前三十年,真到那时候就会溃不成军。”   二宝:“我明白了。”   “好像没太明白。二宝,是因为我们时刻练兵备战,周围邻居才不敢轻易欺负我们。”叶烦又说:“御敌不一定要真刀真枪。正是有他们,以后你成了外交官才有底气回击挑衅者。”   耿致晔走过来:“二宝,不是你讲理,别人就跟你讲理。不是你要尊重,别人就尊重你。能让他们好好跟你说话的是爸爸这些军人和我们手里的兵器。”   二宝抱住爸爸:“爸爸,我以后不故意气你。”   耿致晔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啊。”   二宝笑着松开他又抱住妈妈:“谁让你天天跟我们抢妈妈。”   耿致晔:“你搞清楚,我和你妈先认识的。懂不懂先来后到?”   “不懂!”二宝到:“妈妈,我跟你说点事。”   耿致晔伸手拉住叶烦:“找你哥玩儿去。”   二宝无奈地松手,去太阳底下给哥哥加油。   叶烦:“你这样她在这里过不了三天。”   耿致晔:“明儿就叫人送他俩回去。”   叶烦顿时无语。   耿致晔指着不远处的长椅:“去那边。”   叶烦:“我一直想问,怎么还有椅子?搞得跟公园似的。”   耿致晔道:“我们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在训练。上午训练下午休息,有了椅子,他们也能出来看看书联络联络感情。”   叶烦:“我听政委说你把省的钱都换成了各种技能书?”   耿致晔点头。   按照政委的意思多买几头猪,给全师加餐。几头猪分到每个人嘴里不到两块,两块肉长不了二两肉,可是如果换成书能买半车。哪怕每人只看一本,以后出了部队也不至于成睁眼瞎。   耿致晔:“一些老兵还觉着没用。去年来个新兵,在校成绩平平,他父母怕他学坏,托了什么几拐弯的亲戚把他塞进来。他看到修理方面的书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短短一年,那些老兵都喊他师傅。”   “这么厉害?”叶烦惊呼。   耿致晔点头:“可能书店送的,一本食谱,炊事班班长跟得到武功秘籍似的,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有次还被一个连长撞见他在厕所看,导致那个连长好几天吃不下东西。”   叶烦忍不住笑了:“你这么做普通军人肯定觉着你不错,为他们着想。师部的同事可能不这样认为啊。”   耿致晔:“钱被我用了,他们没法开小灶,确实有意见。”   “不怕他们告小状?”叶烦道,“面上跟你笑嘻嘻,背地里可能诅咒你啊。”   耿致晔点头:“不怕。我家叶烦烦厉害啊。”   叶烦不禁笑了:“是不是后悔没早点叫我过来?”   “不后悔!”耿致晔仔细想过,如果他在独立旅那边叫叶烦过去,后来他调到这边,战友肯定以为他老丈人活动的。如果他一到这边就叫叶烦过来,不熟悉的战友也会胡思乱想。   叶烦想说什么,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二宝跑过来:“她是真觉着这里无聊啊。”   耿致晔:“那你也要待三天!”   “待三天!”叶烦无奈地点头。   三天后,要走了,大宝因为天天有人玩,很是不舍。二宝恨不得立刻飞回家。   到家二宝就惊呼:“我终于回到现实世界!”   于文桃:“你爸的部队在深山啊?”   二宝摇头:“太无聊了。我爸宿舍居然都没有电视机。晚上看新闻都要去食堂!”停顿一下,感叹:“部队真锻炼人!”   叶烦:“耿二宝,洗澡去!”   “好嘞!”今儿闷热要下雨,刚才下了公交车二宝就想洗澡,脸上黏糊糊的太难受。   二宝忽然想到忘记嘲笑爸爸被狐狸精盯上,接着又想到她背着妈妈干的事,顿时觉着这次部队之行不够圆满。   二宝决定干好第二件事。但她是未成年,人家肯定觉着她年幼无知胡闹。二宝就叫妈妈在门外陪她。   叶烦搬着椅子坐到门外,问在屋里洗澡的闺女:“闯祸了?故意选这个时候坦白,因为妈妈没法揍你?”   “不是啊。我又不是耿大宝。”   叶烦:“你哥在院里洗头。”   二宝顿时不敢挤兑哥哥,老老实实坦白,她给公司销售组长和魏建设找个对象。   叶烦一脸无语直叹气。   “妈妈,你说句话啊。”   叶烦:“交给我!”   “嗳,我的好妈妈,我就是这样想的!”二宝欢快的语气传出来。叶烦哭笑不得。   翌日上午,叶烦去找魏建设,告诉他过两天南下。随后又去位于北边街上的办事处,问对方想不想找个明年转业的女军官。对方比他小几岁,但肯定不如街上同龄女子时髦。   警卫员可以理解,一个个短头发跟假小子似的。但他没想过找战友,就说他考虑几天。   叶烦南下的路上把话务连女军官的个人情况告诉魏建设。魏建设反而担心军人看不上他。叶烦一听俩人都觉着配不上对方就认为这事能成,就劝他这次回来有时间就见见。   张小明留在首都接货,安排车皮。几天后,叶烦和魏建设回来,在家休息一晚就北上。这次大宝和楚光明的发小都去了。   依然有几十个跑单帮的跟叶烦一起。人多势众,苏联那边的人不敢明抢,所以赚的钱一分没少。   叶烦回到首都第二天,刚跟魏建设和张小明分了钱,港城的设计图寄过来。叶烦休息几天,大宝二宝去了学校,她就找国企盖房。   建房需要她盯着,乘公交车不方便,叶烦打算买车。可是一旦买车,街坊四邻又得忍不住羡慕嫉妒。   叶烦决定搬到新家再买车。到那边谁都不认识,街坊四邻羡慕也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议论。   跟国企谈的时候叶烦假装一时失言,透露出她的公司是公私合营,电子工业部盯着呢。国企就派个领导盯着叶烦的工程。   叶烦给钱痛快,又很少去工地,更不会瞎指挥,建筑队很久没干过这么舒心的项目,所以一个个都很认真,连偷懒的人都少了。   叶烦不知道这里面的事,起初一个月发现几天一个样,他们没有故意拖进度就不再经常过去。   十月底,叶烦和魏建设再次从北边回来,除夕前都不需要再出国,算是闲了下来,叶烦就去部队,安排那位女同志和魏建设在镇饭店相亲。 第166章 准备搬新家   魏建设和女军官为了给彼此留下好印象, 见面的时候很谦虚。叶烦没必要在中间弄虚作假,两人省去对彼此家境人品的试探, 直接聊现实问题,比如女同志表示婚后不希望当家庭主妇。魏建设希望跟哥嫂打架时,女同志无条件支持她等等。   二宝之前之前跟女同志说很多,女同志有心理准备,面对魏建设的期望,她的回答没让魏建设失望。   至于女同志家有没有难缠的兄弟,凭父母叫女儿当兵,而不是把这层关系让给儿子, 父母兄弟纵然脾气古怪,也肯定明是非讲道理。   魏建设就没用怀疑的语气试探女同志是不是伏弟魔, 还表示现在往北边倒货赚钱,她兄弟有需要他可以带上他们。不过他跟朋友合伙, 所以只能她兄弟自己干, 就是跟别人一样跑单帮。   女同志怀疑他说的合伙人是叶烦, 因为二宝喊他叔, 连他买房都知道。女同志可不敢说跟你合伙人拆伙, 跟我兄弟一起干。再说了, 她兄弟也没那么大本事。   总而言之,这场持续了三个小时的相亲很成功。   女同志不好请假,叶烦就劝魏建设等她转业再说。   公历十一月中, 叶烦收到港城快件,合伙人问她钱准备好了吗。叶烦担心迟则生变, 立刻取出美金带几个员工乘飞机赶往港城。   此行把叶烦第四季度往北方倒货赚的钱用的一干二净换来一堆废铁。在别人看来就是废铁, 过关申请也是。   叶烦和员工不会组装,也担心时间久了东西放坏, 所以历尽千辛万苦赶在阳历年前到首都也顾不上休息,洗洗澡洗洗头,换上最体面的衣服,叶烦叫常光荣送她去部里。   俩人到部里四点多,天快黑了。明儿阳历年放一天假,领导看到叶烦有点烦,真没眼力见儿啊。   叶烦当没看见他笑容勉强,直接说自己弄了两台机器没地方放,先借用研究所的地方。基于两家是合作关系,研究所兄弟单位好奇的话可以让他们研究。但有个前提条件,坏了双倍赔偿,而且需要签合同。   能让见多识广出身好的叶烦这么慎重,机器不会是国外禁止出口的吧。领导立刻给几个研究所打电话,十几人三辆车,浩浩荡荡去叶烦家。   东西就在叶烦新家院里堆着,部里的领导皱眉:“这堆废铁?”   叶烦找个锤子把还没拆的木箱拆开。随着一个个箱子打开,几个科研人员争论起来,一个说他们研究所地方大,一个说他们人多,一个说他们最了解这些机器。   叶烦:“都别争,签合同,签了合同明儿你们就能把这些机器拉走。”   哪能等到明天。   专攻这些机器的研究所领导立刻回去拟合同,还多了一份合作协议,不要叶烦公司分红,研究所以后无偿帮助叶烦,但是叶烦再弄到机器必须直接交给他们。   这份约定其实就是赌双方是不是君子。   叶烦可以给也可以说没弄到,以后叶烦公司有需要,研究所也可以耍赖说无法提供技术支持。所以其他研究所的人看完合同内容就问:“有必要签吗?”   叶烦笑着说:“君子协议也是协议。”   于是双方达成协议。   叶烦感觉有了他们的支持,公司的电脑明年这个时候就能问世。   至于那两台机器什么时候能还回来,叶烦不是很在意,因为她手上没人,留着也是生锈。   部里的领导等叶烦收起协议就问她弄不弄再弄几台其他机器。   叶烦摇头:“这次能成我怀疑巧了,因为岛上的一把手前两年去世后没人镇住魑魅魍魉,小鬼见钱眼开,而我给的多,又是美元,出面的是从事多年国外贸易的港人,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后面是我。这次那么多东西过关,现在没人查,不等于再来一次没人查。谁都不傻!”   部领导也不希望赔了夫人又折兵。再说了,这条线没用他可以找其他门路。   叶烦:“北边闹分家,崽卖爷田心不疼,可以去北边问问。即便是半成品,也比咱们零起步强。”   部领导眼睛一亮。   科研人员立刻表示他们所缺什么什么。   部领导抬抬手让众人先停一下:“此事务必保密!”   众人不是研究所领导就是项目带头人,他们也不希望成果外泄,一个个都毫不犹豫地表示家人问起来就说加班。   部领导又问叶烦:“你这边多少人知道这事?”   “帮我买东西的朋友肯定不会说,因为说出来有可能害了自己。”叶烦看一下常光荣,“他是我合伙人。还有几个是我同学,他们有公司分红,也不是目光短浅之辈,一时的蝇头小利不值得他们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   众人顿时没什么可担心的就各回各单位。   常光荣送叶烦回去的路上问:“那两台机器有那么厉害吗?我找人打听过,咱们自己就有啊。”   叶烦:“虽然只比咱们的先进一点,但是就像你的摩托车,稍微改一点速度就上来了。我们缺的可能就是那一点。”   “如果没那一点呢?”   叶烦道:“也不亏啊。机器组装好还可以用。他们嫌慢,我们不嫌慢。好比小明的三蹦子,小明有了钱很嫌弃,你给村里人,村里人会当成宝。在尖端制造这方面我们跟人家比起来就是村里人。”   常光荣明白了:“所以就算卖家知道东西运到内地也不会很担心?因为咱们找到那一点也不一定能追上他们?”   叶烦点头:“但是被他们知道了再想弄别的就难了。西方国家也会防着我们。所以此事要严格保密。”   常光荣笑:“看你们那么慎重,我以为一旦被发现你买了机器,你和你朋友都会有生命危险。”   叶烦:“不好说。仇视内地的人有可能借此给我们个教训。”   “那我还是当不知道这事吧。”常光荣想起一件事,“小明需要看店,你出去这段时间我和魏建设,还有于姨的侄女婿,去南方拿货。路上建设说你给他介绍个女军官?现在什么情况?建设挺担心的。”   叶烦笑着问:“担心人家找个更好的?”   常光荣放慢速度,点点头:“他认为女军官退伍了也比他优秀。”   “耿致晔睡了。”叶烦看一下时间,快十点了,“明天上午我打电话问问。”   叶烦的新房离她家不远,没聊几句就到胡同口。叶烦下来,提醒常光荣走大路。   常光荣也不敢走黑漆漆的胡同,抬抬手请叶烦放心。   于文桃还没睡,听到敲门声,爬起来就问:“没出什么事吧?”   叶烦半真半假道:“没事。帮研究所捎一些重要零部件,我不知道研究所具体地址,只能打电话让他们过去取。”   “都拉走了?”   叶烦点头:“新家连个老鼠都没有,哪敢留在新家啊。”   于文桃放心了:“锅里有粥有菜,吃点再睡。”说完就去厨房。   明天学校和单位都放假,下午卉卉、森森、磊磊和叶烦的两个宝都会回来,所以于文桃一早就买一只活鸡,又买许多猪肉和羊肉。   下午叶烦回来,于文桃要把东西全做了,叶烦说她可能很晚回来,于文桃就把羊肉扔冰箱,羊肉汤改成粥,她认为叶烦忙累了没胃口,只能喝点清淡的。   于文桃把东西端堂屋就叫叶烦喝点粥垫垫胃再吃菜。   叶烦笑道:“你去睡吧。”   “吃好了放这儿,明早我收拾。”   叶烦点点头。   其实叶烦也没精力收拾。   翌日,于文桃起晚了,但也是全家最早的。她五点多醒来,这里收拾收拾,那里扫扫,屋里屋外干净了,天蒙蒙亮。   于文桃不想做饭,干脆找韩大伟买。   韩大伟见她买粥和胡辣汤:“婶子,早上没做饭啊?”   于文桃:“家里人多,一锅粥不够喝。”   “都回来了热闹。”韩大伟知道二宝爱吃面筋,多盛半勺面筋。   再说叶烦,不用北上,机器甩出去了了一桩心事,厂房不需要她盯着,暂时还不用开模具,店里有张小明,她无事一身轻,睡到八点多才醒。   二宝指着手表:“妈妈,奶奶说你睡了十个小时。你干嘛去了啊?不是睡五六个小时就够了吗?”   叶烦翻身趴床上:“妈妈很累,给妈妈捶捶背。”   二宝把她拽起来:“先吃饭。吃了饭去中医院,人家专业。”   大宝过来:“就是啊,妈,你让她给你捶,也不怕她手上没个轻重伤到你。”   叶烦穿外套:“大宝,给你爸打电话,问问建设的对象现在何处。”   二宝:“我去打!”   大宝点头:“应该你打。你是小媒婆!”   二宝伸手挠她哥。   叶烦:“别在我面前闹。”   兄妹俩消停了。   叶烦正吃着早饭,楚光明过来,叶烦顺嘴问:“你的软件怎么样了?”   楚光明笑着说:“快了!叶阿姨最近这么忙,回头还有时间去港城吗?”   叶烦刚弄了两台机器不太敢过关。可是一想有事也是朋友先有事,出发前打个国际电话问问,他最近没遇到奇怪的事,届时她就带家人和员工南下。   叶烦点头:“有时间啊。你的那款软件我问过,几家公司都感兴趣。兴许能卖很多钱。”   楚光明:“不用很多,够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就行。”   今年起大学收费,也没了生活补贴,虽然学费两百,可是加上生活费,对普通工薪阶层而言也是一笔巨款,何况没爹没妈的楚光明。   叶烦道:“肯定够你的学费和生活费。对了,寒假不用补课?”   楚光明:“大学放假早,补两周不耽误跟你南下。”   叶烦想起来了,大学比中小学放假早:“那你忙吧。”   大宝和楚光明去他房间开电脑。二宝坐到妈妈身边:“那个姐姐回老家了。妈妈,她父母会不会反对啊?”   “反对什么?”   二宝:“就是不希望女儿嫁太远啊。”   于文桃在一旁坐着:“闺女过得好不就行了?”   二宝摇头:“另一个姐姐的父母就希望她转业回老家。”   叶烦:“给组长介绍的那个?”   二宝点头:“妈妈,组长叔叔怎么说?见还是不见啊?”   之前走得急忘了问。叶烦:“回头妈妈去问问。对了,叫哥哥过来,别打扰光明干正事。”   二宝到屋里拽着她哥出来:“妈妈,人带到!”   大宝朝给她一记爆栗。叶烦瞪儿子,大宝乖乖坐好:“您老有何吩咐?”   叶烦:“趁着今天休息把你的衣服鞋子送过去。”   “新家啊?”   叶烦点头。   大宝不禁说:“在这边住久了,怪不习惯。”   叶烦:“周末可以来找他们玩儿。离这边不到三公里。要是嫌远,就约在位于中间的公园啊。”   “对啊!”大宝拍拍脑袋,“笨死了!”   二宝:“越拍越笨。”   大宝朝她脑袋上一下就跳起来:“妈妈,我去收拾东西。”   耿卉卉等人在院里洗衣服,闻言下午也把衣服鞋子整理出来,借张小明的三蹦子几趟就拉完了。   李大妈看到叶烦家搬家,过来问:“今天就搬啊?”   老太太看起来很不舍,叶烦就说先把不穿的送过去,其他东西一点点搬,要搬许多天。   李大妈拉着于文桃的手说:“以后想见一面就难了。”   于文桃就告诉她可以去公园。李大妈饭后经常到公园转一圈,闻言又不是很难过。叶烦家西边邻居的小孩跑过来,问:“叶阿姨,大宝哥哥也搬走吗?”   叶烦:“不舍得啊?我家那边有楼房,让你妈买一处,以后下楼就能跟大宝打羽毛球。”   小男生立刻回家叫妈妈买房。   他妈家早两年买了一处四合院,只是暂时住不着就没装修。他妈认为没必要。小男孩的大姐——多年前跟耿致晔打羽毛的小姑娘小声说:“妈妈,于奶奶说她给大宝姑姑买的房子翻了一倍。”   “我知道,房价涨得厉害。等降了再买。”   小女生又说:“叶阿姨难道不知道吗?”   小男生的妈妈恍然大悟,对啊,叶烦肯定知道。叶烦没必要坑她,所以没必要撺掇儿子要房子。偏偏叶烦说了,说明房价还会涨啊。   小男孩的妈嘴上说她想想,第二天就去那边看房,恰好那边也有中学,小男孩上中学方便,又因为笃定会涨,她没怎么还价,卖家觉着占了便宜,几天就弄好。   小男孩的父亲认为他家几套房比别人强,忍不住显摆,没几天所有人都知道他家买了八十平大平层,不日就搬过去。   这事传到大杂院,大杂院邻居议论,传到楚光明耳朵里,发小放假回来,楚光明陪他看房。他钱不多,房子贵,就买一套四十来平的。虽然是一室一厅,但卧室朝阳,客厅有阳台,采光极好。   大杂院的人都不知道这事。不过他俩担心被骗,交易前找张小明陪他们一起。   年前,最后一次南下拿货,张小明跟叶烦一起,路上张小明把这事告诉叶烦。叶烦很意外:“那孩子竟然瞒着父母买房?”   张小明:“我以为他会买一处小四合院跟父母兄嫂住一起。估计父母又想要他的钱,让他心寒了吧。”   叶烦:“可能吧。孩子辛辛苦苦跟做贼似的赚了点钱,父母张嘴就说他拿不住钱。换成谁心里都不舒服。”   张小明:“一开始还说他胡闹,要变坏。父母这么不信任他,钱交出去肯定要不回来。”顿了顿,“他的钱其实够买一个小四合院。”   叶烦摇头:“真买了就不是他的。” 第167章 旅游   如果买四合院, 全家都住进去,将来楚光明发小结婚需要房子, 顶多给他一间当卧室。哪有现在舒服,有卫生间有厨房,还有一间宽敞的客厅。   张小明思索片刻,道:“我怀疑他小子想不到这点。估计是光明的主意。光明这孩子不错,咱们帮他,他也知道帮别人。”   楚光明最近经常去叶烦家,只字没提,叶烦不禁说:“而且嘴严。”   “对对。”张小明道, “他让我别告诉外人,我寻思你不是外人, 也不会乱传。刚才说出来我才想到你可能已经知道。没想到你不知道。”顿了顿,感叹:“这孩子不错!”   叶烦笑着点头:“我们腊月二十四坐特快南下, 除夕在港城过, 去海港看烟花, 你去吗?”   张小明指着自己:“我?不行, 小颖和孩子——”忽然意识到什么, “我们一家都去?”   叶烦:“自己掏钱。”   张小明不假思索地说:“应该的。对了, 光荣去吗?”   “他没空。厂里工人少,要加班加点,腊月二十八放假, 为明年亚运会做准备。”叶烦道,“建设要去。”   张小明:“建设那个对象还没影啊?”   叶烦用“好事多磨”应付张小明。张小明想想自己相亲多年, 要不是程振华热心肠, 他可能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确实不能强求。不坐飞机啊?”   叶烦:“飞机不如火车稳。我宁愿来来回回转车,也不想一路上担心受怕。”   说起飞机叶烦无语又想笑。   先前去港城买机器, 她的几个同学一听说坐飞机别提多兴奋。从飞机上下来全都一脸菜色。有的晕机,有的恐高,有的两者都没有,但半道上遇到大风飞机颠簸几下,他以为要完蛋,脚踏实地,他感慨“活着真好!”   过关回到内地,一个个主动提起坐火车。   张小明没坐过飞机也不敢坐,闻言就说:“不坐飞机我去的起。回头问问小颖。”   叶烦无语:“说得好像你坐不起飞机一样?别人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店这一年算日进斗金?”   张小明提醒她小声点。   于文桃的侄女婿睡在两人上面,闻言勾头说:“小明哥,咱们一起拿货,谁不知道谁一趟赚多少啊。要说没钱,我嫂子这样说我信,她赚的多花的多。你天天家和店两点一线,不抽烟不喝酒,说没钱谁信。”   张小明瞪他:“下次自己去小商品城!”   于银杏丈夫没理他:“嫂子,房价这么高还能买吗?”   暑假学校门口没学生,于银杏丈夫没生意,听说叶烦往北边倒货,他一个暑假去两次。暑假赚的加上以前的钱,买一处八十平的房子不费劲。   只是现在房价几天一个变化,他总觉着买到就亏。   叶烦:“挑离学校近的,孩子考上大学,就算房子买贵了也值。”   张小明道:“知道光明补课多少钱一天吗?”   今年中秋节于银杏给她姑送月饼,听于文桃说过,全天陪读三十块一天。当时她丈夫惊呼:“抢钱!”   于银杏丈夫点点头,就说:“每平方多五十块,就算多一百也值。”紧接着又说,“第一次知道上个好学校这么值钱。”   他对面睡的是于文桃的侄子,他去南方送货,顺便替叶烦给杭城办事处工作人员发过年的奖金和工资。他闻言睁开眼:“你家那俩学习不行。要我说,你真得再买一套,回头店给儿子,房子给闺女,儿子接你的班,闺女去嫂子店里帮忙。”   于银杏丈夫不高兴:“你家俩学习好?”   “肯定能上中专。我都想好了,我姑娘学做衣服,小子学修机器,以后叫他俩去常大少厂里上班。”   叶烦很意外:“我以为你希望他俩成龙成凤呢。”   他起来:“我们家人脑子笨。要不是小姑嫁给耿姑父,到我这代就绝种了。”   张小明想说哪有这么夸张。忽然想到以前于小舅娶不起媳妇。于大舅虽然凑凑合合成了家,要是没有亲戚帮衬,于文桃的这个大侄子兴许六零年就饿死了。   他又说:“他俩要是学我跑业务,闺女能让人拐走,小子得被人卖到哪个黑煤窑挖煤。”接着又说自己,“我要不是跟我爹和小叔干几年生意,也够呛。”   叶烦想夸他又想笑:“你还怪有自知之明。”   “以前觉着自己不错,但是跟这两年你找的年轻小伙子比,我就是个实心的棒槌啊。”他说完又躺下,“不过,嫂子,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搞七捻三。”   叶烦:“你们休息吧。回到首都帮我搬家。零零碎碎得搬好几天。”   腊月十六,几人回到首都。腊月十七上午,于文桃的侄子和侄女婿过来帮忙。他俩还把于宏伟和他哥嫂叫过来。   楚光明带着他发小帮忙。   装有玉饰的瓷瓶叶烦自己收着,叫大家先帮于文桃搬。   于银杏的丈夫指着博古架:“三姑,这是红木吧?要不我帮你拆了吧?”   于文桃:“问问你嫂子。”   于宏伟在院里听见,就问叶烦红木家具拆不拆。   大宝立刻说:“拆!”   叶烦:“拆了放哪儿?新家有博古架。也是好木料做的。”   “放客房啊。”大宝一直嫌客房只有一张床,看起来寒酸。叶烦很无语,客房一年到头没人住,收拾那么好有什么用,“你拆你安啊。”   大宝点头:“我叫宏伟叔帮忙。”   叶烦:“人家得带孩子。”   于宏伟立刻表示可以交给他嫂子。   叶烦噎了一下,摆摆手表示不管了。   原计划一天完事,大宝要博古架,还要罗汉床,还要衣柜,腊月二十晚上才收拾妥当。   除了院里的菜,叶烦家收拾家徒四壁干干净净。叶烦最后一次过来,李大妈跟过来瞅瞅,说:“可以租出去。”   叶烦:“回头问问我婆婆。她不嫌麻烦就租出去。”   “麻烦啥啊。你家这么多间房都可以住人,全租出去买菜钱出来了。”李大妈热心肠:“回头我帮你问问。找几个好相处的。”   然而韩大伟先一步找上叶烦,说租给他小姨子小舅子住。   那边人不敢出来,韩大伟用实际行动证明好好干能赚到钱,他小舅子和小姨子就想出来试试。韩大伟跟常光荣说好了,女的去他厂里上班,男的卖卤肉。   韩大伟卖凉菜卖早餐,没空收拾卤味。他也决定小舅子和他连襟过来就把早餐摊让给他们,他去店里卖早餐,那边这两年人气上来,不想做早餐的市民不比这边少。   叶烦便跟他签合同,从阳历二月算,房租三个月一交,给于文桃。   于文桃算算每月租金买菜花不完,韩大伟走后她就问叶烦:“是不是也把老宅租出去?”   叶烦:“我没空去老宅。”   耿卉卉从后面出来:“小婶,我有空。”   叶烦:“但是那屋里还有很多东西。你跟大宝和二宝收拾收拾?”   耿卉卉:“那租金给谁?”   叶烦挑眉:“你觉着该给谁?”   家里有两个没工资的,耿卉卉自然不好意思跟弟弟妹妹争这点钱:“我觉着吧,找个饼干盒或巧克力盒子,钱放盒子里,然后放奶奶屋里,当我们的零花钱。”   叶烦:“你跟大宝和二宝商量去。他俩嫌麻烦,可不能怪我不会过日子。”   耿卉卉去后罩房找大宝。   大宝反问她行李收好了吗。   明天下午南下港城,要在外面待半个月,需要收拾几套换洗衣服,耿卉卉啥也没收拾。耿卉卉小声说:“到那边没衣服鞋子叫小婶买啊。”   大宝愣了一瞬,立刻把衣服放回去,只拿一套换洗衣物。   下午,耿卉卉坐公交车去父母家,给父母留个信,其实只有四个字——外出旅游!   叶烦又叫耿致晔给耿犇犇去个电话,家里没人,不要挑年后休假。   翌日,大门关上,一家人浩浩荡荡走人。但不包括耿森森和耿磊磊。耿森森在国字头单位,年底很忙,耿磊磊跟项目。不过哥俩有时间也不能去,前几天叶烦接到杨孟夏的电话,她父亲病重,叫叶烦提醒俩孩子单位放假立刻南下。   大宝和二宝以及楚光明等人都是第一次出来,一路上很稀奇——出发时千里冰封,睡一觉睁开眼绿意盎然,又睡一觉到了夏天,兴奋的像从大山里才出来一样。   叶烦看到他们这么高兴都觉着只是在车上就值票价。   以免赶不上除夕烟花,叶烦一行到了鹏城就过关。幸好早早办好手续,到了鹏城没怎么耽误。   此行叶靓靓也在,看着漫天烟花,她高兴的蹦蹦跳跳惊呼:“小姑,这里真好!”   叶烦还没开口,陈小慧说:“这些烟花是从内地买的。”   叶靓靓惊得睁大眼睛。   陈小慧点头确定她没听错:“内地有个地方的烟花比这多,还比这些好看。”   叶靓靓:“我咋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南方热的跟夏天一样呢。咱们国家这么大,你不知道地方多了去了。”陈小慧道,“那个地方离首都远,去一趟跟来港城差不多。你想去到暑假我带你过去。”   叶靓靓连连点头,然后去找她二宝姐。   叶烦:“小孩记性好。”   “我又没诓她。”陈小慧道,“我不及时这么说,她以后肯定来这边读书定居。出来一趟把嫂子的独生女弄没了,嫂子还不得恨死咱俩。早知道不带她来。”   叶烦笑了:“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陈小慧点头:“送我个名牌包!”   叶烦心说,真不客气:“你每次上班都穿的跟捡破烂的似的,背个真的人家也以为假的,认为你爱慕虚荣!” 第168章 回家   陈小慧提的名牌包自然没有, 叶烦给她买一套护肤品。叶烦给二宝买个时尚小背包,给耿卉卉买个黑色托特包, 留她放书本教材。于文桃不要包也不要护肤品,叶烦给她买两盒老年人需要的安宫牛黄丸。   叶烦考虑到叶靓靓年少,药品、护肤品和包都不适合她,就送她一张偶像签名唱片。这个唱片是叶烦合伙人找明星经纪人拿的。   叶烦的合伙人虽然主干贸易,因为公司有几个人懂计算机,又帮叶烦出过几款软件,便被看作港城科技新贵之一,所以大大小小的经纪人都给他面子。   犇犇、磊磊和森森人没来也有礼物, 叶烦给大宝一笔钱,叫大宝看着买。   虽说花了不少钱, 但在港城就赚回来。年初四,叶烦跟合伙人去见一个老外, 从他那里拿到一张一百万港元的支票。   随后俩人去银行按照说好的分合伙人一成, 剩下的钱叶烦带回酒店。傍晚, 叶烦叫二宝去喊楚光明。   叶烦订的酒店都是双人间, 大宝和楚光明一间, 他来了大宝也跟过来。叶烦把提包打开, 从里面拿出几沓钱。   大宝疑惑不解:“妈妈取这么多钱干嘛?”   楚光明也想这样问,忽然想起什么:“叶姨,卖了?”   叶烦点头:“我朋友很能忽悠, 把你的东西说成他公司全体职员历时一年的项目。去掉他的辛苦费还有这么多。”   楚光明、大宝和二宝同时倒吸一口气,满脸震惊。   二宝朝她哥身上掐一下, 大宝疼的吸气, 正想还妹妹一下,二宝说:“不是做梦啊!”   大宝顿时无语, 蹲到床边,拿起钱,声音发飘:“妈妈,这是多少啊?”   叶烦道:“换成人民币大概有一百万吧。”   楚光明咽了口口水,一副怎么可能的样子。   二宝问:“妈妈,买家是不是外国人?老外这么有钱吗?”   叶烦:“老外有钱但不傻。”   楚光明在大宝身边蹲下:“可是,可是我那个小软件,顶多值五千,给一万都是他人傻钱多。”   叶烦笑道:“一个人买来用自然只值几千块。你东西给他,由他处置,你知道他卖给多少人?国外发达,很多家庭都有电脑。即便不卖到国外,在港城他也能把这笔钱赚回来。”   大宝忽然明白了什么:“妈妈,这是买断费?”   叶烦点点头,把合同交给楚光明:“以后除了自己用,不能卖给任何人。”   英文合同,还有很多专业词汇,楚光明看着费劲,许久才弄明白,确实如大宝所言,这是一笔买断费。   楚光明合上合同:“就算是买断费,这个钱也多了啊。”   叶烦:“如果我出面,最多八十万港元。如果你出面,少则一万港元,多则五十万,绝对卖不了现在这个价。”   大宝不禁问:“瞧不起内地人?”   叶烦微微摇头:“不止。他们知道内地消费水平低,所以人工成本低。在港城像计算机这一行,最低月薪也有七八千。即便一个人忙一年,只是工资支出就要十多万。这里的商品房每平米五六千,无论居家办公,还是租房,一年下来都要几万块钱。单单成本就要二十万,卖百万港元并不多。”   三人难以置信,一时不知该吐糟房价贵,还是该羡慕工资高。   过了许久,楚光明问:“叶阿姨,你公司员工要是来港城是不是轻轻松松月薪过万?”   叶烦问:“其实你想问你要是来港城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吧?”   楚光明脸红,期期艾艾地问:“这么明显啊?”   大宝:“正说这笔钱,突然扯我妈公司员工,你自己都不觉着奇怪吗?”白了一眼楚光明:“没听我妈说房价也高?工资高有什么用,港城赚钱港城花,一分甭想带回家。”   二宝:“楚光明家只有他自己,没必要带回家。”   大宝瞪妹妹:“抬杠呢?我的意思一年到头白忙活!”   二宝是看楚光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故意打岔:“你没说清也怪我?”   大宝怀疑妹妹就是想抬杠:“你——”   叶烦打断:“先暂停。光明,真想来港城?”   楚光明听到年入十万心动,不过被大宝一说他就觉得没必要。   这些钱可以在首都买几套大平层,还能剩许多钱。他把房子租出去,以后工作不顺心,房租也能养活他。   要是在港城定居,这些钱只能换一套房子。港城虽然各方面都很便利,可是他要一直工作,否则只能把房子卖了,他租房吃卖房款。   楚光明虽然喜欢赚钱,也不讨厌工作,但他一想到往后年年都要工作,他就觉着压力大喘不过气。   楚光明实话实说:“一想到你说年薪这么高,我就觉着港城好。不过我想的好包括港城赚钱内地花。”   大宝:“愿望不错!你天天工作哪有时间过关去鹏城享受?要是不享受,攒下钱买房,可你人在港城,要内地的房子留你养老吗?你就没想过万一决定退休前突发疾病蹬腿了呢?”   楚光明好气又想笑:“你还是别说了。”   叶烦道:“大宝,你就没想过楚光明年入五十万或者百万吗?”   大宝点头:“有这种可能。但他要奋斗几年吧?不可能一毕业人家就给他这么多钱。即便他是天才,人家也要花一段时间试试他是不是滥竽充数。话又说回来,他能在港城年入百万,在内地赚不了这么多钱,但绝对是单位的宝,出行都有保镖陪同的那种。”   二宝:“还是国家安排的保镖。绝对比在港城社会地位高。”   大宝看他妹:“你这不是很会说话吗?”   二宝白了他一眼。   大宝:“楚光明,你要是没钱,我支持你来港城闯荡几年。问题是你现在有钱,在内地也能跟在港城一样舒服。”   二宝道:“我哥也算说句实话。”   大宝瞪眼。   叶烦问:“你俩吵什么?小时候没吵过,现在想补回来?”   兄妹俩互瞪一眼对方,别过脸给彼此个后脑勺。   叶烦无奈地摇头:“光明,问你是不是想来港城是因为近半年港城房价几天一个价,你要来港城,我就叫我朋友陪你看房。如果只是一时心动,没打算来港城定居,明儿就把钱存起来,我们过两天回去。”   楚光明问:“存港城吗?”   叶烦:“也可以带回内地。分几个包放着过关的时候没人查你。”   “那还是带回去吧。”楚光明认真数一下有多少,然后把钱一分为二,拿起其中一半抽一小沓给大宝。   大宝懵了,“不是,给,给我干嘛?”   “用你的电脑做的啊。”楚光明塞他手里,把另一半给叶烦。   叶烦伸手接过去。二宝不由得说:“妈妈真不客气!”   楚光明笑着调侃:“你才知道?”   二宝想起什么:“早就知道。不过这几年忘了。”   大宝点头:“我们辛辛苦苦写对联她都要抽成。”   叶烦不禁挑眉:“没有我帮你们卖,靠你们天天在公园吆喝能赚多少钱?”   楚光明又不由得想起叶烦刚说的,他自己出面,可能卖一万港元。如果在内地,他不懂买断,兴许只能卖一千。有幸有几个人买,凭他没人脉没门路,也难卖五十万港元。   现在他一没求人二没奔波,就有四十多万人民币,最重要一点,除了叶烦一家三口,没人知道他有这么多钱,自然也不会惹人眼红。   如果在内地出手,知道的人多,消息传出去,他姑他生父生母都得找他。   哪怕他们看不上四十万,想想他是学生就能赚这么多,肯定觉着他以后能赚更多,然后缠上他。   所以辛苦这么久只分到一小部分看起来亏,其实能免去这么多麻烦还是他赚了。   楚光明笑着说:“我都不心疼,你俩心疼啥啊。”   叶烦点头:“看看光明的格局!”   大宝哼一声:“你就忽悠吧。”转向楚光明,“她是我妈,也是商人,真听她的,把你卖了你还觉着卖少了。”   楚光明哭笑不得:“我也没有那么傻。再说了,叶阿姨也只要她那份。好比这次,合同上的签名是她朋友,他没必要给我看合同,跟我说只卖十万港元我也觉着多啊。”   大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是她不想,而是她骗你你早晚会知道。”   楚光明摇头:“不一定。万一过几年买我软件的人死了呢。何况要不是这份合同,我都不知道她合伙人叫什么。以后她合伙人当着我的面说,以前帮人卖一款软件,拿了十多万抽成,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我。”   叶烦道:“大宝,二宝,跟光明学学。”   二宝:“妈妈,我还没成年啊,是不是该给我几张零花钱?”   叶烦收起钱,从包里掏出一张十块钱纸币。   二宝不敢相信:“你你你,那么多钱,就给我一张?”   叶烦:“你同学还没你多呢。”   “我——我同学的妈不是你啊。”   叶烦道:“所以我会赚钱就活该给你那么多?耿二宝,你妈冤大头呢?”   “你你——”二宝说不过她,“现在不给我零花钱,我以后也不给你!”   楚光明笑出声。   二宝不明白:“很好笑啊?”   楚光明:“就算叶阿姨现在收手不干,她的钱存银行,每月利息也比你工资高。需要你给她发零花钱?”   二宝张张口,却发现无言以对:“你,我是你朋友,她是你朋友?”   楚光明:“你是我朋友,可是跟着叶阿姨有钱赚。有了这些钱,我就不用给大少爷大小姐当保姆。再说了,现在大学要学费,没有钱我拿什么交学费啊?从这方面算,叶阿姨是我衣食父母。父母当然比朋友重要!”   二宝:“港城是不是有什么邪祟啊?你一来这边像打通任督二脉,话都比以前多。”   楚光明的四十多万买四套大平层还能剩几万块钱,他不再是一根浮萍,而且有了安全感,又没有生活压力,心态轻松,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   叶烦道:“光明,把你的钱分几份,让二宝和我婆婆帮你装着。”   二宝:“妈妈,你不需要我了吗?”   叶烦道:“接下来两天你不吃饭了吗?”   除了自费的几家,叶烦的家人和员工无论谁跟着她都是她付饭钱车钱。不过也没几人跟着她。这几天陈小慧带着耿卉卉和叶靓靓瞎逛。于文桃嫌累,不是在屋里看电视,就是到楼下逛逛。楚光明跟魏建设一起行动,叶烦身边只有大宝和二宝。   叶烦的二十多名员工几乎都来过这边,不需要叶烦陪同,所以也是三三两两分开行动。   销售人员没来,他们也清楚自己跟高材生不一样,所以没人闹。不过叶烦也没亏待他们,每人多给五百块钱过节费。   二宝闻言就说:“我还要买衣服。”   叶烦:“没买吗?”   俩小崽子之前只带一套。叶烦发现他们的包格外空,又让他们带一套秋装和一双鞋。即便有换洗衣服,他俩到了港城也要衣服和鞋。   有时候叶烦给他们零花钱买奶茶,他们也是揣兜里,让叶烦付款。   叶烦服了她家俩貔貅。   二宝拉着妈妈的手撒娇:“妈妈,好妈妈,不希望我穿的漂漂亮亮给你长脸吗?”   叶烦:“港城没人认识我。”   “怎么会呢。你合伙人不认识你吗?他要看到我穿过季衣服,一定怀疑你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   叶烦冷笑:“你懂得还挺多。可惜他不懂时尚。”   “妈妈!”二宝扑到她怀里,“你这么有钱,还是赚光明的钱,不花留着干嘛?以后不还是我和哥哥的吗?”   叶烦摇头:“那不一定。以后谁孝顺我和你爸我给谁。”   大宝转身拿起桌上的水拧开:“妈,喝水!”   楚光明差点被口水呛着。   叶烦仰头翻个白眼。   大宝:“妈妈不渴是不是饿了?妈妈,想吃什么?蛋挞还是鱼蛋啊?”   楚光明看不下去:“大宝,我想吃鸡蛋仔!”   “自己买去!”大宝不客气地说。   楚光明噎了一下,又问:“你想吃吗?我请客。”   大宝摇头:“不想吃!”   楚光明:“你想买什么?我给你买!”   大宝回头瞪他:“你很有钱吗?还是你觉着我没钱?”   “我有钱你有钱,干嘛还缠着叶阿姨啊。”楚光明知道为什么,所以说出这话一脸无语。   叶烦:“吃大户呗。”   二宝摇了摇头:“妈妈不是大户,妈妈是我最爱的妈妈。”   楚光明顿时觉着鸡皮疙瘩起来了。   叶烦:“爸爸也是你最爱的爸爸,也没见你找他要钱。”   二宝脱口而出:“爸爸没钱!”   屋里顿时陷入寂静。   二宝讪笑:“妈妈听错了,我说爸爸不在。”   叶烦拉开她:“你和哥哥三双鞋三套衣服够了!买回去也没法穿。”   二宝下意识问:“为什么?”   楚光明无奈地说:“首都此刻冰天雪地,农历二月冰雪融化,三月底才能穿你俩现在买的。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又有新款。”   二宝起来:“好像也对啊。楚光明,你把钱放好,我们出去买好吃的。哥哥,你请客!”   大宝点点头,抽一张大票:“妈妈去不去?”   外面黑了,叶烦不放心稚气未脱的三人出去:“二宝,问问奶奶饿不饿。”   二宝蹦蹦跳跳去隔壁。   叶烦见状一脑门黑线,耿二宝还当自己六七岁呢。   二宝没觉着自己快成年了。   大概家里哥哥姐姐都没结婚,也没人催他们,就连过了年就迈入二十八周岁的耿磊磊也不觉着自己是大龄青年。   话说回来,耿卉卉回来给她奶带一份河粉,又带一份烧鹅腿,于文桃吃饱了,就没叫叶烦带饭。   叶烦跟三个小的到楼下,楚光明看到前台有电脑,忍不住问:“叶阿姨,大宝用的那种电脑贵吗?”   叶烦:“你买来放哪儿?”   楚光明现在住大杂院,他弄一台电脑过去,所有人都会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楚光明叹了一口气:“还是要买房搬出来。”   大宝问:“你搬出来那两间房会不会变成别人的?”   大杂院是政府的,楚光明不能买卖出租,他走了别人住进去他也没办法,“会吧。”   大宝问他妈:“如果大杂院要拆,是不是只有里面的住户能分到房?”   叶烦点头:“不闹没他的。闹一闹有可能。但也分不了几间,最多六十平,也有可能四十平。”   楚光明:“他们肯定嫌少不搬。”   叶烦笑道:“那边大杂院少,政府拆迁可以绕开大杂院。”   大宝不禁问:“大杂院多的地方呢?”   叶烦:“不合算就不拆。又不是不能往外扩建。不过要是其他人愿意拆,一两家不愿意搬也没用。他们会联合起来把那一两家挤出去,不需要政府出面。还有,他们狮子大开口,负责拆迁的领导可以找他们领导聊聊。”   二宝:“就算只能分一套四十平的也值啊。”   叶烦摇头:“不能这么算。二宝,如果光明什么都没有,等拆迁合算。如果五年后再拆,他为了一套小房子,在脏乱差的环境里待上五年,还不能买电脑——”说到此停下,“光明,你可以白天去新家,晚上住大杂院。”   楚光明心中一动:“对。冬天温度低,大杂院里没什么怪味,冬天住大杂院,夏天天热蚊虫多就住新房。”顿了顿,“回头跟我发小商量商量,叫他住进去,要是真能拆迁,有俩人住里面,其他人贪我那份也不敢把我俩扔出去。”   叶烦摇头:“不可能按人头分。有可能一户一套。对了,是不是一家两间?”   楚光明点头:“一开始是一家两间。大杂院院子大,有人在院里搭厨房什么的,房子就变多了。”   叶烦:“另搭建的不算。否则我们新家能多搭出十几间。”   楚光明闻言道:“那就是按户分最公平。”   叶烦停下,大宝看着不远处的夜排档:“妈妈,打包还是在这儿吃?”   二宝:“过去吧。打包到酒店就凉了。”   叶烦看着有张桌上坐着几个长毛,总感觉要出事。可是看看自己这边也有四个人,而且大宝也会点拳脚功夫,“过去吃吧。”   可能大宝长得高,那几人看一眼大宝就收回视线。二宝坐下,几人抬头打量一番,叶烦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几人,几人再次收回视线。   楚光明顺着叶烦的视线看去,也感觉那几人气质不对,小声问:“叶阿姨,古惑仔?”   叶烦点头:“有可能!”   楚光明感到匪夷所思:“港城怎么也遍地流氓?”   叶烦:“你不是知道古惑仔吗?”   楚光明:“我在电视里看的,以为艺术夸张。”   叶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去的路上,叶烦看着高楼大厦想到了:“港城很多现代片都有原型。”   二宝闻言抱住妈妈:“那些豪门也有?”   叶烦点头。   楚光明:“几个老婆的也是?”   叶烦再次点头。   楚光明顿时觉着割裂:“叶阿姨,这里不是发达地区吗?怎么这方面跟封建社会似的?也许内地也有,但没人敢明着干吧。不然大杂院人多嘴杂,我不可能听都没听说过。”   叶烦:“这个怎么说呢,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特色吧。”   大宝在前面翻个白眼,他妈真会说话啊。   翌日上午,叶烦跟合伙人告别,下午买一些内地没有她又用得着的东西。第二天上午检查行李。晚上众人就坐上北上的火车。   叶烦因为刚搬过去,谁都不认识,所以没有街坊四邻叫住她询问,这些天干嘛去了。   回到家休息一天,叶烦就去公司叫员工收收心,然后去办事处,接着去店里。下午,叶烦带着伴手礼去常光荣家。   常光荣见着叶烦闲聊几句,就说:“我找人打听一下,明星代言费高,电视台广告也贵,感觉不值得啊。”   叶烦:“我倒是有个办法,你找人买个写高三或大一学生的剧本,拍成电视剧,学生天天穿你的衣服上学,要是拍的好,电视台要反过来给你钱。”   常光荣仔细想想,越想越觉着这个办法不错:“学生要找年轻演员,年轻演员便宜。”   叶烦:“老师家长这类角色不需要找太有名的,你觉着眼熟就行。学生去电影学院找啊。一天几十块钱就够了。也许都不用那么多。”   常光荣:“就这么干!”   叶烦又想想:“也可以找你朋友打听打听,谁对这一行感兴趣,你跟他合伙弄个公司,让他当法人,跟你看好的演员签合同,回头这部剧拍完,用你的人脉帮他们安排工作,你还能赚提成。”   常光荣老婆不禁说:“烦姐,你的脑子怎么长的啊?” 第169章 阳气足   叶烦提醒常光荣:“个人意见, 仅供参考!”   常光荣点头:“我先找懂行的问问,请他们帮我核算出大概成本, 如果比请代言人和投放广告多,那还是请人拍广告。省事!”   叶烦道:“要是你的广告放在新闻联播前后,半年广告费够拍十集电视剧。”   常光荣不禁问:“十集会不会有点少?”   叶烦摇头:“不少。嫌少再加两集。《红楼梦》篇幅那么长还没四十集。再说,学校的事大爷大妈不爱看,你加家长里短,爱看校园剧的人不爱看。校园剧也不适合加爱情事业,只能往好好学习励志方面拍。你要是啥都想要,最后就是四不像。”   常光荣老婆点头:“烦姐说《红楼梦》, 你在《红楼梦》里头加个鲁智深,我会觉着导演有病。”   常光荣闻言忽然知道该怎么选剧本:“以前那些朋友里头应该有这方面人脉。明儿我就找人问问。”   叶烦起身告辞。   到家看到耿磊磊和耿森森正想说什么, 叶烦看到他俩整理行李,“不是刚回来?又上哪儿去?”   耿森森笑着喊一声“三婶”, 指着提包:“这个是我哥的, 他回单位。这边是我俩的脏衣服, 我一会儿就洗。”   叶烦问:“磊磊这么急?不在家歇一天?”   耿磊磊摇头:“领导前几天就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估计今天赶回去也得挨批。”   叶烦:“你姥爷身体咋样?”   耿磊磊一脸无语。   叶烦看向老二, 眼神问他什么情况。   耿森森也很无语:“我们刚到那天, 姥姥就说几天没怎么吃饭, 把他的寿衣都找出来了。没想到年三十能坐起来喝点面汤。我姥姥说姥爷回光返照。结果身体越来越好。我姥姥又说我俩阳气足,我俩一过去,黑白无常不敢靠近, 所以我姥爷的病好了。”   耿磊磊颇为无奈:“我姥姥好歹也是知识分子。”   耿森森:“舅舅还是国家干部呢。不是一样迷信?还有我大舅妈,要是我们还是学生, 她能让我们住到正月十五。我差点想问,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孝顺,是不是姥爷退休金高, 你希望他多活几年啊。”   叶烦失笑:“幸好没问。不然你舅和你舅妈得跟你断往。对了。你妈呢?”   耿森森:“我妈带毕业班,初八开学,给学生免费补课,初五就回去了。”   大宝和卉卉把洗衣机搬出来。叶烦见状问:“烧热水了吗?热水洗的干净。”   大宝:“用热水器烧的,快好了。妈,你有脏衣服吗?”   “没了。你们洗吧。”叶烦回屋,想起什么,“森森,大宝和二宝买了很多零食,给你哥拿点去单位。”   耿磊磊:“不用。包里有我姥姥买的当地特产。原本给我妈买的,我妈说带太多东西转车费劲,就分我一半。”   叶烦:“可以走邮局啊。”   “邮局?”书呆子耿磊磊没想到,“吃的也能寄?”   叶烦道:“保质期长路上不易破损的都能寄。”   耿磊磊转向他弟。耿森森秒懂:“改天我去商店看看,选一包他们用得着的东西寄过去。”   叶烦闻言就问:“什么时候上班?”   耿森森:“下周一。”   “那就是十七号,还有几天,可以慢慢选。”叶烦道。   耿磊磊把包拎起来,对家人道:“那我上班去了。”   于文桃问:“真不能吃了饭再去啊?”   耿磊磊摇头:“哪天我姥爷不行了,我还得请假。现在不早点过去,回头领导肯定觉得我为了出去玩连自己亲姥爷都咒。”   听到这话于文桃也很无语,要不是自己家的事,她也不信病重的人还能撑一段时间。以前都说耿致晔的小舅能活过他大舅大舅妈和小舅妈,还是没活过。算起来今年都是他走的第三个年头。   于文桃:“不能在家吃饭就早点去吧。森森,送你哥过去。”   耿磊磊摇头表示不用。耿森森叫大宝帮他泡衣服,他和他哥轮流拎包。   叶烦的这个房子不如之前那处离公交站牌近,好在出了胡同也不需要过马路,也不需要走很远,不到三百米就有个站牌。   耿森森看一下路线,只能叫他哥过马路——过了马路坐车不用转车。耿森森看着他哥上车才回去。往回走一百多米,看到几个熟人:“你们怎么在这儿?”   楚光明诧异:“森森?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到两个小时。你,来找大宝?”   楚光明拉一把发小:“他的房子在大宝家前面。”指着东北方六层高的楼房,“他家就在那儿。我去他家玩儿。”   耿森森想起来了:“去年暑假当倒爷赚的钱买的?”   楚光明发小点点头:“别告诉你奶奶,她要是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我爸妈耳朵里。”   “我奶奶不会乱讲。不过你放心,我就当不知道。”耿森森问:“你是回家还是回大杂院?”   楚光明从大杂院出来用的理由是去大宝家玩,自然不能回去。耿森森见他朝楼房方向看一下,就叫几人一块走。楼房离大宝家有一百米,所以没走多远就要分开。楚光明就说:“他小区后面有个胡同能直达大宝家那条胡同,你跟我们从里面绕吧。”   耿森森跟他们到小区门口,楚光明发小又邀请他上去玩玩。   天色尚早,衣服扔洗衣机里也不需要他盯着,耿森森觉着可以上去玩玩。   房子应该是前几年盖的,楼梯和墙壁都很新。一梯三户,东边户南北通透,算是长方形,西边户也是南北通透,但看格局,客厅没阳台。楚光明发小买的是中间户,客厅和房间都朝阳。   耿森森朝卧室看一眼觉着眼熟:“光明,这床?”   “看出来了?”楚光明给他一瓶汽水,“大宝的床。他叫宏伟叔帮他弄到新家,但新家放不下,就连书房都塞了两张罗汉床。我突然想到这里没床,就问大宝能不能给我们。”   大宝的床用料不是很好,原本就是旧床,又被大宝睡了很多年,大宝都不好意思送人。楚光明和他发小都不介意,大宝连和床成套的柜子和书桌都给他们。   搬家的时候耿森森还没放假,只知道东西要搬走,最终去向不清楚。耿森森闻言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着哪里不对,几间客房怎么塞得下那么多家具。合着一部分送人了。”   楚光明点头:“当时不知道韩大叔要租房。不然这些床和柜子就不搬了。”   耿森森道:“我们搬家的时候韩大叔可能也没想过租房。肯定等房子空出来才想起来。不过,也不能光有床和衣柜啊。”   楚光明:“他的钱都买热水器、粉刷墙壁,换门锁和买煤气灶了。以后有了钱再买沙发茶几和饭桌。”   耿森森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青年:“这位也是你俩的朋友啊?”   楚光明诧异:“你不认识他?”   耿森森心下奇怪,他应该认识吗。   三人见状都很震惊。楚光明叹气:“他就住在叶阿姨家前面,跟我们一届啊。以前经常跟大宝打篮球。”   耿森森仔细打量一番:“你是不是长变了?”   那位街坊想说没有,忽然想到什么,摸摸自己的脸:“啊?我脸变宽了。以前是板寸头,现在头发长了。”   “难怪呢。”耿森森有印象了,“去年跑单帮是不是也有你?”   楚光明:“第一次没他,第二天他俩一起的。”   耿森森问:“你也想买房啊?”   那位家有房子,但跟张大爷家差不多,一大家子挤在一处。他就老实说:“是有这个打算。也不知道今年夏天叶阿姨还去不去。”   耿森森也问过他婶,说今年还去:“应该吧。对了,你还在读书?”   楚光明:“联合大学。跟来福叔的师弟一个学校。也是因为他在里面,我知道那个学校还行,才敢建议我那个学生报联合大学。”   “原来如此。”耿森森又问,“那这里冷锅冷灶的,你们在这儿干嘛?”   楚光明回答清净。   耿森森信以为真,又跟他们聊几句就回家洗衣服。   其实楚光明来看房。楚光明想拿下四套,剩的钱留两三万买电脑,大头存起来,零头留他交学费和当生活费。   他仨刚才在外面转悠也不是瞎转悠,就是看看周围哪儿还有楼房要卖。   要不是正好撞到耿森森,他仨就去叶烦以前的家西边邻居新家。楚光明听发小说那家人也搬了。楚光明发小不赞同他在一个小区买房,容易被邻居猜到他有钱,正好叶烦家周围还有几处楼房,楚光明就决定一个小区拿下一套。   耿森森走后,楚光明发小问:“还看吗?”   楚光明:“明儿再看吧。”   另一人不禁说:“没想到软件那么赚钱。”   楚光明道:“托了叶阿姨的福啊。要是我自个去最多卖一万。”   他发小问:“那你今年不给人补课,暑假跟我们一块倒货?”   楚光明听发小说出去一趟很辛苦。他现在有钱,不想用命换钱。可又想出去长长见识。楚光明犹豫片刻:“可以!我带一蛇皮袋,赚够来回路费就行。卖完就帮你们卖。”   两人顿时很高兴,恨不得明天就是暑假。   楚光明忽然想到叶烦还不知道他今年不给人补课,几人就锁门下楼,绕去叶烦家,请她回头带上他们。   叶烦点点头:“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吧。对了,光明,十五来我家吃晚饭啊。”   楚光明答应下来就跟两个朋友回去。   大宝问:“妈,要不要趁着爸爸现在有空去部队看看爸爸?爸爸一个年没见你,肯定想得慌。”   二宝突然想到爸爸的烂桃花,虽然那两朵花烂了,也不等于没别的:“妈妈,去吧,正月十四下午再回来。”   大宝:“十五上午回来也行。过节需要的东西我和奶奶准备。” 第170章 组装电脑   叶烦给耿致晔打个电话, 不过接电话的是警卫员,叶烦在电话机旁等片刻又拨回去, 这回是耿致晔接的。耿致晔张口就问:“回来了?”   叶烦笑着“嗯”一声:“明天去你那儿?”   耿致晔在那端沉默片刻,没想到叶烦刚回来就想到他,因此过了一会儿才说:“来吧。”   叶烦下了公交车,等十来分钟,警卫员姗姗来迟,到跟前就着急解释:“嫂子等急了吧?半道上遇到老乡赶一群羊下地耽搁一会儿。”   “没事。”叶烦道,“就当出来透透气。耿师长最近忙不忙?”   警卫员微微摇头:“要是没有首长下来慰问,我们过年最清闲。也不是啥事没有就在军营玩, 就是不用写报告开会,也不用担心搞夜间演习。”   叶烦提醒, “不用说那么细。”   “嫂子不用担心,不是什么秘密, 很多人都知道, 比如文工团的同志。不过我不喜欢慰问演出, 接待工作太麻烦。”警卫员不禁啧一声, “像过几天元宵节, 我们这里没文工团, 但有的部队今年有。我宁愿跟战友们一起吃汤圆,饭后在操场上聊天唱歌说相声,也不想大冷天看他们耍。最烦的是演完一个节目必须鼓掌。”   叶烦失笑:“不够精彩?”   “一半一半。”警卫员道, “我以前以为人人都有两把刷子。没想到有的团的文艺兵也跟义务兵似的参差不齐。”   叶烦估计他认为哪个文艺兵很厉害,结果一开口还不如他, 导致他很失望, 以至于破防到满腹牢骚:“问你一件事,去年二宝过来跟二宝住一块的女同志回过部队吗?”   警卫员放慢车速, 边回想边说:“师长好像跟政委聊过她。她自转业就没回来过,嫂子,她转到地方可以当个户籍警,虽然没啥前途,但也是铁饭碗,她不想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结婚的陌生男人放弃这份工作吧。”   叶烦想过这种可能:“那她应该给我个准信啊。”   “那就是她想在家乡试试,实在待不下去再来首都找相亲对象。”   叶烦气乐了:“魏建设成备胎了啊?要是这样,过几天回去就问问她,不想来我就给魏建设介绍对象。”   “嫂子能联系到她吗?”   叶烦摇头:“她家没电话,我只能写信,地址还得麻烦你帮我查。”   “我帮你查吧。她不仗义我们不能不讲究。嫂子,回头你就写信,我帮你寄。你打算给她几天时间啊?”   叶烦算算时间:“三月八号差不多了。”   “一个月足够信从东北寄到西南再寄回来。”警卫员问:“嫂子,你身边只有未婚男同志啊?”   叶烦愣了一瞬,明白过来失笑:“回头叫耿致晔把你安排到事业单位或者国企保卫科,这些单位有很多女同志。”   “人家肯定看不上我。”警卫员小声嘀咕。   叶烦:“等你当了保卫科科长,还怕女同志看不上你?再或者回老家当个民警,肯定很多人给你介绍对象。”   “对啊。到时候我嫌工资低就找你拿货,周末出去摆摊。”   叶烦想笑:“不用找我,我给你几个地址,你趁着休假去小商品城,让你父母家人在学校门口卖。小城好像有赶集一说,你老家没那些时髦东西,逢集的时候拿出去肯定好卖。”   小同志去年休假回去跟父母赶集,当时他爹还说“那些东西都是在哪儿进的啊。”他娘后来说一句“卖东西谁不会,我要知道在哪儿进的,我比他会卖。””小同志登时明白叶烦轻飘飘一句话意味着什么:“嫂子,我记下了啊。”   叶烦:“你敢让爹妈过去,到部队我就把地址给你。”   火车上不安全,小同志不敢让识字不多的爹妈南下:“还是以后再说吧。”   警卫员同志开车稳,不知不觉就到部队大院。   耿致晔仍然不敢相信叶烦一回来就来看望他,他潜意识认为叶烦遇到事了,所以就在宿舍楼下等着。   瞧着叶烦气色很好,心情也不错,耿致晔纳闷,难道他小人之心。   这次确实是他小人之心,叶烦在这里一天都没说自己遇到困难,耿致晔庆幸他在叶烦面前没有胡言乱语,不然早把人气走了。   叶烦在耿致晔这里就当为自个放假,放假当然要好好休息,所以她饭后消消食就回宿舍,困了睡,睡醒就在门口晒太阳。   中午耿致晔打饭回来看着她靠着门框闭目养神:“困怎么不回屋?”   “屋里没有外面舒服啊。”叶烦伸手,耿致晔拉她起来。   叶烦看到三个饭盒:“都有什么好吃的?”   耿致晔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我们是什么便宜买什么。这个时节反季节蔬菜比肉贵,所以没有绿叶菜。过年杀猪剩的油渣炖白菜萝卜和红薯粉。还有一盒饭和一盒包子。包子两个味,豆腐渣豆腐白菜和酸菜鸡蛋。”   叶烦拿个白菜豆腐包,问:“这么多人炊事班还有空做包子?”   耿致晔:“偶尔一次。这个炊事班个个是人才。年前我过去正好赶上包饺子,为除夕当晚做准备,擀皮子的几个一次五张皮,要是有擀皮子的机器,他们应该比机器还快。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吗?”   叶烦:“部队也有扫地僧?”   “嗳,你你——”耿致晔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你怎么知道?”   叶烦道:“你儿子提过几次,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啊。”   耿致晔当时这样想也是因为儿子看电视提过几次,还研究他学校有没有扫地僧。自己研究就算了,还问二宝和耿森森学校有没有。   你说他幼稚,他知道帮楚光明找工作,还是高薪工作。说他成熟,时不时跟小学生一样幼稚。   耿致晔闻言顺嘴问:“这次来他没要来?”   叶烦:“我们刚从外面回来,家里要啥没啥,他要帮奶奶准备米面油盐。要是他闲下来,可能去老宅。”   “老宅漏水了?”   叶烦微微摇头:“把老宅的东西弄出来,咱家放得下就放,放不下就放卉卉和犇犇屋里。”   耿致晔还是没听懂。   叶烦没嫌他笨,因为他还不知道家里的房子租出去了:“卉卉要把老宅租出去。以前于姨不舍得,这些年跟着咱们习惯了,也不在意老宅租给什么人。”   “忙得过来吗你?”   叶烦:“卉卉有周末和寒暑假,老宅她去收租,之前的家于姨收租。”   耿致晔一脸震惊。   叶烦道:“里面的红木家具都被大宝个熊孩子拆了。有的放书房,有的在客房,现在里面空荡荡的,租出去搞得乱七八糟也不用心疼。再说了,租房的也不是别人,韩大伟的小舅子和小姨子。”   耿致晔以前有个战友是韩大伟老丈人那个地方的,“那边人不是不爱出来吗?”   叶烦:“不敢出来,再加上不适应就觉着在外面很痛苦。他老婆刚到这边也是各种不适应,冬天又干又冷,还没有多少水果蔬菜,天天上火。后来赚到钱,可以给父母修房,可以给儿女买衣服,她这些水土不服全好了。”   耿致晔给她倒杯水。   叶烦喝了半杯水就不想吃饭,耿致晔见状劝她别为难自己,紧接着又担心她吃得少身体吃得消吗。   叶烦:“新陈代谢慢,以前一顿一碗饭顶半天,现在半碗就够了。”   “没觉着。”   叶烦:“天天锻炼当然没感觉。你看我爸,敢像你一样吃吗。”   “你爸上了年纪。”   叶烦问:“我不是啊?”忽然想起什么,“耿致晔,你快五十了吧?”   耿致晔手一顿,包子差点掉地上,然后跟没听见似的,慢条斯理地边吃边说:“年龄不能代表一切。”   叶烦无语又想笑:“那代表什么?”   耿致晔:“代表阅历!”   叶烦嗤笑一声:“也没见你比大宝成熟。”   “判断一个人成不成熟不能只凭阅历。”   叶烦:“所以就是不承认自己老了?”   “谁说的!”耿致晔问:“前年恢复了军衔制,你知道首长怎么说的吗?”   叶烦没留意这事,自然忘记问:“级别不高,因为你还年轻,这次先让给别人,下次再给你加官进爵?”   “哪跟哪儿啊。”耿致晔一脸无语:“我想说首长夸我年轻有为!”   叶烦轻笑。   “难道不是?”耿致晔反问。   叶烦点头:“对对,那谁四十八岁成了元帅可以载入近代史册。你前年四十七,就算是大校也当得起前途无量!”   “听你说话怎么那么别扭呢。”耿致晔瞪她,“你跟人谈生意的时候也这么阴阳怪气?”   叶烦:“我懒得跟他们拐弯抹角。”   “那你可知,你这个态度帮了人家也不落好。”   叶烦道:“我和和气气的帮助别人,人人都会感激我?知恩图报的人,无论你什么态度,只要帮了他,他都感激你。自私的人,他找你十次,你拒绝一次,就算你跟他好好解释实在无能无力,他也会认为你找借口,因此恨你。别的不说,多少人跟我赚到钱有了店面,除了亲戚,逢年过节谁来过咱家?他们不会认为跟我赚了钱,反而认为我能把生意干大,是因为有他们帮忙卖货,我现在这么有钱应该感激他们。”   “供销关系应该是平等的。”   叶烦白了他一眼:“只是买卖关系当然平等。问题是他们找我问过买房买店的事。其次单纯的买卖关系可不会让他们先拿货,卖完再给钱。古今中外也没这么好的事。”   “那你还带他们北上?”   叶烦摇头:“没了!”   “没了?”耿致晔问,“你跟他们闹掰了?”   叶烦:“当然没有!他们不敢,只会背地里嘀咕。”   “他们背地里说的事你又听谁说的?”   叶烦道:“以前咱家西边的邻居,小虎的妈,提醒我长点心眼。有印象吧?”   耿致晔偶尔回去也是晚上,休假期间对方早出晚归做生意,以至于一年碰不到三次:“有点印象。对了,是不是她家的房子买在我们新家前面?”   叶烦点头:“东南方,直线距离有五六十米。到咱家要绕胡同,总得有一百多米,不如光明发小到咱家近。”   耿致晔闻言,不禁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咱家南边和东南方都有楼盘,上面规划开发的时候怎么独独漏了咱家那一块?”   叶烦道:“因为还没拆到啊。”   “就这么简单?”   叶烦点头。   “那以后要是拆了,这一年不白装了?”   叶烦考虑过这个问题:“买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能拆。即便房子弄到郊区也有可能因为修高速公路拆掉。那边离大宝的学校不远,二宝上学坐车方便,不如先住着。住十年也值了。”   “你爸妈那里不可能拆。”   叶烦愣了一瞬间才明白那里是哪里,一时无语又想笑:“——我爸妈现在住的房子也不是他们的。”   耿致晔忘了:“吃饭。”   “你吃吧。”叶烦去卫生间漱口。   饭后,耿致晔陪叶烦在床上眯一会,醒来见叶烦还在睡,耿致晔给她掖掖被子,悄悄去办公室。   耿致晔不外出,他的警卫员就没多少事,常规训练结束后,他见时间还早就去学习室。   这个警卫员跟耿致勤之前的那个一样,想回老家但工资太低,去掉给家里的钱他都不敢生病,也不想离部队太远,可又没法留在首都。   他们倒是可以求求耿致晔,但耿致晔不会帮忙,因为一旦他出手,以后会有很多人找他。耿致晔能做的是在规定范围之内帮他们争取一个好去处。   然而警卫员学历低,虽然本领过硬,但身上没军功,只能按照军龄安排。不过安排的时候也会给耿致晔个面子,挑较好的单位。可是再好的单位保卫科保安的工资也不可能太高。以至于耿致晔现在这个警卫员一想到以后就纠结心慌。   叶烦在车上的那些话让他心里踏实,看着资料书也不觉着烦躁。两耳不闻窗外事,以至于有人在他对面坐下他还没发现。   来人敲敲桌子,警卫员吓了一跳,抬眼看清楚,松了一口气:“后勤没事了?”   “都安排好了。”来人正是二宝认识的那位后勤女兵。   警卫员问:“你也学习?你是快转业了吗?”   “再不趁机看看,以后出去想看只能自己花钱买。”女兵叹了一口气,“还以为能留在首都。”   警卫员:“你是说相亲那事啊?这不能怪嫂子,师长说不想跟你相亲的那位是嫂子公司销售组组长。人家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等于我们一年啊。”   “没有,没有。”女兵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有点失落,“人家还有房。以前家庭条件不好是他的减分项,但他赚了钱给兄弟父母修房,供妹妹上学,现在比我家还好。虽然我是个当兵的听起来光荣,人家也当过兵,还是师首长警卫员。要说年龄优势,也没比我大多少。我啊,方方面面都不如人家。”   这是实话,警卫员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压低声音问问她的看法。   女兵听他说完很纠结,犹豫片刻,道:“等我转业的事定下来再说吧。”   警卫员:“你要是进了事业单位呢?”   “现在事业单位哪那么好进。听我爸说,以前接父母的班进去就是正式工。现在先当几年临时工。我这样没啥技能,各方面都平平,有可能也是先当临时工,看以后表现再转正。可是表现还不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女兵摇头,“我家没这方面关系。”   警卫员:“话务连那位不是一过去就是正式工?”   “她没去大地方。如果去县公安局可能也是临时工。她在镇派出所,镇上缺人,怕留不住人就给个正式编。”   警卫员懂了,回头他先问问县里能不能给正式编,不能的话他也去镇上,反正他家小镇离县城不远,总共不到五公里。   —   阳春三月,研究所建议叶烦去一趟港城买不重要的电脑元件,试着组装一台电脑。叶烦没有去港城,而是叫合作伙伴寄过来。   自主研发电脑这事叶烦跟合伙人聊过,如果她的电脑销路好,港城代理交给他,叶烦不收代理费。叶烦有钱有资源,合伙人很看好,认为她能成,以后能跟着叶烦赚不少钱,所以他托关系弄到五台电脑零件。   没有最重要的电脑元件,过关时按零部件收费,所以没花多少钱。东西寄到叶烦公司,所有费用加起来还没一台电脑贵。   几个电脑外壳很大一坨,叶烦没法弄着上公交车,她的员工又只有自行车,叶烦给工地打个电话,借他们的机动三轮车。   工地领导开着皮卡过来,帮叶烦把东西搬车上:“叶总,该买辆车了。”   叶烦:“买皮卡啊?”   “不行!”领导摇头,“我们干工地需要皮卡,你谈生意开皮卡不像话。”   叶烦道:“可是小轿车也没法拉这些啊。”   “你高啊,一般的小轿车配不上你,买越野车,后备箱可以放很多东西。我认识一个人,能弄到国外越野车,叫什么马,要是你开,肯定跟电影明星似的。”   叶烦失笑:“不是走私车吧?”   “不是,不是。”领导摇头,“市面上有走私车,我也听说过,但他不搞这个。主要吧,现在首都有钱人不少,舍得买那种车的不多,所以我就说帮他留意一下。”   叶烦:“干嘛不弄受欢迎的?”   “受欢迎的不好弄。他家没多少门路,哪敢跟公子小姐抢生意。”领导又问,“您哪天有空,我送您去看看?”   叶烦:“说实话,我手上没那么多钱。五月份吧,等我从北边回来再去。”   “您还没钱?”小领导就差没明说,骗鬼呢。   叶烦:“有啊。不是要月月跟你结工资吗。”   小领导懊恼:“瞧我的脑子,那么大两栋楼,后面还要装修,手上就是有一两百万也不能动。”   叶烦笑道:“您理解就好。”   “理解,理解。”小领导老老实实开车,不好意思再推销。   叶烦觉着自己确实该弄一辆车。   五台零件交给研究所,叶烦就问张小明生意如何。   店里的生意按照合同分成,叶烦占比多,但因为魏建设和张小明很辛苦,实际分成叶烦是百分之四十,只比俩人多百分之十。不过四成也不少。张小明问叶烦是不是着急用钱,可以先给她一半。   叶烦微微摇头:“下个月再说。我下个月月底去南方看货,五月初我和建设北上。”   张小明:“建设那个对象是不是没影了?”   昨天收到女方来信,要不是太巧今儿东西过来,叶烦就去魏建设店里:“不想为了男人放弃事业。”   人心是偏的,朴实厚道如张小明闻言也忍不住刻薄:“她老家的工作也叫事业?”   叶烦收到信也很生气,因为不是她写信过去,那姑娘指不定拖到猴年马月:“对普通市民和小老百姓而言,户籍警了不得。户籍警在咱们这里不算什么,但在小地方很能说得上话。派出所有个自家亲戚,十里八乡的人都不敢欺负她家。   “那你再给建设介绍一个?”   叶烦前几天去了一趟部队,听警卫员的意思有个女同志愿意见见:“我问问耿致晔还有没有即将转业的女兵。”   “还介绍军人啊?”张小明惊呼,“我看算了。”   叶烦:“有一位女兵父母希望她回老家,但她本人不想一辈子待在小城市。可能因为她可以经常进城,习惯了首都的便捷。从大城市到小乡镇,她心里无法接受。”   “父母非让她回去呢?她敢顶撞父母?”   叶烦道:“你爹娘一开始不满意董颖带个孩子,你不是也娶了?回头让建设陪她回去一趟,她父母就没话说了。”   张小明瞬间明白,带着礼物回去:“快中午了,还回家?”   叶烦没在店里吃过饭:“你是买饭还是董颖送?”   “买着吃。”   叶烦:“那我去买。”   这条街上有饭店,但是跟早餐店似的小饭店。叶烦出去到大饭店要两个菜一份饭,碰到一个烤鸭店,又买一份烤鸭。   色泽金黄,油光锃亮,张小明看着烤鸭咽口水:“留你吃饭就对了。”   隔壁街坊闻着香味过来:“什么东西这么香?”   张小明慌忙拿出自己的饭盒拨走大半米饭,原本盛饭的盒子空出一大半,他把鸭腿夹过去,又自己夹一个鸭腿,正好邻居到跟前。张小明咬一口鸭腿,边吃边说:“烤鸭!”   邻居咂舌:“难怪这么香。是全聚德的吗?”   张小明:“路边摊。”   “那我尝尝有没有全聚德的好吃。”很自来熟的夹一块鸭胸肉。   叶烦挑眉,难怪小明那么着急,这位真不客气。   “不如全聚德啊。”街坊吃完又夹一块。   张小明的鼻子快气歪了。可是因为街坊,又不好意思拒绝:“那你明天中午买个全聚德的让我尝尝。我还没吃过全聚德的烤鸭。”   “明天去南方拿丝巾。”   张小明:“那就今晚。今晚我理货,不能回去吃饭。”   街坊转向叶烦:“这位女同志不是你爱人吧?”   张小明顿时想让他滚,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我说这个店不是我的你还不信。这位就是我老板。烤鸭是她买的。”   其实叶烦刚过来几个街坊就猜她是买东西的还是张小明的朋友,唯独没想过她是张小明的老板,因为叶烦很少来。有时候冬天或者夏天,不是戴着遮阳帽就是围着围巾,他们今天才算看清叶烦长什么样。   街坊打量一番叶烦,哪怕她坐着也比他有老板派头:“小明哥的老板你好。”   叶烦微微颔首:“你好!”然后就吃烤鸭。   街坊拉着板凳在她旁边坐下。   叶烦的呼吸一顿,抬眼看张小明,他怎么这么自来熟。   张小明忍无可忍:“你店里没人不怕小偷进去?赶紧看店去,我跟老板聊点事。”   街坊一听有正事,又想着叶烦不常来,过来肯定有事,就不得不出去。   叶烦等他走远才问:“以前来几次没见过这人啊?”   张小明:“我找店面的时候也没见过他。”   “刚搬来的?”   张小明:“店原来是他姐的。他姐夫有了钱学人包二奶,他姐跟他姐夫离婚后分到这个店面,他姐要照顾孩子,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叫他帮忙。他说帮他姐打工,就他省吃俭用,每天最早来最晚走,我怀疑他姐把这个店给他了。”   “那他姐家有钱?”   张小明道:“没钱谁给他姐夫做小。不过听他的口气,他姐夫的路子不正。好像是怕被他姐告发,离婚的时候又给钱又给房,还特别痛快。”   “有把柄在女方手里还敢对不起人家?”   张小明乍一听到这事也无法理解:“谁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   饭后叶烦统计好货直接回家,打算明天去魏建设店里。   然而傍晚耿致晔回来,告诉她前后勤女兵钱晓茹过两天离开部队。   叶烦问:“想回家之前跟魏建设见一面?不行!她再一去不回不是耍人玩吗。”   “可是她不知道魏建设是黑是白,回头见着父母也没法解释啊。”   叶烦想想也是:“我问问建设。”   魏建设不想再见,叶烦告诉他这个比之前那个小一两岁,不如那个成熟想法多,年轻容易冲动,父母不许她回来,她反而有可能千方百计回来找她。   魏建设:“那就见见?”   叶烦:“这次约在咖啡厅。我觉着上次谈的好最后没成就是约在小饭馆,档次低!” 第171章 强人   女兵从军营出来那天, 叶烦开着皮卡去接她。   耿致晔知道叶烦过来就在门口等她,结果一时没反应过来。叶烦到跟前, 耿致晔回过神:“谁的车?”   “建筑队的。”叶烦笑道。   耿致晔佩服:“你朋友真多!”   “我是甲方,不是朋友。朋友真不一定借。”   耿致晔说不过她:“路上人多开慢点!”说话间把钱晓茹的行李扔车上。   叶烦摆摆手上车戴上墨镜。   警卫员不禁说:“嫂子真酷!”   耿致晔瞪他一眼就进去。   再说叶烦,乍一听到女兵叫“钱晓茹”,跟她生母同一个“茹”字,感官不好,所以她的销售组长犹犹豫豫不想见,叶烦一句没劝。   耿致晔早两天说钱晓茹自己想见见,叶烦当时真有点不乐意。要不是魏建设三十多岁了, 再拖下去会被怀疑自身有病,叶烦才懒得开车接她。   不过既然决定牵线, 叶烦就端正态度,上了车便问:“要不要在城里玩两天再回去?我叫魏建设订宾馆。”   年轻的女兵下意识摇头, 意识到叶烦开车不好扭脸看她的神色, 又补一句:“不用。我买好票了。”   叶烦:“几点啊?”   “下午五点。”   现在六点天黑, 五点还有公交车。叶烦道:“你觉着还行, 就去他店里看看, 回头叫他陪你去车站。你觉着不行就去我店里。包里有纸和笔吗?你把地址记下, 店里的营业员不是外人,是耿师长的表妹。你也可以趁机给家人选几件衣服。”   钱晓茹昨天还跟战友说,带着行李不方便去街上给家人买东西。一听行李可以放叶烦店里, 她立刻找出笔和纸:“嫂子,先去你店里呢?”   叶烦笑着点头:“也可以。”说出具体地址, 又说:“我的店离魏建设的店百十米, 在一条街上。”   钱晓茹不禁轻呼一声:“这么巧?”   叶烦:“当时那条街上没人气,店面便宜, 我们前后脚买的。不过魏建设现在不在店里。”   “没关系,我先把行李放您店里。”   叶烦点头“嗯”一声算答应了。   到店里,叶烦把行李交给于银杏就送她去咖啡厅,叮嘱钱晓茹:“甭管成不成都叫魏建设请你吃顿饭。”   “也,也不用吧。”   叶烦道:“你管我叫嫂子,他叫我姐,不是外人,权当我请了。不过我没时间,这车是别人的,我得还给人家。”   “给嫂子添麻烦了。”钱晓茹很不好意思。   叶烦道:“没事,如果他很没礼貌,不用看在我的面上勉强自己。”   钱晓茹也想过万一对方很一般,怎么跟叶烦解释,闻言她踏实多了。   这年头车少,魏建设在店里隔着玻璃墙看到皮卡就知道是叶烦。叶烦也没下车,说一句:“这位就是钱晓茹同志,你俩好好聊。”她便开车回去。   钱晓茹知道魏建设有房有钱家人不省事,不需要叶烦细介绍。叶烦早两天跟魏建设说过钱晓茹个人情况。俩人算是对彼此知根知底,所以这次也是直奔主题。   傍晚,叶烦家刚吃饭,魏建设推门进来。   于文桃问:“吃饭了吗?”   魏建设:“吃过了,您别忙。”   于文桃便坐回去吃面。   叶烦吃馒头就菜。   魏建设诧异:“你家几个人几样饭啊?”   叶烦笑着解释:“我和大宝的是中午剩的。于姨嫌馒头干。”   魏建设朝大宝看去:“离学校近好吧?不用住校,顿顿都可以回家吃。”   大宝点头:“可惜离大韩叔远,吃早饭要跑几公里。”   魏建设:“叫你妈买车啊。”   大宝眼中一亮:“妈,给我买辆自行车。”   魏建设差点一口气没出来,这小子真没出息:“你都二十多了,可以开小轿车。”   大宝虚岁二十二,其实再过半年才满二十一,同学老师都把他当小弟,他潜意识不认为自己是成熟的大人:“我妈还没车呢。”   “你会骑车吗?”叶烦问。   大宝大概不会:“我可以学啊。我和二宝一起学。咱家院子大,在院里学,不给你丢人。”   魏建设闻言想起一路过来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跟以前那边截然相反。以前像现在不冷不热的季节,下午五点到晚上八九点,胡同里全是大人小孩:“叶姐,这边的人是不是不好相处?”   他思维跳跃,叶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这边不是干部就是老师,忙了一天不想出来侃大山。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于文桃点头:“我在菜市场碰到他们都不敢跟他们闲聊。看到一个个穿得体面干净,有的还戴着眼镜,总想到卉卉的姥姥和姥爷。”   魏建设:“要是这样那这边以后难拆啊。”   叶烦:“真是发展需要难拆也会拆。再说了,现在住着老干部老教授,二十年后不见得。不过我二十年后也不住这儿,买个大别墅,种花种菜草去。”   于文桃点头:“二十年后我也不在了,管他拆不拆。”   魏建设顿时觉着自个杞人忧天:“说的也是。”   叶烦:“别绕弯子,直接说相的怎么样。”   “感觉这个可以。”魏建设停顿一下,“又怕我感觉错了。她有哥有姐还有个弟弟,我又担心她家人事多。”   叶烦问:“哥姐弟弟都有工作吗?”   魏建设点头:“她哥是老师,中专毕业。他姐普通工人,她弟接她爸的班。她爸工作好,在镇财政所,她弟干不了她爸的工作,就被安排到银行。”   于文桃很意外:“这家人不错。她妈干啥的?”   “说出来您都不敢信,都是农村人。可能她爸太争气吧。”魏建设想想她家情况也不敢信,“她老家不是沿海城市,还不靠山,只比贫困地区好一点。”   叶烦:“祖上有能人?”   “没有。她叔就是普通农民。”魏建设道,“老一辈厉害的话,就算她叔不识字,也可以安排到厂里当个包装工。”   于文桃:“那她爸怎么没给她叔安排一下?”   叶烦稍稍一想就明白:“她叔年轻的时候她爸人微言轻。等她爸混出头,她叔四五十岁了还怎么安排啊。”   大宝奇怪:“既然她爸厉害,你还担心什么?”   魏建设怀疑叶烦跟那姑娘说了什么,午饭后钱晓茹就不把他当外人,跟他到店里什么都说:“她嫂子有点小毛病,但大体上不错。她弟媳妇瞧不上她家,结婚头一年过年回去待一天,三十下午到家,初一上午走,不好相处。她姐夫除了长得好,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优点。”   叶烦:“担心她姐夫搞事?”   魏建设点头:“她说她姐对她姐夫千依百顺。”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我当时都想问,你跟我说这个合适吗。”   大宝哼一声:“跟我小姑以前一个德行。兴许还不如我小姑,小姑还有点理智。”   叶烦皱眉:“听起来是个恋爱脑。以后她姐夫想来这里她姐肯定叫他来。钱晓茹不同意,她姐有可能把她臭骂一顿。兴许还叫她父母出面逼钱晓茹松口。”   这正是他所担心的:“我还担心她弟媳妇爱慕虚荣也跟过来。本来我想钱晓茹能回来,我就多买些东西陪她回老家。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叶烦沉思片刻,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当自己有点小钱。”顿了顿,“钱晓茹看起来知道过日子,就怕被她姐撺掇啊。她哥嫂和她父母不会惦记你的钱,人家有工资有地。只怕他弟妹和他姐夫有这心思。”   魏建设一直认为结婚后是一家人,家里的钱财应该交给妻子保管。好比他姐和他嫂子,虽然没少给他添堵,但把小家经营的不错,财政大权也在她们手里。   再比如叶烦家,耿致晔都不知道自家有多少钱。魏建设跟他娘分家前,家里的钱也是他娘收着。   魏建设很纠结:“叶姐,我该留一手吗?”   叶烦:“你现在的一切是婚前财产,藏着没什么。不过你想藏就藏严实,就算她明事理,一旦发现你有所隐瞒也会跟你闹。这是人之常情。”   魏建设:“那我就买个保险箱,把合同还有存折都扔进去。她想看我就说签了保密协议。她当过兵,这方面应该很有觉悟吧?”   叶烦点头:“也是个办法。东西呢,别买太好也别买太差。对了,有没有说回来住哪儿?”   “我不是有套房子三室一厅吗。装修好了。”魏建设为了跟之前那位结婚装的,“那边什么都不缺,她住那边,我住店里。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叶烦:“希望别挑咱们忙的时候。”   魏建设跟钱晓茹说过,四月底到五月中他都不在首都。   首都夏天很热,钱晓茹不想三伏天坐火车来回奔波,所以到家歇两天就要把魏建设带回来叫父母看看。   钱父认为没必要在外地找对象。钱母疼闺女,不希望她伤心难过,就说见见也没什么。要是发现男方不是过日子的人,大不了包他来回路费,他买东西花多少钱我们给他多少钱。   钱父寻思着,钱财没有闺女的人生大事重要,万一没成赔男方一年工资也值。成了那就皆大欢喜。以至于四月初钱晓茹就回到首都。   在魏建设家住两天,魏建设给她家买许多东西,连侄子侄女都有书包文具,然后俩人一人拎着一个编织袋一路向西。   魏建设近几年进货辛苦,但不用风吹雨淋,天天在屋里,所以看着二十七八岁,没比钱晓茹大多数。魏建设下过乡,能跟农民聊几句,钱晓茹的叔就觉着他不错。   第二天不巧是周末,她姐她姐夫回来,她姐夫看到“二锅头”就跟她哥白话,首都工人家庭都不喝这玩意。   钱晓茹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解释魏建设的钱买房了。她姐夫又说:“没房谁跟他?再说了,哪个首都人三十多了还没房。”   钱晓茹下意识想提叶烦,魏建设在堂屋听见争执慌忙跑过来把她拽走。钱晓茹气得把给外甥外甥女的东西都给侄子侄女。   她嫂子赶紧塞她姐手里。   钱晓茹的父母也没指望男方多有钱,对魏建设还算满意,考虑到离得远,家里人又有工作,就说不办婚事。   魏建设想办,就说秋后把二老接过去,顺便爬爬长城逛逛故宫。   钱父想去一个特殊地方,那个地方在首都。可是叫闺女跟魏建设回去,不就是未婚同居吗。于是钱父让他俩在老家县城先领证。   魏建设拿到结婚证跟做梦一样,见两面就结婚了?   回到首都,魏建设整个人恍恍惚惚,然后就找个理由从家里出来,让叶烦看看结婚证真的假的。   叶烦也蒙了,不确定地问:“钱晓茹不会有什么病吧?”   “是不是猜到我有钱?”不怪魏建设多想,太快,“我就跟鬼迷了心一样,她父亲说领证,我还觉着挺好。”   叶烦摇头:“老党员廉洁奉公,应该不是因为钱。”   “我心里没底。”   叶烦心说,这么快谁都没底:“事已至此,你俩好好相处。我这几天去研究所,电脑没啥问题,我就去南边开模具,不出意外,办公大楼装修好,塑料件就能出来,塑料件出来就可以生产组装。”   魏建设忙问:“不需要硬件啥的?”   叶烦:“这方面研究所搞定。我负责外壳包装和工人。”   魏建设替她感到高兴,说一句“恭喜”,又问:“是不是要早走几天?”   叶烦:“四月二十五出发。”   “我也去吧。先陪你跑几家模具厂,然后你忙你的,我去拿货。”   叶烦感觉她一个人忙不过来,魏建设也忙不过来,翌日就去办事处挑四个销售人员陪她出差。   今年销售生意不好,因为汉卡生意不好。销售人员一听叶烦要搞电脑,而他们知道国产比进口便宜——没关税,人工成本低,而便宜就是优势,日后肯定好推销,都恨不得叶烦一夜就把模具做好。所以到了甬城跑模具厂跟叶烦一样积极。   自己的电脑当然不能跟人家的一样。研究所考虑到这点,把外观修改方案写下来。模具厂有设计师,叶烦确定最终产品外观和配色,就把所有塑料件委托给一家模具厂,合同非常严格,她也没怎么讨价还价。厂领导不希望失去这个大客户,也知道电脑是大件不敢糊弄,叶烦走后他又去别的厂请人,画图纸的画图纸,买料的买料,又向上面申请车床。   叶烦把这事安排好又给苏多福去个电话,请他有空过去盯一下,然后就带着魏建设选的货北上。   首都有张小明负责,叶烦回家洗漱一番休息半日,晚上再次出发。   大宝佩服:“我妈是强人!” 第172章 自愧不如   叶烦北上没几天, 常光荣到叶烦家,自然扑了个空。   家里只有于文桃一人, 常光荣想到她年轻时天天排练,就把剧本给于文桃,请她提意见。于文桃看几页就嫌弃:“小孩子过家家。”   常光荣心说,叶姐没骗我,大爷大妈就爱家长里短。   准备走人,大宝骑着车进来。   常光荣看到车子不由得驻足,随后绕着大宝左三圈右三圈,大宝被他看得直发毛:“看什么呢?”   “大宝, 这是传说中的山地车?”常光荣突然有个想法,“回头借给叔用用。”   大宝:“不行!我学校大, 没车不方便。”   “不是现在,暑假。”常光荣抬头, 看到大宝的长相眼神一闪, 捏着他的后脑勺盯着他的脸上下左右来回打量。   大宝拨开他的手:“有病就吃药!”   常光荣笑了。   大宝怀疑他病得不轻:“到底想干嘛?”   “我, 改天跟你妈聊聊。”常光荣此刻想去找导演, “对了, 大宝, 最近有没有拍过照?”   大宝满头雾水:“你真没病?”   于文桃走近:“大宝,不许没礼貌。”   “是他跟个神经病似的。”大宝不由得离他远点。   常光荣转向于文桃:“于姨,你家相册在哪儿?给我看看。”   相册有啥好看的?于文桃也怀疑他病得不轻:“我们家有谁你没见过啊。”嘴上这样抱怨, 还是回房拿相册。   于文桃的相册上有全家福,也有单人照。常光荣只要一张, 有楚光明、耿磊磊、耿卉卉等人的合照。   于文桃好奇:“拿照片干嘛?”   “光明怎么也在?”常光荣心说, 我差点把他忘了。   于文桃:“有一年犇犇回来正好赶上二宝生日,不知道谁提议的拍照, 光明在我们家等着给二宝过生日,就叫他一块去了。”   “好啊。”常光荣满意地直点头。   于文桃见状忍不住问:“你这是要干嘛?不说我回头就给老三打电话。”   “不干嘛!”常光荣把照片夹剧本里头。   于文桃不禁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于文桃朝剧本看一下。   常光荣愣住,接着就笑了:“于姨,您在文工团干过,肯定懂得走位、灯光和化妆,赶明儿请您老当顾问。”   “一天多少钱?”   常光荣:“我和烦姐什么关系,您哪能收我的钱。再说了,公司是我和烦姐的,您就当支持烦姐。先走了!”恐怕被叫住“明算账”,说完赶紧跑。   大宝听出来了:“我妈之前说他想拍电视剧。不是想叫我当群演吧?”   于文桃想起常光荣掰着孙子的脸打量:“兴许是主演。”   “我哪有时间跟他闹啊。”大宝眉头微皱。   于文桃:“十集,一个三伏天就好了。”   大宝不敢信:“三伏天拍电视剧?他想要谁的命?!”   于文桃认真想想:“我这把年纪当顾问,想要我的命吧。”   大宝很无语:“奶奶,我很认真啊。”   于文桃也很认真:“别理他,这事他说的不算。”   大宝想想也是:“我妈肯定不舍得我三伏天当群演。还有,光明也没空。”   叶烦第二季度出货是七月初——大学刚放暑假,楚光明就想出去长长见识。   二宝向叶烦半真半假地表示,身为未来外交官哪能十八岁了还没出过国门,接着又表示她希望今年生日礼物是苏联之行。   叶烦听她提起礼物,就把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彩石手链拿出来。二宝抱怨妈妈的礼物不走心。   叶烦出去赚钱,辛苦点也值得。二宝啥也不干,这么热的天跟过去纯属没苦硬吃。叶烦告诉她车上热,沿途很辛苦。二宝来一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话说到这份上,叶烦只能带上她。   车行至一半,二宝瘦了一圈,叶烦问:“好玩吗?”   二宝后悔跟过来,又不想低头认错,就抱住叶烦:“妈妈,你好辛苦啊。”   叶烦失笑:“不辛苦。”   “妈妈,以后我和哥哥洗衣服做饭,你在家就好好休息。”   叶烦见她认真起来,也认真回答:“妈妈没骗你。现在真的还好。因为以前更苦。”   上辈子叶烦五点起来上早自习,晚上八点回家,这种情况持续了六年不说,其中初三和高三那两年九点半回家,周末补课,每月只能休息一到两天,可是这一到两天也要写试卷。   现在只是在火车上多待几天,跟那个时候比简直不要太轻松。   二宝不知真相,问:“你小时候姥姥姥爷都有工作,还让你做事啊?”   叶烦:“现在的苦是累一点,以前有钱买不到粮,你妈一天两顿,经常半夜饿醒。那时候饿的烧心比在火车上难受。”   叶烦没胡说,在她遥远的记忆中,六零年前后三年饭菜少油,一年到头见不到糖,叶家条件不错,她和她哥也饿的跟麻杆似的。   叶父人脉广,倒是能弄到糖和油,但被他送给更需要的国家栋梁。   所以张小明问叶烦累不累,叶烦要说还行估计他不信,就反问张小明,去南方挑货辛苦,还是干农活苦。   那必须干农活。   张小明下乡的地方没有收割机,小麦丰收,张小明凌晨两三点起来抢收——太阳出来把露水晒干,麦穗一碰就掉没法收割。   不是割好就完事,晾晒一个中午,下午拉着石磙打场,傍晚起风了扬场,然后收起来。这样的情况要持续一周。不是说小麦收完就没事,还有贫瘠土地上的红薯,河边路边种的棉花,秋天可能也有棉花、芝麻、玉米、黄豆和高粱等等。   收割期间不能歇,因为歇一天赶上下雨,小麦变成麦芽,极有可能饿死人。   张小明不好回答又说:“现在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叶烦就问:“不出去在家干嘛?”   张小明想象一下他天天跟他爹大眼瞪小眼,或者跟董颖面面相觑,也觉着日子怪无趣。   有那么一瞬间张小明想过,晚上蹦迪白天睡觉,下午逛街,晚上继续闹。但那还是人过的日子吗。张小明就觉着还是要找点事做。既然要做事,自然找利润大的。不然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图什么啊。   从那以后,张小明再没跟叶烦聊过辛不辛苦这个问题。   叶烦看着闺女眼圈翻红,捏住她的小脸问:“二宝,学那么多语言辛苦吗?”   “我喜欢啊。”二宝脱口而出。   叶烦:“那有没有可能妈妈爱好赚钱?”   二宝愣住,显然没想过这点。   叶烦:“你用俄语跟人交流,被夸俄语好,你很满足,有成就感,妈妈看到钱跟你那时的心情一样。”   二宝张张口,小脑袋埋入妈妈怀中,瓮声道:“妈妈,你的爱好好特别啊。”   “你爱好也小众啊。”叶烦摸摸闺女的脑袋,“你觉着我辛苦,觉着爸爸辛苦,殊不知我们都心甘情愿,甚至乐在其中。奶奶经常帮你小姑看孩子,你觉着她辛苦,殊不知她看到小不点好好的就觉着值。”   “可是我不希望妈妈那么辛苦啊。”   叶烦:“说得好像妈妈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这次回去妈妈可以休息一个月啊。”   二宝抬头:“妈妈不是要做电脑吗?”   “已经交代下去,现在在开模具。妈妈只需样品出来验收成果,然后找注塑厂生产。”叶烦道,“再说工地,妈妈给的钱多,不需要妈妈时刻盯着。公司那边也是,妈妈拿出来一部分分红,组长跟国营单位副厂长一样负责。不然妈妈是铁人也忙不过来。”   二宝困惑:“妈妈喜欢赚钱,还把钱给别人,您不心疼吗?”   叶烦:“钱捏在我手里,我把自己累出病,属于有命赚没命花。可能有些人认为我人傻钱多,其实妈妈没有给他们很多,因为妈妈的同行抠,全靠他们衬托啊。再说了,妈妈有钱,多个十万二十万不算多,少个一二十万不影响公司发展,也不需要妈妈节衣缩食,但是到员工手里妈妈就是好领导。二宝,不舍得一二十万分红,员工出走,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可能是一两百万。”   二宝问:“你同行不懂吗?”   叶烦:“懂啊。他们会认为咱们国家人多,你不干有人干。他们为了几百块钱算计,妈妈有那个时间不如去部队找你爸。他们不嫌年年招人麻烦,妈妈嫌麻烦。”   “你不担心把员工胃口养大?”   叶烦点头:“但他们不敢,因为他们不是不可替代的。”   “那有没有人想自己创业?”   叶烦:“以后可能会有,但没关系,一来市场大,二来没有他们也会有别人。好比以前卖衣服,多少人跟风啊,他们有追上妈妈吗?”   二宝摇头:“妈妈,你好厉害啊。”   “我家二宝也厉害啊,还没成年就会五门外语,妈妈这辈子也只会一门半。”   二宝惊得睁大眼睛:“一门半?”   “一门英语半门俄语啊。”   二宝乐了。   叶烦靠门边站累了:“二宝,回座位上坐会儿?”   “妈妈,还要几天啊?”   叶烦没有直接回答:“过会儿火车停了,你下去帮光明他们卖东西,早点卖完等到苏联首都没货了,妈妈和建设交货,你们四处玩玩,就当出来旅游?”   “谁家旅游坐几天火车啊。”二宝还是没忍住有情绪。   叶烦:“你大妈回来一趟就要这么久。”   二宝停下,满脸震惊。   叶烦道:“我们不需要转车,你大妈还要转车,远比妈妈辛苦。”   “那那大妈学校初八开学,她初五回去也来不及啊。”   叶烦:“可以让其他老师代课,等她到了再补回来。”   “难怪暑假那么长大妈都不想回来。”   叶烦道:“以前你和哥哥去西南玩也坐几天火车啊。”   二宝想起来了,没比现在好多少。那个时候没意识到辛苦,可能因为奶奶哥哥姐姐都在,一路上都有人说话有人玩儿。   “妈妈,不用担心我,我好了。”   叶烦回到座位上便闭目养神。   二宝问她对面的魏建设有没有纸牌。魏建设包里有,二宝接过去就去找楚光明和他朋友以及发小,正好四人打扑克。   有人跟二宝玩儿,后半程旅途过得很快。   二宝用所学帮助跟她年龄相仿的几人,几人净利润都达到七倍。不过也凶险,有两次差点被偷。到了苏联首都他们几个玩的时候又被人盯上。好在跟叶烦约好用午饭,没等那些人找到合适的机会,当地人就开车送叶烦到约定地点。   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一看叶烦一行在当地有朋友,还是有钱人,顿时不敢招惹这群肥羊。   楚光明也发现他们被盯上,坐上返程的列车,楚光明才敢放松下来,说:“真吓人!”   魏建设道:“所以你叶姨说干两年把公司搞起来就收手不干。”   楚光明发小道:“原本我打算八月下旬跟叶姨再来一趟。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魏建设帮楚光明等人买票,所以座位不是在一起就是相邻。魏建设离得近听出他的不安,道:“找几个人一起还行。”   楚光明:“再干一次,以后老老实实上班。”   坐在楚光明后面的几人回头,其中一人问:“你是不是快毕业了?”   半截车厢都算是叶烦的人,其中一部分人楚光明的发小还认识,没有隐瞒的必要:“是的。我感觉阳历年学校就会安排我们实习。”   “那你好好上班吧。我们没学问没技术没人要才干这种买卖。不过要是叶姐不干了,我们就随便弄个摊位做点小生意。”   魏建设很意外:“舍得啊?一趟几千美元。”   “有命赚也得有命花。叶姐不过来,我们出点事都不知道找谁。叶姐要是继续干,我们可以请叶姐找她生意伙伴帮帮忙。”   不过也有人不以为意,认为只要小心点就不会出事。   首都夏天热,但往北不热,此行有一半人打算回去歇几天再来。但他们不想听到叶烦泼冷水,所以不约而同地闭上眼听胆小鬼们侃侃而谈顺便吹捧叶烦。   叶烦到首都的第二天常光荣就跑来,看到二宝没晒黑,反而瘦了,很符合导演说的上镜,立刻问二宝想不想拍电视剧,他叫二宝当女主角。   二宝懵了,一脸“你说什么鬼话”的样子。   大宝无奈地翻个白眼。   叶烦问常光荣:“你打算找大宝和二宝拍电视剧?”   常光荣点头:“我都想好了,大宝就演名牌大学毕业的青年才俊,高考前回校鼓励师弟师妹。二宝就演高三学渣班——”   “等一下!”二宝回过神,指着自己:“我演坏学生?”   常光荣:“好学生的日常生活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在家是父母的宝,到学校是老师的宝,差生都不敢找你们玩,拍出来啥意思?再说了,你妈特意提醒我要好好学习,要励志,差生变好才称得上励志。好学生考上大学很正常。”   二宝:“你可以拍好学生落榜啊。”   常光荣瞪她:“故意跟叔抬杠?哪个家长和学生想看好学生落榜?这不是故意给观众添堵吗。搞不好观众集体抵制我的运动服。再说了,一说运动,大家第一反应就是热血沸腾的场面。二宝,想想你和你哥考上大学,街坊四邻什么反应。光明的学生考上大学,他亲戚邻居什么反应。是不是前者就‘哦’一声表示知道,后者想起来就感慨惊叹?”   二宝仔细想想:“好像是的。”   “所以你必须是差生。”   二宝:“有女主角就有男主角吧?你可以把我设定好学生,男主角是差生,我帮助他。”   常光荣摇头:“我跟我侄女聊过,喜欢看这种小孩剧的女生多,女学生喜欢学习好的男生,男主角是好学生才能留住你们这些小女孩。”   二宝哼一声:“你好懂啊。”   “少跟你叔阴阳怪气。我问了不下十个人,就两个你这么大的小姑娘喜欢混混。不过差班最不缺差生,叔给她们备着呢。”   二宝:“可是逻辑不通啊。差班怎么会有好学生?”   常光荣:“因为这个好学生很有性格,在课堂上说老师不识字,老师气得叫他出去罚站,他一不做二不休,收起书本去差班。”   叶烦:“你还不如设定一个问题班。”   “啥意思?”   叶烦道:“一个班一个比一个脾气古怪。”   “那太——”常光荣想想,“导演怎么说的,对,悬浮。没有代入感,没人看没人聊,我不就白拍了吗。我也问过我侄子,确实有老师有点文盲。他叫学生用日和木组字,学生说杳无音信的杳,他说正确答案是果,还数落学生不懂就少说话。那个学生被老师的口气搞得不确定,到家查字典确定自己没错又不敢再找老师,高中毕业几年了,想起这事还耿耿于怀。”   叶烦道:“那就听导演的。”   二宝:“等一下,不可以男女主角都是好学生吗?”   常光荣:“那你跟叔说说,你因为什么去差班。不能跟男主角一样。”   二宝想不出来。   叶烦问:“听你的意思男主角选好了?”   常光荣点头:“光明!”   叶烦愣住。   二宝不禁问:“楚光明是不是还不知道?”   “我一会告诉他他不就知道了。”常光荣不假思索地说。   二宝服了:“我妈能演什么?”   “你妈客串学生家长。楚光明无父无母,身世凄惨,只有一个老奶奶。”常光荣朝于文桃看一下,“肯定能吸引很多小姑娘心疼他。”   二宝一脸无语,有个不好的预感:“那其他学生不会也是我认识的吧?”   常光荣点头:“我跟他们家长说了,一人一天十块钱,不包吃喝。你和光明是主角,一天三十块钱。其他演员十五到二十五不等。”   二宝被他的精打细算气笑了:“三伏天一天十块钱,谁给你干?卖冰棒也不止这些。”   常光荣点头:“以前卖冰棒的少,以前能赚一二十。现在多了,很多人家还有冰箱,到处是小卖部,累死累活最多二十。可拍戏不一样,拍一会歇一会儿。而且卖冰棒一个人哪有几十个人在一起好玩。对了,大宝,这个班里有个有钱人家的小孩,你的车子借给他用几天。”转向叶烦,“叶姐,咱什么时候买辆车?”   叶烦也气笑了:“买来给你当道具?”   常光荣是这么打算的:“给卉卉开。卉卉是班主任,森森客串数学老师。对了,二宝,你犇犇哥什么时候休假?他可以客串体育老师。”   二宝震惊:“——你连犇犇哥都不放过?”   “我给钱啊。”   二宝没好气地问:“我二伯没钱?”   “这,谁嫌钱多啊。”常光荣问叶烦,“请耿哥打电话问问?”   二宝不客气地说:“我爸没空!”   常光荣:“那就让我爸打?要是人家以为他是我爸的小外甥,可别怪我家跟你家抢人。”   大宝点头:“好啊。以后部队更没人欺负犇犇哥。”   常光荣不敢为这点小事麻烦他老子,闻言神色古古怪怪。大宝见状冷笑一声。二宝问:“什么时候开机?”   大宝:“已经开机。想不到吧?在我们母校拍。先拍外景。”   二宝惊得睁大眼睛:“就不怕我们回不来?”   常光荣不怕:“有你妈在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跟你妈合作的商人要是查过你妈的底,他们更不敢让你妈出事。对了,二宝,把你最便宜的衣服找出来。光明穿他以前的旧衣服就行。大宝,你现在这身就好。”   二宝一时啥也不想说。   叶烦问:“你只想着省钱省事,服装符合身份吗?”   常光荣摇头:“不一定。不过没关系,我们有服装老师,二宝把衣服带过去叫老师帮她搭。”   二宝忍不住吐槽:“头回听说找人拍戏叫演员自带服装。你是不是该给我加点置装费?”   置装费没有,绝对没有!常光荣道:“我叫化妆老师把你化的美美的,叫灯光老师围着你打光。”   二宝气得翻白眼:“我是学生化什么妆?你忽悠人都不用心!”   常光荣毫不在意地笑笑:“就这么定了啊。你妈再去北边,你可不许跟过去。我这个剧要拍到八月下旬。”   二宝装没听见。   常光荣拿出小本本,把叶烦全家的名字写上,后面对应谁的奶奶谁的妈妈等角色。   于文桃等他写完就问:“小常,你这么省能省多少钱?”   “跟找个大明星拍一个广告差不多。”常光荣道:“拍广告得花钱找电视台放。这个给电视台电视台给我钱。里里外外,能省一两百万。”   于文桃倒吸一口气。   常光荣问:“这么多钱值得我豁出这张脸求大宝借车吧?”   于文桃连连点头。   常光荣问:“叶姐,是不是没想到?”   叶烦:“钱是最好的驱动力!”   “别忘了您的车。”常光荣道:“不用很好,桑塔纳就行。”   叶烦道:“我打算买个越野车。”   常光荣张张口,想说越野车跟校园剧不搭,看到大宝,想起他的车被自己借走:“也行。到时候叫大宝开车回学校,也算锦衣还乡!”   叶烦想到一个现实问题:“我们没拍过戏,不知道怎么拍。”   常光荣:“导演说了,新人调教三天就差不多。关键二宝、光明是学生,观众一看他们的气质就是演得不好也能理解。要是经验丰富的演员,观众一看他们就觉着老黄瓜刷绿漆,甭管演多好都出戏。再说了,二宝跟光明、卉卉都认识,拍的时候自然,跟真实生活一样,这一点可以弥补演技不足。”   叶烦服了:“以后别喊我姐,愧不敢当!” 第173章 革命友谊   常光荣笑了笑, 没往心里去。又在叶烦家聊几句,他就开着摩托去大杂院。不巧楚光明不在大杂院, 他又找大宝问楚光明可能在哪儿。   大宝知道楚光明发小的房子在哪儿,他俩刚回来肯定在那边分钱算账,就指着远处楼房:“大竹园四零二。”   楚光明和他发小都在,还有他俩的同学兼街坊,三人算好账,准备把大头存起来,楚光明和发小存定期,他俩的朋友存活期留着买房。   楚光明发小父母脾气古怪, 不信任孩子,他发小的钱不能上交。楚光明的朋友的父母不错, 但他家兄弟姐妹多,日子过得紧巴巴, 钱到他父母手里首先想到改善伙食。   所以楚光明的发小和朋友为了保住用血汗换来的钱只能瞒着家人。   隐瞒父母家人毕竟亏心, 以至于常光荣敲门时三人吓一跳, 跟做贼似的轻轻移到门边问:“找谁啊?”   常光荣没听出他们气虚:“光明在吗?”   三人松了一口气, 楚光明打开门。常光荣一看总共三人, 另外两个看气质也像学生, 他跟楚光明说明来意就问他俩要不要当群演。   闲着也是闲着,一天十块,干二十天就有两百, 学费出来了。两人在常光荣的小本本上写下大名。   楚光明拒绝:“我没想当演员。”   “拍完你穿的运动服全送你。”常光荣道。   楚光明现在不差钱:“长袖短袖各两套也才四套。”   “现在不差钱了,是吧?”常光荣问。   楚光明点头:“差钱我啥都干。不差钱干嘛啥都干。”   要不要这么诚实啊。常光荣道:“你要是拍这部剧火了, 以后不止有人找你拍剧, 还有人找你拍广告。拍剧便宜,广告贵, 一条十万!”   楚光明的发小和朋友激动地爆出国骂,紧接着吸溜嘴劝他答应。   “没骗我?”楚光明盯着他问。   常光荣见他很认真,顿时不好意思虚头巴脑:“没有十万也有一万,低于一万我补给你!我可以叫我朋友帮你谈价格,不用给他抽成。”   “有这么好的事?”楚光明怀疑爱钱的商人诓他。   常光荣道:“我朋友不拿提成也算互利互惠。等你有了名气,他出去跟人谈合作,就说楚光明是我公司的。人家说我想找楚光明拍电视剧。我朋友知道你不接就可以说,楚光明工作忙,我公司还有谁谁谁,价格便宜演技不错。他不就有生意了。”   楚光明点头:“你这样说算互利互惠。”   “那就这么说定了?两天后我来接你们。你们在大宝家或者在这里都行。”常光荣收起小本本打算回去,忽然想到学生不能只有学校生活,“光明,这个小区门口允许人拍戏吗?”   楚光明:“在门外没人管。”   “就在门口。”常光荣想想,“回头再去大杂院你家取景,不介意吧?”   楚光明有今日又不是他自己造成的,所以不介意:“如果被人知道我真是情况跟剧里差不多,我生父生母可能介意。”   “我怕他们?”常光荣冷笑,“来两个我打一双。你不介意就成。”拍拍他的肩,常光荣去学校找导演。   两天后常光荣把建筑队的皮卡车开过来。起初人家不敢借给他,常光荣问建筑队领导,知不知道他是股东之一。   常光荣敢当众这么说自然不可能胡扯,看在他是甲方之一的份上,人家借给他用一天。   照片毕竟跟真人不一样,导演没见过男女主角心里不踏实,等二宝和光明从车上下来,导演激动地指着他俩直“嗳、嗳”。   常光荣一手拉一个,跟导演显摆:“不错吧?”   二宝想到一个问题:“常叔叔,没有感情戏吧?”   常光荣摇头:“没有!全是革命友谊!”   二宝一听他这么大声就猜到他心虚,压根不信。   大宝捏着纯净水瓶,单手插兜,慢悠悠过来:“二宝,不用担心,最多友情以上恋人未满。导演也怕家长写信投诉以后没了饭碗。”   导演点头:“对!高三关键时期哪能谈恋爱。即便有谈恋爱,也是一起讨论学习。”   大宝转向他:“我劝你没有即便!”   “没有,没有!”导演保证。   开机当天大宝跟常光荣一起来的,导演说大宝看起来有点早熟。大宝直白地告诉他自己虚岁二十三。   导演不敢跟常光荣抱怨年龄大,就说让化妆师想想办法。常光荣是个傻子也听出来,赶紧解释大宝不是主角,是女主角的哥哥,替妹妹打头阵。   导演一听哥哥才二十三,妹妹只会更小,可以演高三学生,顿时放心了。   大宝气质不错,导演打眼一瞧,衣服鞋子家手表等于他一年工资加奖金,忽然有个灵感,就是优秀毕业生。   再后来男主角身世,女主角成绩等等都是临时编的。最后编剧定的主要剧情只剩主角名没改,但不得不说比编剧那版好,男主角美强惨,女主角除了学习不好样样都好,反差大吸引人,导演当时恨不得一天拍完,第二天上电视台,第三天他出名,片约不断。   后来常光荣来得晚,大宝自己骑车过来,导演只在很有名的人家中看到过这款山地车,就认定大宝家世不一般。导演闲下来跟大宝唠嗑,几天下来除了知道他家有钱啥也没打听到,导演确定他不止有钱,可能一句话就能让他的剧砸手里,打那以后对大宝多了份谨慎。   二宝一看就没吃过生活的苦,间接证明导演猜对了,自然不敢加爱情。否则大小姐的姥姥姥爷爷爷奶奶看见了不满意,又不好意思怪小辈常光荣,最终受伤的只会是导演,兴许他导演生涯就此完蛋。   导演把剧本给二宝和楚光明:“先熟悉熟悉找找感觉,然后我给你们示范,不用紧张,我们是拍电视剧不是话剧,表情动作不需要夸张,错了可以重拍,跟平时一样就行。”   机器对着自己,就算二宝不断安慰跟平时一样也不由自主地在意。   导演有心理准备一点也不慌。   大小主演进组第三天,习惯了被人盯着和跟着他们的机器,终于找到感觉,这个时候服装也改好了。   运动服难免不是那么合身,常光荣让厂里的员工挨个改,群演穿的也改,改出修身休闲服的效果,还特意在运动服上绣“荣光”二字。   导演总觉着太时尚,像港片里的学生。常光荣认为这是小问题,不用太在意。   花钱的是大爷,导演也觉着不是那么严重便继续拍。   常光荣担心拍摄进度:“开学前能杀青吧?”   “十二集电视剧开学前够够的。不过有个前提,其他群员及时进组。”   常光荣:“这点尽管放心!”   八月十号,校园里出现一辆崭新的越野车,上到导演下到群演都忍不住驻足观望。叶烦就是这个时候戴着太阳镜下车。二宝愣住,因为她妈没说今天来。楚光明轻呼一声“叶阿姨?”二宝回过神跑过去:“妈妈!”   三伏天大宝学校没人,他也就闲下来,便替常光荣当监制,在导演身边坐着。导演扭头就问:“你妈?”   “你说呢?”大宝刷一下打开折扇,边扇边迎上去:“怎么才来啊。”   叶烦问:“我来晚了啊?”   “二宝跟主任对峙的戏拍完就是你的。”二宝演的是差生,经常惹事,偏偏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又没法把她开除,所以主任又一次看到二宝惹事就叫她叫家长。叶烦在剧中演她闺女的妈。   二宝这次敢跟年级主任对着干也是主任先入为主冤枉她。主任不可能道歉,他拉不下脸,就不痛不痒地说一句算了。   叶烦不愿意算,要向上面反应。主任暗示学生家长不依不饶他不给学生发准考证。叶烦回他,我女儿可以出国!   最后校长出面表示,是学校不懂因材施教,是老师先入为主,没说一句道歉,但句句都在道歉。   翌日叶烦送来一车礼物,每个老师都有,唯独主任没有。校长担心事态扩大,不得不把主任调到初中部。不过剧中只有一句话,调走了。   现实生活中这种情况可以说绝无仅有。因为像二宝家不差钱又有人脉,不可能去差班。即便在差班,父母也可以给她找补习考试,要不了多久成绩就能上去,从差班搬出去。   可电视剧要的是让观众爽啊。   常光荣个会过日子的跟叶烦说剧组资金紧张,叶烦不得不穿自己的衣服,特意打扮的不好惹。   叶烦闻言就说:“那过去吧。”   大宝:“脸上有点汗,让化妆师帮你补补妆。”   化妆师可怜巴巴地看着导演,我不敢啊!   导演瞪一眼没出息的化妆师就迎上去:“怎么称呼啊?”   叶烦:“我姓叶。”   导演可不敢套近乎喊叶姐:“叶女士,您这边请。”然后把叶烦交给化妆师,叫二宝继续。   主任是个老演员,本来觉着这一段扯淡,哪有学生家长能让校长把年级主任弄走。随着叶烦过来,老演员恍惚觉着是她也不是没有可能,顿时不认为这段夸张悬浮。   老演员带二宝入戏,这段只拍两遍,又补一下镜头,这场戏完美结束,紧接就是叶烦过去。   叶烦没拍过戏,忍不住在意机位,拍了十多遍才过。导演很满意,以为要拍到中午。导演趁机夸叶烦拍的不错,不由得可惜没准备礼物,不然一天可以把叶烦的戏份拍完。   高考那天不需要父母送,老师陪学生,叶烦闻言就想到今天拍完以后不用过来,便说:“我准备了啊。不过没准备衣服。”   导演忙问:“您准备什么了?”   叶烦把车开过来,打开后备箱,里面有很多饮料糕点。导演立刻叫场务去常光荣家拿包装盒。包装盒是常光荣搞的,上面全是花体“荣光”字样,盒子里自然是空的。叶烦既然带着东西过来,那把东西放进去可比只能拍包装盒真实。   导演安排好这事就叫场务拿衣服。化妆师小声提醒:“我们准备的那些裙子加一起也没有叶女士这一条贵,跟她剧中角色不符。”   叶烦听见了:“我家离这边不远,我回去换一身吧。”   化妆师一脸感激的直点头:“但是妆容要改。”   叶烦:“明白。送礼吗,要改柔和。一会儿麻烦你了。”   “给您添麻烦了。”化妆师连忙说。   叶烦很意外,常光荣找的人不错!   哪是不错!他报价低,有关系的导演、化妆师懒得理他,愿意帮他干活的都便宜,因此他朋友还说人和物一样,便宜没好货。   常光荣找的人都有单位,国营单位多的是自己拿钱让别人干活的,就认为便宜说不定有真本事,可以试试。所以愿意赚外快的常光荣挨个面谈,结果真让他找齐了。   常光荣朋友说这就是个草台班子。常光荣心说,我又不是拍历史名著,十来集校园剧,要大师也是杀鸡用牛刀。   再说了,电影名导不一定能拍好校园剧。   反正一半演员都不是外人,总共没花多少钱,常光荣就给自己和他们一个机会。   常光荣给工资痛快,除了签整部戏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是一天一结,大家看到钱有动力,反而对这部剧很上心。   剧组有大宝坐镇,老演员不敢欺负新人,脾气不好的演员也不敢对群演发火,以至于导演没少跟副导演、编剧感叹,常总的活好干!唯一缺点是太吝啬,一分钱恨不得掰八半花。   编剧在一旁嘀咕,“常总也不容易吧。干了几年批发生意赚的钱都拿地办厂了,不得不这么做。”   大宝不巧听见,想说什么干脆闭嘴。   话说回来,叶烦回家换一套素雅的裙子,化妆师又帮她改了妆,礼物就包装好了。   这场戏结束,叶烦叫大家把礼物拆了。   导演大胆问:“给我们准备的?”   叶烦点头:“二宝头一回拍戏什么都不懂,请您多担待。”   “您客气!”导演又道一声谢,就让大家把道具拆了。   拍饿了的吃点心,又累又渴的喝饮料,一时间剧组就像大家庭。跟组化妆师见状忍不住想,无论这部剧成果如何,很多年后她都会深深地记住这个夏天。   叶烦在剧组待一天确定大家都很好相处,就放心北上。   魏建设八月份要接待老丈人一家,而他大舅子九月一号前必须赶回老家,所以他最迟八月二十五号就得回来。   叶烦因为常光荣的事走不开,魏建设带着几人调货。幸好他知道要拿什么,叶烦不去他也不会搞错。   八月二十四号下午,叶烦和魏建设回来。   翌日早上,叶烦把钱算好,暂时用不着的存定期,用得着的存活期,连同张小明那一份。   叶烦开车把张小明送到店里,便问魏建设用不用车。   魏建设道:“我想啊。可是还没学会。”没等叶烦提出教他,“算了。我大舅子一家四口,我老丈人丈母娘加上晓茹,还有我这个司机,一辆车也坐不下。”   张小明正准备去店里,闻言停下:“你大舅子俩孩子?”   魏建设:“农村前几年才严查计划生育。他俩孩子生的巧,中间差一岁,老二迟一年就得引产拿掉。”   叶烦:“回头钱晓茹的哥嫂带着孩子回去,她父母留下来参加你俩的婚礼?”   魏建设点头:“明天跟我父母吃顿饭,后天一早回去,我大舅子要去学校报到,不敢耽搁。”   叶烦道:“现在天不热了,今天带他们出去逛逛。对了,有没有给钱晓茹买东西?”   “买什么?”魏建设头回结婚不熟练,忍不住询问。   张小明无奈地摇头:“都结婚了,总不能素的跟奔丧一样吧。”   魏建设恍然大悟。   叶烦道:“那你从这边坐车回去?我去剧组看看?”   “你忙!”魏建设去路口等公交车。叶烦穿胡同更近,跟他不同路。   到剧组,叶烦看到一个大蛋糕,不禁问:“谁过生日?”   常光荣夹着皮包过来:“不懂了吧?祝我们这部剧圆满杀青。”   叶烦不由得朝蛋糕看一眼——荣光八班。叶烦之前就想吐糟:“广告打到你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我花钱给我的运动服做宣传,必须上上下下都要有‘荣光’。”原本剧中学校名跟“荣光”两个字没有任何关系。常光荣叫编剧改,全称是荣光中学高三八班的故事。但名字太长不好记,他就决定直接叫“荣光八班”。   叶烦问:“大宝不在?”   “你刚走没几天大宝就被他导师叫走。”常光荣问:“于姨没说?”   叶烦朝远处看去:“在剧组给你当顾问,她还有空管大宝?”   常光荣不好意思的笑笑,转移话题:“我觉着这部剧能火。我找朋友插队年前放,届时一天一集,放完正好过年,年后肯定有人找大宝二宝拍广告。”   叶烦:“你还是抓紧备货吧。就算这剧扑街,凭你选的时间也会有一部分观众,这部分观众只有一小撮买衣服,年底销量都会翻一番。”   “对对!”常光荣道:“你去吃蛋糕,我跟导演聊聊。”   导演想跟叶烦聊聊,所以常光荣“放过”他,他就拿着蛋糕到叶烦身边:“叶女士,再来一块?”   叶烦微微摇头。   导演问:“叶女士,我觉着二宝很有天赋,你——”   叶烦叫他打住:“二宝要上学。”   “我知道,寒暑假可以拍戏,周末可以拍广告啊。”导演道。   叶烦怀疑他只知道二宝是大学生。考虑到以后二宝跟他不会有什么联系,她干脆直说:“二宝学校管得严。”   “军校啊?”   叶烦摇头:“外交学院。”   导演顿时目瞪口呆。   叶烦:“她年底或者明年下半年开学就要去某些部门实习。所以,抱歉啊。”   “是我唐突,是我该说抱歉。”导演可不敢再叫未来外交人才拍戏,“楚光明呢?”   叶烦道:“大宝的师弟,航大高材生,毕业后月薪不低于三百,如果在港城月薪不低于一万。”   导演咂舌,心说难怪跟他们聊影视圈的事,一个两个都兴致恹恹。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啊。”导演尴尬地笑笑。忽然想起常光荣没提过过审,不曾担心这部剧没人要,只是提醒他搞快点搞好点,“常总打算在哪个台放?这部剧虽然短了点,但也是我第一部电视剧,我家人都盼着呢。”   叶烦信以为真,因为魏建设自打知道二宝拍电视剧,就不止一次问她什么时候播:“年前新闻联播后。具体时间还没定。”   导演瞬间明白常光荣有门路,可是跟他平时作风不搭啊:“常总家里不简单啊。”   叶烦想同情导演又想笑:“你俩共事几个月,你不知道啊?怎么听起来像跟我打听啊?”   导演看出叶烦不一般,不敢跟她耍滑头:“我确实一直很好奇。也不能怪我啊,因为常总真的太会精打细算,跟我认识的那些高干子弟完全不一样!” 第174章 会过日子   叶烦笑着替他说:“另类是吧。”   导演朝常光荣方向看一眼, 他跟几个老演员侃大山一时注意不到这边,便大着胆子点点头。   叶烦:“用他父亲的话说他家他最不成器。不过常光荣会过跟下乡锻炼几年密不可分。”   “常总下过乡?难怪跟那些脚下无根的人不一样。”   叶烦点头:“他本来一年就能回来。但那时候革命没结束, 他父亲不想过于徇私,给他安排的工作一般般,他就觉着不如在农村。农村生活很容易让人静下来。”   “难怪常总油腔滑调,又给人一种很踏实稳重的违和感。”导演感叹,“原来我没感觉错啊。”   叶烦没提常光荣的父亲,只说他二哥和小姐在哪个部门,接着又说:“他除了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还有很多朋友, 都能帮点忙。这部剧没什么敏感内容,肯定能准时播放。”   导演感叹:“还是跟常总合作省心。对了, 常总有没有提过对这行感兴趣?”   “他忙不过来。”叶烦道。   导演颇为可惜,忽然又想到以后拍的剧需要运动服可以找常光荣赞助啊。听说这次常光荣就找了很多赞助商, 什么鞋子, 饮料、矿泉水、方便面等等。   导演总感觉他已经收回成本。   看到二宝过来, 导演很有眼色地离开, 去跟常光荣寒暄。   虽然是最后一场戏, 但不是剧中最后一幕, 小场面,所以群演不多,叶烦的车坐得下, 就问楚光明和几个群演要不要坐她的车回去。   楚光明摆摆手:“我们一会儿去打篮球。”   “那你先过来,我跟你说点事。”叶烦到车另一边, 二宝去研究蛋糕。   楚光明大步跑过来, 叶烦便问:“跟我说实话,你那个朋友, 就是住以前我家南边的街坊,赚的钱够买房了吗?”   楚光明点头。   “六十平两室一厅的?”   楚光明:“加上去年那次赚的,差不多吧。”   叶烦:“让他买四十平的。”   “为什么?”楚光明不明白。   叶烦先解释首先父母把他养这么大不容易。其次现在太自私,以后成了家遇到困难他兄弟姐妹肯定冷眼旁观。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过最后又强调也不能太傻。   楚光明的生父生母太让他失望,他潜意识认为父母靠不住,所以很支持发小和朋友把钱攥自己手里。   叶烦的一番话让楚光明想起人家跟他不一样,虽然心里仍然觉着发小和朋友的父母靠不住,还是决定听她的:“给多少啊?”   叶烦:“看着给,买了房手里还有点钱就给一千,如果去掉生活费和学费只剩三四百,那就给两百。”   “我怕他父母嫌少,或者认为他们还有钱,以后找机会借。就算长辈说有钱就还他,他俩也不好意思要。好比我爷爷,我哪舍得要他辛辛苦苦攒的钱。可是这次给了,下次连借都不借,他父母兄弟姐妹肯定不高兴。”按他的意思不如一开始就不给。   这也是个问题。叶烦问:“实在没钱呢?他还会不好意思不借吗?”   “你让买四十平的肯定还有钱啊。”   叶烦沉吟片刻,道:“那就一分为三,一份应急,一份定期,一份买黄金——去年金价七八十,今年五六十,可以入一点。我打算过几日就给二宝和大宝补一件。不过发票和黄金要分开放,以免被小偷一窝端。”   “那应急那份早晚被他父母兄弟借光。”   叶烦听出来,他非常不喜欢他朋友的父母:“光明,跟父母不能算太清。就说小明,不是张大爷拿出全部积蓄,他哪有今日。凭你朋友的父母供他上学这一点,他也应该孝顺父母。再说了,也可以趁机看清父母兄弟姐妹真面目。现在没结婚,钱都给父母也没人跟他吵。这事如果发生在他婚后,那这个家得散。”   楚光明恍然大悟:“早点看清也省得他俩算这次赚了多少钱都跟做贼似的,恐怕别人发现。”   叶烦很欣慰:“对啊!所以这事有利有弊。不要那么悲观。如果他俩的兄弟和父母都很感激他呢?”   楚光明果断摇头:“跟我住一个院的朋友的父母不可能。他父亲肯定觉着一点钱是打发要饭的。”   叶烦笑道:“那就拿回去呗。周末回去给家里买块肉买只鸡,就当走亲戚。反正他现在不靠父母,不用担心因此跟父母生分,以后父母不管他。”   “那我回去就跟他们说说。钱还没存,他俩不敢去银行,怕遇到三个流氓他俩打不过钱被抢。”   叶烦道:“没事了,玩儿去吧。”   “叶阿姨,我替他们谢谢你。”   叶烦不在意地摆摆手,接着把二宝叫过来,载着二宝先回去。   到家,叶烦叫二宝收收心,过几天去学校。   于文桃十二点才到家,叶烦正准备蒸米饭:“吃米还是吃面?”   “随便做点,吃了蛋糕不太饿。”   院里被于文桃拾掇出两块地,看样子是原主人祖上种花的,现在都种上各种菜。叶烦一听她没什么胃口,就煎几个蛋,摘几个番茄炒出沙,然后煮番茄面,最后撒上一把绿油油的苋菜。   夏天厨房热,二宝要去堂屋吃饭,锅刚端到堂屋,大宝回来了,叶烦问:“吃饭了吗?”   “吃了。您还没吃?”大宝看一下手表,“快一点了。”   叶烦:“不饿,慢慢做耽误了不少时间。再吃点?”   大宝闻到番茄味儿想尝尝,就去厨房拿副碗筷,盛点面汤鸡蛋和苋菜。   叶烦好奇:“刚读研就这么忙吗?”   “妈,今年第二年啦。”大宝无奈,“你怎么跟爸似的?都不知道我上几年级。”   叶烦:“不是还没开学吗?”   “人家中小学也没开学,高三年级十天前就开始上课,你猜为什么?”大宝自问自答,“当然因为课业重。”   叶烦问:“那你还有空回来?”   “生产队的驴也有休息的时候!”大宝放下碗,“再跟我抬杠,我走了啊。”   叶烦下意识问:“去哪儿?”   “回后院啊。”   于文桃差点呛着,一脸离家出走的样子,竟然只想到回后院。于文桃道:“还得你爸收拾你。”   二宝突然想起一件事:“妈,今天爸回家住,你不会刚回来又走吧?”   叶烦微微摇头:“下次十月中旬过去,还有一个多月呢。”   “那就好!”二宝道,“不然我爸回来又得唧唧歪歪,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叶烦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卉卉和犇犇呢?”   二宝:“在二伯和二妈家。他们最近朝九晚五没时间过来,又说想犇犇哥,正好电视剧杀青不需要犇犇哥和卉卉姐客串,他俩就去了。”   叶烦诧异:“真让犇犇当体育老师?”   二宝点点头:“犇犇哥请示了首长,首长说以前也有部队军人配合影视演出。不过没给犇犇哥正脸,也没有姓名,就是别的班体育课被别的科老师占用,荣光八班正常上,其他学生透过窗户看到了特别羡慕。”   “常光荣简直比我还会人尽其才。”叶烦服气。   大宝道:“一部电视剧,他把能用的关系全用上,要是没什么水花,真对不起他这么鸡贼。”   叶烦失笑:“怎么说话呢。”   “给他当监制,帮他控制成本,没给我一分钱辛苦费,说说他咋了?”大宝哼一声,“就给一天群演钱。”   叶烦诧异:“这么可怜?那你怎么不要?”   大宝没好气地说:“公司有你一份,我找他要钱,他从公司走帐,左手倒右手,有啥意思啊。”   叶烦笑道:“那也可以要啊。妈妈帮你们卖对联也拿提成了啊。”   大宝摇摇头:“懒得跟他打嘴仗。”停顿一下,又想吐槽:“堂堂大少爷比小市民还会过。常爷爷真不该叫他下乡插队。”   叶烦顺嘴问:“你认为跟农村人学的?”   “农村人没什么钱,不得不勤俭持家。他又不是。”大宝嘀咕,“该学不学,不该学的学的学这么好。”   于文桃放下碗:“大宝,你说人家大少爷,先看看你自己的鞋和衣服多少钱。”   大宝点头:“我承认我是大少爷,那他怎么不跟我学?”   叶烦见他还理直气壮,不禁问:“说得好像你很大方一样。耿大少,数得清你有多少存钱罐吗?”   耿大宝个只进不出的貔貅端起碗喝掉最后一口面汤就走,看起来像恼羞成怒,其实怕他妈揪着此事不放。   二宝这些年手里没钱就找妈妈要,钱一时没用完就塞存钱罐,下次没钱继续找妈妈,所以比起常光荣她也不遑多让。   二宝不敢吭一声,吃了饭把碗送厨房就回后面。   于文桃见他俩这样想笑:“你这一说他俩以后都不敢抱怨这事。”   “大宝愿意给常光荣当监制也是因为公司有我一部分。既然知道给他发工资等于左手倒右手还这么多话。”叶烦也吃好了,收起碗筷,“原本去年想给大宝买个实心金花生,因为金价太高我打算降降再买,最近降了,明儿一起去看看?”   于文桃:“就给大宝买?”   “哪能少了二宝。”叶烦失笑,“一个金花生最多五十克,给他俩一人买俩也用不了多少钱。”   于文桃问:“你不是开模具吗,后面厂房又要装修,还有钱?”   叶烦:“第一季度赚的钱足够装修和付模具尾款。再说了,就算我这次倒货赚的钱勉强裹住这两项,我和建设、小明的那个店月月还有收益。还有常光荣。”   “他怎么了?”   叶烦道:“这个时节服装厂的生意一般般,一个季度下来也有一点分红。”   “对!”于文桃突然想到叶烦还有个服装店,“前几天周一银杏休息,来问你啥时候回来。是不是找你交账?”   叶烦点头:“有可能。有人欺负她她应该去公司办事处找人,办事处日常有四五个销售人员。缺货会找张小明,我没听小明提过。”   “那你啥时候去看看?”   叶烦:“饭后吧。先去那边,再去办事处,接着去公司,最后去研究所。”   于文桃听着头都大了:“你这一天忙的呦。”   “有车方便啊。”叶烦笑着说。   午睡醒来,叶烦开车几分钟就到店门口。原来于银杏找叶烦确实要交上个月盈利。叶烦北上前正好三伏天,于银杏嫌热不想出去,她心想跟叶烦同行的人中有几个学生,她肯定会早去早回,前天估计叶烦该回来了,忙完家中琐事就来找叶烦。   没找到叶烦,于银杏也没把钱给她姑,她认为一码归一码。   叶烦进去于银杏就把账目给她。叶烦先数数钱,又对对货,满意地点头:“银杏,有没有想过自己弄个店?”   于银杏想过,但这两年生意不好做,叶烦月月有盈利是因为以前积累了很多老客户,习惯了每次换季都来她店里挑几套衣服。   “我没那么多钱。就是有钱也要一两年才能回本。再说了,也没时间。”   七月份叶烦往北边倒货,于银杏的丈夫也去了。她丈夫在学校附近开店,客户多是学生,学校放假他生意不好,就跟叶烦和魏建设南下拿货跑单帮。   前几天这次他没去,俩孩子在店里待不住要回村,于银杏担心他们玩疯了上不了好的中学,就叫丈夫回村看着。   于银杏的丈夫寻思着赚再多也是给孩子赚的。孩子要是毁了,家财万贯也能被他们败光。所以比起钱还是孩子重要。   也是因为她丈夫没去,她不清楚叶烦什么时候回来。   叶烦道:“可以在商场里租个铺子。”   于银杏想想周围情况和人流量:“嫂子是说我哥那边的大商场吧?太远!房子和店都在这里,俩小的还在这边上学,为了钱跟他们分开不值得。而且钱什么时候都能赚。我记得找你拿货的那些人年龄最大的有五十多了吧?”   叶烦:“现在有五十多岁。”   “对啊。再过十年他们都大了,我想开店就把学校门口的小店关了,我俩一起看着。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天天晚上才能见着。”   叶烦不禁说:“谁家都这样啊,白天要上班。”   于银杏习惯了天天见到丈夫看着孩子,农村家家户户都是这样,以至于她来城里好几年,依然不习惯夫妻分隔两地的日子。   以前没钱没办法,不得不分开。现在有店有房,她不希望因为分开久了家散了:“还是算了。嫂子,您不用担心,我打算单干肯定提前告诉你,帮你把店员带出来。”   叶烦道:“也不是担心。话赶话突然想到的。你忙,我去公司看看。”   “您去吧。听说最近生意很不好。”   叶烦:“汉卡生意不如以前,这事我知道。也不是我一家这样。我的员工说他同学说大家都差不多。”   “为啥啊?”   叶烦想想怎么解释:“就是比以前先进,不需要汉卡。”   “是不是以前的拖拉机要手摇,现在变成小轿车那样用钥匙就能打火?”   叶烦差不多:“汉卡就类似拖拉机上的摇手。”   “那我懂了。嫂子快去吧。”于银杏出来送她,看到车惊讶,“嫂子,你买车了?”   叶烦比她意外:“你不知道啊?”   “刚买的吗?之前去你家没看到车。”   叶烦无语又想笑:“肯定被常光荣个鸡贼玩意开出去了。”   于银杏听丈夫说过常光荣在学校里拍电视剧。因为学生需要买文具,常光荣还去自家店里取景。于银杏闻言笑道:“他越来越会做生意。”然后把取景这事告诉叶烦,接着就问:“常总叫我们多备些货,电视剧播出后肯定很多学生去我们店里买文具。嫂子,您觉着可能吗?” 第175章 出尔反尔   如果于银杏家的文具店在别的地方, 那么只有电视剧火了才能带火她家店。然而在学校附近,学生随便瞄一眼就能认出来, 就算对电视剧不感兴趣,好奇心也会驱使他们进店。   来都来了,随便买一样吧,反正平时也用得着。   叶烦点头:“可以多备些货。什么时候去?”   “就这两天。”说起进货,于银杏不禁说,“他一走俩小的就得跟我来店里,您说我哪能去东边开店啊。”   叶烦刚才忘了她公婆在农村,她和她丈夫都忙孩子肯定要学坏。像楚光明那么自律的学生极少, 大多数孩子都需要父母盯着。于银杏的孩子就属于大多数:“是我没想到。”   “您忙顾不过来啊。开慢点。”于银杏看着大家伙忍不住提醒。   街坊从店里出来,看着车往北:“那就是你老板啊?”   于银杏对外说店不是她的, 叶烦是她老板,闻言便点头承认。   “听说那种车很贵, 一辆车能买几间店。”   于银杏心说, 是几个好几间:“人家厉害。”   “她还有别的生意吧?”   于银杏:“往北边倒货。”   “难怪呢。听说往那边倒货的都赚到钱了。不过听说也危险。她一个女人敢去, 真厉害!”   于银杏点头:“是很危险。说街上有抢钱的, 车上有小偷, 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十二天, 这么多天要是出了事,等家人找过去尸体都臭了。”   “那她还去?”   于银杏:“人多不怕,几十人一起。以后要是没这么多人, 她就不干了。”   街坊摇头:“赚快钱习惯了可不舍得不干。”   于银杏心说,你知道什么啊就下结论:“谁知道呢。人家的事咱也管不着。”   街坊一听她这么说就觉着没意思, 随意附和两句抱怨天热就回屋。   昼长夜短就是好, 叶烦在研究所待许久,到家天还没黑。但家里来个不算客人的客人。叶烦接过二宝递来的水杯, 坐下边喝茶边问:“你怎么在这儿?”   于文桃也是这么问的,因为他应该在家陪丈母娘和老丈人。   魏建设未语先笑。   叶烦挑眉:“天上下金子了?”   “哪有这么好的事。”魏建设不再卖关子:“你之前不是提醒我该有所表示吗。下午陪他们出去,他们累了,我就提议去商场歇歇脚,商场有坐的地方。当时不远处是金店,我因为带了不少钱就给晓茹买一对金耳环,一个金戒指,还有个金项链,款式都大方,花了不到两千块钱,晓茹非常高兴,她父母也高兴。”   于文桃:“你还怪舍得!”   叶烦笑道:“不多!这就是主动买和被动要的区别。如果主动要,项链换成手镯,三样加一起七八十克,你花四五千,他们可能还觉着你一个首都人这么抠搜。对了,光荣的岳父岳母不担心他有了钱在外面鬼混,就是他经常给来福的姐买个项链买个镯子。有时候常光荣嘴贱,来福的姐跟他吵,她父母都是向常光荣,嫌他姐小肚鸡肠。”   “我好像听常光荣显摆过他岳父岳母好。”   叶烦:“小明的岳父一家也经常提醒董颖别欺负他。”   于文桃道:“都不傻啊。就说来福没给小勤买过首饰,可我一有事人家比老三还好使,我就怕小勤欺负人家,人家跟她离婚。”   二宝闻言下意识看她妈,果然听到她妈说:“您这就不讲理了。耿致晔就是在菜市场上班也不可能想来来想走走。”   于文桃无法反驳,干脆当没听见,问魏建设:“她父母除了高兴没说别的?”   魏建设那套八十平的房子隔壁是一套六十平的,一梯两户,那一层都是他的。先前他跟钱晓茹领了证回到首都,魏建设把这事告诉钱晓茹,让她有空收拾一下。   钱晓茹考虑到以后常住这边,公爹肯定得过来,魏建设又说店里的钱随便她用,她手头宽裕便决定装修好了留公爹住。   钱晓茹认为刷墙、添上衣柜、床,茶几沙发,再安上热水器,就是好好装修。什么吊顶,铺瓷砖,在她看来没必要。所以魏建设七月份从北边回来,她就把房子装好。   魏建设觉着简单,钱晓茹的家人跟她一样认为房子不错。   八十平的房子三室一厅很宽敞,但也住不下魏建设的岳父岳母和大舅子一家,魏建设就把大舅子一家安排到隔壁。   钱晓茹的嫂子看着房子就夸亮堂。钱晓茹的父亲没说话,但他看过魏建设的小店,认为赚不了多少钱,省吃俭用才买得起这两套房。加上魏建设去钱晓茹娘家没带贵重物品,钱父越发认为魏建设是个知道过日子的。   中午在饭店,大人小孩八个,魏建设点了八个菜两个汤,还有两份点心,圆桌上摆得满满的,钱晓茹大嫂心里对他满意,面上说还行,又不舍得浪费,最后吃的扶着墙出来。魏建设没嘲笑她,她也觉着魏建设是过日子的人。   钱晓茹和魏建设选三金的时候,钱家大嫂就跟公爹白话:“别要彩礼了吧。”   钱父点点头,对妻子说:“回头给闺女八百块钱,让她自己买东西。”   钱晓茹老家不用闺女养老,彩礼意思一下,也没有嫁妆一说。钱母就说:“晓茹不会要。”   钱父:“说这个钱是她以前给咱们的,我们没用,一直帮她存着。”   下午到家,钱母把衣服夹层里的钱拿出来,一千块钱留两百,其他的全给钱晓茹。钱晓茹果然不好意思要。她妈就说是她的钱。   钱晓茹到主卧室就给魏建设,说留着办喜酒。   魏建设没想到,以至于愣了一会儿。钱晓茹以前经常进城,听说过房价高,魏建设能买两套房兴许看不上这点钱,就说:“别嫌少。”   魏建设回过神倍感羞愧,差点说书房保险箱里还有几万美金。好在他不是热血小青年,及时咽回去,打开床头柜,让钱晓茹自己看。   钱晓茹离开部队没多久,骨子里还认为不该拿群众一针一线,哪怕魏建设是她丈夫,也不该把人家的东西据为己有,所以上了锁的柜子她没主动动过。   要说不好奇也不可能!人都有好奇心,钱晓茹一看他打开立刻过去,被里面的钞票吓一跳。   魏建设从钞票底下拿出一个存折,上面只有一万,留着应急。   晓茹压低声音问:“怎么不存起来?”   魏建设:“一半留你去小明哥店里拿货,一半这些天用。存折上的钱留着摆喜酒。”   “那,那也要不了这么多。”钱晓茹催他锁柜子。   魏建设上了锁就把钥匙放床头柜上。钱晓茹觉着不安全,塞枕头底下。随后看到手里的钱,问:“那这些怎么办?”   “给岳父吧。”魏建设又补一句,“他不要你就说留着给你弟你姐的孩子买东西。再说了,来一趟首都总要带点特产回去。不然亲戚邻居得以为我小气。”   钱晓茹把钱还回去,同时告诉父母魏建设还有一两万。   钱家嫂子诧异:“他这么有钱?”   钱父:“是我忘了,他有成算不可能不留些钱应急和办酒席。”接着就交代闺女好好过日子,别没事找事。   魏建设渴了,到客厅倒茶,因为客房门没关严实,他听得一清二楚。   魏建设不敢叫父亲知道他屋里有多少钱,他父母对子女心软,他姐说几句好话,他父亲啥都告诉他姐,可是又想找人聊聊,就想找张小明。   张小明的小女儿在屋里待不住,他得看孩子,没空跟魏建设侃大山。常光荣住的不远,魏建设想到他孩子也小,半道上拐到叶烦这儿。   魏建设把钱的事说出来,然后就感叹:“我老丈人真不错。”顿了顿,“他们家就大嫂子有点不讲究,中午吃不下了还拼命往肚子里塞。”   于文桃:“人家穷怕了。也没把你当外人。”   “可能吧。”魏建设想起中午吃饭时聊的事,“叶姐,我老丈人叫我和晓茹请你吃饭,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在首都饭店摆一桌?我都想好回头吃什么。”   叶烦:“又不怕你老丈人看出你有钱?”   魏建设:“他看出来没事。我其实怕晓茹的嫂子嘴快说出去,也怕丈母娘心软,我大姨子缠她一会,她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没关系,传到我连襟耳朵里肯定认为我打肿脸充胖子。”   二宝奇怪:“干嘛要请我妈妈吃饭啊?”   魏建设摇头:“我也不懂。我老丈人的意思你妈是我和晓茹的媒人,应该单请她一次。我俩结婚那天你妈过去吃酒席因为给了份子钱,就不能算是我请的。”   于文桃:“人家不是结婚后谢媒人?”   “婚后还要来一趟。”魏建设咂舌:“别看我老丈人是小地方出生长大的,讲究着呢。”   叶烦:“你俩和我?”   “都去?”魏建设看向二宝和于文桃。   于文桃摇头:“我不能去,大宝天天回来吃饭,我得给大宝做饭。”   “您请个保姆得了。”魏建设道。   于文桃:“平时我做饭,周末他们休息就收拾屋子,不用请保姆。再说了,现在有煤气灶,比以前省事多了。”   叶烦笑道:“我的意思你老丈人去不去?”   “去吧。听他的意思要替晓茹谢谢你。他这么客气,我估计他没猜到我跟你合伙做生意。他知道我往北边倒货,可能认为我搭你的便车。”   叶烦:“这事先别说,让他们猜去。你不是说了吗,你丈母娘耳根子软,你连襟哪天缺钱用,你丈母娘知道你生意干的大,肯定叫你带他。”   魏建设一直没向钱晓茹坦白,也是怕闺女跟妈亲,什么都告诉她妈:“我心里有数。叶姐,你看什么时候?”   叶烦公司有个电话,研发组长问模具进展如何,叶烦给苏多福去个电话,苏多福说她的东西太精细,很多地方要手工打光,还得一段时间。这话的意思南下拿货前她不用为了模具特意跑一趟,“我哪天都行。”   二宝:“不一定啊妈妈。”   “我忙不忙你比我还清楚?”   二宝点头,心里默念“一,二,三——”耿致晔出现在堂屋门口,屋里几人吓了一跳。二宝乐了:“爸爸,妈妈又要出去。”   耿致晔眉头微皱。魏建设瞪一眼二宝:“耿哥,我想请嫂子吃饭,正问嫂子什么时候有时间。”   耿致晔看二宝,是这样吗。   二宝捂嘴笑笑往外跑。耿致晔朝她后脑勺一巴掌:“就跟你哥学吧!”   话音落下,大宝跳进院,耿致晔没好气地吼:“好好走路!”   大宝吓得停下:“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耿致晔:“门口的车看不见?”   “我,你的车从后面看跟我妈的差不多,没注意。”大宝之前很稀罕他妈的座驾,他妈外出这段时间,他有空就上车摸摸蹭蹭,现在看到车的第一反应已经变成“妈在家”,“怎么不叫警卫员送你?”   耿致晔:“这一路上没危险。”   “那你快进屋歇一会儿。”大宝说完就往后面去。   耿致晔嫌他没出息,瞪一眼儿子的背影才进屋。   叶烦下意识把水杯递过去,耿致晔见里面只剩半杯又加点水,茶叶漂浮上来,耿致晔很意外:“不是红茶啊?换茶叶了?”   叶烦:“这个时节当然喝绿茶。”   “什么茶?”耿致晔迫不及待地尝一口,感觉以前喝过:“这个味儿,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叶烦:“我爸给的,西湖龙井。还有半盒呢。回头夜间训练泡一杯浓茶,保你精神到第二天晚上。”   魏建设一听叶老将军的好茶,找个玻璃杯泡一点。耿致晔见他只捏几根,心说一个比一个没出息:“多放点。”   魏建设:“晚上喝茶睡不着。我尝尝味儿。”   暖瓶里的开水滚烫,魏建设需要等一会,趁机叫叶烦定个时间。   叶烦翻开日历:“周末饭店忙,下下周一正好中元节,算了,下周六吧。”突然看到七夕,“嗳,建设,过不过七夕?”   魏建设:“牛郎织女相会?我只在电视里看过人家过西方情人节啊。过七夕,土了点吧?”   于文桃忍不住嫌他崇洋媚外。   魏建设不这样认为:“这叫时髦。”问叶烦,“我要是在店里搞个活动,会不会适得其反?”   “现在社会风向是学习外国,你七夕搞活动有可能被说土。不过你可以把调子定高,比如弘扬传统文化——”叶烦朝耿致晔看一下,“他经常写报告整理材料,让他帮你想几句。”   耿致晔打开放零食的柜子:“叶烦烦,忘了你大学主修什么专业?”   “我毕业后专注计算机和当二道贩子,诗词歌赋早还给中外古人。”要叫叶烦敲代码,她可以毫不犹豫,让她想几句诗词,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纤云弄巧,飞星传恨”,这哪能当宣传语啊。   自打叶烦毕业,耿致晔也没见过她看过文学方面的书:“找卉卉吧。对了,卉卉呢?也在后面?”   叶烦先解释耿卉卉在她爸妈家,接着就对魏建设道:“七夕正好周日,她爸妈能正常休息的话,周六晚上过来,你周日起早点叫卉卉帮你想几句。”   “你不是说卉卉文笔不行?”魏建设记得耿卉卉自己也说过。   叶烦:“她编故事不行,让她堆砌词藻,常光荣的《荣光八班》的导演和编剧加一起也不如她。剧中有几场台词都是卉卉改的。她很会渲染,跟她比起来,编剧之前的台词就像大白话。听说拍的时候从编剧导演到演员都很激动,演学生的真以为自己是毕业班,其他人真以为自己是老师家长。可惜我当时在火车上。”   魏建设当时也在火车上,他也没去过拍摄现场,以至于无法想象:“就我一家太突兀了。要不几家一起搞?”   叶烦道:“也行,就当回馈老顾客。对了,明儿去礼品店买小包装盒,在店里摆放十几个搞抽奖。里面就包发饰、袜子这些小东西。”   魏建设点头:“也可以。过节啊,热闹热闹。”喝一口茶,虽然只放一点茶叶,也比他店里的香,“叶姐,这种茶叶是不是有钱也买不到?”   叶烦:“不清楚。喜欢喝?倒点带回去。我家还有员工父亲做的碧螺春。”   “你员工这么好啊?”魏建设不禁问。   叶烦道:“其实也是我师弟。以前他父母希望他回老家,那边这几年有很多企业,需要计算机方面人才。他毕业五年有了房和存款,他父亲认为我比很多国营单位领导好,就让他给我带一些当地特产。其中一份就是碧螺春。”   魏建设:“也是因为家里人看他气色状态好吧。”   “确实状态不错。”叶烦很担心员工天天待在屋里见不到太阳心情郁闷,不忙的时候她去公司仔细观察过,经常能听到他们聊未来。   一个个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就不可能报复社会和她。   魏建设:“那你后天要不要给他们准备礼物?”   叶烦:“不用。八月十五多准备几样,再给他们放一天假。”   耿致晔咽下口中的糖葫芦:“还是假期实在。你给他们放三天假,他们可以不要礼物。”   “一时会这样想。真到中秋那天看到同学校友单位都发礼物,他们什么也没有多少有点失落。”叶烦见他饿了,“我去做饭吧。”   魏建设起身:“我也该走了。烦姐,别忘了啊。”   于文桃叫他等一下,给他拿茶叶。   魏建设嘴上说不用这么客气,双脚朝于文桃走去,到跟前说:“拿碧螺春吧。西湖龙井是老将军给烦姐的,我可不好意思喝。”   叶烦家经常来人,每次来人于文桃都泡点茶,茶叶用得快,有几个空盒子——于文桃本来留着装白糖、红糖,免得放桌上生虫,她就挑个小的倒半盒。   魏建设到家向老丈人汇报——跟叶烦敲定时间,然后又把茶叶递过去。钱父已经叫女儿把亲家叫过来一起吃晚饭,见状就说:“给你爸吧。”   魏建设的父亲起先对他找个外地媳妇不满意。可他以后还指望儿子养老,不敢得罪儿子,就只能跟别人抱怨。   魏建设的老丈人到那天,钱晓茹叫他吃饭,他也有点不乐意。跟钱父寒暄几句,发现人家比他见多识广,魏父消停了。现在闻言还说:“我不喝茶。”   钱父:“那就收起来。这个茶叶好啊,大晚上喝浪费。”   魏建设趁机说他明天去店里。钱父就说自己知道怎么坐车,明天他们自己出去转转。   翌日清晨,钱晓茹的母亲听说他要包东西,正好钱晓茹的大嫂晕车,就叫儿媳妇去店里帮忙,她和丈夫以及儿子带着孙子孙女游四九城。   包装盒包装纸不值钱,魏建设自己掏钱买五十份,他、叶烦和张小明以及常光荣每家十几份。   叶烦一大早就给卉卉打电话,问她能不能早点过来。早上买菜看到于家村的车,叫村民给与小舅捎个口信。   下午,于小舅载着大儿子过来,叶烦叫他们找于银杏。于银杏一通百通,叶烦一说准备礼物她就明白叶烦的用意,所以告诉她爹和她哥为什么要这么做。随后又告诉他们去哪儿买包装盒。   周日上午,叶烦到店里看看礼物包好,她就回家叫二宝去店里帮忙。   二宝:“你不是叫我收心?”   叶烦道:“在店里忙一天你也没心思胡思乱想。”   “临时工——”   叶烦打断:“要工资?那你把昨天上午送你的金葫芦还给我。”   昨天叶烦载着婆婆去金店买金花生,看到很多形状不一的小金豆,很是精致,一个不到两百块钱,叶烦就拿几个。后来看到实心金葫芦,比金花生可爱,叶烦感觉二宝喜欢就拿下。又给大宝选一个实心金笔。   大宝和二宝高兴的又蹦又跳,玩一会儿就赶紧收起来。   叶烦可以看出他俩真喜欢,果然此话一出,二宝想哭给她妈看:“你出尔反尔!”   “不赚钱拿什么买黄金?”叶烦问。   二宝敷衍地点头:“好吧,好吧,我去!可是你干嘛?”   “去你爸那儿啊。今儿七夕,店里过节,我也需要过节。”叶烦道。   二宝自打知道她爸快五十了还有人上赶着追,就有点担心她爸一时把持不住。听到这话二宝立刻端正态度:“妈妈放心去,店里交给我!”   叶烦感觉她奇怪:“属猴的,变这么快?”   “对啊!孙悟空七十二变都没我会变!” 第176章 职业滤镜   叶烦开车走后, 耿卉卉听说二宝要去店里,就跟二宝一起去。耿犇犇也要去, 耿卉卉拒绝:“你晒得黢黑,留着小平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那个地方刚出来。”   周末,楚风禾休息,也在叶烦家,闻言就说:“犇犇,我们不去。你过会儿陪妈妈去商店,妈妈给你买点东西。”   “不要!”耿犇犇大声拒绝, “那么远很难带!”   楚风禾:“留你路上吃。小明肯定给小弟买,难道你想一路上吃他的?对了, 你也不小了,那边有合适的——”   “妈, 我不想和你吵架。”耿犇犇打断。   于文桃道:“男孩子不用着急。自己有本事三十岁也能找个好的。”   耿犇犇点头:“对啊。我叔快五十了, 还有比他小二十岁的女同志生扑呢。”   耿老二对家长里短不感兴趣, 准备去后面书房研究大宝的电脑, 闻言猛然停下:“犇犇, 你哪个叔?”   耿犇犇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忘了他家最古板的人也在:“我说笑呢。”   “你听谁说的?”耿致挥盯着儿子。   耿卉卉拉着二宝快跑。   耿犇犇朝二宝抬抬下巴。耿致挥大喊“耿晶晶”,耿晶晶聋了,一溜烟出了家门没影了。耿犇犇也想跑, 于文桃一把拉住他,叫他说清楚。   耿致挥不禁问:“您也不知道?”   于姨没好气:“我知道个球!犇犇, 快说!”   犇犇听二宝说的, 完整版,中间不存在夸大其词以讹传讹, 所以耿致挥和于文桃听到耿致晔一发现不对就叫叶烦过去处理,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于文桃放心下来:“难怪这几年你婶那么爱去部队。”   楚风禾骂:“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就因为叶烦没时间去部队,就传人家夫妻感情不好,支持人上赶着当二奶,居委会大妈都没他们事儿!”   耿致挥叫他小点声:“都是军人,看在他们训练那么辛苦的份上——”   “你不要有职业滤镜。”楚风禾打断,“你还说单位同事个个只知道搞研究,怎么还有人搞女学生?”   耿致挥张口结舌,说得好像他是其中一员似的:“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再说了,我是领导也没法时刻盯着他们。”   耿犇犇一见没他什么事,悄悄后退,退到走廊下,立刻转身跑回后院。   话说回来,这两年市民手里有不少闲钱,一部分追求享受,叶烦看到一个花店也没在意,等她开过去才想起什么,庆幸路上可以及时掉头。   然而她没想到到了部队人可以进,车要停在外面,打乱了她的计划。   叶烦只能等警卫向耿致晔汇报。   十分钟后,一辆车出来,开车的人正是耿致晔。耿致晔下车就笑:“叶老板,这么好的车停外面干嘛?怎么不进去啊?是不想进去吗?”   叶烦抬手捶他。   警卫见状别过脸偷笑。   耿致晔握住叶烦的手,叫警卫把登记册拿过来,他亲自登记外来车辆。随后耿致晔指着自己的车:“叫人开进去。我去试试叶老板的豪车跟咱们的车有什么不一样。”   叶烦的车比耿致晔的小吉普宽敞。开出去十来米,耿致晔就叫叶烦停下,美其名曰,叶老板一路辛苦,他给叶老板当司机。   叶烦白了他一眼:“贫死你算了!”   “我可不能死啊。好日子才开始。”耿致晔坐上去摸索几分钟,满心羡慕:“我们什么时候才有钱配这种车啊。”   叶烦:“以后会有。以前你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可以顿顿白米白面啊。”   耿致晔不由得想到岛上那几年,一天只有一顿大米饭,还是因为他身处江南鱼米之乡,其他时候都是杂粮,或者只吃一点杂粮,饿了就吃海鲜。有时候吃多了,刚打捞的海鲜都是苦的,因为肚子里没油水。   现在肚子里有油水,吃到不那么鲜的海鲜也觉着鲜甜美味。   耿致晔情不自禁地拉起叶烦的手:“跟你在一起从来不用担心天塌了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叶烦下意识说。   耿致晔乐了:“换个人会反问我,那怎么办?有的会说我们一家死也要死在一起。听起来就晦气。”   叶烦转向他:“你这么了解别人啊?”   耿致晔顿时觉着他踩的不是刹车是坑,“不要给我挖坑。身边没别人。我也可以看电视。食堂又不是没电视。再说了,不能是听别人说的?”   叶烦笑着反问:“我说什么了吗?看你急的。”   耿致晔:“你难得来一趟我能不急吗。”   “就贫吧。”叶烦忽然想到被警卫耽搁的一件事,等耿致晔停车她立刻转身向后。   耿致晔见状不禁问:“拿什么?下车再——”面前多了一束花,不是扎眼的红玫瑰,而是清丽芳香的百合花。   耿致晔愣住,一脸什么情况的样子。   叶烦塞他怀里:“今儿七夕!”   耿致晔本能接住,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不,不是,不应该我送你吗?”   “谁规定只能你送我啊?”   耿致晔脱口道:“我是男人啊。”   “我开车从市里过来,还给你准备一束百合,你就想跟我说这个啊?”   耿致晔顿时意识到现在不是纠结谁送谁的时候:“叶烦烦有心了。”伸手把人搂入怀中,“虽然把我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还记得一句,谢谢老婆!”   “没啦?”   耿致晔在她脸颊亲一下。   叶烦推开他,耿致晔本能把人抱紧:“有有有。”   “说!”   耿致晔张张口,“那啥——有点烫嘴!”   “你平时不是很贫吗?”   耿致晔:“贫是因为没走心啊。”   叶烦朝他腰上掐:“所以以前经常敷衍我是吧?”   “我错了,老婆,媳妇,松手,饶命,你你你是我最爱的叶烦烦!”   啧!   突兀的声音响起,夫妻俩吓一跳,慌忙松手,庆幸已经扯下安全带,不然这么大动作指不定撞到哪儿。   耿致晔和叶烦同时朝外看,人在耿致晔那边,叶烦眼角余光瞥到来人是耿致晔的参谋,严重怀疑他个老光棍见不得人家夫妻和睦,故意发出声音。   巧了,耿致晔也这样认为,推开车门不客气地问:“羡慕?羡慕你就继续羡慕!烦烦,我们走。”   参谋长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脸受不了的样子:“还烦烦?耿师长,你多大了啊?当自己年轻小伙子呢。”   耿致晔眉头微蹙,他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人老了心就要跟着老?现在平均寿命不到六十九岁,到时候你不死我亲自把你送到火葬场。”   “哎哎哎,怎么还急了?”   耿致晔反问:“你不急你‘哎哎’什么?”   “跟你开玩笑呢。当真了?”   叶烦不由得想起耿致晔被文工团女演员送礼物的时候,参谋长应该就是现在这样。那个时候耿致晔只能“死不承认”,不然肯定会传出乱七八糟的流言。   现在叶烦好奇耿致晔怎么反驳。耿致晔道:“我说笑呢。你怎么还认真了?”   参谋长张了张口:“我——我没认真!”   “我也没当真。”耿致晔笑着说,“我有那么开不起玩笑吗?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   以后还要共事,参谋长没法说不了解,只能干笑。   叶烦趁机说:“耿致晔,这里太热,你俩想聊找个阴凉地儿聊。”   耿致晔顺势说:“你嫂子累了。我先送她回宿舍。”说完就绕过车头朝叶烦走去。   叶烦跟参谋长说一声“回见”就随他上楼。到宿舍,不用担心被人听见,叶烦问:“不就调侃一句,怎么还急了?”   耿致晔想抱怨你跟谁一边的,见叶烦真好奇,仿佛他不像平时的他:“我早就想这么说。他以前没少这么调侃。次数多了,我忍不住怀疑他打着开玩笑的名义阴阳怪气。只是以前不好意思闹开。”   “那今天怎么好意思?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吧?”叶烦问。   耿致晔摇头:“今年不调走,我也难撑三年。不是我自夸,我能文能武,早早入党,部队肯定不会叫我转业。可是越往上职位越少,我估计参谋长十有八九得转业。以后在两条道上,老死不相往来,我没必要再忍下去。”   “如果他调到后勤或者某个军工单位还是能碰到吧?”   耿致晔:“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就行。再说了,等他调走他就不知道我被调到哪部,怎么给我添堵穿小鞋啊。”   “那回头会不会给你添堵?”   耿致晔:“这边出点事我们都跑不掉,他家没人托底,他比我需要这份工资。”停顿一下,“其实也是因为今天就他自己。如果有其他人,我肯定不能把大家堵得有口难言,不然——”   “你会被孤立?不是,他们这么大岁数,不知道多个好同事少个敌人吗?”   耿致晔道:“知道,所以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我,而不是直接表现出一脸嫌弃。他只是没想到我会翻脸。”   叶烦:“你以前说文工团的女的找你,他们开玩笑,我还以为只是爱看热闹。”   耿致晔点头:“有人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的是觉着稀罕不由得多嘴,有的觉着被小姑娘追值得炫耀,我没必要藏着掖着,有的就是羡慕嫉妒吧。具体谁谁心里怎么想的,我没仔细留意。因为当时真以为我转手把东西给警卫员,她很没面子不会再来。”   “你说他回头见着政委会不会说,我就说一句,看把师长急的。”   耿致晔:“他可能要再加一句,师长怕老婆。”   叶烦打量他:“不会觉着没面子?”   “他倒是不怕,快退休了还光棍一个。比起怕老婆,没老婆更丢人吧。”   叶烦笑了:“对对!”   “不说他们。”耿致晔去洗洗手:“渴不渴?”   叶烦:“我自己倒。又不是第一次来。我本来打算好了,要是进院看到你,我下车就把花拿出来。要是你不在,那就把花偷渡到宿舍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先被挡在门外,后又碰到个没眼力见儿的。”   耿致晔道;“换成别人看到我们在车里,无论我们在干嘛,他们都不好意思贸然向前。”   叶烦补充道:“除非有急事。不急的话一定是静静地待在一旁等你发现。”   “对!前些天政委的老婆孩子过来,人家看到我我才过去打招呼。”耿致晔道,“不然不是故意打扰人夫妻相处吗。我们跟大多数人不一样,平时跟家人聚少离多,难得见一面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说到这一点,他十分困惑:“怎么有人年过半百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叶烦顺嘴说:“他懂还不会跟老婆离婚了呢。”   耿致晔恍然大悟,亏得以前一直以为他父母问题大,逼得他妻子逃离他家。可他父母需要他的工资,他出面把父母劈头盖脸数落一顿,再扬言给他添堵不要指望从他手里弄到一分钱,他父母肯定不敢为难他老婆。如果他父母不讲理,一个比一个无赖,他也不用怕,他要跟父母断绝关系,部队不会怪他不孝,还有可能派人帮他。   想通这些,耿致晔疑惑:“什么导致我今日才看清啊?”   叶烦道:“你以为你的战友不怕牺牲就个个都是伟光正。”   “不是,关于他离婚的事,我信了他一面之词。”   叶烦:“这不怪你啊。如果他真这样认为,跟你说的时候特别笃定,就是父母跟他前妻不和,你信以为真很正常。别自责。”   “听你的。”耿致晔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耿致晔刚坐下,听到一阵脚步声,不由得看叶烦:“他不会找政委告状,政委跟我谈心吧?”   “不至于。”叶烦出去,看到三位年轻军官,忙问:“出什么事了?”   三人齐声喊:“嫂子!”   叶烦意外:“找我啊?”   其中一人朝楼下看一下就迫不及待地问:“参谋长说那车是您的?”   叶烦不答反问:“你们都会开车?”   “当然!”三人异口同声。随后一个人详细解释:“不会开车的话,演习遇到突发状况,我们只能干等着对手上来一锅端。”   叶烦回屋看耿致晔。耿致晔把兜里的东西扔过去。叶烦稳稳接住:“给我留点油。”   三人愣了一瞬,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随即回过神就大声说:“谢谢嫂子!”拿着车钥匙就往楼下跑。   然而还是把叶烦的车开得没有一滴油。   好在叶烦今天不走,他们第二天买一桶油给车子加满,又开的一滴不剩,把桶里剩下的油加进去就不敢再碰,担心叶烦走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把车开没油。   叶烦从部队回去没几天就去首都饭店赴宴。   钱晓茹跟她父亲说过叶烦很厉害,还去过港城,钱父以为她就像最近几年电影里的女特工,干什么都雷厉风行。   魏建设说他出去接一下,钱父难得紧张,问钱晓茹衣服合不合身。   钱家大嫂道:“不就是一个做生意的吗。”   钱父瞪她:“你一会不许说话!”跟妻子和儿子解释,“他爱人是师长,就算解放前部队不怎么正规,想见到师长的爱人也跟咱们老百姓见县长一样难。晓茹还说人家父亲是将军,这样的人在以前就是名门闺秀。人家就算好说话也有些讲究。”   叶烦今天发丝低挽,没有穿庄重的黑色张扬的红色,素淡的衣服,看起来温柔贤惠很好相处。因为没有穿高跟鞋,比钱父矮一点,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钱父看女婿,心说这样宜家宜室的女同志做生意?搞错了吧。 第177章 大宝要学车   魏建设给叶烦介绍钱晓茹的家人, 然后为岳父一家介绍叶烦,最后请叶烦坐下。   叶烦坐下彻底打破了钱父希冀, 不得不承认她是师长夫人。   然而叶烦表现得很亲切,钱家人反而紧张,连一向口无遮拦的钱家大嫂都没敢多嘴多舌,看到京酱肉丝和烤鸭也没敢闷头狂吃。   钱晓茹的母亲几次三番偷偷打量叶烦,就差没明说“这小媳妇真俊!”   钱父平时饭桌上寡言少语,今日格外沉默,因为他担心因为不懂此地规矩,一时失言得罪了叶烦连累女婿。   钱晓茹哥哥的俩孩子也很文静乖巧, 一看就知道被长辈交代过。   叶烦听魏建设抱怨过“大嫂碎嘴”,见她这么反常很意外, 也替魏建设感到高兴,因为对自己越小心翼翼, 越能说明他们在意魏建设这个女婿。   虽然钱家人没多少话, 但包间里的气氛不沉闷。魏建设的父亲也来了, 他跟叶烦算老街坊, 不觉着她高不可攀, 时不时跟她聊几句。   饭后一行人出去, 魏父还提醒叶烦“建设结婚那天都去。”   这话的意思是叶烦家人都过去吃席。   叶烦笑着点头,又问“魏大爷怎么回去?”   老魏头很想坐叶烦的车,可是也不能扔下亲家不管。要是都上车, 叶烦的车又坐不下这么多人,他就叫叶烦先走。   叶烦走后, 老魏头问儿子:“咱家什么时候也能买辆小轿车?”   魏建设买得起, 故意没好气地说:“一辆车几十万,把咱家的房子和店全卖了也买不起!”   老魏头纳闷:“你俩一块做生意, 怎么人家就买得起?”   “人家多少本,我多少本钱?”魏建设问,“当初要不是我缠上小明哥,小明哥不得不带上我,我现在还在摆地摊呢。”   老魏头一见儿子生气,赶紧说:“我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去哪儿坐公交车?”   魏建设无奈地瞥一眼他爹,带着众人去公交站牌。   叶烦没有回家,而是去店里,七夕那天生意好,十几份礼物吸引了几十人,存货被卖掉四分之一,昨天是周末,街上人多,肯定又卖掉一些,叶烦便问于银杏要不要补货。   于银杏因为算过这个月能拿多少提成心情好,见着叶烦就笑:“上午不忙我统计出来了。”说完就把账本给她。   叶烦粗粗看一遍:“还以为最近不用南下。”   于银杏:“不可以叫他们寄过来吗?”   叶烦摇了摇头:“太慢。至少需要一周。再说了,请他们挑衣服,他们肯定觉着样样都好。其实温度气候南北穿衣风格差别大,那边这个时候是夏天,首都早上要穿外套,他们挑的初秋款寄到首都,首都都可以穿毛衣了。”   “对啊。”于银杏想起以前丈夫说过,没想到南方冬天也有绿色树木,出太阳的时候中午就像北方春天。南方人肯定也无法想象北方多冷,“嫂子,建设一个人去行吗?”   叶烦摇摇头:“我们一起,再带几个销售人员。有生意的话就叫他们送货,没生意就叫他们去模具厂问问什么时候试模。”   于银杏没听懂,想问试模什么,又觉着叶烦好心解释她也听不懂,直接问:“是不是再招几个人?”   叶烦点头:“小明那边招两个员工,他不用天天在店里。如果我没空,他和建设也能去。”   “那建设的店怎么办?对了,他妻子可以盯着。”   叶烦:“是这样。只是看店收钱这种事,光机灵不行,还要人老实。老实人又没几个机灵的。”   于银杏想想自家近亲,大堂哥家的老大还在上学,大堂姐家的老大跟大宝年龄相仿,可是熊孩子眼高手低。   于银杏想叹气,一群不争气的,机会摆到跟前都没法伸手:“三表哥舅舅的孙子孙女都不小了吧?他们离小明哥的店比咱们近,工作单位不怎么样的话,应该愿意过去试试吧?”   叶烦苦笑:“耿致晔的表兄弟姊妹不喜欢我。”   “为啥?我姑不是说你年年去他舅家?”   叶烦点头:“几个长辈很喜欢大宝和二宝,大宝今年过去大舅妈还往他兜里塞压岁钱,习惯性说留大宝买糖吃。可能因为几个长辈喜欢我们,导致子女对我们意见大。”   于银杏:“你只是亲戚啊,就算喜欢你们,你一年能去几次?还能跟他们争宠?”   “这事说来话长。我买第一处房子时,大舅妈奇怪为什么不租房。我跟他们分析租没有买合适。大舅妈就支持我买。再后来我京大毕业没去国字头单位,也没进科研所,反而南北倒货,她的几个子女嫌我丢人,嫌我眼里只有钱。原话是,眼皮子浅!大舅妈和小舅妈买的房子早几年涨了,就把小破房修修转手卖掉买大的,存款花的一干二净,赶巧孙女外孙女大了需要房子,子女找他们借钱,他们没钱又不愿意卖四合院买楼房,几个子女就觉着是我撺掇的。”   “因为老人家跟你学买房?”   叶烦:“对!他们认为老头老太太不懂房价,不是听我说买房,家里有房子住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想到买四合院。在他们看来四合院没法跟有热水器有马桶的楼房比,楼房窗明几净,住进楼房一尘不染,显得高人一等。他们原本有机会住进新楼房,因为我,想住得宽敞就只能住四合院,把单位分的房子给儿女当婚房。”   这些事叶烦以前一无所知。   今年春节过得很不愉快,小舅妈的老伴不在了,尤其觉着这个年凄凉,见着叶烦开口就说:“不怕你知道——”接着说很多。   大舅妈问叶烦是不是她错了,要不要把四合院卖了买楼房。叶烦直接问“以前一个孙子孙女结婚,你俩卖了房买两套,以后还有孙子孙女结婚,还卖什么?”   早两年大舅妈和大舅就带着小舅妈搬进宽敞的四合院,厢房全空着,三个孙子结婚也住得下。   如果把大四合院卖了,他们搬回又小又旧的老宅会觉着憋屈。有的老人会为了孙子孙女的未来委屈自己,大舅妈也觉着自己年龄大了,可以在小房子里凑合几年。再说了,在小房子里住了大半辈子也习惯了。可是一想到儿女的态度,她就不想顺着他们。   叶烦又这么问,大舅妈决定不搬。   小舅妈很是担忧:“我们老了不能动了,会不会不管我们?”   叶烦道:“你们仨都有工资,拿出一个人的工资请个住家保姆,一个人的工资留着日常生活,一个人的工资留着看病吃药,不比儿女在跟前舒服。再说了,等你们不能动,他们六七十岁,还有精力伺候你们?指不定需要你们伺候他们。”   大舅妈深以为然:“烦烦说得对。不要指望孙子孙女,他们天天上班,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够睡觉的,哪有空照顾我们。”   至此以后,几位老人不怕跟儿女撕破脸。他们态度强硬,几个儿女又担心老人走之前把家产留给耿致晔。   耿致晔小时候在舅舅家住过几年,舅舅舅妈都把他个没娘的孩子当亲儿子,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们就决定轮流回去看望老人。   叶烦把后续告诉于银杏,于银杏就问:“去看望老人也不是诚心的吧?”   “是呀。但小舅妈容易心软,又认为父母跟子女没有隔夜仇,一看他们经常来,她不光不让他们买东西,还要给他们钱,结果一个小辈没沉住气,问她死后房子留给谁。”   于银杏震惊:“——要是我爸得打断我的腿。”   叶烦道:“话赶话开玩笑没什么。大宝学校忙,也会说‘妈妈,你的钱都是我和二宝的,我可不可以啥也不干混吃等死。’我会说‘好啊’。因为我能听出来,大宝只是发发牢骚。但他问的时候很认真,小舅妈差点气晕过去。”   “那后来呢?小舅妈没事吧?”   叶烦:“没大碍。前些天我去秀水市场,想着半年没见,就买点东西过去看看。小舅妈跟我哭诉这事,发狠说,不留给他们。我就说也可以,提前立遗嘱。因为有遗嘱看遗嘱,没遗嘱才按继承法分。小舅妈要是真去立遗嘱,他们又得认为是我怂恿的。你说我能用他们家的人吗?”   于银杏摇头,他们要是怀恨在心,用他们无异于引狼入室。   “三姑说过三表哥的舅舅舅妈不错,怎么小辈这样啊?”   叶烦:“可能以前太顺着他们,把他们惯的一个比一个自私。也不是突然变成这样。十年前我们买第一套房子,小舅妈也要买,那个时候房子真便宜,她和小舅存的钱都用不完,她儿女就说她老糊涂。”   “要是我爹娘有退休金,只要不乱来,我才不管他们干嘛。”于银杏道。   叶烦思索片刻:“小舅身体不好,也许怕钱被用掉,小舅突然病重,需要他们给医药费吧。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兴许他们以前只是觉着没必要,现在这么闹也是认为楼房比四合院住着舒服,长辈不知道享福,没苦硬吃。”   于银杏比叶烦小很多岁,很年轻无法理解老人,但父母年龄大了,她知道老人为什么喜欢四合院:“也不看看老人多大了,能爬楼吗。”   叶烦点头:“大舅妈不爱去儿子家,被儿媳妇以为她还为房子的事生气,就是因为每次去都要拄着拐杖上去。”   “我爹也是。宁愿回村也不要在城里住。”于银杏还想说什么,看到两个客人进来,叶烦就说:“你忙吧。”   叶烦到办事处说一声过几天出差,她就去研究所,请他们联系注塑车间,再联系组装车间。   研究所领导在这方面比叶烦人脉广,没几天就给叶烦回电话,帮她问好了,届时她可以直接跟几个国营单位领导谈生产组装费用。   这个研究所能拿到分红,分红就是研究经费,领导不得不在意,所以还在电话里提醒叶烦找个会计核算成本。   叶烦告诉领导她侄子毕业于财经学院。领导放心地挂上电话。中午在食堂碰到同事领导还没忍住感叹,叶烦人脉广,要什么人有什么人。   从南方回来,货分下去,离魏建设的婚礼也近了。叶烦天天教魏建设开车,因为他要亲自去影楼接钱晓茹去酒店。   有一次周末被大宝看见,大宝也要学开车。叶烦不假思索地说:“寒假教你。”   大宝又惊又喜:“说话算话!”   “你妈没必要骗你。”   “不怕我撞车啊?”   叶烦:“人没事就行。”   “妈妈!”大宝激动地抱住叶烦。叶烦被大块头撞得往后踉跄,气得揪住他的耳朵:“给我起来!”   大宝拨掉她的手,问:“没事吧?我,是我太激动。”   “一辆车而已!”叶烦给他一记爆栗,“看看你多大了。还往我身上扑,我抱得动你吗?”   大宝的脸终于红了。   身后传来笑声,大宝回头瞪眼:“你的房子看好了?”   来人正是着急买房的楚光明:“看好了,就是没时间装修。叶阿姨,帮你装修房屋的那些人忙不忙?”   叶烦点头:“在我公司帮忙安装水电马桶。”   “你的事当紧。我明年再装也行。”楚光明到大宝身边,“你的电脑给我用用?”   大宝:“给钱吗?”   楚光明一阵窒息。   “……抠死你算了!”   大宝笑着哥俩好的搂住他的脖子:“哥逗你玩呢。”   “我比你大!”   “师兄跟你开玩笑呢。”   这话楚光明无法反驳,大宝真是他师兄。   大宝搂着他进院。   于文桃正要问叶烦中午吃什么,看到他俩就问他俩吃什么。   贴秋膘的时节大宝胃口好:“奶奶,咱家冰箱里有肘子吗?烀个肘子吧。”   于文桃:“没有。我去菜市场——”   大宝打断:“我俩去吧。楚光明,我买菜你付钱。”   “凭什么啊?”   大宝:“你在我家吃啊。”   楚光明气乐了:“我可以去饭店。”   “那不行!”大宝接过耿卉卉递来的菜篮子,勾着他的脖子往外走。   耿卉卉下意识问:“拿钱了吗?”   大宝脱口而出:“我有光明!”   叶烦很无语。   大宝见状停下:“妈妈是不是觉着我很过分?那您赞助点。”   楚光明现在有钱,真有可能因为大宝的玩笑话付账。叶烦想到这点就打开手提包。大宝眼睛一亮,松开楚光明抽走两张百元大钞,拽着楚光明就跑。   楚光明踉踉跄跄,一边提醒他慢点,一边问:“你是不是就等着叶阿姨鄙视你,好趁机找她要钱啊?”   “我妈要给我不能不要吧。”   “不是你抢的吗?”   “自己妈妈的钱怎么能说抢?”   ……   大宝的声音随着秋风飘进院中,耿卉卉问:“小婶,您儿子长这大缺过钱吗?”   叶烦微微摇头:“没有!但我儿子从小抠到大!”   “……那他还怪专一!”耿卉卉真不知道怎么吐糟堂弟。   叶烦失笑:“赶紧洗衣服吧。对了,你和森森别忘了请半天假给魏建设当伴郎和伴娘。”   耿卉卉:“以前街坊四邻没有跟他年龄相仿的吗?”   这个问题于文桃可以回答,没有!比他大几岁小几岁的都结婚了。   于文桃结婚时就领个证,不懂伴郎伴娘的规矩,魏建设非说只能未婚男女当伴郎伴娘。找了一圈,最满意卉卉和森森。   耿卉卉见她奶摇头,叹气道:“那我回去就跟别的老师调课。”   耿森森问:“半天时间够吗?”   叶烦:“够了。饭后我送你去单位。”   耿森森连连摆手,往洗衣机里丢的衣服都掉地上:“你别去!千万别去!我进单位不到两年,已经有三个领导要给我介绍对象。再看到你开车送我,以后我每周末都要相亲!” 第178章 跌涨五五开   叶烦笑着解释他可以把车停路口。   耿森森摇头:“保险起见, 您别出现!反正也待不了几年。这两年应付过去就没人催我了。”   叶烦跟耿森森说过,过两年把公司财务交给他。耿森森知道他婶的公司值多少钱, 担心捅娄子害他婶损失惨重,最近一边工作一边找老员工请教,留意各种财务纠纷,以至于他真没时间找对象。   耿森森比耿卉卉小,叶烦都不嫌侄女年龄大,自然不会催侄子相亲。所以见他真担心,叶烦就点点头表示算了。   转眼到了公历九月二十日,魏建设结婚当天。   叶烦全家都去了。   于文桃原本不想去, 叶烦提醒“李大妈会去。”于文桃想起李大妈是魏建设的亲婶子,其他街坊给份子钱也会去, 就要跟叶烦一起。   大宝和二宝是自己坐车去的。   魏建设给叶烦一家单开一桌,不过伴郎伴娘不能跟叶烦坐一起, 一桌坐不满, 叶烦就找董颖和张小明以及常光荣夫妇。   常光荣跟他老婆也来了。他厂里忙没空去南方拿货, 店里缺货叶烦和魏建设帮他捎, 捎了不止一次, 常光荣又不傻, 自然要有所表示。   常光荣、张晓明的衣着并不抢新郎风头,但他们这些年历练出来,尤其张小明, 他自己没留意,但他因为有了钱有了朋友有了底气, 比以前自信, 再配上不便宜的衣服,很像钱父看的电视剧里的成功人士。   魏家亲戚都去跟他们打招呼, 连魏建设在国营单位当领导的大堂哥也不例外,钱父忍不住跟妻子说“建设的朋友都不错。”   钱母点头:“是啊,今天不是周末都来了。”   钱父想说他不是这意思,又担心别人听见误会他这个老丈人背地里说女婿坏话,只能一脸无奈地咽回去。   随后魏建设的父亲就招呼亲家坐下歇息,然后一直陪他话家常。   魏建设和他老婆也是穿西装和婚纱,跟张小军那次不同的是人家是买的。魏建设前几日特意去一趟婚纱产地买了一套婚纱和一套旗袍。   举行仪式的时候穿婚纱,敬酒时换上红色旗袍。这年头农村还没这条件,以至于钱母看到女儿换了一身出来错愕道:“得花多少钱啊?”   钱父确定一点,女儿说女婿抽屉里有一两万并非夸张。那一两万也不可能是女婿全部积蓄,毕竟换成他可不会把所有钱都放一个抽屉里。女婿大小是个生意人,肯定比他懂“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再想想魏建设平时吃饭很能将就,丝毫不像大款,他一时觉着首都人民真有钱,女婿有两套房和一间店面都不是有钱人,一时又觉着女婿低调,女儿没嫁错。   总而言之,钱父对新女婿十分满意。   这个时节钱家快收黄豆玉米了,所以新婚第二天钱父就叫女婿给他买车票。   魏建设诧异:“怎么不多住两天?”   “回去收庄稼。”   魏建设在农村呆过,算算时间,大舅子又要上课,大嫂一个人忙不过来,早饭后就去车站买明天下午的票。之前带着孙子孙女,一些地方不方便去,担心孩子害怕哭闹。现在只剩他们老两口,钱父又把城内摸熟了,就带着老伴去纪念堂,不过他们先去了纪念碑。   钱母不识字,但她生在战火纷纷的年代能理解丈夫,所以一直静静地陪他。   魏建设回到家才知道老丈人去了哪儿。翌日把老丈人送走,去叶烦家还车,魏建设感叹道:“我老丈人不是一般人啊。”   叶烦:“你老丈人那个出身能当国家干部,本身就不一般。不过我也没想到钱晓茹的父母这么好相处。之前听她一个劲要回老家,还以为她父亲固执母亲眼皮子浅,就跟光明发小的父母一个德行。”   “那你还安排我俩相亲?”魏建设奇怪,他叶姐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啊。   叶烦:“耿致晔说见一下也没什么。”   “难怪呢。”魏建设见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不过还是要说,谢谢姐!”   叶烦不在意地笑笑。   魏建设到门口吓一跳,因为叶烦家大门在前院,他在主院中没有听到脚步声,前院门口的人就像突然出现一般:“你,来叶姐家吃饭?”   “不是!”楚光明忽然想到叶烦家该做晚饭了,“也是。我刚下课。找叶阿姨有点事。”   魏建设没问什么事,大学生的事肯定跟他无关,拍拍他的肩膀:“在院里。”等他进去随手关上门。   叶烦听到俩人的声音就没着急进去,见到楚光明便问:“大宝没跟你一起?”   楚光明摇头:“听我同学说还在实验室。”   “你同学怎么知道?”   楚光明:“我们学校就他有山地车。虽然大家现在都习惯了他天天骑着那辆车,但心里还是觉着稀奇,就忍不住多留意几眼。”   “就一辆?”叶烦倍感意外。   这几年城里有钱人真不少,以前搞“官倒”赚了钱的人也敢用了,叶烦以为山地车不稀奇,所以大宝喜欢她就买下来。   楚光明点头:“也有人开车去学校。但大家都知道车是家中长辈的,所以不怎么羡慕。山地车可是大宝自己的。”   叶烦:“是我大意了。”   “没事。大宝性格好,没有那辆车也很受欢迎。”   二宝从外面进来:“比你还受欢迎吗?”   楚光明“嗯”一声。   其实他也想不通,照理说他像他爸,长得不差,很多时候穿的衣服鞋子是大宝的,该跟大宝一样受欢迎才是。随着前几天亲眼看到大宝“抢”钱,楚光明好像明白了,大宝比他自来熟,所以各年级都有朋友。   这种能力楚光明倒也不羡慕,因为他一想到每次打篮球都围一群人大呼小叫就头疼:“叶阿姨,先进屋?”   叶烦到屋里问他和二宝喝什么。二宝放下书包:“我看奶奶做什么吃的。千万别是面条,我在食堂吃够了。”   耿卉卉离家近,比她先回来,闻言从厨房出来:“有我在你放心吧,就是做面条也是煮方便面。”   二宝问:“姐,你猜方便面为什么叫方便面?”   耿卉卉哽了一下:“——爱吃不吃!”   楚光明听到这些忍不住想笑,可一想接下来要说的事又笑不出来:“叶阿姨,您之前不是叫我提醒朋友别把事做绝吗。”   叶烦记得,她不希望楚光明的朋友变得跟他一样有爹妈像没爹没妈才多嘴说一句:“出什么事了?”   “这不离中秋只剩十天,我发小就对他父母说,不给他们买东西,不知道买什么,给他们一千块钱自己买。可是钱还没拿出来,就被他父亲嘲讽,您真有钱。我们可不敢花你的钱。还有一些话很难听,我就不学了。”   叶烦问:“今天啊?”   楚光明点头:“他不如我们忙,上午就从学校回来。因为这事中午都没在家吃,在学校跟我一块用的。吃了饭他就回南边新家。本来他还想着要是父母态度好,就趁机告诉他们他买房了。他知道他父母哥嫂这些年存了点钱,他哥嫂想买房,他可以把钱借给他们,随便他们什么时候还。”   怪不得他特意跑一趟,原来不止一件事。叶烦问:“你发小是不是很纠结?一边怨父母不理解他不想帮哥嫂搬出来,一边又因为家人挤在大杂院里心疼?”   楚光明震惊,他有这么说吗。   叶烦道:“你发小这种性子跟陈小慧有点像。陈小慧以前就是一边怨养父养母害她吃苦,一边又因为从小到大没受过多少委屈,养父母还供她上到高中,不舍得怨他们。不过时间能冲淡一切。等你发小有了女朋友,需要留着钱养孩子,就不会因为有钱不拿出来而羞愧。”   “现在怎么办呢?”照楚光明的意思不管他们。   可是发小跟他不一样,以前发小父母对他很好,这两年有了矛盾是因为发小要倒货,父母不支持。后来发小赚钱证明自己的决定没错,显得父母无能胆小,他父母心里不高兴。再后来父母找发小要钱,发小没给,父母就认为他白眼狼一个,指望不上,所以一见着他就甩脸子。   今天中午楚光明问发小:“怨不怨我?如果不是我支持你,你和你爸妈可能还好好的。”   发小第一次走货的本钱就是找楚光明借的。发小听出他说的“支持”是指这件事,果断回答:“不会。”因为家人的态度他沉默片刻,然后说,“我以前都没有自己的房间。现在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啊。跟咱们年龄相仿的人,除了你和大宝谁不羡慕我啊。”   这倒是事实。   俩人共同的朋友开学前买了一套房,跟楚光明发小的房子大小价格差不多,但楼层高,在六楼,比他的小区往里,乘公交车要多走一两百米,离菜市场远,还不方便找大宝玩,所以俩人共同的朋友不止一次羡慕他房子地段好。   叶烦:“只能做他哥的工作啊。听说有的地方房价涨到了每平一千?”   楚光明点头:“听于奶奶说的吧?就是小勤姑那边。”   原本楚光明买了两套,剩下的打算慢慢挑,拍戏的时候听于文桃念叨一句“小勤的房子翻了三倍”,他慌得立马把房子定下来。   叶烦听员工说的,员工因此佩服叶烦有先见之明,非常感谢她提醒他们。   “是的。大宝姑姑的房子地段好,两公里以内几所小学、中学和大学,偏偏离菜市场和公交站牌都不远。”听谁说的不是重点,叶烦直接说:“再不买他把钱全借给他哥,他哥也买不起。”   楚光明叹气:“可是他哥不当家啊。我怀疑他哥嫂还没他父母有钱。”   “他嫂子呢?眼看着小儿子指望不上,只能指望大儿子养老,大儿子和大儿媳妇趁机闹着要搬出去,他父母不敢拒绝吧?”   楚光明:“他晚上跟我回去住,我让他明天劝劝。”   翌日下午,楚光明又来了。   大宝调侃:“以前叫你来我家需要三清四催。现在有钱有房,反而天天来我家打秋风。楚光明,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才有病!”楚光明伸手给他一拳:“你不是很忙吗?”   大宝:“刚开学不忙。不过也有可能我有钱,不在意补贴多少,导师就不敢把我当老黄牛往死里用。   “终于承认你有钱?”楚光明忙问。   大宝:“我也否认过啊。只是钱不在家,囊空如洗!”   楚光明推开他:“我不找你找叶姨。”   “我妈懂得我都懂。”大宝勾住他的脖子,低声说:“我爸在屋里。”   楚光明立刻随他去后院。   到大宝卧室,楚光明看到桌上的巧克力,拆开一个垫垫胃,拿起暖瓶给自己倒杯水。   大宝忍不住打量他,这小子怎么一趟港城之行回来不见外了:“给哥——给师兄来一杯。”   楚光明看到袋装咖啡:“你要咖啡吗?”   大宝摇头:“不要!跟刷锅水似的,我还要加奶加糖,麻烦!”   “那你放这儿干嘛?”   大宝:“卉卉姐给我的。快说,什么事。”   楚光明先坦白昨天他找叶烦说的事,然后才说今天发生的事:“上午我发小趁着他哥落单,劝他哥买房,中午吃饭他哥趁机提出这事被他父亲臭骂一顿。”   “就这?”   楚光明:“他哥工资高,嫂子工资低,他嫂子的钱自己留着,他哥的工资几乎全交给父母。”   “应该的啊。他们一家四口跟父母吃。”   楚光明:“用不了那么多,半个月工资就能裹住基本生活费。”   大宝明白:“他哥是不是说不要父母的钱,父亲把他的钱还给他也行?”   “对!他父亲就骂他翅膀硬了,不想要父母等等。声音大的整个大杂院的人都听见了。还有几个邻居说,房价这么高肯定会降,让他哥再等等。现在买属于追高不明智。可他家又不倒腾房产,买一套自己住,跌涨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万一涨了呢。”   大宝:“你认为跌涨五五开,值得赌一把。”   “主要是不用找外人借钱。要是需要借遍亲朋好友,我也跟邻居一样建议他再等等。”楚光明道。   大宝:“但他们认为不可能涨,一定会跌。”   “是的。”楚光明叹气,“我发小要能忍住不管他父母,我才懒得蹚浑水。”   大宝道:“为今之计只有他自爆买房。他哥一看弟弟有房,当哥的不如弟弟肯定急眼,忍不住跟父亲大闹。届时大不了搬出去。他的工资能裹住生活费和房租,还不用一家四口挤一起。”   楚光明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先租房?”   大宝撩起眼皮:“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笨啊!” 第179章 产品延误   楚光明好想打耿大宝。   然而被耿大宝看出来, 耿大宝一边往门外跑一边大声嚷嚷:“出去吃饭,要饿死了。二宝, 做好饭了吗?”   二宝很嫌弃她哥,跟堂姐吐槽:“他不能小声点吗。街坊四邻都能听见。”   耿卉卉问:“大宝饿了吧?”   二宝:“不是在做了吗。就不能等一会啊。”   “可以的!”   二宝吓得呼吸骤停,好一会儿回过神,转过头看到她哥搁门口站着:“你干嘛?要吓死我啊?”   “对啊。没了你我就是独生子,爸爸妈妈是我一个人的。”大宝没想吓唬妹妹,可是既然吓到她,说不是故意的她也不信,不如承认, 省得费口舌。   二宝深吸一口气,抄起桌上的大刀。   随后追上来的楚光明慌忙拉开大宝:“二宝消消气, 你哥就是嘴贱!”   “所以我要把他嘴削了。”二宝跟黑李逵似的,以至于楚光明知道她吓唬大宝也不敢赌, 连忙喊:“叶阿姨, 耿叔叔, 快出来!”   耿致晔先出来:“二宝, 放下刀!”   二宝放下刀, 指着她哥:“改天再收拾你。”   大宝嗤笑一声:“是不是最近我对你太好了?敢跟我动刀, 胆子不小!”到跟前朝他妹脑袋上一下。   二宝再次抄起菜刀,然而眨眼睛就到大宝手里,二宝吓得舌头打结:“你你你放下!你——你要干嘛?”   “知道怕了?”大宝用刀背敲敲妹妹的脑袋瓜, “不怕伤着自己?”随后把刀给堂姐。   二宝放松下来又敢叫嚣:“还不是因为你大呼小叫吵得我头疼。”   “过来我给你治治。”大宝勾着她的脖子往外带。   二宝不想,二宝怕哥哥捉弄她:“爸爸, 救我!”   耿致晔叹着气抓住大宝的手臂, 大宝本能反抗,宛如碰到一块巨石, 瞬间不敢硬碰硬,却又忍不住纳闷:“爸,你是不是五十多了?”   耿致晔把他拽到院里就松手:“没到五十。”   叶烦刚出堂屋,闻言失笑:“对!四十九周岁。”   楚光明错愕,一脸“耿叔叔竟然这么在意自己年龄”的样子。   大宝一时无语。   耿致晔不禁啧一声:“出来干嘛?”   “怕你下手重啊。”叶烦走过来把人拉回堂屋,进门的那一瞬间回头瞪一眼儿子。   大宝不自在地挠挠鼻子。   楚光明低声问:“叶姨啥意思?”   “不许再闹啊。”大宝小声说,“把我爸惹生气了,别指望她帮忙。”   楚光明:“耿叔叔手劲很大吗?”   大宝:“自信点,‘吗’可以去掉。”   “不是,他不是快五十了吗?”   大宝点头:“所以我很想不通,他这么老怎么还这么有劲啊。我二十出头正值壮年,就算不如他力气大,跟他碰上也不至于如以卵击石啊。”   二宝出来给他一个盆:“这么闲洗菜去!每次做饭就躲,你属耗子的?”   “可惜你不是猫,我不怕你。”打开院里的灯看到菜地旁边的水龙头,大宝过去接水。   楚光明过去帮忙摘菜,顺便问:“你会做饭吧?”   “我会不等于我想干啊。”大宝道。   楚光明有口难言。   大宝:“我跟你说,家里这些活,谁能忍住不做谁享福。”   楚光明听他的语气还很得意,不禁白了他一眼:“那你干嘛每周末洗衣服刷鞋?”   “这不是不洗不刷没得穿吗。”大宝一脸幽怨,“这周不洗到下周攒一堆还是要洗。”顿了顿,“都怪我妈,我五六岁就叫我自己洗袜子。你说有这么虐童的吗?搞得我现在看见脏衣物不洗就难受。”   楚光明不想理他:“你自己洗吧。我去厨房看看要不要帮忙。”   二宝和奶奶姐姐都在厨房,耿森森坐在一旁啥事没有,哪用得着他帮忙。耿森森递给他一个小马扎:“大宝人来疯,不理他他一会儿就静下来。”   楚光明想想大宝的性子就想问:“他那样居然能在实验室一呆就是一天?”   “别说你,我婶也没想到他选航大。”耿森森道:“我以为他会学经管,毕业后去我婶公司帮忙。”   其实耿森森也没想到自己能在单位坚持一年多,他以为自己半年便会忍不住辞职。   楚光明以前一门心思想早点出来赚钱,他初中毕业前甚至想过上中专。他爷爷非让他读高中考大学,楚光明又想上个教赚钱的专业。   想想以前,楚光明不禁感慨:“确实挺让人意外。”   耿森森不知道他指自己,就说:“也许大宝认为做生意不需要去学校学。也有可能认为哪天想转行可以边干边学,所以报志愿的时候就填他当时最感兴趣的。”   大宝端着盆进来:“我现在也感兴趣。”   耿森森皱眉:“我俩聊天你不能装没听见吗?”   大宝放下菜盆,拎着小马扎挤到两人中间。   耿森森顿时无语:“我去洗手!”   大宝拉着楚光明起来:“我们也去。”   二宝小声嘀咕:“好幼稚!”   “二宝,我听见了。”   二宝吓了一跳:“你你,你属什么的?”   “我有千里眼顺风耳。”大宝比划个打枪的手势,“biu”一声才出去。   二宝心累:“卉卉姐,男生是不是一直这么幼稚啊?”   “可能吧。”耿卉卉道,“我同事在学生面前成熟,在办公室也很幼稚。奶奶,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谈恋爱了吧。”   于文桃:“不是我催你,奶奶怕你拖到三十岁啊。三十多不如二十多好找。你小姑跟来福是碰巧了。”   家里热热闹闹的,耿卉卉不寂寞,不是很想找对象。不过因为她爸妈感情好,她大伯大妈相互扶持这些年,她叔和她婶也好,耿卉卉也不抗拒谈婚论嫁:“有合适的我就处处看吧。”   因为她这句话,于文桃晚上多吃半块馒头。饭后直呼吃多了,叫卉卉陪她遛弯。   耿卉卉看一下时间,离电视剧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就陪她出去。   没想到白天关门闭户,晚上很多人出来。不过没人在胡同里聊天,都是绕着胡同转悠,一边遛弯一边闲聊。   于文桃看着前面拄着拐杖的两位老人,小声说:“这么大年龄还出来,也不怕摔着。”   耿卉卉很想问,您高寿啊?   以防她再说点什么被人听见,逛一圈耿卉卉就劝她回屋洗漱。   翌日,楚光明跟大宝去学校,大宝坐在车子上慢慢移,楚光明用两条腿。大宝嫌他磨叽:“回头你也买辆自行车。”   “我没钱!”   大宝瞪他:“再说一句!”   “我的意思在同学眼中我没钱。”   大宝叹气:“你不会买大家平时骑的?反正大家都知道你给人补课。你买一辆自行车,同学还以为你为了补课方便。”   “好像也是。”   大宝无奈地摇头。   “不许说我笨!”   大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恼怒:“以后你发小的事别找我!”   楚光明想起发小家的事就头疼。   可他不想管也得管,除非他想失去这个朋友。   周六下午,发小来学校等他,楚光明把大宝的主意告诉他。发小犹豫:“一定要大闹吗?”   楚光明:“你爸妈和你哥嫂有可能因为这次的事都恨你,可是你哥嫂有了新房搬出去,你爸妈就不用在床头做饭。想想夏天吃饭做饭睡觉都在一间屋子里,苍蝇蚊子嗡嗡响,你不难受啊?”   发小住着明亮干净的楼房,父母挤在大杂院,他确实羞愧得睡不好:“恨就恨吧。他们过得好就行。”   周末早上,楚光明发小一家都在院里,他发小向父母坦白,他有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此言一出,他父母哥嫂还没反应过来,邻居们大呼小叫,一个问“房子多少钱?”一个问“买在哪儿?”还有人问“你这么有钱吗?”   发小很是敷衍地回答:“地段不好,四十平米,其实就是两间,没花多少钱。不过也找光明借了一点。这个暑假才还清。”   邻居又问:“不是最近买的?”   发小:“年前看的,年初买的。”   话音落下,他父母哥嫂同时变脸,神色极为复杂。楚光明在自家门口看到这一幕,感觉他父亲要破口大骂,碍于邻居都从屋里出来,不好跟个神经病似的又跳又叫,就拼命忍下去。   发小的母亲欲言又止,大概没找到合适的话语。   他哥嫂神色太怪,饶是楚光明尝遍人间苦辣酸甜也没读懂俩人的表情。   发小又说:“其实还挺宽敞。有阳台,杂物可以放阳台,来了朋友可以在客厅搭床。”看向他哥说,“勉强住得下一家四口。”   楚光明:“不是很勉强。因为厨房和卫生间是单独的。客厅放两张单人床,还能放一张餐桌。只是这样就没法放沙发和电视机。不过你也没钱买。”   楚光明知道发小有钱,发小明白他故意这样说,很是感激地看他一眼。   发小他哥瞬间明白,弟弟为什么敢劝他买房。买地段一般的,七百一平,全家紧紧裤腰带,再找妻子娘家人借点,能拿下来。   可是同事邻居都说房价会跌,要是跌倒四五百不就亏大了。   下午,发小偷偷问他哥什么时候去看房,他哥决定再等等。发小两眼一黑,欲言又止片刻,什么也没说,去楚光明家,问他怎么办。   楚光明叹气:“你哥的脑子啊。”   发小同样想叹气:“有时候人穷不能怪社会!”   “是呀。”楚光明无奈地点头。   发小问:“要不算了吧?别再为我家的事麻烦叶阿姨一家。人家大度不计较,我们不能不讲究啊。”   楚光明思索片刻:“最后一招,去找你哥,就说要是最近买,你可以给他两千块钱,不用还。要是过了年,无论跌涨都要他自己筹钱,因为有人要给你介绍对象。不出意外毕业就结婚。”   “这,行吗?”   楚光明:“过了年我二十二周岁,你还比我大一点。”   “好像可以。我哥结婚早,他这么大我嫂子都有我侄子了。”发小说完就去他哥屋里。   他嫂子也在家,他嫂子跟婆婆说过,老三要不是上学也该找对象了,所以毫不怀疑小叔子说的话。他嫂子也知道一旦小叔子有了对象,借不借钱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发小他哥道:“爹不同意,只靠攒的几千块钱也买不起啊。”   “我去娘家问问。再找我哥我姐借点。”发小嫂子见天色还早立刻回娘家。   翌日正好十一国庆,这天放假,楚光明随便吃点就往大宝家跑。   大宝摇头叹气:“又来了,又来了,楚大光明他又来了!”   楚光明没搭理他,朝叶烦走去:“叶阿姨,早上好。”   叶烦刚吃过早饭,在院里来回走动锻炼,闻言停下:“心情不错。看来你发小家的事妥了。”   楚光明想想怎么形容:“算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因为我发小要给他哥一点钱,不让他哥还,他嫂子心动就去娘家筹钱。到娘家才知道他哥单位建了新房,不看工作年限,所有正式工都可以折价买。好像两三百一平。他哥的丈母娘建议他哥买职工福利房。”   叶烦诧异:“你发小他哥不知道?”   “应该还没出通知。我怀疑因为国庆放假没法宣布,而中秋不放假,公布此事员工也能高兴高兴。”楚光明道。   叶烦:“他岳母都知道,你发小的父亲会不知道?老员工人脉广,他爸好像还没退休吧?”   楚光明愣住,想起什么脸色复杂:“他父亲不会跟一些人一样等着分房吧?”   叶烦点头:“有可能认为以他的资历该轮到他。”   “可是真要分,工厂怎么可能还叫员工买?”   叶烦:“还有一种可能,他父亲认为没人当这个冤大头,最后还得免费分给员工。”   大宝忍不住说:“他爸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嫌领导胡闹,一直等着看领导笑话,觉着没必要告诉他哥,所以他哥一直不知道这事。”   “坏了!他爹要知道他哥等着买工厂福利房,还不得拼命阻止?”楚光明说着话就往外跑,顾不上跟叶烦说“再见”。   大宝手快拉住他:“骑我的车回去。”   以前楚光明不会骑车。大宝熟悉山地车那段时间,楚光明看到他的车新鲜,忍不住试过几次就学会了。   楚光明道一声谢,跨上车就往外走。   大宝没眼看:“门槛啊!”   楚光明赶忙下来把车扛出前院门外。   幸好他发小哥嫂忙着收拾房间洗衣刷碗,还没来得及跟两位老人商量此事。他发小的哥不认为父亲是幸灾乐祸之人,把衣服鞋晾好就找父亲试探一下,结果楚光明在自己屋里都能听到发小的父亲咆哮。   片刻,他发小进来,无力地倒在床上,问:“光明,我父母平时挺好啊?”   “谁说不是。我爷去世头一年除夕,你家就做两斤肉,你妈还给我送一碗。”   “总共没几片。”   “可以也说明她善良。”   发小坐起来,叹了口气:“我真羡慕耿大宝。”   楚光明:“咱们院里也有很多人说叶姨厉害,除了大宝爸,没有男人受得了她。”   “这——叶阿姨确实性格强势,可是也听得进劝啊。再说了,人家胆子大也谨慎。你不是说她什么亲戚找她买古董,她不懂从来不碰。就算买,她那么有钱五十块都嫌贵。”   这事也是巧了,叶烦搬家前,有一次陈小慧去找叶烦,楚光明和他发小准备找大宝打球,发小没见过陈小慧,就问是不是大宝家亲戚。   楚光明听大宝抱怨过陈小慧见着好东西恨不得吃撑,见他好奇就不由得人多说几句。“没想到你还记得?”楚光明道,“就算有人知道她谨慎,也同样不喜欢她的性格。”   他发小:“我不这样认为。凭叶阿姨愿意带我北上,以后她怎么数落我,我都不会忘记她的好。可惜,我跟她不熟,她肯定懒得多管闲事。”   楚光明真想说,是的。可是看到发小明明跟他和大宝年龄相仿,却跟个垂暮老人似的,又不舍得说实话:“要是回头分房没你爸的,你爸肯定怪因为你哥买房占了名额。”   他发小摇头:“新盖的不分。分也是一间一间的单人宿舍,就是那种筒子楼。以前厂里分房,厂领导知道我家有住房,跟我爸商量紧着没房的,我爸就让给同事。我哥能转正好像因为他那次高风亮节。厂领导要知道我爸这次在背后唱衰,肯定后悔给我哥转正。”   话音落下,脚步声近了,楚光明慌忙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发小他哥进来,原来跟父亲吵了一架就出去,附近有他同事,他找同事问房子的事。   同事告诉他一房一价,朝向好的贵一点,省得因为价格一样,有人觉着他占便宜她吃亏。   发小他哥就问楚光明:“有一套房子两室一厅,也有卫生间和厨房,但很小,总共只有几平,客厅也小,还朝北,两间卧室只有一间朝南有阳台,不算阳台四十平,两百一平,你觉着咋样?”   楚光明:“一间卧室可以分两间?”   发小他哥点头:“可以。从窗户中间加一到三合板。我同事说还能放两个小书桌,两个小衣柜。”   楚光明:“不用在客厅搭床也能住一家四口,挺好啊。你儿子和女儿要是嫌房间小憋屈,就买个长沙发,在屋里睡烦了就睡客厅。”   “可是需要八千。我们家只有四千。算上我弟的两千,还差两千缺口。”   楚光明发小:“你岳母五百,你大姨子大舅子小姨子一人五百,不就够了。你和嫂子都上班,几年就还清了。”   发小他哥叹气:“其实不用借钱。”   楚光明隐隐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叫你弟跟你一起找你爸?不是,大哥,这是你的事,不能让你弟出钱又出力,他把你爸气个半死,你成了好儿子啊。”   发小他哥也觉着自己不地道,没好意思直接说这事。   楚光明:“找你爹要四千块钱,多缠几天,你爹肯定给你两千。”   发小他哥忽然又觉着没必要为了一套小房子弄的家不成家,爹不是爹娘不是娘。他胡乱应一声就回家。   要是买不起,他媳妇不好意思闹,眼瞅着有机会,还有两千块钱不用还,一向不敢在公婆面前大声说话的媳妇见丈夫又犹豫,气得找公婆大闹。   邻居怎么劝都没用,就改劝两位老人——既然儿子的钱在他手里,给儿子便是。最后也只给他三千块。   发小在楚光明家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说:“我哥一个人的工资有五六千,我爸肯定觉着去掉他一家四口生活费,只欠我哥三千。”   “你侄子和侄女才上小学,饭量不大,你哥你嫂子平时中午不回来,能花多少钱啊。你爹对我这个外人挺大方,怎么对你哥这么小气?”   他发小也想不通:“多出一千也好,可以买家具。”   楚光明总怕临门一脚又出变故,发小愁的直掉泪,所以周末只在大宝家待上午半天,中午回大杂院做饭,下午留在家看书,顺便盯着发小家。   十月底,房子买好,发小父亲从老领导口中得知此事,领导夸他一家觉悟高,他不能说实话,回到家就吼儿子蠢,含沙射影挤兑儿媳妇,仿佛房子是她撺掇买的。   儿媳妇气得只找人刷了墙,找张小明借三蹦子买几样小东西,买几张床,听说饭桌椅子都没买就带着孩子搬走。   没过几天,楚光明就用学校忙为由锁上门住校去了,其实去他发小家。他发小大哥一家搬出来,他父母住得宽敞,他不用觉着愧疚,就不再回大杂院。   邻居一边羡慕他家俩儿子搬出去,一边酸他俩儿子白养了。   楚光明不知道这事,叶烦听张小明说的。张小明傍晚盯着小女儿在门口玩,因为住得近,大杂院的人跟他聊天,说儿子有时候还没女儿有用,然后扯到楚光明的发小。   叶烦北上回来,把张小明那份给他,张小明搭叶烦的顺风车去银行的路上俩人闲聊天聊起这事。   张小明感叹:“听大杂院的人说,光明发小的父亲手里得有一万块钱。俩儿子都被他气走,留着钱有什么用啊。”   叶烦:“人家请保姆。”   张小明:“他有请保姆的觉悟也不可能反对儿子买房。”   叶烦乐了:“都什么跟什么啊。”   魏建设也在车上,叶烦道:“建设,过两天跟我去甬城,模具好了,因为要试模,所以要在那边待几天。你跟晓茹说一声。”   “模具拉到这边吗?”   叶烦点头:“以后电脑名气出来,我们再在甬城办厂。”   “你不是去杭城?我听苏远航说过。”   叶烦:“甬城他也乐意。甬城发展起来,市里有钱才能给岛上修学校。真要苏远航选在甬城还是杭城,他肯定更倾向甬城,因为岛上的人可以进厂做事。”   “嗳,他没意见就行。到那边也好,有他在没人敢欺负你的人。”   叶烦点头:“是呀。”   “具体哪天?”   叶烦:“我下午到家去个电话问问。”   下午叶烦给模具厂打电话,那边吞吞吐吐,叶烦估计他们又想拖延时间,就说自己五天后过去。   五天后叶烦到那边不能试模,又待一天才勉强可以。叶烦冷着脸拿出合同:“退款吧!”   所有人集体变脸。   随后厂领导解释时间太赶。   然而已经逾期一周。   叶烦找苏多福打听过,正常情况下可以提前十天试模,因为合同本来就把意外等等因素考虑进去,时间很宽裕。叶烦不懂他搞什么,也没兴趣知道:“那就经法院?”   厂领导不假思索地点头:“可以!”   叶烦冷笑一声,出了门就叫魏建设陪她去市政府。 第180章 取个艺名   叶烦前往市政府的半道上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 给苏远航去个电话,问他能不能想个办法。   早三年苏远航都没办法。现在苏远航挂了电话就给师弟去个电话, 师弟好巧不巧是市长秘书,秘书亲自到门口等叶烦。   市长担心苏远航夸大其词,谁知给几个国企去个电话,厂长都夸叶烦厉害。市长决定见到人好好谈谈。市长一会儿有个会,也让人推迟。   有位老同志汇报工作顺嘴问一句:“市长见什么人?”   市长:“首都来的,一个生意人。”   老同志有点好奇,对首都人好奇:“什么人这么大谱?”   “不清楚。还是位女同志。”市长说出来觉着不可思议,一位女同志把生意做到千里之外的甬城。   叶烦这些年倒腾货物, 年年要来几次甬城,在甬城小有名气, 老同志脱口而出:“不是叶烦吧?”   市长惊了,这么有名吗。   “你认识?”   老同志闻言确定不是外人, 立刻坐下:“说来话长。”   市长看一下表, 叶烦快到了:“长话短说。”   “她父亲以前是空军某位将军, 丈夫是陆军——”老同志算算时间, “最低也是师长。但不清楚叫什么。这些都不算什么。她本人毕业于京大, 加工鱼罐头的横山食品厂就是她带头搞的。听说她很会填志愿, 在岛上那几年年年都有学生吊车尾上大专本科。她大学毕业后也没闲着,一开始从这边拿服饰。最近两年卖剩的罐头、劳保服等等全被她包了。要不是她来头大,想‘走后门’拿货的人得跟她急。她这是又要干嘛?还需要您亲自接待?”   市长不敢信:“你确定她这些年干了这么多事?”   “是这么多。听说她在杭城也有关系。”   市长想起秘书接的电话正是来自杭城:“你怎么这么清楚?”   “以前她爱人属海军, 组织部老部长以为她丈夫有机会调到总部,等她从岛上出来就把人挖过来, 跟好几人聊过。没想到海军送她丈夫去首都进修, 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被首都截胡了。”老同志说起这事哭笑不得, “有一年台风过后我们都下去帮助受灾群众,老部长看到海军又想起这事,还嫌当兵的单纯。”老同志觉着要不是有外人,老部长能直接骂“蠢”!   市长揉揉额角,叶烦的事恐怕不能善了:“京大毕业的,哪能看上甬城。最低也能到省直单位。”   “您不说我差点没想起来。横山岛最后一任公社书记姓苏,市里有他的档案,他儿子毕业后就进了省直单位。这几年横山食品厂厂长来过几次市里,我跟他聊过一次,据厂长说上面很看重他,早早安排到地方锻炼。”   市长:“崔秘书毕业于本省最好的大学,不会就是他师弟吧?”   老同志点头:“八九不离十。”   市长这两年才上来,有心干点成绩,立刻起身:“我去看看人来了吗。”   叶烦到楼梯口,正好碰到市长,市长很热情,叶烦满腹疑虑,心说苏远航怎么说的,竟然让市长出来接她。   既然市长这么给面子,叶烦也不客气,直接把合同拿出来。   市长翻开看看:“逾期好几天?您希望我帮你处理这份合同?”   “这份合同不麻烦您,我会找律师处理。”叶烦接过魏建设手里的提包,里头是几个有残次的样品,“您看看这些东西,真不能用。”   隔行如隔山,市长单看零散的样品不懂:“这些东西要求很高?”   “电脑上的。”   市长惊了。   电脑这玩意在市长看来属于高端产业,甬城市机关单位也没几台,至少市长就不会用,他不由得肃然起敬,拿放样品都不由得小心。   市长也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酝酿一会才问出口:“你是做电脑的?”   “我大学学的计算机。”   市长佩服,佩服叶烦本人,立刻问:“需要我做什么?”   “不瞒你说,我的这个项目其中一个合伙人是首都一家科研所,科研所经费有限,希望早点弄出电脑他们用,催的比较急。”叶烦道,“您看能不能帮我找两家机械厂,让他们帮我修好。钱不是问题。现在难办的是模具和图纸都在模具厂,我不付尾款他们不让我拉模具。”   市长点头:“这事好办。”   “不好办啊。”叶烦摇头,“那个厂领导一点也不怕我不付尾款。我估计您亲自去也没用。”   市长笑着说:“我知道有些人的作风。”停顿一下,“律师就别找了。这事不小,肯定有记者报道。”   其实市长担心叶烦联系杭城和首都的记者,他鞭长莫及无力阻止,要叫上面看见甬城国营模具厂跟土匪窝似的,书记和他这个市长都得吃挂落。   市长又说:“模具厂逾期,尾款不用付。机械厂那边我交代下去,您不用再过来,只管在首都等着收模具。”   市长是不懂电脑,但他去过机械厂,听车间主任说过模具寿命有限,很多产品打几万个就要开新模具。   这次把事办好,叶烦一个人的生意能养活半个机械厂。   “什么时候能办好?”   市长笑着说;“今天就行。”随后朝外面喊:“小崔,进来。”   崔秘书进来,市长叫他开车送叶烦去公安局,再找几辆运输车,模具先拉到门口,他找人问问哪个机械厂有模具车间。   魏建设惊呆了,居然有人比他叶姐爽快。   叶烦也不敢信:“现在出发?”   “您不是着急吗?”市长道,“小崔,去吧。记住,一样不能少。”   崔秘书做个请的手势,叶烦和魏建设随他出去。   市长给他曾到过的机械厂领导打电话,领导犹犹豫豫不敢接这活,因为帮叶烦开模具的模具厂属于兄弟单位,市里有些领导很支持那个厂,还给那个厂加了两台新车床。   市长听他吞吞吐吐,便知道他知道一二,命他实话实说。   厂领导微微叹了一口气:“听说,不一定是真的。”   “我自会判断!”   厂领导不再犹豫:“有关部门领导确实很重视叶烦这一单。现在国内搞电脑的不止叶烦一家,她需要的外壳以及小的塑料产品做的好,别的电脑厂家自会慕名而来,所以市里才给他批两台机器。只是叶烦的活乍一看简单,模具图出来,料上了机器才发现麻烦。虽然给的钱不少,实际赚不了多少,他们就接了几单日用品。听说在小商城很火。模具师傅只有那么多,机器也就那些,没时间忙叶烦的不就逾期了吗。”   “他不知道有合同?”   厂领导:“这个,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打官司耗时长,叶烦耗不起。再说了,叶烦的丈夫不在这边,她也没法带着军人去抢模具。”   “原来都清楚?混账!”市长忍不住大骂。   厂领导意识到新市长很生气,挂了电话就让工人立刻清出一间车间摆放叶烦的模具,人手不够就去兄弟工厂借。   叶烦一行到机械厂,厂长叫老师傅收图纸,当着叶烦的面一点一点核对,结果需要精雕的地方不少,但问题不大,重点是所有磨具都没打光,需要手工打光。   叶烦问:“需要多久?”   老师傅实话实说:“每晚加个班,一个月。”   “你一个人?”   老师傅连忙说:“不是!一副模具至少两个人。”   叶烦算一下工资,问厂长:“两万块钱,一个月修好?”   厂领导在心里算一下,再安排几个人,个个都有加班费,厂里还能赚一半:“可以!逾期我分文不要。逾期一周这些钢料费算我的。”   叶烦点头:“那签合同?一会儿叫会计跟我去取钱。全款!”   厂领导差点失态,在机械厂多年没见过这么爽快的!   下午银行下班前厂长看到钱,立刻叫老师傅们把师兄师弟借过来。   十一月底,机械厂给叶烦去个电话,运输车直接送过去,费用厂里包了。   叶烦给厂长地址,几个司机把模具送到注塑车间。叶烦特意包了几个红包,每个车给两百块钱辛苦费。   司机回到甬城就找领导汇报,运送工作圆满完成,还说叶烦的活好干。   叶烦说科研所等着用电脑并非胡扯,许多单位缺电脑,但从外面买贵,经费吃不消,都等着买叶烦的便宜货。   显示屏联系好了,铝合金制品可以买,也是科研所推荐的单位,生产组装过程中也有两家科研所的人把关,所以知道内情的一听说模具运过来,就有几家给叶烦打电话。叶烦留下销售处电话,告诉客户销售人员送货上门。   这个时候叶烦腾出手来,她可以不告模具厂,但不收拾模具厂领导她心里咽不下那口气。幸好这次是她,换成别人只能认栽。所以她就把合同复印件和领导失职等问题寄到甬城市纪委。   实名举报,纪委重视,还没到阳历年厂长就被查。   甬城是经济特区,又是港口城市,这几年经济发展过快,很多干部还没准备好,难免心态失衡或者狂妄自大,所以纪委查出一些问题。   崔秘书最先知道这事,告诉市长,市长只关心一点:“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叶女士那单其实是最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崔秘书道,“听说叶女士很少去模具厂,她怎么知道那位厂长有大问题?”   “可能他跟叶烦说话时的口气像黑老大吧。这样的人连叶烦那种出身都不怕,私下里不可能规规矩矩。”市长事不关己地啧一声,“你说,惹她干嘛啊。”   崔秘书也想不通,叶烦的生意是不好做,可电脑外壳都差不多,他把名声打出去,别的厂家找他,他改一下商标和细节就能开模具,省去设计费不就赚钱了。再说了,一回生二回熟,一次需要半年,第二次四个月搞定,单单工资就能剩很多啊。   叶烦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没想到那个厂长会那么干。   由于人手有限,这年头管理人才都在国营单位,叶烦干脆多给钱,请工厂领导费心,又从销售处挑四个人盯着。   电脑这事安排好,叶烦就去公司报喜,然后叫员工搬家。   办公大楼九层,叶烦已经决定她要五层和六层,而且多修一台电梯,单独设个程序只能到这两层。又修一处五层高人才公寓,没有电梯,有几个楼梯。   叶烦原计划三层,但拿的地看起来不少,修成有厨房和卫生间的单身公寓一层修不了多少,建筑队建议,如果叶烦有钱,就修五层。一时拿不出那么钱没关系,月月结账也行。   叶烦今年出去四次,前三次的钱都用来付房子尾款和装修款。   员工周末闲着没事去人才公寓看过,闻言立刻问叶烦:“单身公寓单人间吗?”   叶烦没有直接回答:“每个公寓都有单独的电表水表,诸位自己付水电费,几人间你们自个决定。”   员工又问:“有床吗?”   叶烦:“你们的床搬过去不就有了?”   员工顿时无语。   叶烦道:“设计研发部在六楼,我和财务、销售等部门在五楼。”   “在师姐头上?那多不好意思。”叶烦的一个师弟说着不好意思的话,嘴角咧到耳朵根,可见他多高兴。   研发组组长无语地瞥他一眼,问叶烦:“为什么不是八和九?”   “听实话?担心一旦出现火灾,你们这些整天坐办公室的跑不下来。低楼层又不安全。”叶烦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是不是要招两个保安?”   众人相互看看,迟疑道:“不用吧?”   叶烦:“要的!还要找个前台。公司的销售处就在一楼吧,跟保安前台一起。保安、前台和销售人员是跟你们住,还是我再租房?”   组长:“住一楼吧。分开的话难免有想法。再说了,房间多,再来几十人也够住。”   “那就这么决定。对了,宿舍东西丢了找公安,不要找我。”叶烦道。   组长失笑:“我们又不是无知幼童,哪能什么事都麻烦你。”   叶烦朝今年入职的员工看去。   其中两女一男低下头。   组长见状不禁问:“你们找过老板?”   叶烦的目光停在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员工身上:“不久前加班把车停楼下被偷了,还是一辆二手自行车。就因为这大晚上的走几公里路去我家找我。我还没问她怎么了,一开口就哭,吓得我以为出大事了。你说你,员工宿舍离公司这么近,买什么自行车?想去市里楼下也不是没有公交车。”   组长奇怪:“那他们仨——”灵光一闪,“你们仨合买的?”   叶烦无奈地点头。   组长沉默许久,道:“出去别说是我师弟师妹!”   丢不起这人!   叶烦道:“我数落过他们。这两年路上的摩托车多轿车也多,尤其骑摩托车的,十个有八个爱飙车,你说被他们撞倒,你们的父母得多伤心?”   三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烦收回视线:“那边线路板和插座都好好的,我还叫人定做了许多木质小隔间,几个月前就安好,应该落了很多灰尘,这两天收拾收拾。”   组长问:“你没上去过?”   叶烦点头:“最近太忙,我那一层都是销售人员收拾的。幸好我还没告诉他们在五楼。”   叶烦的一个师妹问:“那其他楼层,租出去啊?”   “对的。我知道咱们暂时用不了那么多办公室,所以每层都有一个电表和水表,一层只租一家,我让他们办工作证,没工作证不许进。”叶烦扫一眼众人:“需要人手就去销售处,他们最近半年很闲。”   组长道:“我盯着,你忙去吧。”   叶烦到楼下看到一辆全新的自行车上面有个大铁链子,大铁链子上面有个大锁,只觉得眼前发黑。   组长吭哧吭哧把主机抱到楼下,蹲在地上歇息,一抬眼就看到铁链子和锁,第一反应就是他那几个师弟师妹合买的。   三人下来,组长问:“车是你们的?”   短发师妹点头:“我就不信这样还能丢!”   组长欲言又止,纠结好一会儿问:“老板刚怎么说的?”   “可是这是老板买的。前几天用她的车拉来的。”   组长张张口:“你——我看她还是不忙!”   叶烦前些天很忙,可是小城考过来的师妹丢了自行车哭的真惨,虽然她不能理解月薪几百块的人至于这么难受吗,她还是没忍住弄一辆新的。   以防二八大杠太高摔着她们,叶烦买的是一辆女式自行车。   也是因为现在员工少,她能关心过来,不然就算有心也无力。   回到家叶烦发现院里缺个东西,于是就开车去街上,开着张小明的三蹦子买两张躺椅,婆婆一张她一张,冬天晒暖,舒服!   耿致晔难得有时间中午回来吃饭,进院就看到叶烦摇摇晃晃:“叶老板,公司关门了?”   叶烦睁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啊。我这叫偷得浮生半日闲!”   耿致晔伸出手,叶烦抓住他的手起来:“二宝主演的电视剧今晚播出,在新闻联播后面。战友问你那是不是二宝,你别惊讶啊。”   耿致晔:“看名字不就知道?”   叶烦忍不住笑了:“他俩给自己取个艺名,你儿子叫叶子,你女儿叫小叶。” 第181章 电视剧热播   耿致晔不禁腹诽, 起的什么破名字。   “好歹是人生第一次出境,也用点心。”耿致晔颇无奈地说。   叶烦:“也是最后一次。”   耿致晔瞬间想到儿女没打算走这条路, 可不就是最后一次拍电视剧:“大宝还没放假吗?都四九了。他导师不知道三九四九冰上走?实验室的锁都该被冻上了。”   叶烦:“跟老师出差去了。”   耿致晔下意识问:“去哪儿?”   “不知道。他有一天收拾一包东西,还把你的军大衣拿走,说最近很忙住研究生宿舍。净胡扯!离家不到三里路,兴许还没教学楼到宿舍远,再忙也能回家。”叶烦无奈,“跟我藏心眼子,简直掩耳盗铃。”   二宝从厨房出来:“对啊。他发小还来咱家问哥什么时候回来。以前周六不把楚光明拉过来陪他玩儿,就是周末找他打篮球, 楚光明习惯了,我哥突然不去找他, 楚光明不习惯,也来咱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妈, 您的大宝贝平时那么聪明一人, 怎么就忘了学校里不止有他发小, 还有个朋友楚光明啊?他以为他能瞒住谁?”   “失策!失策!”   一家三口愣了一瞬, 不是大白天做梦吧?随后扭头看去, 大宝一手拎着提包, 一边军大衣搭肩上,手虚虚地拽着,戴着老头棉帽和围脖, 只露一双眼睛。   这身打扮不是刚从哪深山里出来,就是跑苦寒的大西北去了。叶烦又心疼又气, 接过他的行李塞耿致晔手里, 朝他背上一巴掌:“让你胡说!”   大宝往前踉跄了一下,于文桃和耿卉卉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吓得惊呼:“轻点小心!”   大宝啧一声:“妈,看把我奶和卉卉姐吓的!”   叶烦:“以后不想说不说,少给我扯犊子!”   “不敢,不敢。忘了您跟某些科研单位有合作,您跟我一样了解我们。”   叶烦瞪他:“再贫?”   “不敢了,妈妈!”大宝伸手抱住他妈,毛脑袋枕妈妈肩上,“我好累啊。”   叶烦刚看到儿子的脸吹裂开,嘴唇隐隐有血丝,很是心疼,她的宝贝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先回屋睡会儿?二宝,给你哥冲两个热水袋。傍晚森森回来,你俩去泡个热水澡。”   耿致晔问:“饿不饿?”   大宝直起身:“有点饿。有吃的吗?”   耿卉卉连忙说:“有!刚煮的鸡汤!”   叶烦最近几个月辛苦,如果她心情好也不觉着累,只会觉着日子充实。偏偏以前小打小闹没人坑她,现在声名鹊起,到了国外也没遇到刁难,反而被她看好的人使绊子,别提多膈应。   以前叶烦不会跟婆婆抱怨,这次没忍住吐槽几句,于文桃意识到她心里很不舒服,就算嫌鲍鱼和花胶麻烦,还是先烧了鲍鱼,今儿又用花胶炖鸡。   耿卉卉给大宝盛半碗汤,忍着烫给他撕一个鸡腿:“喝口汤再吃。”   大宝:“回来得早不如回来得巧啊。”   耿致晔把儿子肩上的大衣拿下来:“洗手。”   “我先喝汤。”耿大宝拿掉厚厚的手套,叶烦看过来,没生冻疮,估计他没去太冷的地方。叶烦去厨房倒热水,让他用热水洗。   大宝道:“妈,我没谈过对象,不懂小别胜新婚,但看到你们都围着我转——”   耿致晔问:“给你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   大宝顿时不敢贫,乖乖喝完鸡汤啃了鸡肉,匆匆漱漱口就往妈妈屋里跑。   二宝正好从后面出来:“床铺好了。”   大宝转个圈朝妹妹走去,到二宝身边抱一下她,摸摸她的脑袋:“哥没白疼你。”   二宝好烦:“你不能闭嘴吗?哥,你知道吗?你哪点都好,偏偏长了嘴!”   “你还别说,哥的嘴唇好像破了。”   二宝想说活该,抬头一看他嘴唇流血了:“肯定太干。我有个唇膏还没用,我拿给你。”拉着她哥就往后面跑。   耿致晔看着手里东西:“不要了?”   叶烦:“资料不能离单位,肯定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是些臭衣服臭袜子。”   耿致晔把大衣扔躺椅上,打开提包,果然有股怪味儿。耿致晔拿出来四个塑料袋,两个装鞋,一个里面应该是干净的衣服,一个里面脏衣服,袜子直接放提包里面:“他这是故意熏谁啊。”   “袜子不配装塑料袋里头呗。”叶烦喊一声“卉卉”,她俩把洗衣机抬出来,耿致晔把衣服扔进去,袜子扔盆里。叶烦一看这样就知道他要手洗:“你洗啊?”   耿致晔点头:“今天不忙,可我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怕你报喜不报忧才特意跑回来看看。合着在这儿等着我。”   耿卉卉想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堆袜子的定时炸弹!”   耿致晔一脸嫌弃地说:“这么臭也差不多。”   叶烦:“别用凉水,炉子上有热水。”   虽然叶烦家有烧水器,做饭用煤气灶,用不到炉子,但冬天还是会买煤球生炉子,因为炉子上温着水用着方便,用热水器还要等水烧热,洗个脸洗个手特麻烦。   叶烦把烧水壶拎出来倒盆里,又接一钢筋锅凉水放炉子上烧。饭后水烧热,叶烦让耿致晔回部队,她给大宝洗衣服。   其实就是把热水倒进去用洗衣机洗。   不麻烦也累不着叶烦,耿致晔就没跟叶烦争,叮嘱一句:“二宝,帮你妈搭把手。”   二宝点点头:“爸爸晚上回来吗?”   “说不好。”耿致晔道。   叶烦:“天黑就别回来了。小流氓因为天黑看不清,以为你开的是私家车,扔钉子劫车就麻烦了。”   耿致晔道:“我一打五。”   “哟,耿师长这么厉害啊?”叶烦阴阳怪气,耿致晔失笑,连忙说:“别生气,生气容易老。我保证天一黑哪都不去。”   叶烦打开车门:“上车吧。”   耿致晔走后,叶烦去后院,大宝蒙着头呼呼大睡。叶烦看一下他没憋着自己,就轻轻带上门去前院。   最近太忙,叶烦没时间回娘家,洗好衣服就问二宝想不想去姥姥家。   大宝第一次消失快一个月,二宝担心她哥没心情去姥姥家。现在她哥回来,二宝就问明天去还是后天去。   叶烦让二宝自己决定。   二宝寻思着哥哥肯定也想去,可是哥哥刚回来要多休息:“后天吧。”   于文桃:“后天好。明儿叫你妈上街买点东西。挺长时间没去,可不能空着手。”   二宝忽然想起一件事:“妈妈,你说姥姥要是今晚看电视,能认出我吗?”   叶烦好笑:“是不是忘了姥姥知道你拍电视剧?”   二宝猛然记起,往年暑假经常去姥姥家,今年没空,她姥还给她妈打过电话,问是不是又给她报学习班。   叶烦稍微说慢点都得被陶春兰训一顿。   当时二宝不在,回来听奶奶说的。因此杀青后开学前,大宝和二宝还特意去姥姥家让老两口看看他俩啥事没有。   二宝闻言又问:“姥姥会不会觉着电视里那人不像我啊?”   叶烦问:“二宝,你是不是紧张啊?”   二宝仔细想想:“好像是!妈,我拍的时候不紧张啊。现在紧张啥?”   “没经历过吧。”叶烦道,“常光荣选的时间点太惹人关注,要是扑街,肯定很多报纸批评你。要是火了,也有很多报纸批评你。前一种情况可能是实话实说,后一种情况可能是鸡蛋里头挑骨头。无论哪种情况,你都能听到很多声音。妈妈希望你不要在意。你走的这条路以后不光能听到不好的声音,还会被外媒欺负。你学会不动如山才能坚定地一直走下去。”   二宝搂着妈妈的脖子:“我知道啊。姥爷的战友跟我说过。妈妈,我才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你这么厉害都有人说三道四,何况我还没毕业。要求我一个学生跟科班出身的演员一样专业,本身就是耍流氓。我才懒得搭理他们。”   叶烦放心下来:“那晚上早点用饭。”   寒冬时节,下午五点天就黑了。叶烦和婆婆五点做饭,耿森森下班回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就拉着大宝泡澡。   他俩从澡堂回来正好吃饭。   饭后,叶烦和于文桃收拾厨房,烧热水,然后洗脚洗脸封炉子,关上堂屋门,烧着暖气,等新闻结束。   新闻刚结束,叶烦家门响了。   大宝和森森去开门,看到耿磊磊在门外,耿森森不禁吼他:“这么晚回来干嘛?出点事怎么办?”   叶烦叫他们先进来,然后就给自家几个小的立规矩:“以后夏天八点,冬天晚上五点之前不能到家,就跟同学凑合一晚。”   耿磊磊一看他婶很认真,赶紧解释:“坐领导的车来的。”   叶烦挑眉:“领导这么好?”   耿磊磊笑得很不好意思,还有些许苦恼。   叶烦恍然大悟:“也要给你介绍对象?”叹了一口气,“这些人怎么比我还闲。不过,磊磊,你也不小了,有空就见见,不想见也别勉强自己。现在三十多岁结婚的大有人在。”   耿森森倒水叫他哥洗手,耿卉卉用煤气灶煮两包方便面,打两个鸡蛋,又切一些白菜叶扔进去,连小锅端到堂屋:“快吃,吃好正好看电视。”   耿磊磊吃饱喝足,又洗漱一番,电视上才出现楚光明的面孔。   耿森森诧异:“怎么一开始是他?”   叶烦:“大爷大妈不爱看学生过家家,爱看老师教训不听话的学生。开始就跟老师起冲突才能抓住勾住他们的心。这个导演蛮会剪的。”   耿森森疑惑:“导演说我们的观众主要是学生啊。”   叶烦道:“如果咱家只有这一台电视,我和奶奶说了算,还是你们想看什么看什么?”   耿森森下意识想说,你们啊,你们是长辈。到嘴边恍然大悟:“大爷大妈不喜欢,跟二宝年龄相仿的学生喜欢收视率也上不去?”   叶烦点点头,看着电视里楚光明已经把桌子搬到差班,饶是看过剧本也不由得问:“节奏这么快?”   一屋子人同时看向叶烦,仿佛说,很快吗。   在叶烦看来很快。   换成她上辈子的电视剧,可能要磨叽十几分钟,结果几分钟结束一场冲突。   楚光明扮演的好学生到了差班引起一些坏学生奚落挤兑,算是又一场小冲突。   叶烦一直留意剧情,没有意识到这年头的电视图像模糊,所有人都像加了一层滤镜。滤镜跟后世修片不一样,修片把人修的不自然,单纯的滤镜是让好看的人更好看。   叶靓靓此刻就在家里感叹:“楚光明这么上镜啊?”   陈小慧不禁说:“没想到二宝也这么上镜。”接着又问父亲:“二宝天生干外交的料?”   叶靓靓:“不是当演员啊?”   陈小慧摇头:“二宝在美女如云的演艺圈不出众。她要进了外交部门,肯定是——”   “颜值担当!”叶靓靓激动地说。   陈小慧见她比自己成了颜值担当还高兴,顿时不好意思泼冷水,把“一枝花”三个字咽回去。   陶春兰皱眉:“烦烦呢?”   陈小慧:“早呢。”   陶春兰又盯着二宝看:“二宝不是女主角吗?怎么都是跟别人在一起?”   叶父提醒:“名字叫《荣光八班》,不是叫耿晶晶。你别说话,我刚都没听到二宝说什么。”   陶春兰瞪一眼丈夫,嫌他话多。   殊不知类似情况也在横山岛、杭城和甬城等地上演。张小明的街坊四邻,常光荣的亲朋好友也在聊这部电视剧。   为了追这部剧楚光明还送发小一台电视机,名曰搬新家的时候没送他东西,现在补上。其实楚光明意识到无论电视剧扑街还是大火,他都不适合在大杂院住下去。他的房子还没装修,以后要跟发小挤一段时间,当然要有所表示。   电视机送来那天两边邻居都瞧见了,楚光明客气一句,回头来看电视。没想到他们真不客气,饭后就问楚光明和他发小忙不忙。   今日也不例外。   好笑的是邻居压根没意识到男主角就在他们身边。   也有许多大爷大妈对剧情不感兴趣,认为差班的小崽子胡闹欠修理,可是看到男学生俊,女学生好看,就不由得盯着他俩欣赏。   差班班主任是耿卉卉,因为其他老师都不想带这个班,就把该班扔给刚毕业且不知真相的耿卉卉。   耿卉卉是真老师,她的长相虽然没法跟二宝比,但这些年跟着叶烦气质养出来,又因为学历高家世好,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看出她当真从容自信,站在三尺讲台之上没有一丝违和感,以至于眼神犀利的爷奶们一看到她出场就夸:“这闺女不错!”紧接着又说:“怎么叫她教这群小混蛋啊。”   这年头买得起电视的不多,就是首都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电视。像楚光明所在的大杂院,几十口人只有一台电视。   这么珍贵的东西买回来生锈多可惜,所以无论寒暑,晚饭后都要打开电视。自私的人自己一家人看,大方的人跟亲戚邻居一起,边看边聊,所以一集结束,看了这部剧的都记住主演的面孔。   由于小冲突一个接一个,放完了大部分人意犹未尽。   常光荣很在意口碑,所以片尾曲还没结束他就打电话问不了解这部剧的真观众。   帮常光荣拍这部剧的朋友更在意收视,收视高以后他公司搞的电视剧就能卖出好价钱。   他朋友还记得常光荣说过,二宝和楚光明没打算当演员。要是这部剧火了,广告片约纷来沓至,他就可以转给公司艺人,所以他立刻给电视台打电话。   电视台工作人员此刻手忙脚乱,因为电话响个不停,但所有电话都有个共同点,打电话的人鬼鬼祟祟,跟背着长辈偷用似的。   不同的是有人打听楚光明,有人问二宝的情况。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一看到演员表上的“小叶”和“叶子”就知道名字是假的,显然人家不打算从事这一行。   工作人员再想想制片人“常光荣”出身不一般,又猜到剧中这些小演员他们惹不起,就没敢找人打听,所以收到观众的询问,就说演员年龄小不希望被打扰。观众又表达对演员的喜爱,工作人员就叫他们写信,届时一定会亲自送到演员本人手上。   这年头有不少观众都能收到演员的回信,所以热心观众没觉着工作人员骗他们,挂了电话就找信纸。   不过这些都是普通观众。不普通的观众一大早就找朋友打听《荣光八班》耿卉卉在哪家单位。   二宝稚气未脱,她和楚光明一看就是学生,有点小心思的男男女女也没想过约他俩,因为肯定会被家长或老师阻止。   路子野的男观众打听到耿卉卉是人大的老师,震惊她是真老师同时也不敢约她,约不起!   耿卉卉这些年替父母参加过几次婚丧嫁娶,有人昨晚光顾着看电视,今早才意识到不对劲:“昨晚的楚老师怎么那么像老耿的大孙女啊?”   想到这一点的几个人年龄不小了,家人好奇:“哪个老耿?您还认识名人啊?”   其中一位老太太就说:“老耿的二儿子你不认识,但老三媳妇你肯定知道,就是那个叶烦。”   “哪个叶烦?开公司的叶烦?”   老太太点头:“叶烦婆家侄女。”说到叶烦,她恍然大悟:“难怪我昨晚总觉着小演员眼熟,不就是叶烦的闺女吗。跟老叶来过咱们家。那孩子上的不是外交学院吗?”   老太太的孙女道:“应该是她。我昨晚看了演员表,扮演者叫小叶,叶烦的叶吧。”   老太太皱眉:“怎么叫这——”意识到什么,“这孩子肯定没打算走这条路。可她干嘛拍这个戏?”   孙女:“一看你就只顾得看人。你没发现啊,昨晚那集老师一出现就叫学生穿好校服,不要吊儿郎当的。那哪是校服,是荣光公司做的运动服。你之前还数落过我和我弟,国产运动服不能买吗。干嘛叫洋鬼子赚钱。”   老太太有印象:“运动服也是叶烦的?”   老太太的儿子对电视剧不感兴趣,闻言道:“不是,常光荣跟金大志几个人搞的。难怪昨晚听到《荣光八班》,我有种熟悉感。”见他母亲疑惑不解,“常光荣跟叶烦是朋友。他的公司刚弄起来,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为了节约成本,找身边人拍也正常。”   老太太问:“所以老耿的两个孙女不是演员?”   老太太的儿子摇头:“小的这个我不清楚,你说在外交学院,那肯定就是。大的这个我听人说过,在人大当老师。”   老太太感叹:“难怪气质那么好。”忽然眼中一亮,“你表弟是不是还没对象?”   老太太的孙女道:“您别乱点鸳鸯谱。再说了,我表叔配得上人家?”   打听到耿卉卉家世的很多优秀青年都觉着配不上,出去跟朋友聚会时就很可惜,以至于他们的朋友不由得好奇耿卉卉是何方神圣。   所以晚上又多了许多观众。   翌日清晨,耿卉卉出来倒垃圾,门边放着一个礼物,礼物上还有个卡片,卡片上写的不是“楚老师”,而直接向“耿卉卉”表达喜爱,吓得她大喊:“小婶!” 第182章 追求者   大宝要吃鸡蛋饼, 于文桃要买鸡买鱼买肉,理由是今儿周末有时间又都在家, 给大家好好补补。叶烦叫缺乏锻炼的耿磊磊帮她拎菜,她给大宝做饼。   叶烦闻言就叫在院里打羽毛球的大宝和二宝出去看看。   大宝把拍子给耿森森,到外面没看到可疑人物:“卉卉姐,一大早嗷嗷什么呢?我在学校都能听见你的大嗓门。”   耿卉卉一脸害怕地指着门槛上的礼物:“你不是说无论电视剧多火都没人找到家里来?”   大宝打算捡起来,耿卉卉慌忙一把拉开他。大宝往后趔趄两步,疑惑不解:“又怎么了?”   耿卉卉压低声音:“会不会有毒啊?”   “谍战片看多了吧你。”大宝拨开她的手,“真有毒也是毒神出鬼没的耿磊磊。费心毒死你有什么好处?”小心扯开包装盒,里面躺着一瓶香水, 上面全是英文,不巧陪妈妈逛过街的大宝认识这个牌子, 他妈很嫌弃,说香味腻。   二宝认为好闻。叶烦给她买一瓶。大宝问他妈“不喜欢你还买?”叶烦原话, 二宝没用过香水, 就像没吃过烤鸭, 第一次吃味道一般都觉着还好, 吃多了就能分出好坏。   如果不让她吃, 给她个烤糊了的烤鸭, 她还觉着可以试试。再说了,也不值多少钱。   大宝嫌弃地撇嘴:“真小家子气。”   耿卉卉:“这款香水不好买,要去港城啊。”   “你还觉着像‘千里送鹅毛, 礼轻情意重’不成?”大宝白了她一眼,“别一看到外语就迷糊。这东西在普通市民看来贵不过是品牌溢价。”抬手扔远处垃圾桶里。   耿卉卉又抢先抓住香水。   大宝皱眉:“不舍得?”   “不, 不是, 他能找到咱家,说不定在哪个角落里躲着, 要是看到你这么对待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会不会恼羞成怒?”   不是没可能!大宝问:“你想怎么处理?”   “找个钉子,再找个可以挂的小篮子,东西放篮子里挂墙上,要是被人偷走,就当这瓶香水在我出来之前被人顺手牵羊拿走了。”   大宝立刻找小篮子、锤子和钉子,耿卉卉把包装纸包好。随后姐弟俩就回家。关门的那一刻大宝看到个人影从旁边胡同里出来,大宝停下,留意片刻,一个老头翻垃圾桶。   大宝皱眉,一大早出来找垃圾,难道昨晚没吃,饿得受不了。大宝到院里闻到香味,想拿块鸡蛋饼,可是人家翻垃圾桶都不要饭,显然更想自食其力。   大宝朝二宝招招手。二宝正想问她堂姐出什么事了,见状就问:“你先告诉送堂姐香水的人为什么能找到咱家。”   “还用问?找亲戚邻居打听的。”大宝道:“电视剧才放两集,播出去一个白天,首都普通观众都不知道卉卉姐家在西城还是东城,咱家邻居还不能确定剧中‘楚老师’是卉卉姐,他不特意打听咋可能这么及时?”   二宝恍然大悟:“对啊。不过别的不说,他还蛮有心的。”   “有心个屁!”大宝瞪她,“真心喜欢一个人一定很慎重,可这香水首都不好买,这么短的时间弄到,肯定是找哪个女性朋友或家人要的,再买个包装纸包起来。用别人的东西送人,楚光明最穷的时候都不这么干。你以前过生日楚光明还没什么钱,是不是去商店买个发卡送你?这才叫礼轻情意重!”   二宝:“他不懂吗?”   大宝点头:“懂啊。仗着卉卉姐没出过国,以为她没见过洋玩意!对了,你一打岔我差点忘了。二宝,把咱家攒的纸箱易拉罐都扔垃圾桶边。”   “不行,奶奶留着卖的。”   大宝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她又不差这几毛钱。但有的人可能因为差几毛钱过年买不起一顿肉,对生活绝望而想去死。快点!”   二宝虽然很有想法,但她打小听哥哥的习惯了,下意识跟他去前面,到前院耳房把东西拽出来:“干嘛不自己拎?”   “我看看人还在不在。”大宝打开门缝,勾头朝外瞅,翻垃圾桶的之前在他家东边,现在去了他家西边,大宝就叫二宝把垃圾扔西边。   二宝问:“我递给他?”   大宝摇头:“奶奶整理的好,你给他人家会认为你可怜他。你扔垃圾桶里。”   二宝连连点头。   卉卉和森森好奇,什么人啊,竟然值得大宝这么迂回。到门边往细一看,姐弟俩很失望,就是一个普通老头。   耿森森问:“大宝,以前见过他?”   “没见过。”等二宝进来他就关门。   耿森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善良啊你。”   “我看见了啊。妈妈说看见可以帮一把。再说了,举手之劳。”大宝跑到厨房门口:“妈,我做的对不对?”   叶烦点头:“对啊。不过也有一些坏人就利用你的善意行骗。帮助别人可以,也要保护好自己。”   大宝:“那我以后不靠近陌生人。”   随后进来的耿卉卉问:“不靠近怎么帮啊?”   叶烦:“如果对方摔倒,你过去也没用,还有可能造成对方骨头移位,这个时候就打电话叫救护车。如果对方饿了,那你买点吃的,给商家一点跑腿费,叫商家送过去。如果你们在车站听说对方的钱被偷,那就帮他买张票,省得看见你手里有钱一时心生歹念直接抢。”   耿卉卉若有所思,道:“确实不需要靠近。”   “是的。”叶烦又说,“世上可怜人多,坏人也不少。大宝,尝尝鸡蛋饼?”   大宝问:“不等奶奶回来吗?”   “你们先吃点垫垫。”叶烦道,“还有很多,要你奶奶回来才能做完。”   以前没有煤气灶,于文桃嫌炉子煮粥不方便。现在有了煤气灶,她又说炉子慢煮煮出来的粥好喝,以至于叶烦只能用煤气灶摊煎饼。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叶烦懒得跟她计较。   耿卉卉一边吃饼一边问:“小婶,我这事咋办啊?”   叶烦:“不是把东西处理好了?”   “明天还来呢?”   大宝道:“这么不用心的人坚持不了几天。你应该担心处心积虑会演能忍的那些人。真老实的跟来福姑父一样的凤毛麟角,很多人都是装老实。比如我爸。”   叶烦乐了:“又趁机挤兑你爸。你爸也老实。”   “我爸不屑朝三暮四。不然肯定把你哄得团团转。”大宝道,“卉卉姐,喜不喜欢你这点可以装,但对你真大方还是装大方,这点没法装。”   耿卉卉:“可以借钱装啊。”   大宝摇头:“有钱跟借钱的底气不一样。借钱投资的人着急收回成本。他们想过放长线钓大鱼,也会给自己设限,一旦靠近他的底线,他心机深沉也会着急。真喜欢你又真有钱的人不着急,你只要答应跟他在一起,他能跟你谈三五年。”   耿卉卉打量大宝:“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耿森森:“谈恋爱也不懂这些。大宝,是不是被这类女生追过?”   大宝震惊,“你你,别胡说!”   叶烦笑出声。   “妈!”大宝急了。   叶烦:“你是我和你爸的孩子,自己也争气,有女生图咱家的日子追你也正常。这么点事都不敢承认,大宝,妈妈看不起你啊。”   大宝以为妈妈会数落他:“你不怪我啊?”   “怪你招蜂引蝶?”叶烦失笑,“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妈妈要怪也不能怪独自盛开的你啊。”   大宝:“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瞒你。”   “你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叶烦转向侄女,“卉卉,今天不是香水是名牌包,你也不能心动。”   耿森森感觉他婶话里有话:“婶想说什么?”   叶烦:“藏头露尾非君子!”   耿森森如醍醐灌顶:“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   叶烦道:“出去吧。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二宝:“妈妈,我帮你打下手。”   叶烦问:“端着盘子接饼?”   二宝想说她可以帮忙摊,可是一口锅一个锅铲够了,她再弄个锅放上去,只会耽误她妈做事:“我可以陪你聊聊天啊。”   煤气灶火大了煎饼糊了,火小了锅就不烫了,叶烦需要时刻注意着,没空哄孩子。   二宝也不需要妈妈哄:“怎么没人送我香水啊?”   叶烦想也没想就说:“拍戏的时候你十八岁,大部分人的十八刚上高三,跟你在剧中一样。楚光明比你大几岁,经化妆师的巧手一打扮,跟你像同龄人,观众肯定以为你俩是高中生。追求高三学生,耽误你们高考,作孽啊。有点良心的都不会找你们谈情说爱。”   二宝一脸可惜:“还想知道我们几个谁最受欢迎呢。”   “从电视剧播出一天就有人送礼物来看,这部剧火了,肯定你和光明最受欢迎。对了,去帮妈妈打个电话,常光荣工厂还没放假,叫他腊月二十八再放假。”   二宝:“这么冷的天有人买运动服吗?”   “可以穿裤子,因为宽松,里头加棉裤也不显臃肿。外套中午热的时候可以穿。你爸之前说现在是四九,我昨儿看一下日历,四九都过了。兴许今年是个暖冬,可以穿着运动服走亲戚。”这年头的小孩有新衣服就高兴,才不在意是运动服还是休闲服。   勤俭持家的家长也更爱买运动服,实用,除了三九和三伏天不能穿,一年四季都能穿。   学生要买运动服,而不是奇装异服,家长肯定乐意。   然而叶烦没想到十二集电视剧才放一半,荣光运动服火了,以前看在叶烦的面上帮常光荣卖运动服的一些人主动找到他。   此时电脑也装好几十台,定价一万五,被一些单位抢购一空。   如果从外面买,两万多一台的跟叶烦一万五的配置一样,从外面买还需要搭上运费,需要手续费。   《荣光八班》播出的第八天,叶烦开着车收账。买电脑的单位都知道叶烦投了很多钱,估计她手上真没钱,而且以后还需要找叶烦买电脑,所以一个个都很痛快。   叶烦拿到钱就去商店,拉一车东西前往公司。如今她有独立办公室,在办公室算账,把分红和工资塞信封里,每个信封都写着名字,然后给楼上去个电话,让他们下楼拿工资。   研发组组长率先上来,一看里头是百元大钞,感觉还不少:“师姐,今年公司没什么钱,分红是不是算了?”   叶烦先解释:“以前公司跟个草台班子似的,人少分得过来,给你们的份额多。虽然现在还有点像草台班子,但给你们的这份稀释了,今年生意还不好,比去年少多了。”   “那你猴年马月才能回本?”   叶烦笑道:“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啊?放心,电脑量产两三年就能回本。明天下午放假,水电门窗关好。嗳,对了,我听说一款磁卡,就是有那种卡才能上电梯,回头跟同事聊聊咱们这台电梯还不能不能安。”   组长也觉着电梯只能到五楼和六楼不够安全:“是要设定程序吗?”   叶烦摇头:“是一种磁卡。地铁上用的。你找同学或校友问问,我也找人打听打听。可以的话就安上,省得中午下楼吃饭都要锁门。”   说起吃饭,组长有话说:“您再给我们请个做饭师父呗。那位嫂子一个人快忙不过来了。”   叶烦:“一楼有食堂,回头我找几个人把食堂包出去,做中午和晚上两顿。不收他们房租,肯定跟你吃小脏摊一样便宜。”   “有食堂?!”   叶烦:“你没发现保安室、前台休息室和销售处在一边,另一边只有一个小小的会客厅?”   “我——我以为再往里是卫生间。”   叶烦道:“有卫生间,但很小,一边一处,一处只有男女两个单间,只占几平米。你家亲戚,或者同事的亲戚可靠的话,也可以过来试试。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   “就是我父母过来,不行也是不行!”组长明白,“我觉着韩大哥的手艺就挺好。”   叶烦:“他肯定没空。他的摊位一天一两百,看不上公司这点小钱。不过他亲戚也会做饭,到时候包给他老婆,让他老婆带两个亲戚。”   韩大伟的妻子给员工做了几年饭,从来没有糊弄过,组长宁可吃她的,也不想吃父母做的饭:“那您问问。这边离饭店远,这才几天我们买着吃就吃够了。”   叶烦点点头:“去叫他们上来。”   销售处在街上比较方便,叶烦公司周围也没个卖菜的,离最近的街道还有一二里路,销售人员不想搬过来,叶烦就过去发工资。   电脑他们只负责送货,没有提成,叶烦也给每人一百块钱辛苦费,承诺明年赚了钱,给销售处配一辆小面包。   销售人员都稀罕车,一听他们要有座驾,比拿到年终奖还高兴。   叶烦见大家都很满意就去服装店,给于银杏年终奖。于银杏跟销售人员一样拿提成,所以年终奖比公司员工少很多,叶烦给她五百块钱,让她再忙几天,又给她两盒点心。   比起点心于银杏更在意实实在在的钱。叶烦给了钱她就很高兴:“嫂子,我二十九再休息,到时候叫宏伟来接我们。嫂子,二宝是不是要当大明星啊?”   叶烦问:“你觉着进外交部门好还是当明星好?”   “当然是外交部门!”   叶烦笑了:“所以啊,有人找你打听二宝的事可不许多说。对了,店里忙走不开就叫常光荣把衣服送过来,他前几天买了一辆皮卡。”   以前都是张小明骑着三蹦子帮她送货,或者叶烦秀水市场仓库拉过来。可以不用麻烦自家人,叶烦走后于银杏就到外面公用电话亭打电话。   叶烦到家看到楚光明在自己家,想起什么:“光明,你生父生母没找你吧?”   楚光明微微摇头:“不知道。最近没回大杂院,在我发小家,大杂院的人不知道我发小住哪儿。” 第183章 代言费   常光荣找楚光明拍电视剧, 叶烦没阻止。楚光明拍摄期间很认真,估计知道服装厂有她一份。楚光明懂事, 叶烦就有义务帮他不被父母缠上。   叶烦闻言放心下来:“你发小没跟你一块来?”   楚光明笑了。   大宝学校放假今天也在家,见状朝他后脑勺一下:“傻笑啥玩意。问你话呢。”   楚光明不在意地抚平头发:“他大哥大嫂搬出去才知道多舒服。晚上不用拿痰盂,早上不用倒痰盂,用煤气灶烧水方便,下雪天屋里也干干净净的。所以他们很感激我发小。我发小刚放假,他们就叫我发小过去,说他一个人住不好做饭。因为我在,发小就说过几天。叶阿姨, 他去他大哥家,我今年在你家过年?”   叶烦点头:“行啊。你姑今年肯定回来。”   耿卉卉心说, 他哪个姑。突然想到她妈:“小婶,我妈来电话了?”   “没有。你妈只要看电视就能看到你, 看到你她能忍住不回来?”叶烦问婆婆, “小舅这两天还来吗?”   于文桃点头:“这几天天天进城卖肉。三蹦子卖了, 跟几个儿子凑点钱买一辆农用三轮车。我说他这么大年龄别干了, 他说干得动就干。真不知道享福。”   叶烦看出婆婆只是心疼弟弟, 笑着宽慰:“话不能这样说啊。村里老头老太吃饱了窝在角落里, 东家长西家短,说着说着还能打一架。小舅肯定觉着跟他们废话不如赚钱。出来赚到钱,还能听到一些新鲜事。要是来咱这边卖菜, 还能跟老教授聊几句。人家一句话就够小舅受用几年。小舅懂得多,遇到事也知道怎么处理。”   “他没那个脑子!”于文桃一脸嫌弃, 仿佛于银杏的爹不是她亲弟弟。   叶烦失笑:“一次记不住, 两次记不住,天天进城天天听肯定能记住。再说了, 进城还能看看外孙外孙女。”   于文桃不想说她弟的事:“你问他干啥?”   “买个猪腿再买半只羊啊。再买一些反季节蔬菜。”   楚光明闻言若有所思。   翌日上午,楚光明叫大宝和他出去。大宝问:“男女老少都认识你,你去哪儿?老实在家待着。”   “我可以围围巾。”楚光明戴上帽子和围巾,露一双眼睛。   大宝有几副厚厚的手套,随手扔给他一副,然而刚到门外就被皮卡车挡住,常光荣叫楚光明跟他走。   大宝问:“干嘛去?”   “赚钱!”常光荣冲楚光明扬起下巴:“之前我说电视剧播出你就能接到广告,你还不信。现在广告来了。对了,带上身份证。”   楚光明的贵重物品都在包里,而这个包在大宝卧室,大宝说:“光明,先上车,这是好事,我去拿!”   楚光明下意识想跟大宝,常光荣从车里伸出手臂拽住他:“大宝还没出场,过两天大宝出场就没你啥事了。快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大宝只有几个镜头,你别夸张。”楚光明掰开他的手,“别拽,我上去。”   常光荣:“找你的都是小广告,找大宝的是大广告,也不知道他学校让不让拍,要是让第一个广告就得是汽车。”   “因为大宝第一个镜头就是从车上下来吗?”   常光荣不答反问:“你猜一条汽车广告多少钱?”   “不知道。你先说说我多少钱一条。”   “我朋友打听一下,港城大明星两百万一条,你个小名人能谈到十万,要是人家对你的外形满意,可能更多。”   楚光明:“那大宝可以翻倍。”   “二十万吗?”常光荣啧一声,“要是真这么贵,我亲自请他导师通融通融。”   楚光明一脑门黑线:“又不是你赚钱,怎么比大宝还急?”   “你们越有名,我的运动服越好卖。可惜二宝不适合出来接广告。对了,我可以推给卉卉。”常光荣眼睛一亮,“就这么决定了。”   大宝卧室里有楚光明的衣服,大宝不满意,就找一件自己的休闲外套,让楚光明把厚棉袄脱掉。楚光明嫌冷,常光荣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件军大衣:“用这个包着,到公司门口脱掉,公司里不冷。”顿了顿,“就是冷也忍忍,不能让人家觉着你是个刚进城好糊弄的傻小子。”   这几年生活好了,楚光明气色不错,穿着运动鞋浅色牛仔裤,身上是休闲外套,说他从港城来的商家也信。   常光荣的朋友乍一听说大明星两百万,跟商家谈的时候就要二十万。对方不愿意,因为这年头内地演员便宜,何况楚光明之前没啥名气,在他们看来最多值五万。   常光荣的朋友就打电话问他,五万行不行。常光荣回答,叫光明自己谈。商家对楚光明的外形满意,又问他在哪个单位。得知他是航大的学生,商家对名校肃然起敬,后来常光荣和他朋友跟对方拉拉扯扯许久,谈到十五万一条。   人家打算除夕前铺海报,摄影师和场地都找好,就等代言人,所以当天签约当天拍。   楚光明当自己在拍戏,又因为没打算从事这一行,所以拍的时候不紧张,广告导演不知真相,还夸他天生吃这碗饭。   下午结束,楚光明不禁问常光荣:“除夕前来得及吗?”   “正常情况下来不及。他给钱爽快,人家熬通宵,说不定明天晚上就能上电视台,后天早上你就会出现在报纸上。”常光荣道:“上车吧。我跟你说,别瞎清高,趁着寒假多接几条,有了钱你毕业后想干嘛干嘛。”   楚光明:“真不用给你朋友提成吗?”   “不用!也别有心理负担。以前他上赶着找人家,人家都不用他的人。现在人家主动找上门,他比拿到提成还高兴。”常光荣一边开车一边说:“他帮你谈合作,你拿到钱,他积累人脉。对了,你这个好像要交税,改天问问森森,税收方面他比我们懂。”   楚光明见天色还早:“你陪我去商店?我想给叶阿姨一家选几个礼物。”   常光荣不禁挑眉,为叶烦感到高兴:“先把支票换成钱,大头存起来,带五万回去,一部分买礼物,一部分交税。”   这笔钱来得快,楚光明不踏实,以至于不知道怎么安排,就决定听他的。   楚光明想买金玉首饰,常光荣阻止:“太贵重。叶烦肯定不要。你看看衣服鞋子吧。”   “可是好的衣服鞋子跟一条手链差不多。再说了,叶阿姨经常南下买衣服鞋子,哪看得上这些。”楚光明也想到保养品,然而叶烦家啥也不缺,“大宝二宝挺喜欢小金豆,小金豆不贵。”   常光荣想想也是:“可是你要买很多份啊。”   “九份,我算过。”   小金豆一两百,买九份两千块钱花不完。即便给于文桃和叶烦的礼物换成手链,手链也轻,总共最多三千块,对现在的楚光明而言是小钱:“买吧。”   “其实我真没花多少钱。您想您找森森算账一天给他多少钱。我以后可能要经常麻烦森森。”楚光明朝金店走去,“以前经常麻烦叶阿姨,叶阿姨都不嫌我烦,还叫我在她家过年。”   常光荣笑着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是不是没有大宝爸的?”   楚光明摇头:“耿叔叔是军官,军官也是官,不能收我的东西。卉卉的爸好像也是领导,也不能收我的东西。”   “那就没九个啊?”   楚光明:“有犇犇的。犇犇小军官一个没人管他收谁的东西。”   常光荣拍拍他的肩:“走吧!”   不出所料,三千块没用完。常光荣让售货员把东西装盒中,而他家还有之前拍戏剩的包装纸,就带楚光明去他家包起来。   礼物盒都很小巧,楚光明塞兜里,下了车就一边抱怨冷一边往后面跑,跑到书房东西塞被子里面才换厚棉衣。   翌日又有人找楚光明,常光荣把叶烦家电话给朋友,让他俩联系。大宝把他送过去,刚到家还没喘口气,常光荣来找卉卉——有人通过导演找卉卉拍广告,导演只有常光荣的电话,只能找他。   大宝下午送卉卉去导演家签约。没过两天常光荣的朋友又打电话来找卉卉和大宝,叫他俩过去签合同。   叶烦问大宝可不可以拍广告。   大宝点头:“可以啊。我还是学生,又不是天赋多出众的学生,我这样的咱们国家没有十万也有一万,西方国家没功夫盯着我。”   “那你跟导师出去还神神秘秘的?”   大宝道:“人家对我不感兴趣,不等于对我去的地方不感兴趣。”   “既然这样,那你开车过去。”最近叶烦天天教他开车,大宝开车没有年轻人的冲劲,比叶烦还稳。   大宝叫楚光明也去,楚光明奇怪:“我去干嘛?”   “说不定有人看上你了呢。”大宝说着话就推他上车,然后载着他和耿卉卉直奔常光荣的朋友开的影视公司。   几家合作商从楼上看到大宝打开车门下来很是诧异。其中一位性子急,问常光荣的朋友:“电视里的那辆车,不是道具啊?”   常光荣朋友:“这车就是导演找他家借的。”   本来觉着自己很有钱的人不禁问:“他家这么有钱?”   “他上来你就知道了。”   没多久,大宝带着楚光明和耿卉卉上去。   大宝的衣服鞋子都是名牌,可以看出不是为了谈合作特意买的。大宝的头发比板寸长一点,比学生头短一点,发型看起来很常见,但配上一身休闲装,却给所有人一种跟港城大明星一样时髦的感觉。   本来请他拍汽车广告的人还觉着自己冲动,代言费那么高像人傻钱多,见状立刻跟大宝签合同,拍摄日期就定在年初二。   大宝震惊:“不过年?”   “年初二都晚了。年前年后买车的多,再过一段时间今年赚的钱花的七七八八,谁还有钱买车啊。”   其他人也想找大宝合作,可他们刚刚瞄了一眼,片酬实在太高,他们出不起,所以老老实实跟楚光明和耿卉卉签约。他们也想赶在元宵前搞出来,所以决定一会儿就去联系导演,过了年就拍。   这些人不打算过年,大宝喜欢过年,所以临走前告诉常光荣的朋友,年初二之前不要找他。   回到家,大宝叫二宝裁红纸,他写春联。所有房子都贴上,大宝一个人忙不过来,耿卉卉就帮她一起写。   傍晚,春联准备好,耿卉卉的父母终于出现,进院就喊“卉卉”。   耿卉卉从堂屋里出来,果不其然,她妈拉着她就问:“你是不是上电视了?”   “什么电视?”耿卉卉装傻。   楚风禾见女儿这样心想难道只是人有相似:“就是那个《荣光八班》里的楚老师,不是你?”   “什么意思?”耿卉卉又问。   楚风禾松开女儿,道:“真不是你?我也觉着不可能,你哪会拍戏。”   “妈妈很怕我演戏?”耿卉卉总觉着她妈的神态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楚风禾不禁抱怨:“还不是你姥爷,非说你不好好当老师当戏子,叫你舅去家属院找我。我当时不在,你舅还特意给门卫留个纸条,叫我休假回去一趟。我还以为你姥爷的身体不行了。”   耿卉卉闻言一点也不意外:“我就说吗,你工作那么忙,哪有空关心我干嘛。”   耿致挥:“哪能这么说你妈。”   耿卉卉不想大过年的跟他们吵吵:“我的意思是跟小婶和奶奶住一起你很放心,所以不用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楚风禾今天到父母家,听父亲说卉卉当戏子,第一反应是什么年代了还戏子。随着她父亲说那个圈子多乱,楚风禾的第一反应就是,乱也没有另一个圈子乱。紧接着就想到卉卉跟叶烦住一块,叶烦那么谨小慎微一人,还能让她出事吗。父亲能想到的,叶烦不可能想不到。   所以楚风禾很是敷衍地说:“回去就收拾耿卉卉。”   楚风禾闻言不禁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姥爷在气头上,我没敢说。不是你就好。我们进屋吧。”   耿卉卉一动没动:“妈,对不起,刚才说谎了,那人就是我。我演的那人不是耿老师,是楚老师,因为你姓楚。你说我姥爷要是知道楚老师的‘楚’就是他的姓,会不会直接气死过去?”   楚风禾惊呆了。   耿致挥慌忙说:“卉卉,别乱来!”   耿卉卉:“他们不来给我添堵,我懒得答理他们。要是找到我面前骂我自甘堕落,妈,你也要和光明一样无父无母了。”   楚风禾神色复杂,不好指责女儿,因为这些年没怎么管过女儿,又怕卉卉学坏:“你真要拍戏啊?”   叶烦从厨房出来:“那部戏是暑假拍的。二嫂,你听到《荣光八班》不觉着耳熟吗?”   楚风禾仔细想想,没什么印象:“不觉着。”   “荣光反过来呢?”   耿致挥:“光荣,可是光荣——常光荣?!”   叶烦点头。   楚风禾:“常光荣拍的?他不是做衣服的吗?”   叶烦心说,你俩是不是才从山窝里出来啊。“荣光运动服!”叶烦见他俩还一头雾水,“常光荣没钱找大明星拍广告,港城大明星一条广告一两百万。干脆想到这个法子,因为在电视台播放不光不用他出钱,人家还得付他版权费。他为了节约成本,还找了大宝和二宝。”   楚风禾问:“还有大宝和二宝?”   耿卉卉想起什么:“妈,你没看电视剧?姥爷既然看到我,他也见过大宝和二宝,竟然没说还有大宝二宝?妈,您爸可真关心我啊。” 第184章 登堂入室   说好听点是关心, 说难听点就是自私。   楚风禾闻言脸色骤变,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叶烦, 我爸可能没认出大宝和二宝。”   耿卉卉笑:“您都不如不找补!”   叶烦打圆场:“进屋吧。嫂子,卉卉没打算辞职拍戏。回头你看到她的广告也别着急,都是休息的时候拍的。”   楚风禾:“还有人找你拍广告?”   耿卉卉点头:“给的多,不忍心拒绝。”   耿致挥怀疑女儿就是想当明星:“多少?爸给你!”   “您确定?”耿卉卉道,“那您等着,我去拿合同,省得你说我信口开河!”   耿致挥到堂屋等闺女。   大宝给他倒杯水,耿致挥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看合同, 当他看到片酬时,惊得茶杯掉地上, 难以置信地问:“我——没看错吧?”   耿卉卉点头:“没看错。比你一年工资加奖金多。”   楚风禾不禁说:“我看看!”夺过来一看,惊得微微张口, 因为他俩的工资加奖金还没其中一条广告费多。   耿卉卉签了两份合同, 一份是护肤品, 一份是方便面, 护肤品贵, 方便面代言费便宜, 楚风禾看的就是方便面的代言费。   乍一听到方便面广告,耿卉卉都气笑了,她在剧中是老师, 不是应该拍学习用品吗。   可惜做文具的厂家请得起她拍广告,没钱在电视台投放广告。不过因为耿卉卉在电话里这么吐槽, 常光荣的朋友就决定帮她接几个平面广告, 钱不多拍摄快,一个小时搞定。如果拍摄顺利, 可能化妆一小时,拍摄三分钟。   耿卉卉问父母:“老师可以有兼职,老老实实交税就没问题。您二位觉着我舍得拒绝吗?”   楚风禾想想如果是她,寒暑假闲着没事,这么多钱找上门,她舍得拒绝吗。楚风禾无意识地摇头。   耿卉卉见状,道:“爸,妈,不要楚家人说什么你们都信。最近找二宝的没有十家也有八家,小婶都帮二宝推了。我真不能拍都到不了我这里,常叔叔就帮我拒了。”   楚风禾合上合同,感叹道:“可以拍就行。”顿了顿,“你心里有数就行。”   于文桃担心儿媳妇不高兴一直没开口,闻言终于忍不住:“卉卉都多大了啊。她现在是大学老师,以前十几岁就跟着她婶卖东西,还用得着你爹告诉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楚风禾尴尴尬尬地说:“我爸可能,关心则乱吧。”   于文桃哼一声:“卉卉,过来帮我洗菜!”   耿卉卉把合同给二宝,二宝给耿森森。耿森森下意识问:“给我干嘛?”   “你收着,回头你算算交多少税,卉卉姐开学前交了。”二宝道。   大宝闻言想到他和楚光明课业重,开学后也没空忙这些事,就把他俩的合同找出来给耿森森,叫耿森森哪天去税务部门办事顺便帮他们交了。   耿森森气笑了:“你们自己不能去?”   大宝:“平时没空,周末税务部门也休息啊。”   可不是吗,他们回头办这事需要请假。耿森森想到这点就把合同收起来。   耿致挥看着森森出去才想起来问:“大宝,你的代言费多,还是你卉卉姐多?”   二宝悠悠道:“二伯,你不知道的好。不然有可能心态失衡。”   耿致挥:“你妈刚说过,港城大明星一条才一两百万。大宝比卉卉多能多多少?”   二宝:“是没多多少,也就多了一个零吧。”   耿致挥点点头,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多个零意味着什么,惊得瞪大眼睛。   二宝见状又说:“卉卉姐虽然是配角,但从头拍到尾。我哥呢,出场十分钟。”   “怎么可能?”耿致挥再次失态,“你就演十分钟,人家给你这么多钱?他人傻钱多?”   大宝不在意地说:“谁知道呢。光明,咱们去后面,别在这里刺激你姑父。”   耿致挥叫住楚光明:“你呢?”   “我肯定没大宝多。”   耿致挥张张口:“什么叫肯定?”   “怎么解释呢,名气大不一定适合拍广告。找代言人其实就是宣传,我宣传这个东西,大家感觉我可信才能起到宣传效果。我在电视剧里演穷学生,我要是代言汽车,谁看着都觉着出戏。大宝在剧中演个有车的社会精英,买得起车的看到他的广告就会想弄一台,跟剧中大宝一样成功。”楚光明担心天天忙工作的人听不懂:“您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耿致挥没好气地说:“我不了解这一行不等于我傻!”   “那就行了。”   耿致挥:“行什么行!观众还没记住他的脸他就没了,就是再合适也不可能比你多。”   楚光明想挠头:“卉卉姐卖一火车皮方便面,也不一定有大宝卖一辆车赚钱。人家给的宣传费多,其实几辆车就能赚回来。”   耿致挥诧异:“车这么贵?”   大宝不想跟他废话:“二伯,你家所有存款,包括卉卉姐和犇犇哥的,全拿出来也买不起咱家门口那辆车。”   “这么贵?”   大宝点头。   耿致挥:“那辆车谁的?怎么停咱们门口?”   大宝朝叶烦看一眼,就拽着楚光明出去。   二宝也不想和二伯说话,蹦蹦跳跳跟出去:“哥哥,等等我。”   耿致挥转向叶烦:“你的?你的公司不是还没盈利?”   叶烦挑眉:“您怎么知道?”   耿致挥单位需要电脑,他一个同事建议买国产,配置跟外国货差不多,还不用担心电脑里安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耿致挥听“繁花”二字总觉着耳熟,多嘴问一句老板是谁。耿致挥听到“叶烦”不意外,叶烦之前就说过她打算搞个人品牌,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问同事什么时候生产的,他怎么没听说过。   同事见他感兴趣,以为他支持自己,跟耿致挥科普很多,总结一句话,繁花公司这么快搞出来是钱堆的。   叶烦道:“是我忘了说,还是您忘了?常光荣的运动服公司有我一份。”   耿致挥仔细想想,好像听说说过:“难怪你舍得叫二宝三伏天拍电视剧。”   “所以为了自家生意,还是自甘堕落吗?”叶烦转向楚风禾。   楚风禾苦笑:“大概因为我这一两年经常打电话回去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他就——”   “给点好脸就上天!”叶烦不想听她扯一堆。   楚风禾哭笑不得:“话糙理不糙。我是这意思。其实我是觉着我妈不在了,我哥嫂工作忙,就算请了保姆,他跟人没有共同语言也怪可怜的,所以一有机会都打电话问问。没想到——”叹了一口气,不说也罢。   叶烦:“那年初二还去吗?”   楚风禾不想去,因为肯定会问她卉卉是不是真要拍戏。楚风禾不想告诉娘家人闺女一个代言多少钱。可是不说实话,她父亲还会认为卉卉学坏了。   耿致挥:“不去了。卉卉大了,你跟于姨聊聊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叶烦不禁摇头:“这您就别操心了。”   耿致挥皱眉:“叶烦,你不能——”   “停!”叶烦不想听他念经,“你跟我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就往外走,外面有风,又回来拿棉帽和围巾。   耿致晔和楚风禾也把刚刚摘掉的帽子和围巾重新戴上。   大宝之前在门外墙上挂个小篮子,然而三天过去也没人把里面的香水拿走。前几天大宝看天色不好要下雪,就在挂篮子的地方搞个没有门的小木盒,那瓶香水放盒里。结果第二天里头有一封信,昨天又有几个礼物,还有一块表,送给大宝的。   左右邻居跟叶烦家不熟,平时很少说话,今早叶烦出去倒垃圾,邻居大爷忍不住提醒叶烦东西放外头容易被偷。   叶烦解释:“不是我们买的。几个孩子利用暑假时间帮我朋友拍个电视剧,最近热播,认出他们的人送的。可是他们还是学生,没空交朋友,又不知道谁送的,没法还回去,只能这么放着。”   东西还在,一个没少。   这个时候小偷反而不见了。   小偷可能以为这家人故意的,像钓鱼执法。   叶烦到外面就指着木盒:“这里头只有一样是大宝的。”   楚风禾:“其他的全是卉卉的?卉卉的东西放这儿干嘛?”   耿致挥结合他刚才说的话:“都是追求者送的?”   叶烦点头:“卉卉的学校大老师多,一定还有很多老师不认识她。等开学年轻老师都知道卉卉是他们学校的,肯定有人追求卉卉。最近几天于姨也接了几个电话,要给卉卉介绍对象。因为卉卉没时间,就把相亲时间改到年后。我估计,卉开学前能见五个。”   楚风禾不禁问:“因为卉卉拍的那部剧?”   叶烦:“对啊。以前她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生活圈子就这么点,跟她年龄相仿的都没几个,自然没人追她。现在整个首都的人都认识她,单单西城就有几十,甚至几百个青年才俊,有一个跟卉卉各方面契合不就够了?咱们国家又不允许一妻多夫。”   楚风禾好气又想笑:“说的这叫什么话。”又有点担心,“会不会嫌卉卉拍过戏?”   叶烦想翻白眼:“本职工作干得好,利用休息时间干别的,人家只会认为这姑娘有本事有出息。同样一个演员做生意赚了几百万,乃至上千万,世人会自动忽略她演员的身份。拍戏反而会成为她加分项,这么厉害了还不忘本。”   楚风禾明白了:“可是我父亲怎么就看到她拍电视剧?”   叶烦:“心窄的人看不见广袤的世界!”   楚风禾顿时无语。   叶烦看着木盒里的东西,十分困惑:“敢到门口送东西,怎么就不敢敲门啊。”   耿致挥:“送东西不需要亲自上门。”   叶烦瞬间想到请跑腿,“也不怕送错。”   楚风禾:“要是年后还没人来拿回去呢?”   叶烦:“那就在木盒里留一张纸,东西在屋里,想收回请敲门。”   胡同里风大,叶烦叫他俩进屋。   兴许送礼物的人晚上过来看过,回去又跟朋友吐槽,所以二十九和三十这两天都没人再送礼物。   年初一早上,楚光明几个兜塞的鼓鼓的,然后跟大宝二宝去给长辈们拜年。收了长辈的压岁钱,楚光明把他准备的礼物送上。   楚光明给耿致挥一份,耿致挥摆手:“我不要,我不要。”   “犇犇的,你帮他收着。”楚光明解释。   耿致挥接过去:“他也有啊。”   大宝问:“你这几天鬼鬼祟祟就是为了藏这个?什么东西啊?我拆开看看?”   楚光明点头:“你别嫌弃啊。”   大宝感觉东西很轻,只有几克:“咱俩谁跟谁啊。”被金色晃了一下,大宝揉揉眼角,是个憨态可掬的小鸡仔,而大宝正好属鸡,“你这,怪有心的。”   “你喜欢就好。”因为空心的,不到两百块,还没大宝借他的休闲外套贵,所以楚光明真不好意思。   耿卉卉问:“我的也是啊?”   叶烦一边拆一边说:“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耿卉卉的是个跟红绳一样细的手链。耿卉卉手腕白细,戴上去很好看,不禁笑着说:“谢谢啊。可是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姑给我压岁钱了。”楚光明挥挥手里的红包。   这话把楚风禾搞不好意思了,楚风禾这几年用在他身上的钱也不值一个手链:“以后别买了。这么冷的天拍戏也不容易。”   耿致挥点头:“对,存起来留着以后用。”想说以后没有父母帮忙,忽然想到楚光明一听生父生母就不高兴,他就把这话咽回去。   二宝问:“妈妈,我挂哪儿?”   叶烦:“想挂哪儿挂哪儿。”   小金豆上面有个红绳,但是不适合戴手上,她脖子上有块玉,犹豫片刻,系在头发上。   楚风禾轻呼一声。   二宝问:“不好看吗?”   耿卉卉起身看看:“好看啊。我帮你整理一下。”把红绳系好就说:“真成了穿金戴玉的大小姐。”   二宝瞪她一眼。   耿卉卉:“夸你呢。”   “不觉着。”二宝找她哥,“我们玩儿去。”   叶烦:“今儿大年初一,街上没人。”   “我们去给亲朋好友拜年啊。”二宝拽着她哥,“起来。你开车!”   大宝起身:“我就知道你想坐车。楚光明,去不去?我们先去小明家。”   楚光明闻言跟上去。   耿森森在家没事:“等等我!”   于文桃提醒:“森森,去你妈亲戚家问声好。”   “知道了。”   于文桃又问卉卉和磊磊:“你俩不去啊?”   俩人摇头,耿卉卉找出扑克,要跟她婶打牌。   过了年初一就是年初二,大宝到姥姥家拿到压岁钱就开车去电影制片厂。   找大宝拍汽车广告的商家其实大有来头,为了拍好就去制片厂找人。大宝到制片厂跟他们汇合。   大宝见到拍摄团队愣了一下,因为看到好几个熟人,是《荣光八班》的工作人员。   本来拍广告这种钱多活少的事轮不到他们,随着这部剧热播,参与制作拍摄的工作人员都拿到奖金,在领导面前露了脸,所以汽车经销商找到厂领导,厂领导一听说代言人还是《荣光八班》演员就把那几人拨给他。   几人以为是楚光明,因为记者早几天给导演做个采访,导演说出楚光明这个演员本人比剧中人物惨,剧中男主有个奶奶,他无父无母无亲人,导致楚光明又火一把。所以几人看到来人是大宝愣了一会儿。   大宝走到跟前,几人回过神。   剧组工作人员拍剧期间研究过大宝怎么出场吸引眼球,但好多场景都被导演删了,因为只有十二集,他又不能喧宾夺主,拍出来也得删。工作人员倍感可惜,现在有机会单拍大宝,就把那些点子告诉经销商。   经销商让拍广告的导演挨个试,结果留下三条。   傍晚拍完,大宝好奇地问:“你打算用哪条?”   经销商脱口而出:“三条都用。”   大宝吃惊,居然有人比我妈财大气粗!   经销商见状以为他误会了,解释:“两条送到电视台,一条是国家台,一条首都台,一条在店里播放。”   “电视台的广告费可不便宜。”   经销商虽然跟大宝签了一年合同,但他打算成不成都只在电视台放三个月。经销商有种感觉,在电视台打广告不如在店里放好使。   所以经销商叫导演加加班先把他准备搁店里放的那条广告剪出来。   不到三分钟的广告,导演几天搞出来,同时这位首都最大的汽车经销商叫店里的工作人员买几台电视机和影碟机。   客人进门就看到大宝穿着马丁靴下车的一幕,透过模糊的电视屏幕都能感觉到贵气。   本来打算先看看的人都咬咬牙买大宝拍的那辆车。   还没到元宵节就卖出去八辆。   这年头有钱买车的不多,圈子小,所以没过多久大家就知道大宝代言效果好,然后很多人找大宝,还有外省的。   大宝挑挑拣拣,就拍一个服装广告,跟常光荣的运动服不冲突。   耿卉卉利用星期天拍了几个封面,平时照常上课,没有被一时的名气迷了眼,一直留意她的人找到长辈跟前,请长辈找人安排他和耿卉卉见个面。   只是相亲,叶烦就没管,让她婆婆安排。   五月下旬叶烦从北方回来,一进家门就看到院里有个男青年。叶烦下意识退出去,看看门牌号,又看看自家邻居:“没错啊?”   二宝跑出来:“妈妈干嘛呢?”   叶烦心中忽然一动:“你交男朋友了?”   “妈妈怎么了?”二宝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累糊涂了吗?” 第185章 小严   叶烦拿开闺女的胳膊:“妈妈没空跟你闹。既然不是你男朋友, 这人我没见过,肯定也不是你哥的同学和朋友, 那他是谁?”   二宝听明白了,又有些疑惑不解:“你忘了吗?卉卉姐的对象啊。”   每个字都能听懂,连成一句话,叶烦十分困惑:“不,不是,卉卉的对象来咱家干嘛?”   二宝奇怪:“不能来吗?可是奶奶说可以啊。”   “等等——”叶烦好像捋清了,“我走之前是相亲对象,现在是男朋友?”   二宝点头, 打量她妈:“你不知道吗?”还是出去一趟变傻了吧。   “你妈好好的,没傻!”叶烦瞪一眼闺女, 不禁嘀咕,“真不见外!”   二宝听见了, 捂嘴笑说:“我上周去姥姥家, 跟姥姥说他经常来接卉卉姐出去玩儿, 姥姥说他跟我爸一个德行。”   “你爸这几年没打过你是不是?”叶烦揪住闺女耳朵, “我替他收拾你。”   二宝慌忙掰开妈妈的手:“不说就是。看你护的。”小声说:“不过我觉着没有爸爸以前好看。”   叶烦:“你当好看的人遍地都是?要不是你爹妈找对象都看脸, 你也是个小丑娃。”   “妈!”二宝跺脚。   叶烦淡淡地瞥她一眼再次进院。   二宝追上去, 注意到妈妈拎着两个箱子,“妈,我帮你拎。”   叶烦随手把装衣服和苏联特产的箱子递给她。   母女俩进了主院, 院中三人同时回头,手里拿着衣服的于文桃随手把衣服扔洗衣机里就迎上来:“啥时候回来的?快——”转身看到卉卉的对象, “对了, 这是小严,我之前跟说的那个, 还有印象吧?”   叶烦有个鬼印象,一个相亲对象不值得她留意,其次临走前一心想着这趟买卖,也没心思琢磨别的,“你好像说过。”朝男人看去,二十五岁左右,个不矮,单眼皮,挺白的,说丑不丑,说好看也谈不上,比一般相貌平平的人看起来舒服点,换成女的算清秀,他是男的,叶烦不知该怎么形容——秀气?   叶烦一时间只想到这个词。   难怪二宝说不如耿致晔年轻的时候好看。   就是现在,耿致晔眼角布满皱纹,这小子也没他好看。   甭说跟耿致晔比,这小子都没犇犇精神。可能因为犇犇是军人,坐有坐相,站姿挺拔,这小子一看就是常年坐办公室。   而他能让卉卉满意,还能让于文桃主动介绍,可见有一肚子心眼。不然就她婆婆碎嘴的德行多少得扯几句闲话。   也有可能叶烦想多了,人家真老实。可是叶烦记得他跟自家也算门当户对,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不蠢就精,老实孩子绝无仅有,哪会那么巧,卉卉头回相亲就能碰到。   叶烦笑着说:“你好,怎么称呼啊?”   严威宁:“小婶,你好,我叫严威宁,您和奶奶一样喊我小严就行。”   真不见外!张口就“奶奶”,难怪挑剔的婆婆允许他登堂入室。   自打《荣光八班》火了,年前年后这段时间要给卉卉介绍的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但她婆婆都不满意。   有的家里嫂子太厉害,有的有几个小姑子,男的是父母的宝,卉卉要是跟这样的人成了,将来夫妻打架男方父母肯定帮着男方欺负卉卉。   于文桃原话是这么说的。   耿致晔和耿犇犇是军人,人家给卉卉介绍军人很正常,但于文桃也不同意,因为随军有军龄要求,很多军人都在生活不方便的地方,既然只是相亲,不是非嫁不可,干嘛不在一开始就避免。   所以这个小严算是她婆婆千挑万选出来的。   因为他这句自我介绍,叶烦也确定一件事,他不是张小明和孙来福那种老实人。叶烦不讨厌心机深沉之人,这样的人能保护好家人。他哄卉卉和老太太,叶烦也不讨厌,愿意哄说明奔着结婚去的,而且她俩也好哄。   大宝愿意的话能把他奶留给卉卉和二宝首饰哄走。   自家有儿子,为人母者,想想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便不讨厌人家的儿子。   不过这样的人要在外面养个二奶什么的也能藏的滴水不漏。   叶烦忽然想到哪儿都有花心滥情之人,部队也不例外。要是嫁给军人,头几年肯定要守活寡,好不容易熬出头还有可能成为下堂妻。这么一想也不怪婆婆认为这个小严是最优选。   叶烦笑着点点头:“是要出去吗?”   严威宁下意识看耿卉卉一眼:“一会儿出去。”   “会开车吗?”叶烦问,“开我的车出去。”   严威宁:“不用,谢谢小婶,我们就在周围走走看看。”   “那行。我先回屋?”   严威宁立刻说:“您先休息,不用管我。”   叶烦回屋。   二宝跟进去就小声问:“妈妈,咋样?咋样?”   叶烦放下行李箱,脱掉穿了一路的鞋:“你觉着咋样?”   “我觉着一般。可是奶奶说他很好。”二宝把行李箱放地上,找个椅子坐下认真白话,“奶奶说他条件好。”   叶烦之前没仔细听:“怎么个好法?”   “奶奶说他有哥哥姐姐,父母还生他,说明他父母不重男轻女。卉卉姐要是嫁给他,生个女儿也不会被嫌弃。奶奶说李大妈后面那家人以前对儿媳妇很满意,就因为儿媳妇生个女儿,就说儿媳妇害她家绝种。”二宝好笑,“说得好像生个男孩就能跟她姓一样。她丈夫都没嫌弃,也不知她嫌弃啥。”   叶烦:“你怎么知道她丈夫不嫌弃?”   二宝点头:“奶奶说的。因为她丈夫说他儿子不行,一看就是生女儿的命,虽然他也想要个孙子,但也做好有个孙女的心理准备。”   叶烦无语又想笑:“她丈夫还会面相?”   “她丈夫说儿子打小就熊,换成女的就是个性格好的小姑娘。他没投胎成女的,他的孩子肯定是女的。”二宝越说越糊涂,“我也不知道那家人哪来的谬论。奶奶说的时候跟真的似的,我就觉着有道理。”   叶烦道:“你觉着无论因为哪种原因,至少结果是婆婆嫌弃儿媳妇,公公不嫌弃孙女?”   二宝点头:“我们上周末去公园玩,还碰到那老头推着孙女出来。也是看到那老头,奶奶才想起他家的事。”   叶烦:“只有老头?”   二宝点头:“说儿媳妇在家洗衣服,他老伴儿在家盯着儿子不许帮忙。妈,她怎么跟电视里的恶婆婆一个德行?”   叶烦:“那他儿子确实不成器。这事换成你爸,你奶奶是他亲妈,他也敢把你奶奶扔出去。”   “对啊。除了这点,他家也挺好,父母都是高知,父亲在机关单位,母亲在事业单位,他本人在国企。不过就是学历低了点,大学本科。”二宝道,“还有就是长得一般般。”   叶烦听出来了,闺女对严威宁的长相十分不满:“机关单位跟咱家不搭噶,谁介绍的?”   “爷爷的老战友,说跟他爷爷是邻居。”   叶烦:“还是将门之后?”   “所以奶奶说勉强门当户对。”   叶烦道:“那就先处着吧。卉卉愿意的话,明年这个时候订婚,年底结婚。”   “这么快啊?”   叶烦道:“一年半刚刚好。时间长了他那边出现什么变故,你卉卉姐就耽误了。时间太短也不行。”   “要是他有心隐瞒一些什么怎么办?”   叶烦:“那处个三年五载结果也一样。不过不会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二宝捂住嘴巴:“您要找人查他?”   叶烦摇头:“妈妈关心他。”   二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但愿他能经得起来自他对象婶娘的关爱。”   叶烦给闺女一记爆栗,脱掉外套。二宝见状立刻拉起门帘。叶烦脱掉脏兮兮的裤子才坐下,“你哥呢?”   “拍广告去了。”   叶烦诧异:“还有广告找他?”   “对啊。他之前不是接个休闲服广告吗?已经在实习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不知道怎么买衣服,都照着他拍广告穿的几套买,那家服装厂老板的朋友听说这事,也找我哥拍广告。”   叶烦:“什么广告?”   “皮鞋!”二宝说起这事就不禁感慨,“妈妈,你不知道,他们跟你一样会做生意。这个皮鞋厂找我哥拍广告穿的衣服是那家服装厂的。那家服装厂又跟我哥补签了一年代言费,叫哥再拍一条,皮鞋就是皮鞋厂的。我哥算是一条广告两家用。这,简直一加一大于二啊。”   叶烦很意外:“那皮鞋厂和服装厂老板关系不错啊。”   二宝:“我哥说是普通朋友。因为皮鞋厂没打算做衣服,服装厂没想过做皮鞋,两家没有利益冲突,合作关系反而像你和常叔叔。”   叶烦:“光明也去了?”   二宝点头:“他跟过去玩儿。”   叶烦:“你哥怎么没开我的车?”   “因为我哥现在专车接送啊。”二宝困惑,“妈妈,他出场十分钟,怎么比光明拍了十二集还受欢迎啊?”   叶烦道:“你哥有这个命。”   “你刚才还嫌弃咱家以前街坊迷信,怎么自己也迷信起来?”   叶烦点头:“真的。有的人演了很多部电视剧,配角,甚至路人甲都出来了,就他混个眼熟。有些配角就是比主角出彩。要说也是你哥跟那个角色太契合,观众认为他就该这样。如果你哥哪天接个方便面广告,观众才会觉着受不了。”   二宝想了想,忽然明白了,“妈,我哥不是出场十分钟。热度还没过去,他的汽车广告出来,观众不觉着那是广告。广告播出没多久,服装出来,大家也不觉着像广告,所以我哥半年三部作品,他才能一直有人气。回头皮鞋广告出来,再给他增加热度,是不是还有广告找他?” 第186章 二宝小千金   除了汽车、服装和皮鞋, 叶烦想不出还有什么光鲜亮丽的行业需要打广告:“也许吧。不过想打广告的多,舍得往电视台砸广告的寥寥无几。”   “那就没了?”二宝替哥哥感到可惜。   叶烦:“也许有, 只是妈妈没留意。”   二宝问:“妈妈是不是困了?妈妈,你先睡一会儿。”   这年头没有安检门,火车站客流量大,做不到挨个查包,所以刀枪都有机会带上车。也因为没有监控,人犯了事往哪个林子里一躲,公安无处查询,以至于拎包的很猖狂。   叶烦在车上要警惕, 下了车也要时刻留意着不怀好意的人,所以精神疲惫, 真没心思跟女儿话家常。   叶烦在枕头上铺一条枕巾,踏踏实实躺下, 一觉睡到中午饭做好。叶烦醒来把枕巾拿下来跟她的衣服扔一起, 穿上干净的外套和裤子吃点东西就去洗澡。   叶烦从浴室里出来, 二宝已经把她嫌弃的衣物洗好晾绳上。   二宝接过妈妈的盆:“妈妈, 我洗, 你坐下歇会儿。”   于文桃在廊檐下, 递给叶烦一个小马扎。叶烦坐下,二宝把手洗的挑出来,其他的都扔洗衣机里。随着洗衣机停止转动, 二宝也把妈妈带回来的脏衣服收拾的一干二净。   叶烦看到几件本该在行李箱里的衣服此刻在绳上,问:“二宝, 你开过妈妈的箱子?”   二宝想起什么, 笑的不自然:“妈妈,我看书去啦。”不待叶烦开口就往后面跑。   于文桃见叶烦不再频频打哈欠, 便问她对严威宁的看法。   叶烦:“卉卉没谈过,先谈着。严家父母如果表面和气,私下里刻薄,我有办法让卉卉分手。”   “跟小勤那次一样啊?”   叶烦微微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明年大哥回来开两会,请大哥跟严威宁的父母聊聊。嗳,我之前都没注意,他的名字里头也带个宁?”   于文桃还以为她怎么了:“就这啊?咱们以前住的那边人多,不知道有多少同名的。就说小勤的‘勤’,虽然有的是芹菜的‘芹’,有的是弹琴的‘琴’,可叫起来一样。还有张小军的军,有叫‘陆军’,有叫‘红军’,还有‘建国’‘建华’‘卫国’‘转业’“建业”等等,你嫌名字卉卉不用嫁了。”顿了顿,“就老三的名字拗口,也不知道谁起的。”   叶烦笑道:“你不在意就行。”   “我在意啥啊。”于文桃道,“隔壁那个老教授的孙女就叫宁宁。又不是只有他刘宁能用。”   叶烦见她当真不在意便跳过此事:“你怎么知道人家叫宁宁?”   “早几天二宝在院里吹笛子,老教授忍不住过来问是不是咱家吹的。我以为打扰他休息,就跟他道歉。他说不是,还说挺好听,就是别总吹一首。”   叶烦乐了:“二宝是不是迷上那首歌?”   “对。她吹了四五遍都不腻。他小孙女趴在咱家院门边往里看,二宝叫她进来,问她叫什么,我才知道。”于文桃道,“小丫头喜欢大宝。你来之前她来找二宝玩,进门就往四周看。我以为这孩子对咱家好奇,没等我问她要什么,她问‘大宝哥哥还没起床吗’我们都被她问蒙了。还是卉卉觉着小丫头可能喜欢他,就说大宝陪女朋友逛街去了。”   叶烦张张口:“不不,不是,多大了?”听婆婆的意思怎么觉着宁宁没多大啊。   “十岁。”   叶烦被口水呛着:“多,多大?”   “现在电视剧比以前多,小孩看多了比以前懂得多,知道什么是喜欢。”   叶烦想说,我上辈子小时候是电视儿童,十岁也不懂情爱:“那回头叫大宝请他师弟师妹来家吃饭。再提醒他们,无论谁问都说大宝有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朋友。”   “会不会耽误大宝找对象?”   叶烦:“他还要一两年才毕业,找什么对象?学业要紧!你有空担心大宝,不如担心森森,之前他可是每周都去相亲。今儿周末到现在没回来,又去了吧?”   于文桃:“跟大宝在一块。”   “他去干嘛?”叶烦奇怪。   于文桃:“他奇怪,论长相不丑,论戏份比大宝多,怎么没人找他拍广告。所以他过去问问业内人士为啥。”   “闲的!”叶烦无语:“他就客串几场,还是个不讨好的老师,找他演反派还差不多。”   于文桃不禁说:“对,今天来接大宝的那个影视公司老板就问森森要不要赚外快。”   “森森怎么说?”   于文桃:“他没有寒暑假,周末只能拍一天,客串没多少钱,还没有小常给的多。”   常光荣公司税务问题就找耿森森帮忙,一次五十块钱。耿森森客串一天最多二十,还不如在常光荣厂里自在。   叶烦:“怎么没去相亲?”   “领导嫌他眼光高,不想答理他。”   叶烦好奇地问:“他领导不知道他爸是谁?”   巧了,于文桃也问过森森。   耿老大现在工作的地方离首都太远,杨孟夏担心儿子要户籍证明等材料去一趟不方便,早几年就把俩儿子的户口拉出来,档案上写的是他俩各自的房子地址,耿森森户籍页上虽然有父母的名字,可就像于文桃之前所言,同名的多了,而耿致华的“华”太常见,“耿”又不是稀有姓,所以他领导没想到他爸乃封疆大吏。   如果耿森森考进单位的,单位政审查他父母情况可能会查到。然而耿森森是学校分配过去的,入职时领导都没看他基本情况,只在意他在校表现。   叶烦见她摇头:“既然不清楚,以前还给森森介绍对象?”   “卉卉说,森森有房子,毕业院校好,工作单位好,父母有铁饭碗,工作体面,就算你大哥是个街道主任,他在单位也吃香。”   叶烦:“领导肯定问过森森他父母干嘛的。森森怎么说?”   于文桃:“森森说他父亲是供销社主任,母亲是中学老师,他哥在科研单位。”   叶烦张张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家这些小的怎么一个比一个能扯啊。   叶烦:“这条件,森森上道,领导会觉着他不错。被领导认为森森眼光高,在领导看来他的条件就不值得领导忙前忙后。”   “卉卉也说他的条件不值得领导投资。”说起这事于文桃就蹙眉,“介绍对象怎么成了投资?”   叶烦道:“本来就是。”   “你李大妈就不是。”   叶烦:“李大妈爱保媒拉纤啊。让她天天窝在家里,她能崩溃。这是她的爱好,就像二宝最近又迷上吹笛子,属于特殊情况。”   “你以前给小勤介绍也是?”   叶烦道:“我可没给她介绍。第一个对象是自己谈的,第二个是常光荣牵线,我只是劝她见见。”   “对啊。”于文桃想起来了,当时她和小勤都不讨厌孙来福,叶烦才安排他俩见见。   叶烦看看天色,有五点了:“大宝中午也没回来?”   于文桃:“那个接他的老板说半天拍不完。说要拍广告,还要拍照,还要换很多套衣服和鞋。”   “是常光荣的朋友吗?”   于文桃点头:“他年前打过几次电话,我听声音是他。大宝喊他叔,估计就是他。”   常光荣的朋友知道自家情况,不敢带大宝去乱七八糟的场合,叶烦放心下来,拎着箱子去改成耳房的书房。   叶烦刚把朝北的小窗户打开,二宝就出现在窗户边,小声问:“妈妈,那里面全是钱?”   “我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打开过。”叶烦打开。   二宝小声问:“怎么这么多啊?”   叶烦:“我一个人的货就有几十万啊。你按净利润五倍算。”   二宝惊呼:“你找中间商也能赚这么多啊?”   叶烦:“那边现在都忙着划地盘,太乱了,缺轻工业制品跟咱们早些年缺粮差不多。”   “妈妈,我是不是千金小姐啊?”   叶烦好笑:“有这么夸自己的吗?再说了,千金小姐可没将军的女儿值钱。”   “爸爸不是大校吗?”   叶烦:“以前是。这一两年没问过你爸。如果不让他转业,你大学毕业前他肯定是少将。”   “肯定不会叫他转业。爸爸又没得罪过首长。再说了,要叫海军首长知道,他们看中的人被陆军抢走,没干几年还叫人转业,海军首长得跟陆军拍桌子吧。”   叶烦点头:“所以妈妈才说没将军的女儿值钱。”   二宝:“将军的外孙女也值钱。”   叶烦失笑:“那是因为你外公还在。一旦他去世,你和靓靓就不值钱了。”   二宝忽然懂了:“所以森森哥的舅舅和犇犇哥的舅舅都很怕家里老人去世?”   叶烦:“对啊。以前妈妈说过,不过你那时候太小听不懂,应该早忘了。”   二宝想说什么,看到她的动作:“妈妈,干嘛把钱拿出来?”   叶烦:“我要算账,回头载着建设和小明直接去银行。”   “兑换吗?”   叶烦微微摇头:“不用。妈妈的电脑里面很多东西需要找外面的人买,用美元交易比较方便。”   “可是不是成本高吗?”   叶烦:“买整台电脑贵。找生产元件的厂家直接拿货便宜。比如找常光荣买运动服贵,找杭城的织布厂拿布,我们自己做就便宜。”   “国内没有嘛?”   叶烦:“有啊,但量少。暂时可以找他们,过两年妈妈在电视台打广告,买电脑的人多了就得找外面拿。”   “他们不可以扩大生产吗?”   叶烦点头:“也可以。但是需要买国外的机器。然而不好买。他们现在只有两台机器。本想照着那两台做几台,可是里头很多零件咱们加工不出来,雕刻机达不到那种精度。”   二宝:“妈妈的意思咱们的人知道怎么做,但是工艺达不到?”   “对啊。好比给你一张字帖,你知道一本写完字会变好看,但是也要一点点写。”叶烦买到那两台机器就料到了。   科研所反而没料到,图纸画出来,机器雕不出他们想要的零件,他们才意识到这点。   领导找到叶烦,希望她能提供研发经费。研发经费没问题,科研成果算她的。领导当然不愿意,叶烦就要撕毁合约,让他们把机器还回来。   普通商人不敢这么硬气。叶烦不普通就敢跟他们叫板,最后他们不得不再签一份合同,从九二年元月一号开始,叶烦每年拿出百分之五净利润作为研发经费。   科研单位想让叶烦拿出来百分之十,叶烦这次没提毁约,她说她可以找别人,科大师生一定很乐意。   叶烦口中的那所大学不在首都,离长江不远,叶烦以后对外扩大肯定要去那边建厂,她现在提出也不算故意吓唬他们。   跟叶烦合作的这家科研所自然不想失去她这个钱袋子——叶烦事少钱多人脉深厚,不跟叶烦合作是他们的损失。   叶烦趁机加一条,她的会计要每年审核在这个项目上的实际支出。科研所领导答应下来,叶烦签了合同才悠悠道来一句“我侄子的财经学院也算没白念。”   领导不由得问哪所财经学院。   叶烦直接回答,首都最好的财经大学。   领导的神色复杂,叶烦才不管他想什么,拿着合同施施然走人。   二宝道:“于家叔叔说你没啥钱,是不是不知道你有多少钱?”   叶烦:“他们认为我赚的多花的多,其实也是。不过他们忘了,我走贸易赚的钱花的一干二净,妈妈还有钱。”   二宝脸上写满了“怎么可能啊”。   叶烦笑提醒:“常光荣!”   二宝恍然大悟:“我忘了。”   “他这半年生意很好啊。”叶烦道。   二宝:“可是不是做不够卖的吗?”   “现在够了。”   常光荣一听说有人给卉卉送礼物就意识到剧要火,所以再次拉上魏建业和两个朋友去国营单位门口抢人。   常光荣再次打出多干多得的牌子,人家依然不敢辞职,但厂里没啥活,就停薪请长假。不要工资厂长当然乐意批假。   常光荣一天找到十几个熟练工,又让他老丈人丈母娘和找他拿货的人帮忙留意,年初四开工,多了三四十名老师傅。   去年年底没分红,常光荣跟俩朋友和叶烦一致同意全用来买机器。   现在常光荣的工厂已经算本是大型私企,他所在的街道领导希望他能为街道提供一些就业岗位,很支持常光荣,主动问常光荣要不要地。   常光荣厂区里还有两块地,回答暂时不需要。其实他意识到从南方拿布不方便,打算不得不扩大的时候就去南方建分厂——单单运费一年就能省不少。再有一点,南方工厂多,政府护不过来,他在南方办厂就不用三天两头找领导喝酒吃饭。   常光荣原本以为无论在哪儿办厂都要请领导。跟苏远航打过几次交道才意识到根本不用,商人想在某些单位挂职,比如弄个委员和或代表才需要活动经费。   常光荣又看到很多家庭作坊,谁干谁的无人打扰,见着叶烦就感慨,还是在这边办厂省心。   话说回来,二宝听到不需要,问:“不是火了吗?”   “工人也多了啊。”   “可是你不是跟常叔叔说人才都在国营单位吗?我记得前些天你跟爸爸说过,只能把销售组长提为经理,研发组长提为总监。”   叶烦点头:“工资高有人干。不过妈妈不用高新挖管理人才,因为妈妈不是很急,可以给他们时间历练。”   “那成本不就上去了?”二宝皱眉。   叶烦放下算盘:“二宝,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二宝不明白。   叶烦:“如果一个月给他们七八十块钱,他们一定嫌少,现在住家小保姆主人家包吃住,一个月都能拿这么多。要说做一件衣服多少钱,他们算算自己的手速,八小时不停,每月能干一百多,加加班每月两百块,比在国营单位多一倍,干的人就多了。”   “如果每月八十做出三十件衣服,每月两百能做出九十件衣服,算起来还是常叔叔赚了?”   叶烦点头:“对啊。”   “工人会不会觉着辛苦?”   叶烦:“有钱赚就不苦。再说了,常光荣也怕出事,就算有些人等着用钱,常光荣也不会留她加班,每天最多十二个小时。”   二宝算算时间:“三个小时吃饭,一个小时洗衣服洗澡,还可以睡八小时。”   “宝贝儿,还有问题吗?没问题妈妈算账。妈妈跟你魏叔叔约好了,明天上午去店里接他。”   二宝关上窗:“妈妈忙吧。”   叶烦心说终于安静了,然而刚放好算盘,大宝的声音传进来。叶烦把钱塞柜子里,钥匙扔抽屉里就出去。   大宝惊呼:“妈?”   叶烦打量一下儿子,新衣服新鞋:“今儿拍摄用的衣服和鞋都送给你了?”   大宝点头:“我叫光明和森森哥跟我一起去,他俩起初还不乐意。拍海报的时候导演觉着我跟他俩的气质不一样,让他俩换上衣服试试,服装厂经理和鞋厂厂长一看效果还行,临时给他俩补个平面合同。”转向两人,“怎么谢我?”   楚光明:“接下来一周的午饭我包了。”   耿森森:“下周末我买个烤鸭,你抱着啃。”   “我有那么贫吗?”大宝瞪一眼他俩,“妈,我聪明吧?”   叶烦:“临时补的合同没什么漏洞吧?”   大宝摇头:“没有。人家有合同模板,感觉法官都挑不出问题,也不知道找谁搞的。妈,感觉你也要找个法律顾问。”   叶烦:“我有啊。”   “你有?!”   叶烦点头:“校友。妈妈第一次的合同就找他。不过我跟他是年签,价格还算便宜。至少没有找森森看账本贵。”   耿森森摸摸鼻子:“衣服太热,我去换下来。”   三个小子去后面,二宝对她哥包里的衣服好奇也跟过去。转瞬间,院里只剩叶烦和婆婆。   叶烦:“太阳快落山了,卉卉还没回来?”   于文桃道:“你别急,回来也别数落卉卉和小严。我给严威宁记着呢。天黑前回来就算了,需要拉亮电灯还没回来,超过三次,就叫卉卉跟他分!” 第187章 有范儿   叶烦和于文桃准备洗菜做饭的时候耿卉卉回来了。   于文桃听到卉卉和二宝的说话声还很意外, 很是不确定地问叶烦:“回来了?”   叶烦家厨房宽敞,冰箱便放厨房里, 她把早上买的肉拿出来扔案板上:“我去看看。”到厨房门外不见严威宁,“卉卉,小严没跟你一块回来?”   “他?说太晚,回家了。”耿卉卉随口又问,“小婶,做饭了吗?”   叶烦:“正准备做。想吃什么?”   “太好了!”耿卉卉三两步过来。   叶烦等她到跟前才发现她手里拎着一包吃的,刚刚被她的提包挡住了:“你买的?”   耿卉卉点头:“别做菜了,热几个馒头, 再煮点粥吧。”   叶烦先接过去,塑料袋里装了两包, 上面是凉菜,底下是卤肉, 看样子有些眼熟:“找韩大伟买的?”   耿卉卉啧一声:“小婶眼睛真毒!”   “行了。”叶烦接过去, 眼神示意她歇着去吧。   耿卉卉可能也认为有了菜晚饭好做, 不需要她帮忙, 果断转身去堂屋, 以至于没发现她婶给二宝使个眼色。   二宝腹诽, 小姑谈对象,你叫卉卉姐当间谍,卉卉姐谈对象, 让我夹在中间,等我谈对象看你找谁给你刺探敌情!   为了姐姐不被骗, 二宝满心不愿还是跟上耿卉卉。   于文桃拿两个菜碟, 叶烦把菜倒出来,无论素菜还是荤菜都有满满一碟, 以至于她很意外又很高兴:“在外面玩一天,居然还记得买点菜回来。”   叶烦也很意外,因为耿卉卉很少买熟食,不是她吝啬,而是叶烦常在外面跑,有了车以后更方便,经常带回来一些吃的。   于文桃天天早上去菜市场,家里也不缺菜,不需要小辈操心,久而久之,除非他们在外面吃到很好吃的才会打包一两份给家人尝尝。   叶烦:“赶在天黑前回来,严威宁也挺会算时间。”   于文桃朝外面看一眼,太阳已经落山,再过半小时天就黑了,这个时候说卉卉因为他回来晚了又没有太晚,要说早了,俩人上午出去,这个点回来,如果想干点什么,不定干多少回了。   于文桃道:“是不是因为他也算半个生意人?”言外之意,生意人很会算计。   叶烦差点不合时宜地说出,我也是生意人。   好在她忍住了。   仔细想想严威宁的情况,严家长辈还没厉害的他可以在单位为所欲为的地步,本人没点能力可吃不开:“他说过自己的工作吗?”   “说过一次。我问他忙不忙,他说还好。”   叶烦又问:“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咋样?是烦躁还是喜欢工作?”   “看起来像喜欢。”   叶烦不由得想起常光荣的侄子,跟严威宁一样大学毕业,他毕业的时候大学生稀罕,家世一般单位同事也捧着他,就这他能混成孤家寡人,一脸阴郁相。   严威宁能这么说,那就证明他在单位过得不错。也可以证明叶烦没猜错,小严是个有心计有手段的。   叶烦还是那种观点,有心计不可怕。她和婆婆为了卉卉的未来也是多方分析多方打听,跟一肚子心眼似的。   只怕心计用来算计卉卉。   叶烦道:“你不是给严威宁记着吗?那就再看看。”   于文桃再次提醒:“回头别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顿了顿,“我算看出来了,平时再怎么听话,一有对象,无论你说什么,她都觉着你话里有话。”   叶烦也不希望卉卉变成耿致勤二号。   老话说,侄女像姑。   虽然没什么科学依据,叶烦也不想赌:“不问。”   不问不等于睁眼瞎。   于文桃把粥煮上,叶烦做青椒肉丝。   饭菜做好,叶烦朝外面喊一声“吃饭了。”紧接着就听到二宝说:“姐,你拉桌子,我去端菜。”   天气热了,一家人便不在厨房用房,改在堂屋。叶烦闻言就把菜放案板上,准备拿碗筷。   二宝进来没有端着菜就走:“妈妈,我打听到了,卉卉姐上午在动物园,从动物园出来就去吃饭,饭后去了咖啡厅,在咖啡厅待一个多小时就去看话剧。他们看完话剧又走走,她才坐车回来。”   叶烦:“这一天,可啥也没耽误。她自己坐车回来的?”   二宝点头:“我感觉她跟小严坐的同一班车,小严先下车,她可能怕你和奶奶数落她一天不着家,就往北坐一段去大伟叔店里买菜讨好你俩。”   叶烦:“她从韩大伟店里走回来的?”   “有可能。要是公交车不赶趟,等公交车过来也该走到家了。”   叶烦算算时间:“也就是说卉卉可能五点多就上公交车,六点多一点到韩大伟店里?那还不算晚。”   二宝端起菜:“没我啥事了吧?”   叶烦微微摇头,二宝端着菜出去,叶烦把碗筷送到堂屋,大宝见状跟叶烦回来端菜。   做青椒肉丝的时候叶烦突然想到家里人多,又加一份番茄炒蛋。大宝闻到浓郁的番茄味儿:“妈,我怎么觉着这道菜夏天比冬天好吃啊?”   叶烦:“夏天的番茄经常被风吹雨淋太阳晒,冬天的番茄就像一个常年待在屋里,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常年不运动的人。”   “难怪夏天的番茄好吃。”大宝端着两个菜就走。   叶烦端着电饭锅,于文桃端着馒头。   于文桃晚上不爱吃馒头,倒是蛮喜欢吃卤菜和凉菜,她吃得开心,也不在意耿卉卉一天不着家。   饭后,耿卉卉就抢着收拾碗筷,一看就怕她婶和她奶饭后算账。   叶烦见状摇头笑笑,叫大宝和二宝去洗漱。   此言一出,大家就知道叶烦想早点休息,在厨房的耿卉卉轻呼一口气。   叶烦其实不困,等小辈们都去后面,她就去书房,拉上窗帘,以防二宝又突然从窗户边蹦出来找她聊天,然后算这一趟净利润。   翌日上午,叶烦把钱存起来,又去公司待到中午,去食堂看看伙食,见员工们都很满意,韩大伟的老婆找的两个帮工也很高兴,显然喜欢这边的工作氛围,叶烦放心下来就直接回家。   去年叶烦答应员工今年把食堂搞起来,除夕前她就把此事落实下去。   过年期间,叶烦的朋友和于文桃的亲戚来过来拜年,叶烦就告诉他们,自己想找两三个保安和两个保洁以及一个前台。   于小舅一听这事就表示帮不上忙。   叶烦陡然想起以前于家村的两个舅舅帮她找做饭阿姨,差点被亲戚孤立。于小舅可能觉着那些人一听保安会想成看门狗,再次挤兑他。   叶烦:“现在世道变了。小舅,你先问问。打扫卫生的阿姨没有年龄要求,但四十岁左右最好,太年轻了干不长,也不如干惯了家务的人利索。保安不超过四十岁。前台吗,我希望识几个字,长相身高都挺好。”   村里人知道于家两兄弟年年去给于文桃回拜年,一看他俩回来,就打招呼“进城了?”   于大舅的儿子把车开回去,两兄弟下来给乡亲们几根烟,一边抽烟一边闲聊。人家习惯性说“叶老板去年又赚到钱了吧。”   于小舅回答:“赚啥钱啊。她那个公司就是无底洞。”他心里也这么认为,所以没忍住叹气,忽然想到叶烦交代的事,顺嘴说出:“这不又要招人。还要保安、打扫卫生和招待客户的。”   这两年很多国营工厂效益一般般,不需要临时工,农村人没啥技术,城里卖菜的人多了,生意不好干,很多没考上学或没钱上学的就在家闲着。   村民听于小舅、于银杏等人说过南方工厂多,打算叫孩子去南方,可是又怕被人欺负,一直犹豫不决。   于小舅此话一出,好几个村民立刻问叶烦的要求。得知吃饭需要给点钱,但包住,员工宿舍两人一间,他们立刻要把家中小辈叫过来让于小舅看看。   于小舅天天往外跑,认不清年轻一辈,自然不敢轻易答应,就说“今天太晚,明天上午到我家吧。”   晚上就问老伴和他大嫂,还有侄媳妇那些人品行如何。她们觉着不错,于银杏的小侄子说谁谁谁还行,谁谁谁不好,他听谁谁谁说的。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长辈要面子,不会说自家孩子不好,因为一旦传出去都不好找对象。小孩子之间顾虑少,也想不到那么多,私下里啥都聊,反而比大人更清楚村民本性。   于小舅是宁可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经过于小舅严选,这几名员工都不错。   话说回来,下午叶烦到服装店给于银杏两包东西。于银杏看到包装纸上“套娃”,好奇地问:“北边不是缺这些东西吗?”   叶烦摇头:“不缺蜂蜜。人家这蜜还是天然蜂蜜。这个弯弯的,跟小香蕉似的,不是蛋糕是面包。看起来挺硬,吃起来不硬。”   “那留着给大宝和二宝吃啊。”于银杏刚跟叶烦干的时候俩宝不大,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于银杏潜意识里还当他俩年少。   叶烦:“蜂蜜家里有,这个面包外面这层糖霜太甜,他俩不爱吃,你姑不能多吃。这东西是面粉做的,北边地广人稀最不缺面粉,在那边买很便宜,你别有顾虑。要不是这东西在首都没啥市场,我们也没做过食品生意,我都打算弄一批过来卖。”   “可以卖蜂蜜啊。”   叶烦摇头:“不好卖。以前缺糖,大家都稀罕蜂蜜。现在有钱人可以买别的,没钱的呢,拿两小瓶蜂蜜走亲戚显得寒酸,还不如同样的钱买一大包便宜货。”忽然想到那边的蜂蜜不好卖,粮食肯定有人要,就是不知道那边卖不卖,她有没有资格进口。这方面常光荣的姐夫比较清楚,“收起来吧,我去服装厂看看。”   于银杏送她到门口,看着叶烦的车走才进屋。到屋里打开那个蛋糕尝一块,感觉味道不错,包起来留给孩子吃。   看着蜂蜜,于银杏想给她妈,又觉着她妈肯定不缺——她爸帮叶烦找了几个可靠的员工,叶烦都能想到她,以叶烦的秉性没道理不给她父母留一两瓶。   于银杏打算给公婆。   傍晚到家,她跟丈夫说起这事,丈夫直接打开,一家四口一人冲一杯。于银杏感觉不认识他了:“你就差这口喝的?”   “他们不识货,还会认为你不想吃才想到他们。”于银杏丈夫尝一口,道:“是蜂蜜味儿。这一瓶蜂蜜能买几斤猪头肉,你还不如买几斤猪头肉。”   于银杏:“你妈识货。”   “对啊。所以逢人就显摆。你信不信,这瓶蜂蜜拿回去三天就会被亲戚邻居喝光。”   于银杏想到婆婆的臭毛病,她第一年进城,当时觉着老人孩子在家挺可怜,就买很多好吃的和衣服。无论谁来,她婆婆都招呼人家尝尝好吃的,人家吃东西的时候,她把衣服拿出来,故意说:“也不知道这是啥料子做的,咱也不认识。”   邻居围上去摸摸看看,顺便夸她儿媳妇孝顺。她美了,于银杏一脸无语。   “你妈就是没过过苦日子。”于银杏无奈,只能端起蜂蜜自己喝。   于银杏丈夫哼笑一声,农村人怎么可能没过过苦日子,他妈就是不知道闷声发财。幸好没把老人接过来,否则不出仨月,亲戚邻居都能猜到他一个月赚多少钱,然后都找他借钱。   与此同时,大宝也在喝蜂蜜,他最近不忙,可以天天傍晚回家,家里还没做好饭,他不想吃他妈带回来的大列巴,只能喝点东西垫垫。   大宝端着搪瓷缸子蹲厨房门边,哪有一丝精英气质啊。叶烦见儿子这个样,忍不住吐槽:“看你邋遢的。幸好商家不知道你私下里这副德行。”   大宝:“知道也不在意。我拍广告的时候有范儿就行。” 第188章 想分手   叶烦听到儿子说“有范儿”, 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半年来接的广告个个都有范儿。   “大宝,你调子这么高, 留给你的行业不多了啊。”叶烦提醒儿子,“现在一到大商场就能看到你的广告,过两年看不见了,你会不会感到失落?”   大宝摇头:“不会。因为留给我的自由也不多了。”   叶烦很欣慰:“你心里有数就行。”   “妈,你公司主业是什么啊?我上周末去公司,怎么感觉你们什么都干?”   叶烦:“电脑啊。”   “可是有软件开发组啊?”   叶烦道:“电脑不需要工作软件吗?以后就安装我们自己的。最好系统也是自己的。不过现阶段人少,也没有自己的工厂,各方面都要依靠别人, 有些员工有时候就闲下来。可是公司要办下去就不能入不敷出,所以跟以前一样接几款软件给他们自己发工资。”   大宝:“你也有资金, 干嘛不自己搞个工厂?”   “饭要一口口吃。步子太大很有可能被坑。”叶烦犹豫几秒,还是告诉儿子她差点被模具厂坑了, 接着又说:“他们敢一拖再拖, 就是仗着我不懂模具加工。要不是后来换个厂修模具, 我都不知道样品粗糙是因为没打光。要是以前开过模具, 他肯定不敢坑我。再说了, 这年头普工好找, 技工难寻。过两年各行各业我都有所了解,再办厂也不迟。”   大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管公司,再办厂, 还要往北边走货,忙得过来吗?”   “忙不过来。”叶烦实话实说, “往北边走货太辛苦, 我和建设以及小明商量过,再干一年就不干了。董颖要盯着小女儿的学习, 建设打算要孩子,就算找个保姆,他爸也能搭把手,凭他还有一个店,他不在家钱晓茹忙不过来。”   今天吃饭晚只因为于文桃要擀面条。听到叶烦的话,她的擀面杖停下:“不干也好。我听二宝说过,你们真像拿命赚钱。又不是没钱,不用那么辛苦。”   大宝点头:“常叔叔的工厂办起来,以后每季度都能拿到分红,公司也有常叔叔一份,公司没钱就用服装厂分红。”   于文桃:“你跟小明和建设搞的店赚的钱足够咱们一家用的。”   大宝想笑:“奶奶,这是小钱。我最近拍广告赚的钱足够咱家用十年。”   于文桃震惊:“这么多?不是只有几万吗?”   “那是卉卉姐。”大宝起身,“不过卉卉姐接的多,现在也是个小富婆。她有寒暑假,过些天放暑假有机会的话再接个配角,扩大知名度,代言费能涨一涨。”   于文桃和叶烦相视一眼,都没想到卉卉还要接戏。   叶烦问:“严威宁同意卉卉出去拍戏?”   大宝疑惑不解,一副“关他何事”的样子:“妈妈怎么这么问?”   “先说你为什么觉着妈妈不应该这样问?”   大宝:“你和爸是夫妻,爸都没资格阻止你走南闯北,他只是卉卉姐的男朋友。”   叶烦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和你爸结婚前就在供销社上班,你爸知道我不爱待在家里,他也没时间陪我,所以我天南海北到处跑,他管不着,也不敢管。严威宁和你卉卉姐也要提前协商好。如果都以为对方能退一步,把这个问题放在一旁不解决,以后一定会闹得老死不相往来。谈个恋爱,没必要搞的天崩地裂。”   大宝:“那这事简单,你提醒卉卉姐找他聊聊就行了啊。”   于文桃:“我和你妈怕她跟你姑一个德行。你说说,平时看起来聪明又懂事,怎么一谈恋爱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我去吧。”大宝放下水杯就去后院找堂姐。   耿卉卉单位离家近,自打叶烦一家搬过来,耿卉卉只有下雨下雪天留校。此刻她和二宝在后院踢毽子,大宝一过去二宝就把毽子踢给他。耿卉卉想说“你哥接不住”,大宝稳稳接住毽子踢给她。   耿卉卉不禁问:“你陪二宝踢过?”   大宝点头:“你上大学住校,家里只剩我们几个,犇犇哥又不爱踢,她一时找不到人就找我。”   耿卉卉心想,难怪大宝一回家,二宝就喜欢粘着她哥。   二宝今天有时间回来,也是下午放学早,明天不用一大早上课,“哥,是不是做好饭了?”   “奶奶还没切面条。”大宝紧接着就问堂姐:“有剧组联系你吗?”   耿卉卉摇头:“我的呼机自打买来就没响过。”   大宝眉头一挑,很自然地问:“严魏宁也没找过你?”   “他找我都是打家里电话。”耿卉卉道,“平时我忙他要工作,不是他没时间就是我在上课,呼我我也没时间回电话。”   大宝:“那他知道你寒暑假拍戏吗?”   耿卉卉点头:“知道啊。”   “你跟他说了?”   耿卉卉仔细想想:“我和他相亲那天就问我是不是打算辞职当演员。我是找结婚对象,又不是谈着玩儿,就实话告诉他,他想找大明星可别找我。我拍戏只为赚钱。不过我也不缺钱,所以没打算辞职拍戏。”   大宝:“他怎么说?”   “我感觉像试探我。不过相亲见面,试来试去也正常。”耿卉卉道,“他说要是找我演女主,剧本好,片酬也高,需要我跟学校请假,我怎么取舍。”   大宝道:“这种情况确实不好选。他真会问。你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我就没想过辞职。”耿卉卉道:“在出版社实习的几个月也碰到过影视圈的人,当时就有人问我想不想拍戏。我真想当大明星可能早出名了。不过也说不准,小婶说过,大红靠命。兴许没那个命,至今默默无闻。”   二宝:“不会啊。你就算早早入行,一直默默无闻,常叔叔也会找你拍《荣光八班》。观众觉着你眼熟,再加上这部剧,肯定比现在有名。”   大宝微微摇头:“二宝,我看过报纸上有关卉卉姐的评论,说剧组很严谨,找的学生是学生,老师是老师。卉卉姐能因此出名就因为她是老师。如果她当了几年演员,气质不像老师,观众可能看过就忘。”   耿卉卉没想过这一点。有时候恭维的话听多了,耿卉卉也有想过,要是早几年入行,是不是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   因为大宝的话,耿卉卉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内心深处不再摇摆:“大宝说得对。”   大宝问:“那严威宁会不会觉着你不上进?”   “没有。他觉着平时老老实实上课,寒暑假闲着没事接个钱多的工作也挺好。不过他不希望我出首都。”   二宝:“其实不想你接戏,因为你俩刚谈,他不好意思直接说吧?”   “不是。他的意思钱送到跟前,有时间,又不用违法乱纪,干嘛不要。”耿卉卉道,“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凭我对体制内的刻板印象,他父母应该强烈反对。难道他父母还不知道我打算利用寒暑假兼职?”   大宝道:“你想多了。他不可能为了你欺骗父母。他们这种人家找对象比咱家还挑。他父母肯定早早告诉他,什么人能找什么人甭想进门。”   “那他父母挺开明啊。”   大宝:“人家也有要求。”   耿卉卉道:“我对他家也有要求。我可以退一步,他们也甭想插手我的事。”   二宝问:“姐,你有没有想过寒暑假的剧不多,又不许你出首都,你接不到戏,自然没法赚外快。”   大宝扯一下妹妹的马尾辫:“二宝,别把人想太坏。严威宁也许不希望卉卉姐出事。如果直接说,可能被卉卉姐认为他胆小怕事。”   耿卉卉:“其实我听剧组老演员说过,他们前年去一个地方演出,遇到几个道上的差点回不来。小婶也说火车上乱,每次南下至少三人一起,还是去熟悉的地方。要我跟一群人去陌生地方一待好几天,甚至一两个月,我也怕出事。”   二宝:“如果就是不想你拍戏呢?”   大宝道:“不会的。二宝,哥可以跟你保证,这两年卉卉姐不缺戏,十有八九是演老师。”   姐妹俩同时看向大宝,一脸“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大宝:“我拍广告的时候听导演跟常叔叔的朋友闲聊,最近几年的剧不是武侠宫廷古装就是现代家长里短,谁都没想到草台班子搞的一部学生剧能火。业内人士一看这种剧可以搞,内地市场几乎一片空白,打算再搞几部。不过这种剧没小说,只能现查资料写剧本。算着时间剧本该出来了。”   二宝问:“常叔叔的朋友也打算拍吗?”   大宝摇头:“他是打算拍,导演才说光他知道搞校园剧的就有两家,他再掺一脚,等到年底可能免费送给电视台,电视台都不要。除非他能保证搞的是精品。常叔叔的朋友入行没几年哪懂拍剧。所以他就说与其跟风,不如想办法把公司演员安排进去,他赚点小钱。其实能捧出一个,一年代言费抽成就能养活全公司。”   “难怪你问有没有剧组联系我。”耿卉卉问,“是不是算着时间剧组该选角了?”   大宝点头:“再过一个多月全市中小学就放假了。放假前选好角色定下开机时间,学校一放假剧组就进去,开学前能拍好。不然就麻烦了。”   耿卉卉:“那我最近要随身带着呼机。”   大宝想起什么:“姐,我一直想问,爷爷的老战友怎么知道你没对象?”   自打大宝的爷爷去世,耿父的老战友就没来过耿家,逢年过节也很少使小辈过来。也就几家还联系,其中一家就是程振华。要是程振华帮耿卉卉介绍,她毫不意外。   耿卉卉同样好奇,所以也问过严威宁,他家跟她爷爷的战友很熟吗。   严威宁的回答让耿卉卉很意外。   耿卉卉小声说:“其实他一开始不知道我姓耿,真以为我姓楚。”   兄妹俩瞪大眼睛,什么鬼啊。   耿卉卉脸微红,不好意思地说:“他说一看到我就喜欢。我才不信!”   大宝心说,不信你脸红个什么劲:“我也不信。他跟你同岁,你忙着上学没空谈恋爱,他毕业四五年,不可能没谈过对象。可能还不止一个。咋可能隔着屏幕对你一见钟情。”   耿卉卉皱眉:“我不知道吗?干嘛非说出来?”   “都多大了还自欺欺人。”大宝摇头,“难怪奶奶担心你被人哄得不知道自己是谁。”   耿卉卉:“我又不是小姑。再说了,这种小事心里知道就行,没必要摆在台面上。遇到原则性问题再计较也不迟。”   大宝心说,就怕小事积累多了,你认为他哪儿哪儿都好,以后遇到大事也会帮他找补,然后选择原谅:“算了,既然你心里有数就当我没说。”   “你已经说了。”   大宝:“那你叫时光倒流,我把话收回去。”   “你——”耿卉卉说不过他,“不许在严威宁面前胡说八道。”   大宝挑眉:“我只说实话。”   “我就怕你说实话。”耿卉卉急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善意的谎言?知道什么叫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吗?”   大宝摇头:“我只知道做人要诚实,对自己宽容,对别人严格,才不会受委屈受欺负!”   耿卉卉顿时不想跟他说话:“以后谈了女朋友,就这么要求自己和你对象啊。”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大宝问,“他怎么知道你姓耿?”   耿卉卉愣了一瞬,不想回答。大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耿卉卉真担心他阴阳怪气严魏宁,便老实坦白:“他跟送我礼物的那些人一样找人打听过。原本以为我是演员。后来听说我是老师,就认为我虚荣,打算转行当演员。再后来听说我回学校代课,也以为我无法再习惯学校按部就班的工作。”   大宝诧异:“还挺自以为是。”   “人家当时不了解我,这样想也正常。”   大宝心说,难怪奶奶总说女生外向。本来还以为她老人家老思想。希望她妹妹不要一谈恋爱就胳膊肘子往外拐。   “所以他是得知你有了名气还能踏踏实实上班,才找机会跟你相亲见面?”   耿卉卉点头:“对啊。稳重吧?”   大宝:“谨慎。”   二宝点头:“姐,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很累吧?”   “我也不傻。”   大宝:“但你没他脑子活心眼多啊。再说了,当官的,有几个简单的。”   “磊磊不简单?”   大宝道:“磊磊哥小时候待的市还没首都附近乡镇繁华,说穷乡僻壤也不为过。他啥也见不到,还有大妈盯着,不单纯才怪。严威宁生在首都长在首都,人家吃过玩过的比你知道的还多。”   隔壁宁宁十岁就知道要嫁给大宝,叶烦公司前台来自农村,今年十八了还以为亲嘴就能生小孩——这事是于银杏说的,她是于银杏表姨的闺女。耿卉卉顿时不那么确定:“要不我改天跟他说我俩不合适?”   二宝惊得微微张口。   大宝舌头打结:“不,不是,你俩不是刚谈,你还挺喜欢人家?要不再看看?”   “长痛不如短痛。”耿卉卉想象一下,以后面对公爹跟面对她学校校长似的就全身不在,要让她忍几十年,她就忍不住打个哆嗦,何必呢,首都又不是只有严魏宁一个男人。   大宝张口结舌:“姐,这么大的事三思而后行啊。”   耿卉卉想想:“对!离周末还有几天,我再想想吧。”   大宝松了一口气,真不敢说下去。所以就说“该做好饭了。”   三人到前面,耿森森回来了。   叶烦正要叫他喊他们几个。大宝到耿森森跟前便问:“怎么下班这么晚?”   耿森森:“别提了,最近屁事特多。领导啥事都找我。可能因为我之前很不给他面子,他介绍的人我一个没看上。小婶,我要撑不下去了。”   叶烦:“还能撑多久?”   “最多半年!”   叶烦点头:“可以。阳历年最后一天提出辞职。那时候学校还没放假,你到财经大学招几个大四学生,我再叫人帮你配几台电脑,把办公室整理出来。”   耿森森忙问:“我当财务主管?”   “高兴吗?”   耿森森心里没底啊,“我,要不撑到年底,年底工作忙,能学到很多东西。我,我再跟人学学。”   叶烦:“你自己看着办。不要心疼年终奖。我公司和常光荣工厂,还有小明那边年底都需要你帮忙核算账目,届时他们给的辛苦费绝对比你年终奖多。”   耿森森心里有数:“那领导要是故意为难我,我就撂挑子不干?”   “也可以。先去常光荣厂里。他这半年出货量大,工人多,金大志一个人忙不过来,经常需要常光荣帮他跑腿。到阳历年去我公司。”   耿森森:“要不要问问常叔叔?”   “不用。今天下午我去他家,他还说前几天去你母校找人,人家听说他是荣光老板挺乐意,一听说他公司地址,跟在乡下差不多了,人家就嫌远。明年再在本科院校招不到人,他就去中专和大专学校看看,先招两个帮金大志跑腿。”   大宝擦手的动作停下:“常叔叔这么急?”   叶烦:“他一个朋友盯着生产,常光荣去南方拿布,拿拉链扣子这些配饰,公司只要跟钱有关的事都找金大志,保安、保洁和食堂工人,再加上员工仓管,七八十人的事,他一个人哪忙得过来。”   “我认识一个,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实习大半年,不出意外七月能转正,到常叔叔厂里就能上手,就怕人家不愿意。”大宝说完就看几人神色。   叶烦认真道:“工厂没法跟国企比,但工作氛围好。常光荣和金大志不是事多的人,他老老实实干活,干完就睡觉,他俩也不管。国企肯定不能这样。”   二宝好奇地问:“哥,你拍广告认识的吗?”   大宝又扫一眼,好像所有人都没猜到,他十分意外:“光明的发小啊。”   几人不禁问:“谁?”   “不是上联合大学的那个,是跟光明一个院的那个,来过咱们家。还以为我一开口你们就能猜到。”大宝看他妈,“您真没想到是他?”   叶烦张张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我就不知道他跟森森一样是会计。”   “人家报的就是会计,不像森森哥选修这个专业。”大宝道,“就算我们都忘了说,您也能猜到啊。他爸那么古板,怎么可能同意他报冷门专业。肯定是老师医生和会计。可医生和老师比会计吃香,担心滑档,只剩会计。”   叶烦:“要知道他辞了学校分配的工作去常光荣的私企上班,他爸能气疯。” 第189章 五花肉焖面   大宝并不在意楚光明发小的父母多么愤怒——在他看来他们不配。   耿致晔虽然没空管孩子, 不怎么惯大宝和二宝,但他也不打压孩子, 除非大宝和二宝上赶着找收拾。   以前叶烦家刚买了房和三蹦子,她又没工作,家里真没多少存款,寒暑假俩孩子要去少年宫,叶烦也会给他们报名。换成楚光明发小的父母,会认为孩子败家,有时间不学习净想着玩。指望儿子学习好,平时又放养。一分钱零花钱没有, 儿子馋了,还嫌他贪吃。   某种程度上, 楚光明发小的父母还不如楚光明的父母。   大宝帮楚光明发小出过主意,楚光明跟他详细聊过发小家的事。当时大宝感叹, 他发小性格好。换成他可能早就因为弑父杀母被枪决。   大宝直接说:“别管他父母。回头我帮常叔问问。”   叶烦思索片刻, 道:“大宝, 对他而言有个铁饭碗不容易, 先叫光明问问他单位好不好。如果像森森一样被领导针对, 你再问他想不想辞职。”   大宝知道怎么做。考虑到平时他没空, 也不好联系对方,他就挑周六中午去找楚光明,把此事告诉他。   楚光明的几套房子装修好了, 其中一套跟发小同小区,他便住进去。另外三套简装租出去, 租金留他交学费和日常开销。   周六傍晚, 楚光明拎着菜去发小家——自打房子装修好他就很少去大宝家,一个人不好做饭就和发小搭伙。   他发小没发现异常, 跟往常一样问他吃馒头还是吃面条。   吃馒头要煮粥或者汤,楚光明选择面条——他放学回来买的熟食和凉菜,他发小下班回来买了两斤湿面条和青菜。青菜鸡蛋面和楚光明的菜,一顿饭齐活。   楚光明买了电脑没买电视机,饭后准备跟往常一样在发小家看一集电视剧再回家。巧了,放的正是一部讲述小市民工作生活家庭邻里纠纷的故事。   楚光明看到男配跟同事处的不错,趁机问发小同事好不好。   他发小的单位在皇城东边,离发小的房子十多公里。要不是这个时节天黑得晚,他发小可不敢下了班回来,因为没等他下班天就黑了,乌漆墨黑的一个人转几路车很危险。   因为单位离家远,他发小在单位像外来户,而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公,公司老人要欺负新人自然选他发小。   即便没人欺负新人,老人想偷个懒,以新人就该多学的名义把工作杂事推给新人,也够新人忙得脚打后脑勺。   哪怕这两种情况都没出现,同事之间也会攀比炫耀。   初来乍到,自然要承受许多。发小怕楚光明上课分心,就告诉他“还行”。语气很勉强,楚光明听出来了。   楚光明试探着问:“去私企会不会好点?”   他发小点头:“去年年底也有私企去我们学校招人。可是——”提起这事就不禁皱眉,“说得天花乱坠,工资高有奖金,干久了还有分红等等。真跟他过去一看,草台班子一个。还不如小明叔正规。”   “小明叔?”楚光明不明白,怎么突然扯到他。   他发小:“小明叔的外贸公司四间店面,算上他本人,店里才三个人吧。其实很正规,魏叔主要负责拿货,小明叔主要负责店里的事,钱这方面有叶阿姨把关,她忙不过来还有森森,各方面都有主要负责人,很多中小型企业都达不到这一点。”   楚光明闻言顺势说:“他的公司正规,那荣光服饰岂不更正规?”   他发小摇头:“别看他工厂人多,真不如小明叔的外贸公司正规。论拿货的经验,常老板不如魏叔叔。论专业知识,常老板的朋友只听了一两个学期的专业课不如森森。他公司是不是还有一个负责人?那个肯定没法跟小明叔比,小明叔在倒货这一行快十年了,常老板的朋友才干几年啊?”   “我以为你认为小明叔的公司正规是因为有叶阿姨。”   他发小:“荣光服饰也有叶阿姨的股份啊。”   “你怎么知道?”楚光明指着自己,“我说的?”   发小:“常老板自个说的。我们去年夏天帮他拍戏,大宝当监制,他不发工资不管饭,大宝吐槽他抠门,常老板问他想要多少钱,他找叶阿姨拿钱。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公司没钱找股东吗。”   楚光明的戏份多,没空听人侃大山,对此毫无印象:“他也想正规起来,但他公司离街道太远,离最近的公交车站牌都要走二里路,所以不好找人。再说了,私企哪有国企稳定。他倒是可以提高待遇,可是他工厂那些活一般人就能干,没必要高新挖人。”   “对啊。他们公司是不是只有一个设计师是正规院校毕业的?”   楚光明:“也是听他自己说的?”   “这点不是。我们头天过去试戏服,服装道具老师说他公司运动服款式都是专业设计师设计的。”   楚光明见越扯越远,一集电视剧快放完了,便直接问:“要是找你你去吗?”   发小愣住,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楚光明:“常叔叔公司三个人,包括他,叶阿姨只提供资金和拿分红,不参与公司管理。这三位呢,常叔叔负责南下拿布料,他一个朋友盯着生产,另一个金大志负责管钱。管钱的这个有时候发工资都能算错,更别说跟税务部门打交道。常叔叔就想找个会计。名义上金大志是会计主管,其实他就负责管拿着钱,其他的事都听会计的。”   发小后知后觉:“所以刚才问我最近工作怎么样,不是因为担心同事欺生?”   楚光明:“如果你说同事和气,领导器重你,我会安安静静地看完电视就回家。”   “常老板找过你?”   楚光明半真半假地说:“他叫森森帮他找人,我去大宝家玩,跟森森打羽毛球的时候听他抱怨几剧,不由自主地想到你。”   楚光明一向很少说谎,发小信以为真:“这——我单位领导屁事多,同事爱偷懒,可也没到辞职的地步啊。再说了,我爸要知道我辞了铁饭碗去私企,私企还在乡旮旯子里头,还不得送我见祖宗。”   “所以我只是跟你说常叔叔这边的情况,没有要求你立刻辞职跟他干。”楚光明道,“别有心理负担。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当我没说。”   发小问:“可以当我没听见?”   “森森在单位快干不下去,他可能提前辞职,然后去工厂帮忙。”   发小忙说:“等一下,耿森森不是在国字头单位吗?”   楚光明点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森森没必要委屈自己——”   “等一下!”发小又喊停,“谁敢欺负他?”他领导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啊。   楚光明:“首都这个地方多少高干啊,森森如果不特意强调他父亲和他叔是干嘛的,谁都敢欺负他。”   “可是森森光看气质和穿着也知道他家世好啊。”   楚光明道:“父母都在西城区机关单位上班算家世好。在市政府工作也算家世好。在部里上班也算家世好。森森不说,谁知道他父亲在市里还是在部里?单靠衣服又看不出。他要是戴个名表,别人可能还以为他父母是拎包的或摆摊的暴发户。”   发小代入自己,认识大宝之前看到有教养衣着光鲜的同龄人,会认为他是街道主任的儿子。认识大宝之后,那可有得猜了。   如果耿森森有意低调,耿森森的同事领导真有可能认为他只是街道主任的儿子。国字头单位的领导可不会把街道主任放在眼里,自然敢使唤他们家公子。   “森森为什么不说实话?”   楚光明:“他又不是没有别的路,没必要说实话。要是说实话,领导没眼力见儿,叫森森请他爸给领导亲戚安排工作,大宝大伯是帮还是不帮?”   发小啧一声:“没想到耿森森也有烦恼。”   “说正事。我说的事你认真考虑考虑。”楚光明道,“以后的事我不能保证,唯一一点可以保证,你到了那边没人欺负你。”   金大志是老板之一,还比楚光明和他发小大十几岁,算两代人,人家没必要欺负小辈。除非闲得蛋疼。   发小点头:“我信。”   “那你好好想想。”楚光明道,“不着急。他们最近不忙。”   发小:“能容我考虑几个月?”   楚光明点头:“天热了,学校又快放假,买运动服的少,金叔叔忙得过来。”   发小一看不用他立刻做决定,心头轻松多了:“那我好好想想。”   翌日,发小就带着东西去哥嫂家,准备问问哥嫂的意见。   楚光明跟他一起吃早饭,得知他白天不在家,饭后就去大宝家。大宝不在家,但后院有乒乓球桌,他和耿森森打一会乒乓球就跟他去书房。   二宝跟妈妈去姥姥家。于文桃去闺女家看外孙女,耿卉卉也没闲着,跟她男朋友出去。   傍晚,该回家的回家,该回来的回来,叶烦家主院又热闹起来,耿卉卉道:“安静,安静,我要宣布一件事。”   于文桃:“过来帮我摘豆角。”   耿卉卉不禁叉腰:“一会再摘,先听我说。”   于文桃理都不理,拿着菜篮去墙边。   耿卉卉叹了一口气,放下手过去:“怎么吃啊?”   “早上买的两斤五花肉还没做,一会儿用五花肉切豆角焖面。冰箱里还有我买的鲜面条。”于文桃道。   耿卉卉诧异:“我让你做馒头,你说晚上吃馒头干。焖面就不干啊?”   于文桃:“焖面软和。”   “说得好像我没吃过一样。”耿卉卉三下五除二快速摘一把,“够了。”   小辈都在家,而且几个孙子饭量大,于文桃又摘将近两斤。   耿卉卉问:“炒菜锅盛得下吗?”   “用钢筋锅蒸面条。”于文桃到厨房门边坐下,一边掰豆角一边问:“说什么?说吧。”   耿卉卉顿时觉着没意思,也觉着没必要:“算了。还是先做饭吧。”   翌日上午,叶烦准备去公司,刚打开车门,迎面来了一辆小轿车。叶烦皱眉,看不见胡同窄,她的车又宽,塞不下两辆车吗。   车头快碰到叶烦的车头,叶烦准备上前,车停下,严威宁下来。叶烦就知道他会开车,因为之前问他要不要开车,他说不用,而不是不会。   叶烦想也没想就说:“卉卉不在家,上班去了。”   严威宁“嗯”一声,“我知道。我不找她。小——叶阿姨,我找您。”   “找我?”叶烦诧异,心说才交往没几天就要订婚吗。 第190章 干脆果断   严威宁先问叶烦忙不忙, 不忙进屋聊。   这么认真难道真想订婚?叶烦心里犯嘀咕,聊婚期不该空着手且只身一人过来啊。   叶烦请他进屋。   于文桃准备开洗衣机, 看到严威宁跟叶烦一样奇怪:“小严找卉卉?卉卉上班去了。”猛然想起什么:“今天你不上班?”   严魏宁“嗯”一声,“跟小婶聊点事。”   于文桃不禁腹诽,叶烦跟你都不熟,你俩有啥好聊的。   左右叶烦不会被坑,于文桃就说去公园,衣服回头再洗——洗衣机声音响,一旦打开叶烦和他没法聊。   于文桃带着零钱和钥匙出去,叶烦提醒严威宁有话不妨直说。   严威宁沉默许久, 叶烦即将耐心告罄,他终于舍得开口:“叶阿姨, 这一周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啊。”叶烦说出来意识到回答太快,跟提前预设好答案敷衍他似的, 认真想了想, “确实没啥事。怎么这么问?”   严魏宁的神色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以为叶烦敷衍他。可是他犹豫片刻, 没有提出质疑, 而是问:“我和卉卉上上个周末出去还好好的, 怎么只过几天,突然要跟我分手?”   叶烦听懂了,又没听懂, “分手?”拧着眉头问,“你俩不是才交往?”   严魏宁见状很意外:“您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叶烦十分困惑, 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健忘症, 前一秒撺掇卉卉分手,后一秒忘得一干二净。   严威宁感觉叶烦真不知道, 他反而疑惑:“您是说与你无关?可是我没说错话,也没干出格的事,卉卉怎么会无缘无故跟我分手?”   叶烦简直一头雾水:“你等等,先不说你俩为什么分手,你怎么——”打量一下他的神色,确定自己没看错,“为什么认定与我有关?”   室内陷入寂静。   严威宁又沉默许久,神色复杂,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就从头说起?”   叶烦很想知道谁在他跟前胡说八道败坏自己的名声:“说!”   “一个月前我和卉卉相亲,问长辈们对我的看法。她说她爸妈单位离这边远,还不知道这事。你工作忙,也不清楚她那天去相亲。这是我第一次听卉卉提你。”严威宁真不想说,可耿卉卉态度坚决,早上呼她她也不回电,他实在没别的办法,那坦不坦白也没那么重要,“我和卉卉第二次见面也是周末,问她想去哪儿。她说去咖啡厅。说以前找同事去,同事嫌她钱多烧的。找大宝二宝,他俩叫她找男朋友陪她。”   叶烦:“所以呢?”   “卉卉说她想去咖啡厅坐坐,是因为你和耿师长逛街累了就去咖啡厅。”   叶烦点头:“耿致晔能去的地方不多。茶馆里的大碗茶,我和他都喝不惯,咖啡厅有点心,正好吃点喝点。有问题吗?”   “没问题。可是上上个周末我们去商场,路过一家金店,我见卉卉多看几眼,问她是不是想买。她说听到金价涨了一点。我随口问她还关心金价啊。她说别人有了钱不是吃喝玩乐就是买古董买字画,装高雅扮文艺。你最实在,只碰金银玉石。您有位亲戚懂古玩,也只是家里装修需要字画摆件才会找她。平时听到买到就赚到,你也可以假装没听见。”   叶烦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你不这样认为?可你又不是入赘到我们家,我和你观念不合,并不耽误你俩相处啊。”   严魏宁:“不瞒您说,您的某些做法我无法苟同,依然选择跟卉卉交往,就是想到你说的这点。现在问题是,叶阿姨,不是我嫌她跟你一样,她和我观念不合,是她要跟我分手!”   “你确定没在卉卉面前说我坏话?”   严威宁:“我倒是想,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也不是说您的不是,就是卉卉她,我们中午吃牛排,她都能扯到你身上。”   叶烦大概明白了,性转一下,严魏宁会忍不住吐糟“张口闭口都是你婶,你婶那么好,跟你婶过吧。”   “卉卉在意我的看法,你认为我叫卉卉分手,卉卉会果断跟你分手?”叶烦问。   严威宁还想挽回,担心直接说出来惹怒叶烦才这么迂回:“以前我以为卉卉最听于奶奶的话。不是说她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吗。”   叶烦莫名想笑:“看来你认定你俩分手跟我有关?实话告诉你,你和卉卉相亲那天我人在北上的火车上。在那之前我着急南下拿货,卉卉奶说她过几天相亲,问我是不是找人查查你的情况。我说相亲又不是领证,见见再说。”   “这一点我相信卉卉,她没必要骗我。”   叶烦:“前些天我回来看到你在院里吓一跳,以为这一排四合院长得差不多走错了,又退到大门外确定门牌号。我和你只见一面,没说五句话,在此之前也没查过你,我有什么理由叫你俩分手?”   “可是我真没干什么。”严威宁这一晚上都没睡好,“这一周卉卉也没见过我的亲戚和朋友。再说了,她在学校上课,我的亲戚朋友不懂礼数也不可能直接闯进大学教室奚落她。”说完,严威宁在心里补一句,他们也不敢。   叶烦:“卉卉没说为什么分手?”   “她说我俩不合适。这算什么理由?”   叶烦道:“有没有可能真相往往就这么简单?”   “不合适?哪儿不合适?”严威宁不由得急了,“不可能嫌我学历低。我想过,要是嫌我学历或别的,她敢一开始提出来,没必要交往一个月再说不合适。”   叶烦想想也对:“没说哪方面不合适?”   “她说我父亲是国家干部,她嘴拙情商低,不知道怎么跟领导相处。她爸只是个二级钳工,我俩这方面不合适。”严魏宁又想爆粗口,“叶阿姨,明人不说暗话,哪个二级钳工没有星期天,年年都只休年假?再说国家干部,我父亲能跟她大伯比?她就是有了别人想甩了我,也不能这么敷衍。”   叶烦确定他真急了,“卉卉没空找别人。你看,她平时上课,星期天跟你在一起。要是她对男同事有意思,还用跟你相亲?”   严威宁点头:“我想过这点,觉着不可能。”   “所以只能是我叫她分手?”叶烦哭笑不得,“真不是。你开车方便,中午去学校找她,在车上好好聊聊。她不乐意,你就说我说的,难得碰到一个顺眼的,值得她敞开心扉。”   严魏宁:“有用吗?”   叶烦好气又好笑:“一边笃定她听我的话跟你分手,一边又不确定我的话有用?你可真矛盾。你跟卉卉约会时也这么矛盾吗?要是这样的话,卉卉说的不合适,可能因为你不够坦白,她需要猜你的心思猜烦了。”   “我家和我个人情况她知道。”   叶烦:“有没有可能这些情况不是你说的,而是你爷爷的邻居告诉卉卉奶奶的?小严啊,嘴长在你身上需要你说。帮人说的真情实意,在本人看来也是帮人说好话。”   “有必要重复吗?”   叶烦道:“我不信你俩每次约会聊的都是有用的东西。不说废话那是谈工作,不是谈恋爱。再说了,有时候很多矛盾都是因为我以为你懂,你以为我懂,俩人都跟没长嘴似的造成的。”   “你和耿叔叔以前也碰到过这种情况?”   叶烦摇头:“我俩没有。”   严威宁不禁羡慕。   叶烦失笑:“我俩很烦对方的时候一看到彼此的脸气就消了。”   严威宁呼吸骤停,没想到长得好看可以这样用:“——我以为你更在乎其他方面。”   “有趣的灵魂吗?”叶烦摇头,“我俩比较肤浅,注重外表。”   严威宁:“不怕您二位性格不合?”   “我俩都喜欢长得好看的,说明我俩兴趣一致。”叶烦道,“性格可以慢慢磨合。偶尔磨合的时候伤到自己,盯着对方脸看一会痊愈,再继续磨合,多来几次不就磨合好了。”   严威宁想说什么,一时竟无法反驳:“那我中午去找卉卉。”   叶烦道:“卉卉是不是听谁说你爸很严肃?有时候你认为很扯的理由,可能就是根本原因。”   “回头我问问她。叶阿姨,打扰了。”   叶烦不在意地笑笑:“走吧。”   到门外,严魏宁先把车倒出去。   叶烦到公司待两个小时就去电脑组装车间。国企车间主任陪叶烦到车间转一圈,叶烦看着机器和人井然有序很是满意。   主任送叶烦出去的路上问她有没有想过在电视台打广告,听说现在有点闲钱的公司都打广告。   叶烦:“不着急,一步步来。”   “可是我听说有几个公司也在搞电脑。”   叶烦:“咱们国家这么多人,不怕他们抢市场。何况他们的代言人也没法跟我比。”   “你连代言人都请好了?”   叶烦点点头,指着不远处高楼上大大的服装和皮鞋广告:“那位。如何?”   最近半年校园剧就一部《荣光八班》,中小学生和年轻的上班族想找同类剧,只能重复看《荣光八班》。   车间主任的女儿刚上高中,很喜欢看《荣光八班》。他闺女天天盯着电视,车间主任想不知道都难:“那不是那个谁,叶子?”   叶烦点头。   车间主任想问什么,忽然想到什么,“叶子,叶——子,叶烦的儿子?!”   叶烦笑了:“小声点,我听得见。”   车间主任张张口:“你,他,你们——”   “请保密。我一定会赶在他过气前把他的广告登出来。”叶烦笑着说。   车间主任盯着巨大海报说:“如果叫他代言,确实没人能跟你比。”   “是吧?我也找人问过,比他名气大的也比他年龄大,不像用电脑的精英。有他这种气质的又没他名气大。”叶烦道,“有他这个代言人,哪怕我们的电脑迟一年上市,也能抢到市场。”   叶烦的电脑虽然早就做出来,由于量少只够某些单位的,所以还没正式上市。楚光明想买电脑都是直接找售货员,而不是像别的外国品牌,在一些卖电子产品的店里就能买到。   车间主任笑着说:“一直听说叶总沉得住气,我以为您看不上这点小钱。是我小人之心。”   叶烦:“这可不是小钱。为了把电脑公司搞起来,这些年赚的钱几乎全砸进去,要是市场被别人占了,我哭都没眼泪。”   车间主任道:“是我不了解真相。不过您儿子怎么想到拍电视剧?”   “这是一部广告剧。荣光运动服,您听说过吧?”   车间主任想起女儿最近穿的运动服:“难怪叫《荣光八班》。”   叶烦点头:“荣光的老板是我朋友。”   “明白了。我要是他,看到你儿子的相貌气质这么出众,也得叫他客串个角色。”主任一看到车跟前,顺手打开车门。   叶烦坐进去就摆手:“您忙去吧。”   主任再次下车间,因为他本是搞科研的,由于能力有限,后来就抓生产。他不习惯只有一张办公桌的办公室,不需要他写写算算他就下车间。   这个主任提醒叶烦打广告,不止为了工厂效益,还希望叶烦的品牌走出小圈子走出首都。他每次想到叶烦的电脑卖遍全国就感到自豪,比叶烦还迫切希望客户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   叶烦回家的路上检讨,难道她太稳,导致很多合作厂家客户都比她着急。   下班时间路上人多,叶烦也不敢胡思乱想,琢磨一会想不出个所以然就认真开车。   到家她婆婆快做好饭了。   今儿中午只有婆媳二人,于文桃问:“我随便做点,咱随便吃点?”   叶烦一边洗手一边说:“可以。不过中午吃什么?”   于文桃:“打卤面。”   “面条买的?”   于文桃:“中午太热懒得擀。对了,小严找你啥事?”   叶烦:“先去堂屋。”   到堂屋,于文桃坐稳,准备吃面之前,叶烦说:“卉卉跟他分手了。”   “啥玩意?!”于文桃的筷子差点掉地上。   叶烦把她和严威宁的谈话内容大概说一遍,末了又说:“也不知道他俩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   于文桃打量叶烦:“真不是你?”   “我问你,小勤的对象她自己谈的,谈了多久我才出手?”叶烦道,“这个是介绍的,知根知底啊。何况我前一秒跟你说卉卉没谈过恋爱,无论结果如何先谈谈,后一秒就撺掇她分手?我有病啊。”   于文桃皱眉:“这丫头,我不希望她像小勤,谈个对象磨磨唧唧,可也不能这么干脆!” 第191章 物超所值   如果严威宁脚踏两条船, 或者在迪厅吃喝玩乐,被卉卉撞个正着, 卉卉受不了果断分手很正常。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严威宁所言属实,卉卉确实过于果断。   叶烦问:“您是不是觉着像过家家?”   于文桃点头:“人家父亲是国家干部算啥分手理由。不怪小严急得找你。”   叶烦:“卉卉这么突然,肯定因为听谁说了什么。”   “谁能让她这么听话?”于文桃下意识问,问出口又不禁看叶烦。   叶烦苦笑:“你看,连您都以为是我。”   “你二哥二嫂没这么大本事,我啥也没干,老三最近没回来过,咱家除了你还有谁能让她老实听话?”   叶烦:“回头您问问卉卉。”   耿卉卉五点多就没事了, 她走路回来,六点多一点到家, 此时太阳还没落下去,叶烦在公司, 但不是在办公室。   叶烦下午没去办公室, 她一直在软件开发组, 计划在自家研发的电脑里装自家开发的工作软件。叶烦虽然没时间跟员工一起工作, 但她可以根据前世所学指点一二。   员工们如醍醐灌顶, 忙起来忘记时间, 叶烦也忘了。技术总监准备下班,发现研发这边办公室有声音,推开门一看, 整整齐齐一个不少,还多一个老板。   经总监提醒叶烦看看表, 让大家先去吃饭。她跟员工一起下楼, 到一楼闻到香味对食堂今晚的饭好奇就进去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全是其他公司员工,可以容纳百人的食堂此刻有四五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午饭,各司员工饭后都要继续工作。   其他公司老板都跟员工提过一嘴,这栋大楼是五六楼繁花老板的。叶烦很少去公司,导致对她好奇的员工愈发好奇,就经常问同事,见没见过繁花老板。同事被问多了,也不由得好奇,偶尔碰到个女的就问前台,是不是你老板。叶烦又不是不去公司,总会被人碰到,时间一长,几乎所有人都见过她。   众人看到叶烦不由得停下,性格外向的员工打招呼“叶总”。   叶烦笑着微微点头:“饭菜怎么样?”   “好啊。物超所值!”   叶烦:“那您继续,我去后厨看看。”   这名员工愣住,随后回过神就问“叶老板刚才说‘您?’啊呀妈呀,忒客气了吧。”   “嗳,首都人民习惯这么说,不用在意。”他同事夹几根青菜,忍不住嘀咕,“青菜都这么好吃,不是放了什么东西了吧?”   跟叶烦打招呼的同事朝他脚上踩一下,低声说:“别瞎说!”   “不信你尝尝。”   对方尝尝,比他老婆和他妈做的都好吃,“怎么做的啊?”一脸的怀疑。   叶烦的员工打了饭从两人身边过,闻言停下,白了俩人一眼:“猪油。”   俩人齐声轻呼:“猪油?!”   员工对他们的震惊感到奇怪:“猪油怎么了?”   “不是说食堂用的东西很健康吗?怎么还用猪油?”   员工听糊涂了,怀疑他俩说的不是人话:“猪油不健康?”   “我看国外电影人家都是吃菜籽油。那什么橄榄油就算了,我也不舍得买。可是买点菜籽油不难吧?”   不巧这名员工跟叶烦去过港城,晚上出来吃路边摊,看到路边摊用油,就觉着内地和港城差距大,感叹一句:“路边摊都用得起菜籽油。”   叶烦啥也没说,只是到家就给于小舅去个电话,请他送几斤菜籽油和几斤大豆油。这两种油是于小舅用自家的粮食榨的。   叶烦拎到食堂,告诉员工们以后用纯天然的油做菜。当时还在居民楼里,饭菜是韩大伟老婆做的,她手艺不错,员工很是期待,结果就那天的菜剩一半。   有个来自小城的员工家里吃的油有一部分是农村亲戚给的,他记得他妈会买肥肉熬油,然后跟菜籽油混在一起煮透再盛出来留着炒菜。   翌日叶烦到公司,员工就问她家是不是也这么做。叶烦道:“我说吃猪油好,诸位肯定不信。说吃菜籽油好,不添加任何东西的菜籽油大家也尝过。不如找学医或者学化学的校友问问。”   学校离公司不远,医院离公司也近,男员工经常跟医生和一些留校的校友打篮球或者切磋乒乓球。   又一次约篮球,休息的时候聊起晚上去哪儿吃,那个时候公司只有一顿午饭,晚饭要自己解决。员工想去夜市摊,突然想到做菜用油,顺便问校友猪油好还是菜籽油好。校友反问,鸡蛋和鸭蛋哪个好。   员工无法回答,改问猪油是肥肉熬的,常吃会不会胖。校友瞅着他竹竿一样的身材:“肥胖不是因为你吃什么,在于你吃多少。你一顿仨馒头四个菜,游泳两万米,要是能胖,我就是你家庭医生,终身免费为你服务。你一顿一个馒头两个菜,天天坐着不动,过两年新陈代谢慢了,不横向发展你就是我大爷!”   “去你大爷的!”员工笑骂一句,从此以后不再因为看到外面有什么内地没有,而不由自主地心生羡慕。   经过叶烦多年潜移默化,现在她的员工看待事情都很客观,承认在科技领域落后外面很多年,但不会因为国外某些方面先进就认为国外的月亮都比国内圆。   随着其他公司住进来,叶烦的员工们就觉着跟他们话不投机半句多。一些员工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现在这名员工明白了,他们就是几年前崇洋媚外的自己。   没出去过,自然认为外面一切都好,毕竟人家也不会宣传自己国家不好的一面。员工没有嘲笑那两位寡闻少见:“科学可以证明猪油和菜籽油一样健康。过量食用两样都不好。不过这点不用担心,食堂也要赚钱,不会放太多。”   “你做过实验?”员工身后的人问。   叶烦的员工回头,没见过对方,估计是其他公司新来的:“我本人亲自试验过。还有,你们怎么知道食堂没有菜籽油?”   “你去过食堂?不是闲人免进吗?”这名员工指着食堂门边贴的字。   员工怀疑他吃饱了,可自己还没吃,便直接说一句:“菜籽油比猪油便宜啊。”   听到此话的众人一时失语。   生意人的目的是赚钱,如果菜籽油便宜,就算不如猪油做菜香,食堂也会用菜籽油吧。   员工见几人一脸没想到的样子,微微摇头:“也不是纯猪油。食堂用的是猪油和菜籽油两掺。”瞥一眼先前聊天的两位,“主厨是我老板同学的老婆,给我们做过几年饭,不是今年才干食堂,以前经常她炒一个菜我们吃一个,这些年都是这个味,少胡乱猜测。对了,街上有卖纯菜籽油的,你们想减少摄入,可以把家里的油换成菜籽油。”   有几人坚信菜籽油比猪油健康,周末真去买几斤菜籽油,准备中午好好吃一顿,然而每道菜都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儿,像有金属味,又像有塑料味儿。   坚持半个月,油还剩一大半,坚持不下去,因此愈发喜欢食堂的饭菜。   话说回来,叶烦到食堂后厨看到边边角角都很干净,米里面没虫,糖也没化,油罐子盖的严严实实,叶烦十分满意。   韩大伟的老婆说:“叶姐,你不用担心卫生问题,我们自己也吃。”   叶烦:“你做事我放心。我不放心野老鼠啊。咱们周围还有很多荒地,荒地里不止有老鼠还有野猫,我担心从下水道里跑出来。现在不止咱们公司员工来食堂吃饭,这一栋楼的员工都过来,咱们的员工闹肚子我可以安抚,他们出了事,轻则和你打官司,重则报警啊。”   食堂承包人是韩大伟,他老婆在城里几年已经懂得谁是法人谁担责,叶烦谨慎仔细也是为自家着想。韩大伟老婆意识到这点,不禁拉住叶烦的手:“谢谢叶姐,您不说我差点忘了。”   叶烦道:“食堂重地一定要仔细,看到可疑人不能放过,他说是这栋楼里的员工也要打电话核实姓名和长相身高。”   韩大伟老婆连连点头。   叶烦:“现在还有很多办公室空着,回头坐满了大家都来食堂吃饭,你一碗粥赚一分钱,一个月下来也能赚不少。”   韩大伟老婆抿嘴笑笑。   叶烦拍拍她的手,低声说:“可别学一些人眼皮子浅。你好好干,等我有钱办厂,厂里的食堂也交给你。”   韩大伟老婆眼睛一亮,立刻向她道谢。   原本韩大伟老婆为了多赚点,不舍得请工人,她和几个工人每天累的倒头就睡。得了叶烦这句话,晚上到家就跟韩大伟商量再请四个人,少赚点,轻松点,可以把这个活当成一辈子的事业,干到退休。虽然她没退休金,但她赚的钱存银行可以吃利息。   韩大伟以前希望在城里有个家,现在借钱买房的钱还清,还有一间店面,几个孩子无论学习好坏,都因为这几年跟父母在一起,有父母每天盯着都没走歪,韩大伟所有愿望都实现了,也不想太累。   于是第二天上午就回父母家,问有没有什么实在亲戚。他弟妹听说这事要把娘家嫂子介绍进去。   韩大伟就说他帮叶烦找保姆。弟妹一听当保姆就想到旧社会的使唤丫头老妈子,便回答“保姆就算了。”   韩大伟老家所在那条胡同有很多普通工人,而今年已有职工下岗,韩大伟听说过这事就出去问问。   以前双职工家庭有一个人下岗,下岗的工人一听说叶烦家在西北方向,离她家远就不想去。家里有老人有孩子的单职工家庭担心唯一一个吃商品粮的也下岗,回头家里存款用完,全家老小要么死要么讨饭。虽然这样的家庭不少,但不是每个家庭的女人都有魄力去当保姆。有的家庭女人不在意当保姆,男人要面子不许去。结果就是韩大伟走的脚疼才找到三人。   韩大伟跟先带她们体检,然后跟她们签合同,最后带她们去公司,告诉她们虽然不能经常回家,但家里有事可以请假,一个月三次不扣工钱,周末跟国企一样休息。   几人觉着被骗了,问他不是当保姆吗。韩大伟实话说:“我要说来公司上班,我弟妹能把她家没工作的亲戚全安排进来。”   言外之意,还有你们什么事啊。   虽然不如当保姆工资高,但食堂包吃住,而且还不用看主人家脸色,跟在国企上班一样,几人同时想到不论谁问都说当保姆。要是被人发现不是当保姆,就说叶烦看她们表现不错,叫她们去食堂上班。   这么一说就远了。   叶烦看到包子不错,就叫韩大伟老婆给她找两个饭盒,她买两饭盒包子带回去。   第一次来一楼食堂的其他公司员工很怀疑食堂的饭菜只是看着好看,所以又想出去。而当他们看到叶烦也吃食堂,顿时不再犹豫。   韩大伟老婆一直陪着叶烦,看到几名员工也要包子,立刻把叶烦递出去的钱拦下。叶烦道:“请我啊?”   “当然!也是应该的。”韩大伟老婆笑着调侃,“您可是咱们食堂的活招牌。”   叶烦笑着把钱放回包里:“那我以后天天来食堂吃饭。”   韩大伟老婆知道她忙得脚不沾地,能天天来才怪:“好啊。”   叶烦笑着拎着饭盒出去。   这个时候不加班的早下班了,路上没有多少自行车,叶烦一路上没堵车,等到家包子还是热的。   叶烦递给耿卉卉一盒,一盒扔冰箱里头留明儿当早餐。   耿卉卉拿一个:“咦,豆皮粉丝馅的?跟大伟叔家早餐铺卖的一样?”   “我在食堂买的。一家的味道当然一样。”叶烦随后又问:“于姨,跟她说了吗?”   耿卉卉:“说什么?严威宁来找你们?真是的,以前也没发现这么矫情,不就是分手吗。”   叶烦:“严威宁中午找过你?”   耿卉卉点头:“找过啊。”   “也聊了?”   “聊了。”   叶烦见她跟事不关己似的:“那是就这么算了,还是再处处?” 第192章 分分合合   耿卉卉身为工作几年的成年人, 天天跟同事在一起,经常听同事聊家常, 自然知道相亲相看的是各自条件。看条件就无法避免相互打听掂量。所以耿卉卉可以理解严威宁的算计。   再说了,严威宁要是实心棒槌一个,一见钟情就往上扑,也不管女方家里有没有奇葩兄弟,糟心的父母,以后会不会连累他,这样的人耿卉卉也不敢处。   严威宁认真计算过他和耿卉卉的未来,以后没了感情他想离婚也会掂量损失, 结果大概只有一个——不敢离。   要是找个缺心眼的,过些年又对别人一见钟情, 届时敢不管不顾闹离婚。   耿卉卉跟大宝聊严威宁时偏袒他,正是欣赏他的谨慎认真。耿卉卉工作环境简单, 同事隐隐猜到她家世好, 平时没人给她添堵, 她舒坦习惯了, 不想下了班还应付公婆。说白了, 跟严威宁继续下去就是没苦硬吃。   耿卉卉又不是非严威宁不可, 简简单单“分手”俩字就可以让自己避免麻烦,干嘛不分呢。   耿卉卉见小婶神色认真,也认真回答:“再处处吧。”   叶烦愣了一瞬, 不禁问:“什么叫再处处吧?说分就分说好就好,你当过家家呢?”   耿卉卉摇头:“没有啊。我俩之前真分了。他向我道歉, 知错能改这一点就比很多人强。像我妈我爸很多时候错了还梗着脖子不认。我觉着可以处处看。”   于文桃问:“过三天觉着不合适再分?”   “那不会, 我又不是小孩,哪能真跟过家家似的。”耿卉卉道。   叶烦:“可你现在的态度就像。你姑分手时难过很久, 你就算不哭不难受,也不该这么无所谓。”   “小婶,不是我不拿感情当回事。我俩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没一周,认识不到俩月,能有多少感情啊?”耿卉卉道,“处了一年半载再分手,我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于文桃:“处了一年半载再分你会咋样?跟你姑一样不舍得啊。”   “要用一年才认清他,我岂不是白上这么多年学。”   于文桃脱口道:“你小姑——”   “小姑跟我不一样啊。刘宁是她自个找的,有情饮水饱。我俩相亲认识更看重实际情况。”耿卉卉道,“奶奶,小婶,你俩放心,我心里有数。”   于文桃嘀咕:“就怕你太有数。”   “啥意思?”   于文桃:“卉卉,感情不是做生意啊。”   “过日子跟做生意一样啊。还有,您老别拿我婶和我叔举例,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多朴实啊。”耿卉卉冲她婶挑眉,“我敢说你俩结婚前,小叔都不敢拉你的手。现在这些人,认识三天就上床。幸好有流氓罪约束,不然得遍地野孩子。”   于文桃训她:“胡说些什么。亏你是大学老师。”   耿卉卉又拿一个包子:“因为我是老师才知道二十岁左右的人什么德行。学习西方开放,三天两头在外留宿。以前我还跟别的老师一起找。现在我都懒得问。可是我身为老师又不能不管不问,只能给他们补课,自费买一箱计生用品。就这事还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幸好校长开明,听我说了我的担忧没有训我,还夸我真心为学生着想。”   于文桃奇怪:“大宝不是说好学校的大学跟高中一样吗?”   “那是他学校。我校学生没他忙,一些学生看了风花雪月的电视剧,再加上这几年受西自由思想影响,大部分学生都想尝试那个。”耿卉卉问,“奶奶,我这么说您能听懂吗?”   于文桃瞪她,没好气地说:“你奶又不是老古董。”   叶烦提醒:“于姨,扯远了。严威宁说你因为他爸是领导觉着你俩不合适?”   耿卉卉点头:“我是说过。不过他也说他大哥跟父母住,我要是嫁给他,我住哪儿他住哪儿。”顿了顿,“嗯,就像小姑愿意去公婆家就去,不想去就说忙没空。我觉着还行吧。”   于文桃对她的态度不满:“感情的事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行不行不得处处看?奶,是不是不用你洗衣服做饭,你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净琢磨我的事?你要没事,回头把家具都擦一遍,省得我们周末打扫卫生。”   于文桃被她气无语了,指着她叫叶烦好好看她什么德行。   叶烦:“卉卉,你这种心态不错,处了一年再分你也不会很难过。如果严威宁认真了,就算不是严威宁,是别人,人家当真了不愿意分手,你有想过结果吗?”   “啥结果?”   叶烦道:“认为投入成本太大,无法接受失败,一时上头,冲你下手啊。”   于文桃闻言又心疼:“别吓唬她。”   “不是我吓唬他。很多凶杀案件都是因为感情纠纷。这种情况跟拦路抢劫不一样,抢劫伤一个,这种至少伤一个。如果咱们仨都在家,可能是咱仨。”叶烦看着耿卉卉,“你可以去公安局问问。”   耿卉卉顺着她的话问:“你觉着严威宁有这方面倾向吗?”   叶烦:“你要分手他先分析原因,而不是直接认定你耍他,应当不会冲动杀人。不过要是被你分分合合作的受不了,也不好说。”   耿卉卉不自在地低头:“也没有分分合合啊。”   “你有分手再复合的权利。但事不过三!”叶烦道,“就算分了多次再复合,他也没意见,可人家父母受不了你。”   耿卉卉:“他爸妈还不知道。”   叶烦叹气:“大宝咳嗽一声我都知道他想干嘛。他状态不对,他父母瞎啊看不出来。就算他妈心大,他爸呢?他爸心大早被人搞下台。”   耿卉卉恍然大悟。   于文桃起身:“别跟她废话,明儿就叫她搬出去,以后出了事也是她自个受着,咱俩做饭去。”   耿卉卉追上去:“别啊,奶奶,我搬出去还不得自己买菜做饭。”   “我该伺候你?”于文桃问。   耿卉卉:“下个月发工资,我给你买个金项链。”   “我稀得你的金项链?”于文桃头也不回地去厨房。   耿卉卉道:“我稀得你,我自愿给你买。”   叶烦端着饭盒到厨房,饭盒放饭桌上:“卉卉,既然决定再处处,以后遇到问题直接问,对他的回答不满意,你也直接反驳,不要一个人瞎分析,又突然要分手。不说外人,自家人也受不了你昨天好好的,今天闹着离家出走。”   “知道,知道。”耿卉卉口不对心地点点头。   叶烦无奈地说:“还不如像你姑,她难过也是自己一个人哭,不用我们陪。”   “小婶,我一定慎重,今天的事没下次!”   叶烦:“不是我怕麻烦。任何事说出来气就消得差不多了。但我不希望三天两头被人堵在胡同里。”   于文桃瞥一眼孙女:“就她谈对象跟闹着玩似的,小严怕惹她生气她又跟人闹分手,肯定得经常找咱们。”   “哪有啊。以前我压根没想过跟他分。”耿卉卉不禁辩解:“要不是大宝和二宝——”看到她婶猛然闭嘴。   叶烦竟然毫不意外:“于姨,我说什么来着。”   耿卉卉一脸好奇,她和奶奶背着自己聊过什么,但担心言多有失,不敢接茬。   于文桃见状,直接挑明:“你婶猜你肯定听人说了什么才突然要分手。”   “对对,婶,我耳根子软,忍不住听大宝的。”耿卉卉赶忙说,“真不是我不拿感情当回事。所以你别——”   叶烦冷笑:“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听大宝的话?”   “这——”耿卉卉在她婶的注视下不敢狡辩,“好吧,我承认,大宝的话只是让我心里松动,分手是我自个决定的。”   叶烦:“我也会提醒大宝,不许再掺和你的事。”   “大宝也是关心我。”耿卉卉道。   叶烦没理她。耿卉卉心说,遇事不决我可以找二宝和森森啊。这么一想,耿卉卉不禁暗暗夸自己机灵。   叶烦见她嘴角带笑,无奈地摇头。   饭后,耿卉卉去洗澡,叶烦和于文桃在厨房,于文桃想起孙女的态度又忍不住说:“之前小严来家找她,她在小严面前挺认真啊。”   叶烦:“人有很多面吧。喜欢大宝的人都觉着他样样好,谁知道他跟貔貅转世一样,自己那么有钱,还一有机会就找我要。”   “最近没人找大宝拍广告了?”   叶烦道:“等他前段时间拍的放出去,宣传效果出来,自会有人找他。”   “他帮这家宣传,另一家能知道效果咋样?”   叶烦:“人家会找业内人士打听,也会做市场调查,不是大宝说什么是什么。”   于文桃听明白了:“还是咱家大宝厉害,衣服鞋不用自个买。对了,那个卖车的是不是要送他一辆车?”   叶烦:“不是送,借给他开两年。不过大宝是学生,开着车去学校太高调,我让他拒了。”   “可以给建设或者小常开啊。”   叶烦道:“只能大宝开。”   “真小气。”于文桃停顿片刻,“以后就接更实用的。”   哪有那么多更实用的啊。叶烦腹诽一句,就去淘米煮粥。   周末,耿卉卉出去,大宝和二宝在家,叶烦把俩孩子叫到跟前,提醒他俩不许掺和卉卉和严威宁的事。   今早饭后耿卉卉回房化妆,于文桃多唠叨两句,兄妹俩才知道耿卉卉跟严威宁分开过。算算时间,兄妹俩瞬间明白因为他俩多嘴。   大宝保证:“不敢了,妈,回头无论卉卉姐找我们聊什么,只要涉及到严威宁,我们都说不懂。”   二宝嘀咕:“严威宁真不讲究。卉卉姐跟他分手,他找妈妈干嘛啊。”   叶烦:“找我告状啊。”   “那回头卉卉姐不分手,只是不理他,他也要给妈妈打电话叫卉卉姐答理他啊?”   叶烦笑着点头:“有可能吧。”   二宝无语。   大宝:“妈妈好像不意外,爸是不是这么干过?难怪姥姥烦他。”   叶烦失笑:“甭什么事都扯你爸。不过告状这事我确实习惯了。你姥姥烦你爸的时候找我告状,你爸烦你姥姥也找我告状,让我管管我妈。对了,我过两天去部队,周六下午回来。”   大宝:“爸还在原部队?几年了吧?”   叶烦算算时间:“五年整。该动一动了。但愿还在首都。”   大宝和二宝的学校在首都,叶烦的事业在首都,一家三口都不希望耿致晔外放。所以叶烦到部队当天,俩人一有机会独处,叶烦就问他上面的态度。   耿致晔:“大概率还在首都。前提没部队要我。”   “还有部队敢跟首都抢人?”   耿致晔点头:“我的老首长们,一个比一个脾气爆,有的还能再干几年,他们有意叫我接班,就敢跟首都抢人。不过我也没那么受欢迎。”   叶烦想笑:“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我自己可以嫌弃自己,别人不行。”耿致晔想起什么,赶紧补一句,“叶烦烦除外。”   叶烦听到叠字就想吐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染的毛病,喊了这么多年也不烦:“大哥明年能回来吧?”   “要看下一届怎么布局。有需要的话,大哥只能在外地退休。”   叶烦:“大哥没想过争取一下?”   “只要不是叫他提前养老,他觉着在哪儿都一样。”耿致晔啧一声,“我算看出来了,咱家就没有享福的命。”   叶烦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所以姓严的那小子也是个闲不下来的?”   叶烦:“他心思太多。不过被卉卉这么一闹,应该不敢再有小心思。这样也好,他过于谨慎在工作上很有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   “在感情上不敢瞎琢磨,不等于工作上也能老实吧。”   叶烦道:“工作要跟人打交道吧?面对卉卉和我们不敢胡乱猜测,面对同事的时候他潜意识里会收一点。”   “这样也好。”耿致晔挺意外,严家那种情况竟然允许他侄女兼职赚外快,“你和于姨还没见过他父母?”   叶烦:“没到时间。再说了,你二哥二嫂还不知道。总要等他们知道了再说。”   耿致晔不禁嘟囔:“不是你哥嫂。”   “我哥嫂姓叶和李。”   耿致晔拉着她躺下:“不想跟你吵架,别招我!”   叶烦侧身盯着他的脸:“生气了?不可能!耿师长在海边那么多年——”   耿致晔抬手把人揽入怀中封上她的唇。   —   六月中,叶烦再次北上。   大概存了不相干的心思,心气散了她,就觉着这次很辛苦,回到家几天才缓过来。大宝和二宝见她精神不济也不敢打扰她。   二宝学校放假就自己安排暑假时间。二宝手里有钱,大宝给的,她先跟表妹靓靓玩几天,买了许多她俩喜欢的东西,然后姐妹俩报个兴趣班。   陈小慧担心兴趣班老师欺生,陪她俩去两次。第二次陈小慧遇到一个人,一个上辈子很熟悉的人,她恍恍惚惚到家就想给叶烦打电话。拿起话筒意识到叶烦不是上辈子的叶烦,肯定不知道她有前世记忆,所以跟叶烦说什么啊。   实在想找人聊聊,一晚上没睡踏实,翌日清晨就问叶烦在哪儿。   叶烦歇过乏当然在公司。   陈小慧骑车去公司,到楼下看到保安、保洁和前台,进去还要访客登记,见着叶烦不禁说:“你公司这么正规啊。”   叶烦没好气:“说得好像我就是个皮包公司。”   “别生气,我说错了。”陈小慧坐下,叶烦在大专院校招的秘书送来一杯速溶咖啡。   陈小慧惊呼:“你还有秘书?”   小秘书被她吓得一动不敢动。   叶烦叹气:“小声点。刚到几天。你看怎么样?”   小秘书穿着工作服,低跟小皮鞋,很像样:“不错。你在哪儿找的?秘书和前台一样好看。不是,你这不是电脑公司吗?”   “谁规定只能影视公司的人好看?”叶烦给小秘书使个眼色,小秘书出去带上门。叶烦问:“你一向无事不跟我联系。说吧,这次又因为哪个朝代的宝贝。”   陈小慧脱口道:“今朝!” 第193章 前世丈夫   叶烦沉默许久, 久到陈小慧担心被赶出去,不得不主动开口:“不是什么古董宝贝。我找你不是为死物, 是为了活物。”   “活的不是人吗?”叶烦奇怪。   陈小慧:“是人啊。”   “是人你说活物?”叶烦一脸无语。   陈小慧尴尬,“我我,说秃噜嘴了。”   “长话短说。”   陈小慧:“短说也不短。”   叶烦抬眼盯着她,一脸不说就出去的样子。陈小慧不敢磨叽,但这事真不好说。   陈小慧在兴趣班看到的不是别人,是她前夫——前世丈夫,简称“前夫”。   上辈子陈小慧不想下乡,可是想留在城里要么嫁给有工作的, 要么自己有工作。偏偏她那个时期僧多粥少,就是叶父那个级别的也不好安排。好在陈小慧是女生, 又被叶家刚认回来,叶父和陶春兰希望把闺女留在身边大家可以理解。叶父帮陈小慧安排个工作也没人在背地里骂吃相难看。   常言道:女大当婚。   陈小慧有了工作, 不想被人议论纷纷就要结婚, 可跟她年龄相仿家世相当的知识青年多在农村。不敢下乡的人不是懒就是怂。叶家自然不能把陈小慧嫁给这种人。去掉这些, 陈小慧又不希望跟丈夫两地分居, 她的选择面就更窄了。   叶父和陶春兰真心为她着想, 宁愿给她选个家世一般的, 也要给她挑个人品好的。长相和身高也不能太矮太丑,最后就给她选个工人子弟。   男方在军工类的工厂上班,是技术工, 比陈小慧大几岁,父母参加过革命, 也是工厂老职工, 人品没问题,吃喝不愁。   但社会在发展。改革开放前陈小慧生活不错, 改革开放后拿着死工资的就不如会倒腾的过得滋润。陈小慧上辈子清高固执,不要父母帮忙,也不许丈夫儿女接受父母的帮助,以至于日子过得不好不坏,也没多少存款。   陈小慧上辈子怨过丈夫没本事。可叶父给她选个老实人,脑子不够机灵,不擅钻营,挣不到大钱很正常。   陈小慧的丈夫秉性跟张小明差不多。陈小慧了解了张小明的为人就想到她前世丈夫,今生便不再怨前世丈夫没本事。   不过陈小慧也没想过找他,以他的条件找个家庭条件差不多的可以一生安稳,没有她人家可能过得更好。   陈小慧不想再碰到她给自己徒增烦恼,有时候会故意避开“前夫”常去的地方。以至于这些年俩人都在西城硬是没遇到过一次。   这次巧遇陈小慧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导致她恍如隔世,想做点什么又不敢做。   前世的事她是一个字也不敢提。陈小慧就说:“昨天我在兴趣班碰到一个朋友,他以前帮过我,我想帮他,又不知道怎么帮,你帮我拿个主意。”   叶烦打量着她问:“现在是上班时间,什么朋友能让你连班都不上?”   “先别管。”   叶烦好笑:“那你说说他秉性如何,是黑是白,家在哪儿,多大年龄。”   “你查户口呢?”   叶烦冷笑:“啥都不知道你说帮我就帮,我缺心眼还是欠你的?要欠也是陈家欠你。我可没听说过父母欠的债要子女还!”   “我——我就是让你帮我拿个主意。”   叶烦:“你在文物局上班,认识的人都是研究死物的,你这些年的人脉都在这方面,你怎么帮他?难道他也对文物感兴趣,或者跟你一样上学学的是历史考古?”   这话把陈小慧问住。   叶烦:“容我提醒你,你还没说想怎么帮。帮忙解决工作还是给钱?无论哪一种,你好像都需要我出面。”   陈小慧也可以帮人介绍工作,可是正如叶烦所言,找她介绍的人必须具备专业知识。然而这年头稍稍懂历史和古董的人在潘家园弄个小摊位也能生活无忧,不需要她帮忙。   所以要在其他方面帮助对方,陈小慧只能找叶烦。   陈小慧也没想好怎么帮他,以至于再次被叶烦问住。   叶烦见状无语又想笑:“合着你自己都没想好就叫我帮他?”   “我——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有点懵。”   叶烦:“听起来人家也没找你帮忙,是你觉着不做点什么心中有愧?”   陈小慧连连点头:“我就知道找你找对了。”   “对个屁!”叶烦忍不住爆粗口。   陈小慧吓了一跳。   叶烦无奈,压下脾气,问:“他缺什么?”   “他家有房子,够住。他有工作,工资也够用。”陈小慧想了想,“可是也没有多余的房子,也没有很多钱。”   叶烦:“大部分市民都没有很多房子很多钱,不过也不等于人家不幸福。再说了,人家见到你一没哭穷二没叫苦,说明没想过让你报答。你贸然上去套近乎,人家可能怀疑你别有目的。”   陈小慧下意识摇头。   “不会?”叶烦道,“那说明人品还行。既然这样可以帮一把。他需要什么?”   陈小慧没听懂:“需要?”   “他家缺什么?”叶烦问。   陈小慧:“不能直接送钱送房吧?”   叶烦白了她一眼,眼里明晃晃写着“废话”。   陈小慧噎了一下,又因为清楚她什么脾气,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昨天下午我问了一下靓靓,靓靓听他女儿说他离婚好几年了,儿女都跟他。”   叶烦有个不好的预感:“你不是想 ,想给他找个媳妇吧?”   “行吗?”   叶烦顿时无语,想抬抬手让她滚。   “不行啊?”   叶烦皮笑肉不笑地说:“行啊。”   陈小慧不禁身体前倾迫切问道:“那你看——”   “我看你挺合适。”叶烦打断她。   陈小慧愣住,随即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心想叶烦什么意思啊。难道叶烦个人精猜到了。不可能!陈小慧确定她没跟叶烦提过上辈子的事。很早以前担心耿致勤被骗,陈小慧也没敢明说。   陈小慧又仔仔细细回想一番,确定叶烦脑洞大开也不可能想到她有前世记忆,顿时不慌。而她一踏实就看出叶烦一脸无语,登时意识到她想多了,叶烦只是随口挤兑她:“我说真的。”   “我也很认真。”叶烦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坚信小富即安。你给他太多,他寝食不安,还有可能给他招来灾难。”   陈小慧不明白:“什么难?叶烦,不要吓唬我。我可不是光长年龄不长智商。”   叶烦心说,你不是谁是!   “如果你每月工资一两百,正好够你和俩孩子用,亲戚朋友因为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苦,哪怕知道你以前存了一些钱也不好意思惦记。可你如果富起来,你觉着他们还会这么善解人意吗?”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陈小慧瞬间想到这句话:“那就当没见过?”   “你真能当没见过?”   以前没见过,陈小慧可以当不知道世上有他这号人。已经碰到,陈小慧无法装不认识:“有点难。”   叶烦:“那就三天两头送靓靓去兴趣班,跟他成为朋友,你夸他闺女聪明懂事,顺势表示以后他闺女遇到什么事可以去找你。不过你要记住,这事不能急。你俩这么多年没见,一开口就要帮人家,人家会怀疑你想把他闺女拐了卖掉。”   陈小慧想想,他闺女需要帮忙就等于他家遇到难事:“这个办法也行。”   叶烦:“要是人家真找你,你打算怎么办?”   陈小慧:“量力而行吧。”   “你自己的能量?”叶烦问。   陈小慧无奈地说:“你现在怎么——”   “你没资格说我小气。”叶烦道,“我这些年可没少帮你。陈小慧,别的不说,就说申城那边,不是我当坏人逼你跟那边断了,他们得跟换季买衣服似的,一年找你四次!”   陈小慧嘀咕:“怎么不说他们是你养父母。”   叶烦呼吸停顿一下,又想把她撵出去:“那不说他们。只说你这几年遇到的古董,你买不起又不希望人家卖给老外,或者因为寻不到买主带出国,就叫我收,我收了多少?”   “可是买到就赚到啊。”   叶烦冷笑:“谁跟你说的?”   “我知道啊。我这几年叫你买的都是精品。”   叶烦:“你说我现在买一些黄金,以后能涨吗?”   陈小慧点头。   叶烦:“既然知道,怎么没见你囤?”   “不好变现啊。”陈小慧脱口道。   叶烦气乐了:“合着你也知道不好变现?我办厂需要钱的时候,赶巧首都喜欢收藏的人没那么多钱,到那个时候我卖给谁?金条可以找银行,银行收古董?”   “我,你——”   叶烦打断:“别说对我而言就是一笔小钱。我这个公司就是吞金兽,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吞金兽”这个说法陈小慧不得不认,有时候她都想劝叶烦一心干贸易得了,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   可话又说回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她没那么大格局,没有那么大魄力,无法理解叶烦,也不能明知叶烦上辈子很成功,这辈子搞的又是她自己最懂的计算机,成功只是时间问题,也不好意思泼冷水唱衰。   陈小慧点头:“我承认要不是你帮我,我可能连爸妈的棺材本都赔进去了。”   叶烦:“你知道就好。不管你以后怎么帮那家人,但有个前提,只能用你自己的钱财和人脉。”   陈小慧道:“要是这样,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叶烦可以理解陈小慧为何这么想帮他,换成她遇到间接帮她找到亲生父母的人,她也想拉对方一把。但叶烦怕她一时缺心眼把自己赔进去,故意说,“他的俩孩子不小了吧?不用你照顾就能有俩孩子——”   “不行!”陈小慧打断。   叶烦放心下来,没想过嫁给对方就行:“那就给他介绍个对象?”   “万一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不是害了他家孩子?”   叶烦心累,有点不耐烦:“这不行那不行,什么行?” 第194章 犇犇受伤   陈小慧不知道什么行, 叶烦就让她回去好好想想。   一个人瞎琢磨没什么用,陈小慧下午回单位, 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跟同事聊这事,只是把她换成叶烦,还用“朋友”代指。以至于同事非但没怀疑她无中生友,还认真帮她分析。   结果跟叶烦的说辞差不多,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陈小慧认为人家一个人带俩孩子不容易,兴许人家对现状十分满意。   陈小慧不敢自以为是,可一想到前世因为自己死脑筋,导致前夫生活压抑, 今生就想弥补,于是便决定听叶烦的话, 时不时送靓靓去兴趣班,跟她“前夫”成为朋友, 以后他有需要她再趁机帮一把。   陈小慧怕叶烦闲下来想到自己的事没心思休息, 特意打电话跟叶烦说一声。   当时于文桃在屋里, 叶烦不禁跟婆婆说:“懂事了。”   于文桃无语:“都多大了啊。”   “有的人在人情世故方面到老也没什么长进。”叶烦道。   于文桃怀疑她指卉卉的姥姥和姥爷, 但她不想聊楚家人, 改问她什么时候再次北上。   二宝和靓靓的兴趣课结束, 叶烦走了两次货,期间大宝接一支广告。   叶烦在家歇两天,大宝就戴一只手表在叶烦面前走来走去, 跟手模似的。叶烦没注意到他的手表,问:“早上吃太饱撑的?”   “什么呀?妈妈。”大宝拉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伸出手, “看见了吗?”   叶烦点头:“看见了。”   “真看见了?”   叶烦不明所以:“怎么了?”   “新表!”大宝不禁拔高声音。   叶烦叹气:“你妈不瞎!”   在沙发一端的二宝望着天花板翻个白眼,悠悠道:“妈妈, 不是我哥花钱买的啊。”   “谁买的?”叶烦下意识问。   大宝手肘撑腿,颇担忧地问:“妈妈是不是累傻了?”   叶烦想到了,没好气地说:“你才傻!有人找你拍手表广告,然后送你一款手表?”   “你没看出这是哪款手表吗?”大宝奇怪,“妈,国外珠宝、箱包、护肤品,您如数家珍,居然不认识名表?”   叶烦:“你妈又不是神,精力有限,怎么可能什么都懂。”   “可是你手上的表也不便宜啊。”大宝指着他妈去年在港城买的表。   叶烦点头:“有没有可能你妈买表不看牌子只看款式?”   大宝张张口,不知说什么,因为他以为妈妈很了解手表,就像了解她的护肤品一样。   叶烦见状失笑:“难怪刚才在我面前甩着胳膊走来走去。还以为你身上长跳蚤了。”   “你——”大宝把不敬的话咽回去,“你怎么能不懂表啊。”   叶烦:“为何要懂?”   “我们可以一起研究啊。”   叶烦问:“我买的时候顺便帮你捎一块。”   大宝笑了,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叶烦很无语:“你跟貔貅一家吧。”   “逗你呢,妈妈。”大宝道,“我有钱可以自己买。妈,你看这表盘,看表带,再看看——”   叶烦打断:“停!又不是没给你买过表。怎么跟第一次见到表似的?”   二宝:“因为巧了啊。他给我准备生日礼物那天打算给自己买块表,只是刚吃过早饭,影视公司就叫他回电。到公司签了合同,人家就送他两块表,其中一块就是他看好的那块。”   难怪他这么稀罕。叶烦问:“两块都给你还是借你戴两年?”   大宝:“戴满一年就归我。”   “你平时去学校,也没空拍电视剧,就是不戴他们也不知道吧?”叶烦问。   大宝点头:“我当时是这么说的。他们说让记者拍到几次也行。再说了,就算没记者拍我,我不用出席什么活动,也不可能不戴。要是因为我代言这款表销量上去,肯定还有人找我拍别的。”   二宝好奇地问:“拍香水吗?我在商场看到过男士香水。”   “到时候看吧。给的钱多就接,要是代言费跟施舍我一样,还一堆破事,他们爱找谁找谁。”大宝起身,“妈,等一下啊。”   跑到后面卧室拿出另一块表就给叶烦。   叶烦:“给我干嘛?”   “过几天是不是去爸那儿?给爸玩几天。”   叶烦哭笑不得:“看来你真喜欢这个品牌的表啊。都不舍得送给你爸。”   二宝怀疑妈妈不知道这两块表多贵,”妈,他一块表能买一套房啊。”   叶烦惊呼:“多少?”刚才没仔细看表盘,拉过儿子的手,看到表上的字母,如她所想是国外奢侈品名表,“这,他们不应该找成功人士或大明星代言吗?怎么找你?这表定位是中年人吧?”   “他们说内地男明星不够时尚。”   叶烦:“可以找港城明星啊。”   “说在内地效果一般。可能喜欢港城明星的人跟我年龄相仿,买不起这么贵的表。买得起的群体不会因为明星代言就买。他们还说对这个群体来说找我比找明星好。也不知道他们找谁查的。”大宝道,“当时我看到这款表也以为弄错了,问为什么找我。他们说,年轻人出来混,戴表就戴这一款。”   二宝道:“妈妈别担心,又不是爸爸拿枪逼他们跟哥合作。”   大宝:“就算他们说找我代言只是试试效果,也值得接。更别说给我找这么多理由。”   叶烦直接问:“多少钱?”   “两年一百万。”二宝道。   于文桃差点从外面摔进来,二宝慌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扶着她:“奶奶慢点!”   “我没事。”于文桃一看二宝被她吓得不轻,另一只手扶着门框站稳。   二宝扶着她进来:“那也要小心。奶奶,要不明儿我去商店给你买个拐杖?”   于文桃甩开她的手:“我又不老!买什么拐杖!”瞪一眼二宝,在沙发上坐下,坐稳了才问:“大宝,两年多少钱?”   大宝笑着伸出一根手指。   于文桃确定没听错,惊呼:“怎么这么多?比你妈做生意还赚钱?你也不是大明星啊。”   叶烦:“于姨,像大宝手上这款手表,找明星代言客户群体不一定买账。反而大宝戴出去容易被跟风。别的不说,就说他爷爷战友的孙子。再比如程振华的儿子,要是觉着大宝的表好看,肯定想弄一块。”   于文桃:“老石头又买不起。”   大宝倍想笑:“奶奶,想找程伯伯帮忙的人可以帮他儿子付钱。”   “这是贪污吧?”于文桃问。   叶烦:“不止这一种。如果我姓陈,耿致晔不姓耿,我俩的父母亲戚都是普通小市民,别人眼馋我的公司,我就会叫大宝接近程家小辈,表啊,呼机啊,都借给他们玩儿。眼馋我公司的人一看我跟程家走得近,还敢惦记我的公司吗?”   “这——”于文桃还是觉着像贪污,“这样也不好。”   叶烦道:“那就不说这些。大宝在外形象好,无论哪个年龄段的人买他代言的表,都不会嫌弃像暴发户。因为他跟暴发户不沾边。大宝代言国内品牌都要几十万,代言国外顶尖奢侈品两年一百万不多。”   大宝:“所以又送我两块表。”   于文桃难以置信地牙疼:“一百万,你要说是金圆券,我信!”   大宝好笑:“哪辈子的老黄历了啊。”   叶烦道:“到大宝手里没一百万。”   “咋了?”于文桃急了,“那么有钱的公司还分期付款啊?”   叶烦很意外:“您老还知道分期付款?”   于文桃白了她一眼:“我没做过生意,还能没听你说过?”   叶烦笑着说:“忘了,忘了。我的意思要交税。你要知道得交多少税可能更心疼。”   “你别说,容我缓缓。”于文桃制止她说下去,“大宝,你的表给奶奶看看?”   叶烦把她手里的表递过去。   “你怎么也有?”于文桃接过去就问。   叶烦:‘大宝叫我收起来,回头给他爸戴两天。耿大宝,你不怕被军事记者拍到,上面找你爸谈话。’   大宝点头:“怕啊。所以给他玩几天。几天都能被人拍到,说明爸今年运气不好。”   于文桃活到这把年纪还没见过这么贵的东西,拿在手上里里外外看一圈,表带亮的能当镜子使,不禁感叹:“一分钱一分货啊。”顿了顿,补一句,“贵的东西就是好。打眼一看就比你妈手上戴的有档次。”   叶烦装没听见。   老太太稀罕够了,叶烦就把表塞她手提包里。   又在家待两天,大宝和二宝都去学校,叶烦才去部队。   到部队当晚,叶烦就把表拿出来。   耿致晔打眼一瞅就喜欢上,戴到手上不想拿下来。叶烦见状没提大宝,只是给他提个醒:“只能戴这几天。”   “我知道。”耿致晔抬起手腕借着灯光打量,“很贵吧?”   叶烦:“就现在的房价,一块表一套房。”   耿致晔顿时觉着手腕好重:“——没搞错吧?”   “没有。”叶烦道,“我看你还是在屋里戴戴吧。要叫你的部下战友看见,他们因此羡慕你,一时昏了头走上歧路,你罪过就大了。”   耿致晔点头:“等我休假可以天天戴吧?”   “可以啊。”叶烦跟耿致晔结婚多年,没见过他特别喜欢什么,表是唯一一个让他兴奋的身外之物。   从部队回来那天,耿致晔不舍得叶烦,更不舍得她带过去的表。叶烦哄他家里还有几块。   到家她就想打电话,堂屋里有个人。叶烦正想问他是谁,盘腿坐着沙发上挖西瓜的人抬头。叶烦震惊:“犇犇?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屋里怎么还戴帽子?”   耿犇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掉棒球帽。   叶烦清楚地看他额角连头发处有一块疤痕,大概受伤没多久,头上缠一圈纱布,“这——怎么这么严重?”   “看着严重,其实是皮外伤,轻微脑震荡。”耿犇犇再次戴上帽子。   叶烦:“又没外人,还怕我看?”   耿犇犇拿掉帽子:“小婶别担心,我没上战场,前些天有一场夜间演习,当时只想着任务,没太注意周围环境,树杈子戳的。”   叶烦一瞬间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处,“你们部队怎么都喜欢夜间演习?有一回你叔在冰天雪地里几天,回来手跟卤猪蹄似的。我跟他结婚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手上生冻疮。”   耿犇犇笑着说:“因为敌人有可能选晚上入境啊。”   叶烦感叹:“幸好大宝天天在屋里待着。”   耿犇犇:“我待不住。叫我天天研究数据都不如叫我天天在外拉练。”   “对了,你自己回来的?”   耿犇犇摇头:“我和小弟一起。”   “首长还让你俩一起休假?其他家在一个地方的人没意见吗?”   “本来不同意,说影响不好。我这不受伤了吗,小弟今年还没休年假,首长担心我脑震荡吐车上,就批准我跟小弟一起回来。不过我的病假没了。我得跟他一起回部队。”   叶烦:“有个伴路上安全,早回去几天也省得我们担心。有没有见到大宝?”   “只见过我奶,小姑一家和我姐。”犇犇道,“奶奶说大宝忙一阵闲一阵,要是连忙十天,导师放他回来休息,接下来几天他天天都能回家住。”   叶烦点头:“是这样。你部队那边有没有机场?”   话题太跳跃,耿犇犇愣了一瞬,不确定地说:“好像有。是在省城。”   叶烦:“坐火车也要经过省城吧?”   耿犇犇点头。   叶烦:“那回头咱坐飞机,小婶给你和小弟买票。”   耿犇犇鼻头发酸,想说“谢谢”,然而还没说出来眼泪出来了。   叶烦拿张卫生纸:“你看你,哭什么。以前机票很贵,这几年便宜不少。再说了,以前我们都去港城你没去,给我省了不少钱,就当这次给你俩买机票了。”   耿犇犇使劲点头。   叶烦赶忙按住他:“别激动。头晕不晕?”   伤口处有点刺挠微痛,耿犇犇不敢动,担心一肚子西瓜全吐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于文桃从外面进来,叶烦叫他俩说话,她去洗澡。   翌日上午,叶烦给影视公司打电话,让老板把大宝代言的那块表的内地负责人电话给她。   傍晚,几个人带一个行李箱到叶烦家,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小密码箱,密码箱打开,里面全是该品牌的表。   耿犇犇轻呼一声:“好多!”   叶烦笑着说:“选一块,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耿犇犇怀疑他听错了。   叶烦:“选吧。”   耿犇犇哪款都喜欢,但以他现役军人身份,哪款都不能天天戴。耿犇犇小声问:“哪种最便宜啊?”   叶烦也不知道,请名表负责人为他们介绍。还没介绍完,耿卉卉、大宝和二宝都回来了。负责人看到大宝才意识到叶烦是他母亲,影视公司那边忘了告诉负责人他要去的这家是耿大宝家。   大宝跟几人寒暄过后就问:“妈,干嘛呢?”   叶烦:“给你爸选四款他喜欢的,你们几个一人一块。”   “真的?”大宝忙问。   叶烦点头,意有所指地说:“你的那块给你爸了。我补你一块,你好好挑啊。”   大宝听懂了,跟哥哥姐姐妹妹挑最便宜的。他刚挑好,耿森森进来,叶烦叫他挑两块。耿森森和他哥的两块也便宜。叶烦给耿致晔挑的贵。所以结账的时候叶烦只能写支票。   其实叶烦书房保险箱里有十几万美金,但那是留应急的。叶烦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家有这么多钱,所以付款的时候就说手上没钱。   叶烦买的多,负责人意识到她是大客户,临走前不断表示以后上新款让她先选。   叶烦碍于儿子是代言人不好意思说她不是很喜欢表,只能硬着头皮微笑表示,他太客气了。   翌日,卉卉和二宝把表放家里,大宝和森森戴着表出去。   对表感兴趣的人问他俩的表什么牌子的,他俩实话实说。大宝的同学都知道他家境不错,听说一块表几千块,非但不觉着贵,还调侃他,拍广告赚了很多钱,也不舍得买一款贵的。   耿森森的同事问他哪来的钱。耿森森表示这几年攒的。单位大姐惊呼:“日子不过了?”耿森森就说自己还年轻,不用他买房,结婚前可以慢慢攒。   从此以后没人给他介绍对象,上至领导下到门卫大爷都嫌他不会过日子。不过有的领导觉着他一个小会计都戴那么好的表,身为领导可不能被底下人比下去,不约而同地决定周末去表店看看。   楚光明看到大宝的表很是喜欢,叫大宝周末陪他选两款。   晚上,大宝到家就跟他妈说:“光明有了钱挺会花。”   叶烦:“他寒暑假没闲着,也没耽误拿奖学金,家里就他一个,赚那么多钱不用留给谁啊。”   二宝道:“他说明年毕业后工作稳定下来就资助几个贫困生。还说匿名资助,只资助到大二,不图他们报答,就当给自己积福。”   大宝:“他家人那么缺德,他是得给自己积点德。”   叶烦不禁眉头微蹙啧一声。   “这话他自己也说过。”大宝担心脑袋上挨一巴掌,“不信你问二宝。”   二宝点头,顺手把茶几底下的木盒搬出来。   耿犇犇好奇:“里头装的什么?我几次想拿出来看看,但每次手里都有东西又懒得拿。”   二宝:“几种速溶咖啡。犇犇哥,要不要试试?”   耿犇犇离她远点:“明早再试。我很少喝这玩意,冷不丁来一次肯定睡不着。”看到手腕上的表,“小婶,怎么想起来给我叔买表?没听说他喜欢表啊。” 第195章 心眼多   耿致晔一直认为手表就是看看时间, 哪能想到还有深潜防水表,给他的感觉还是简单又大气, 低调中透着奢华。   身为前海军的耿致晔很难不喜欢这款表。   叶烦因此看出耿致晔的喜好,她给他选的四款表耿致晔一定喜欢。   听到耿犇犇的话,叶烦调侃道:“你叔喜欢贵的。”   “切!”他婶又胡扯。   要说贵,据他所知,他叔手上的表也不便宜,十年前凭票购买还要一百多。十年前一只手表的价格够一家四口用半年,现在只够首都市民用一个月。这样算起来没比他手上这款便宜多少,还不如他这块表实用, 不怪以前他叔不喜欢。   于文桃和孙子的想法一样,“款式好看吧。我都想买一块。”   耿卉卉乐了:“奶奶咋戴?”   “就是不适合我啊。”于文桃一脸可惜。   叶烦:“好像有女式手表。”   于文桃摇头:“哪有人像我这把岁数还戴手表。”   耿犇犇下意识问:“不戴手表戴啥?”   卉卉给她弟个“真笨”的眼神:“金银手镯或玉镯啊。你见过几个老太太戴手表?”   耿犇犇:“没人戴奶奶就当第一个啊。”   于文桃怀疑大孙子没安好心:“你奶想出去跟人聊天, 不想成为被聊的对象。”   叶烦提醒:“时间不早了,米饭也蒸好了, 是不是炒菜吃饭?”   一家人去厨房。   今晚要做的菜准备好了, 就等大宝、森森他们回来再做。叶烦打开煤气灶, 二宝给她搭把手, 十来分钟, 四个菜出锅。   大宝立刻过来端菜, 恐怕慢一点又被妹妹嫌弃偷懒。   饭后,大宝和耿森森刷锅洗碗,犇犇想帮忙, 叶烦叫他去堂屋看电视。   初秋依然昼长夜短,吃饭的时候天还没黑, 饭后到堂屋快八点了。于文桃看一下条几上的钟, 就叫二宝开电视。电视打开,正好重播去年年底爆火的家庭情感伦理剧。   耿犇犇没看过, 刚看觉着有意思,看十分钟开始皱眉,一集放完他晚上吃的饭哽在心头,忍不住骂骂咧咧,先嫌女主角善良过头,接着嫌男主,最后嫌男主父母。   嫌的口干舌燥,二宝给他一杯水,耿犇犇喝完又忍不住吐糟:“导演没什么可以拍的了吗?拍这么糟心的事!简直嫌观众过得太幸福,故意给观众添堵!”   叶烦:“男主和男主家人糟心才能凸显出女主的善良。”   “她那是善良?圣母玛利亚见着她都得喊一声妈!”   叶烦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耿犇犇认为他没说错:“小婶,你有没有发现女主角跟我姑有点像?”   于文桃:“你说电视就说电视,扯你姑干嘛?”   耿犇犇:“看电视的时候二宝给我讲了一点开头,女主有俩追求者,前者就像工作好几年,有钱有房但相貌一般的来福姑父,后者就像刚毕业且相貌堂堂的刘宁。前者家庭简单,后者家庭复杂。如果女主选前者,一生无忧还不用经历那么多磨难。可惜女主选了后者。要是男主骗了她,我同情女主。她跟男主结婚前就知道男主家啥样还往里头跳,简直自找的。您觉着女主善良勤劳喜欢她。换成我姑呢?我看喜欢她的都是没吃过苦或者想要她这样一个儿媳妇的。”   于文桃张张口,一时竟无言以对。   叶烦失笑:“犇犇,不是她像你姑,而是年轻姑娘都渴望爱情。”   耿犇犇转向她姐:“奶奶说你对象一肚子心眼,你还跟他谈,是不是因为他——”   “别扯我!”耿卉卉道,“他家可不像刘家那么多事。”   耿犇犇:“那是因为咱们两家门当户对,他家没啥好嫌弃的。你真是个演员,你看严威宁的父母还能跟现在一样,由着他一到周末就来找你。”   “你怎么知道他周末找过我?”   耿犇犇冲奶奶挑眉。   卉卉皱眉:“您怎么什么事都跟他说?”   “我问奶奶才说。我不问奶奶还想不起来呢。”   耿卉卉没好气道:“那你继续。我洗澡去。”说完就回屋拿换洗衣物。   耿犇犇见状也气得不轻:“侄女像姑!没说错!”   于文桃一脸无语。   叶烦失笑:“犇犇,严家跟刘家不一样。严家找儿媳妇不甚在意门第。女方家世清白,父母兄弟姐妹老实不惹事,女方本人有学问,长相身高不错也行。”   “这么简单?”   叶烦:“简单?有兄弟姐妹还能家庭和睦的小孩不可能自私。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人性格不错,肯定尊老爱幼,长相身高没短板,还有学问,这样的人堪称万里挑一。”   “您说的这些我怎么觉着像听谁说过。”   大宝道:“性转版来福姑父。”   耿犇犇恍然大悟:“对!嗳,也不对,来福姑父父母是农村人啊。”   “他姐夫是常光荣。”叶烦道,“如果他没这么厉害的姐夫,父母是城里人,只是普通工人,严威宁父母也会答应。”   耿犇犇眉头微蹙,显然不信:“那样的家庭不是更喜欢联姻吗?”   叶烦:“不要一想到联姻就认为夫妻双方没什么感情。他们家就算想让子女联姻也是划定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里找。实在没有合适的,就找个身家清白的。子女指望不上,生个聪明的孙子或孙女,可以指望第三代。”   耿犇犇不由得摇头:“不是吧?”   叶烦道:“聪明的父母这么选。目光短浅的父母不会在意儿女的意见。好比我们,如果只在意眼前,不会叫你姑找孙来福,而是在门当户对的人里头找一个。他有可能喜欢吃喝玩乐,也有可能人面兽心。当你姑想离婚,我们会为了两家合作或者牵扯到的利益叫你姑忍。你认为的联姻是这种吧?”   耿犇犇:“我感觉您说的有些矛盾。父母能力出众就不可能目光短浅,也就不可能让子女找个五毒俱全的啊。”   叶烦:“工作能力出众不等于会给子女选对象。再说了,如果不在意子女的幸福,更看重家族利益呢?犇犇,你没见过也该听说过,坊四邻当中多少人为了儿子卖女儿。多少人为了儿子的前途让儿子娶个好吃懒做的女人。”   大宝:“犇犇哥,桃李满天下不等于能教育好自己的子女。比如你姥姥姥爷。”   耿犇犇听懂一点:“严威宁的父母真聪明?”   叶烦道:“严威宁一开始以为你姐只是演员。如果他知道父母不同意他娶演员,他不会查你姐,也就不会知道你姐拍戏只是兼职。”   “玩玩也需要查我姐在哪个公司或哪个单位啊。”   叶烦:“但我叫常光荣打听过,他大学毕业后几次相亲对象都是体制内的,他也没谈过演员。可见不是个爱玩的。”   “我姐只是个演员,他父母不会嫌我姐天天抛头露面吗?”   叶烦摇头:“你说的是明星。他父母会安排你姐接一些有深度有意义的电影电视剧,过了四十岁需要演小姨妈妈这类角色,你姐不想演,他们就可以安排你姐走仕途。”   耿犇犇惊得微微张口。   叶烦道:“没想到吧?现在相信严威宁真不在意你姐的职业了吧?”   耿犇犇点头:“难怪我姐和他闹分手,他来找你,你都不生气。”   “这事你也知道?”叶烦诧异。   于文桃点头:“我说的。”   叶烦问耿犇犇:“是不是觉着我脾气好?”   “是!”   叶烦:“首先他找我‘兴师问罪’,看起来像脑子有病。但你反过来想,他宁愿找我都不找你姐大吵大闹。说明什么?”   耿犇犇:“怕我姐生气?就不怕您生气啊?”   叶烦:“我生气的结果是支持你姐跟她分手。我不生气,会劝你姐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贸然去找你姐只有一种结果。”   “不愧是个心眼多的。”   叶烦:“心眼多是贬义。他算是聪明理智吧。如果严威宁找个只懂的吃喝玩乐的大小姐,那大小姐将来没什么长进,还有可能在外闯祸连累他。找个聪明有学问的,孩子遗传到母亲的优点,他们还可以把儿媳妇运作上去。”   “所以聪明的父母都会选后者?”   叶烦点头:“如果个人能力和家世只有一样,那聪明人会选前者。我不反对你姐跟他交往,也是因为他和他父母都是聪明人。他在这方面跟你小姑正好相反。”   耿犇犇问:“小婶,你就不担心我来福姑年过四十事业有成,然后跟小姑离婚吗?”   叶烦:“门当户对就不离了?”   “门当户对离损失小啊。”耿犇犇道,“不是有句话叫,悔教夫婿觅封侯。虽然情况不一样,但差不多也是这意思。”   叶烦失笑:“你懂得也挺多。可你别忘了,我说的是圈子里没有合适的就找个才能出众的。如果门当户对里头有个各方面都不出众,但人品不错,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我会选门当户对。只怕二宝瞧不上。”   二宝笑着说:“我瞧得上。以后我主外他主内。”   叶烦乐了。   大宝起身朝她脑袋上一下:“不害臊的小丫头。”   二宝伸手给他一下,大宝灵巧躲开往外跑。叶烦不禁问:“干嘛去?”   “洗澡啊。”家里有两个卫生间,卫生间里都有烧水器可以沐浴。耿卉卉用一个,大宝用另一个。   叶烦感觉耿卉卉快洗好了,就叫二宝去后面拿换洗衣物。   翌日上午,叶烦到公司就收到南方几个工厂留言,问她明年还干不干国际贸易。   以前叶烦跟他们说过,干两年就不干了。说这话的时候到今年正好两年。如果她明年不去,那几个工厂就不能趁着这个时节瓜果便宜,鱼类丰富,大批量采购。   叶烦问秘书:“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给他们回电话?”   秘书:“我说你兴许中午过来,也许下午过来。南边说不急,过两天回电也没事。”   “那我出去一趟。”叶烦开车到街上捎上魏建设,然后载着他去秀水市场。   张小明早上最忙,很多人拿货。周末上午逛街的多,零卖也能卖不少。平时上午九点到下午下班都没多少生意。   叶烦和魏建设到那边,张小明就叫两个员工在店里盯着,他跟两人去办公室——最初没办公室,后来把隔壁一间拿下来就装成办公室。   来的路上叶烦已经告诉魏建设,南边工厂问她明年还干不干。魏建设的意思问问张小明。三人到办公室,叶烦直接问张小明对此事怎么看。   张小明笑着说:“不用我南下拿货北上送货,在家等十天半月就能分到钱,我肯定想再干两年。可是建设的孩子小,叶姐公司忙,我不能太自私。”   叶烦闻言不意外,他这几年比以前机灵,能说会道,但骨子里还是朴实厚道的张小明。叶烦道:“那我跟南边说一声,明年再去一两次,让他们看着备货。”   魏建设点头:“明年这个时候我孩子该会走了。到时候我爹一个人看不住,他和晓茹俩人看着就得关店。虽然那间店面一年下来没有我往北边去一趟赚得多,可是风险低,我也不用担心家里。”   张小明不禁说:“我以为明年就不去了。”   叶烦:“因为我们找他们拿货,那几个工厂这两年请了一些临时工。我们突然不去,他们就要裁员。明年再去一两次,临时工可以干到年底。临时工正好利用春节期间考虑干什么。不敢单干,过了年各个工厂招人,他们也好找活。现在让他们去哪儿找活啊。”   张小明点头:“咱们这个店以后还要去南方拿货,不能把事做绝。”   叶烦:“是呀。”   魏建设问:“南方工厂为什么选年后找人?是什么潜规则吗?”   首都私人工厂少,叶烦不怪他不懂:“南方私企多,工资待遇等方面没有统一标准。过了年大家聚到一起,一听说这个厂待遇好还需要人,那年后就去这个厂上班。原来的工厂因为他的离开就要招人。还有,南方工厂里有不少外地人,一些人只想赚点钱娶个媳妇或给家里盖房子,这笔钱有了,又不想离家太远,来年不就不去了吗。”   魏建设:“可以想不去就不去?”   叶烦点头:“可以。没有签用工合同。即便签了也是签临时用工合同。”   张小明:“咱们公司俩员工签的就是临时用工合同。我感觉那俩小子再给咱们干半年就得出去单干。”   叶烦:“这么聪明有想法吗?”   张小明摇头:“不是聪明,是想赚大钱。现在年轻人啊,没有咱们稳重踏实。”   魏建设不知道说什么。   叶烦提醒:“你四十多岁人生过半,人家二十来岁,人生刚刚开始,正是爱折腾想闯荡的年纪啊。” 第196章 毛头小子   从秀水市场出来快十一点了, 叶烦把魏建设送到店里,又去自家店里瞅一眼, 到销售处待一会便回家用饭。   饭后,叶烦去公司。   回复了南方几个工厂,又给代加工车间去个电话,询问电脑出货情况,叶烦就去食堂。   叶烦突然过来,食堂员工很紧张。负责人一点也不紧张,因为食堂整洁干净不是做给叶烦看的,而是天天如此。   食堂全是女员工, 头发长,所以各个都戴着帽子, 地上没有一根头发。   案板上乱,但乱而不脏。叶烦想起儿女喜欢吃韩大伟老婆做的包子, 就让她用食品袋装五十个。   买的多自然要给钱。韩大伟老婆这次也没客气。   下班时间路上人多, 叶烦早走半小时, 到街上买一包实实在在的大馒头。馒头和包子拿回去, 耿犇犇干了两个馒头和六个包子。晚饭做好, 他又喝一碗玉米排骨汤, 又吃两个大馒头。   耿卉卉被弟弟的饭量惊得频频打量他的肚子——吃这么多居然没有小肚腩,又从侧面打量他,是不是顶到后面去了。   耿犇犇一脑门黑线:“你至于吗?”   话音落下, 听到一阵脚步声,耿犇犇朝外看去, 耿致晔进来。叶烦看一下灰蒙蒙的天:“不是说了太晚就别回来吗。还没吃饭吧?”   耿致晔点点头就去洗手。   叶烦把橱柜里的馒头拿出来, 让他吃馒头,明早再吃包子, 因为包子凉了。食堂做的包子馅有熟猪油,包子凉了猪油凝固馅料会变腻。   家人都去休息,耿致晔一改在家人面前的稳重,像个毛头小子,急吼吼问:“给我买的表呢?”   叶烦无语又想吐槽,最终只是朝床头柜睨了一眼。   床头柜有三个抽屉,最上面放零钱电池等物。第二层是叶烦暂时不用的首饰,有手链有吊坠有戒指等等,都在小盒里放着。第三层只有五个小盒。耿致晔打开一看是手表,把五个盒全拿出来放床上,他挨个试。   叶烦坐他对面,下巴抵着膝盖看他手腕上戴五块表。   耿致晔准备拿下来放回去,抬眼对上叶烦的目光,顿时很不好意思,又羞又怒:“看啥呢?睡觉去!”   叶烦抱着小腿倒床上:“这款手表负责人以为我是大客户,说以后有了新表先让我选。”   耿致晔沉默片刻,道;“五块够我戴的。”   叶烦见他没有第一时间说“不用”,就知道他真喜欢,还想买,“我还想年年买两块呢。这个品牌贵的表保值。”   耿致晔只听说过金玉古董保值,不禁问:“手表也保值?”   叶烦:“像你不常戴损伤小,过几年有可能原价出。有的款式还能涨点。虽然没法跟黄金和房子比,但也不会变成一块废铁。”   “既然保值就再买几块。”耿致晔说出来,忽然想起叶烦的公司是吞金兽,“你手上有余钱再买。”   叶烦乐得翻身坐起来捧着他的脸:“你咋这么可爱啊。”   “说什么呢?”耿致晔不客气地拿掉她的手,“我都可以当爷爷了,还可爱呢。”   叶烦忍着笑点头:“不可爱,一点不可爱!”   耿致晔又忍不住瞪眼:“会不会说话?”   “逗你玩呢。”叶烦再次躺下,“今年还没休假,啥时候休假?”   耿致晔:“最近不行。我有时间就回家,没时间回来你也别去找我。”   叶烦听懂了,有任务啊。   “我下个月南下拿货,赶在下雪前把第四季度的货出了。”   耿致晔把手表收好放回去:“跟你合作的还是之前那个公司?”   叶烦点头:“也有人找他们,不过跟我合作省心,不用担心缺斤短两少货漏货,人家给的价格低,他们也没想过换供货商。合作了几年快结束了,我是不是送他们一些礼物?常光荣一个亲戚买了一批低价粮就是他们牵线谈妥的。”   “还可以进口粮食?”耿致晔震惊,市场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吗。   叶烦摇头:“不是个人,他亲戚所在的单位是国企。”   “难怪呢。”耿致晔道,“吓我一跳。”   叶烦:“我不碰管得严的。”   “那你准备拿出多少钱送礼?”   叶烦道:“意思一下就行。以后兴许老死不相往来,没必要送贵重物品。再说了,以前不定从咱们国家抢了多少古董。要不是觉着多个朋友少个敌人,我才懒得送。”   “那公司管理层全是男人?”   叶烦:“也有女性。”   耿致晔:“如果送实用的,便宜的拿不出手。你也不打算送古董玉器,又不可能名车名表黄金字画,那只能送吃的?”   “吃的可以。他们不缺粮食,缺加工好的零食。那我就准备几包首都特产?”   耿致晔道:“可以送给女同志。但是男人,送酒不行,咱们的酒不如人家的辣,估计会被嫌弃。买两条中档香烟吧。”   “好的也不贵啊。”   耿致晔道:“买两条对你来说是小钱。他们要是喜欢抽,经常给你来个电话让你寄两条过去呢?”   叶烦:“对!那回头我找几个人,一人带一条,到火车上再给我,省得上车时被乘警怀疑我走私。”   耿致晔问:“明年不去了?”   “再去一两次吧。”叶烦道。   耿致晔:“不干也好。那边人民彪悍,社会动荡不安,我一听说你要去就忍不住担心。”   “不用担心。真遇到土匪我就把钱给他们。”   耿致晔道:“我担心他们抢了钱还伤人。”   叶烦在他耳边说:“带匕首呢。”   耿致晔猛然转过头:“你,你这是给人家递刀子!”   “没那么夸张。最多伤敌五百自损一千。”叶烦道,“我流血他也别想好。”   耿致晔想说什么,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又不是今天才认识她,说再多也没用,“尽量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叶烦抱住他的腰,“你也别逞强。五十整了。”   耿致晔没好气道:“不用提醒我多老。”   叶烦忍俊不禁。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叶烦见儿女不洗脸刷牙,反而在院里打羽毛球:“大宝,二宝,今儿周末啊?”   大宝挥挥球拍表示,是的。   叶烦:“那今天去哪儿玩?”   大宝:“问犇犇哥。我舍命陪军人。”   二宝问:“妈,我哥懂事吧?”   “还行。”叶烦去卫生间。   二宝慌忙说:“妈,等一下,犇犇哥工资低——”   “你哥有钱!”叶烦说完关上门。   耿致晔服了:“耿大宝,赚那么多钱不用留着干嘛?”   “留着养娃。”大宝脱口而出,叶烦差点把牙膏咽下去。耿致晔很无语。二宝道:“不止要养,还要给娃买房。”   大宝:“那我就买两套,儿子一套女儿一套。”   耿致晔很想当自己没听见,问题是他听见了:“大宝,国家规定只能生一个。”   “那就一套留着住,一套出租当娃的零花钱。”   二宝不禁说:“这个主意好。哥,也给我买两套吧。”   耿致晔就想吐糟儿子小气,先听到他儿很是痛快地说:“好!”耿致晔呼吸一顿,合着只是跟他和叶烦吝啬。   熊玩意,不能要了!   —   放下碗筷耿卉卉就跑回房间。耿致晔不明所以:“她怎么了?”   叶烦:“化妆换衣服。”   耿致晔问:“约会?她不是不怎么喜欢那个对象?”   叶烦:“人家说分了就不再联系。和好就好好相处。这态度不错。我感觉就是她每次出去都化妆,给严威宁的感觉她很认真,所以她之前要分手,严威宁才不敢置信,着急找我。”   “现在不这么认为?”耿致晔问。   叶烦:“估计认为卉卉就喜欢打扮,不是为谁打扮。这样也好,省得他自我感觉良好。”   耿致晔哼笑一声:“以前追他的人太多,让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叶烦朝自家儿子睨了一眼:“你觉着他知道吗?”   大宝:“妈,我看见了啊。”   “说的就是你。不怕你看见。”   大宝放下碗筷:“你刷锅洗碗啊。我得去跟光明汇合,帮他看手表。”   叶烦可不好意思叫工作忙的侄子和回来休假的侄子刷锅洗碗,就转向二宝。二宝摇头:“我没空。今年元旦晚会我们辩论社要得出两个节目。一个集体一个个人,个人是从所有人里面选,我得练笛子。”   于文桃道:“我收拾。”   耿致晔起身:“我走了啊。”   叶烦陪他到门外,看着车出胡同才回屋:“二宝,吃过饭就练笛子,不怕把饭菜吹进去?”   “不怕!”二宝嘴上这样说,还是帮奶奶收拾碗筷。   叶烦问:“既然都不想干,咱们请个钟点工吧。”   于文桃闻言毫不意外:“我就知道你又想请保姆。”   叶烦:“我妈家都有保姆。”   “我知道,你挑的。你爸请保姆上面给补贴,咱家谁给补贴?”   叶烦张张口,这老太太怎么这么固执啊。   “没有补助就不请?”叶烦问,“如果嫌院里多个人不自在,南边还有几间客房,可以叫保姆住前院。二宝去学校,我去公司,也有人跟你说话聊天。”   于文桃抽一眼俩孙子:“家里几个大小伙子,你得请老保姆。”   耿森森翻个白眼:“我同事同学那么优秀,我都没想过谈恋爱 。我有时间跟小保姆谈对象?”   于文桃:“你没空是因为要工作学习。回到家不就有时间?”   “——跟您说不通。”耿森森给堂弟使个眼色,我们走!   叶烦:“森森,就当你同意了。二宝,你呢?”   “我不好意思用保姆啊。”   叶烦道:“你去饭店吃饭,跟你年龄相仿的服务员端盘子上菜,你好意思吗?”   二宝点头。   “这不就行了。”叶烦转头对婆婆说,“我去介绍所看看?”   于文桃:“书房里那么多文件,屋里这么多贵重物品,请个外人来家里,我不放心。”   叶烦心说,才多少东西啊。   “让她陪你买菜做饭。打扫的活我们自己来。以后我书房上锁。”   于文桃:“也可以。”   叶烦开车去人才市场,转悠半天给常光荣选了八名女工,自家的小保姆没找落。   看着常光荣开着皮卡把人拉走,叶烦哭笑不得。   八名女工进厂后跟老员工聊家常,其中一名员工听说此事就把她表妹介绍给叶烦。她表妹十八岁,家里穷上学晚,没考上中专,又没钱上高中,家里就让她下学务农,同时打算过了年跟同村人去南方打工——村里去南方打工的要到年底才回来。   保姆小王老家离首都不到五十公里,但她确实是山里人,比十年前的于家村还穷。   小王最好的衣服洗的发白,本人比二宝矮大半头,叶烦没把二宝以前的衣服拿出来给她,而是带她选了两套衣物,说是工作服,每季都有两套。   小王先到她表姐厂里,她本想在厂里上班,但不会用缝纫机,厂里工人计件,她干的话一个月只能拿二三十。叶烦家保姆一个月一百,她表姐就叫她去叶烦家干到年底,赚到钱家里生活好点,她再去厂里慢慢学。   保姆小王一听说包吃住每月净剩一百,顿时觉着当保姆好。   因为她知道厂里工人要穿工作服,保姆小王收到叶烦的衣物就信以为真。   保姆小王上班第一天正好十月一日,犇犇回部队了,耿致晔也在部队,但其他人都在家。叶烦家早饭要用钢筋锅煮粥,小保姆在厨房给于文桃打下手,听到院里的说话声:“于奶奶,你家真热闹。”   于文桃道:“就这还差俩呢。”   小王:“二宝的大伯和伯母和二伯伯母不回来吗。”   于文桃呼吸一顿,想说她大伯回来家里可热闹不起来:“她大伯在外地,离得远,过年也回不来。她二伯一脚踢不出个屁来,他在不在都一样。”   “二宝的二妈呢?”   于文桃:“话不多。”   “是不是很严肃啊?”   于文桃心说,没老大严肃,“还行。挺好说话。”就是爱说废话,“你别担心。给你发工资的是二宝妈。二宝妈又要你照顾我,你听我俩的,别管他们。”   小王问:“那今天出去吗?”   “我们去菜市场。他们几个肯定又去找同学找朋友。说不定还弄一窝孩子回来。”   于文桃说对了。她和小保姆刚走,大宝的发小找来,楚光明带着发小和朋友过来。大宝以前经常跟他发小和朋友打球,这两年也见过,寒暄两句就没了隔阂。   大宝把人带去书房,耿卉卉又被接走,二宝就拽着堂哥跟上她哥。   叶烦道:“二宝,你两个哥哥不想去。”   “那我们四个打麻将?”   叶烦家有一副麻将,大宝去年冬天买的。叶烦道:“先把衣服鞋洗干净。”   二宝嘟囔:“我要练笛子!”   叶烦上去揪住她的耳朵。二宝顿时不敢找借口,陪她妈把鞋刷干净就去洗内衣。叶烦盯着洗衣机。   保姆小王回来看到叶烦晾衣服,慌忙说:“姨,我来。”   “先把菜送屋里。”   保姆小王出来洗洗手,叶烦把衣服晾好。叶烦道:“跟奶奶聊聊中午吃什么。”   于文桃笑着说:“小王,过来,她嫌你碍事。你要不要出去玩玩?”   出去玩得花钱啊。   小王头摇的像拨浪鼓:“外面人多,不好玩。二宝,你想玩啥?我跟你玩儿。”   二宝有气无力地说:“我啥也不想玩。妈妈,你再请个人专门洗衣服刷鞋。”   于文桃问:“你干嘛?”   “我上学啊。奶奶,过了阳历年我就要去实习,我实习的地方很辛苦,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妈妈,你再找个人吧。”   叶烦:“你实习期间可能要住单位。我再请十个人你也享受不到。”   “为什么?离咱家远吗?”二宝算算她单位在哪儿,眼睛一下亮了,“妈妈,可以在单位附近给我买套房子吗?不买房也行,给我买辆车吧。” 第197章 普通人   叶烦假装没听见。   不过第二天二宝走后, 叶烦就开车去外交部门附近看楼盘。叶烦先看二手房,再看新楼盘, 心里有数了,叶烦便驱车去大宝将来所在的单位附近,依然看房子。   叶烦没打算给俩孩子买车,他俩暂时用不到是其一,其次叶烦担心他俩有了车四处跑。   十月中旬,叶烦和魏建设抵达苏联。交易完成后,叶烦把包里的烟拿出来,两个合作伙伴, 一人两条,同时告诉俩人, 她打算再干两次。   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便向叶烦坦白, 他们也准备收手, 担心动乱过后资产不保。   叶烦问他们打算移到何处。   两人毫不犹豫地表示地球上最强的国家, 还劝叶烦一起去。   叶烦笑了。   两人不明所以。   叶烦先问俩人知不知道那边是谁的地盘, 接着又建议俩人去欧洲。魏建设充当翻译。叶烦最后补一句:“个人意见, 仅供参考。”   俩人反问叶烦不走吗。   叶烦:“其实我更希望你们去我国投资。如果两位改变主意, 我可以代为引荐。”   跟叶烦合作几年,两人看出她是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就多嘴问一句, 去她国投资什么。   叶烦:“我国最缺高科技,两位可以带着机器过去加工生产。我可以帮两位申请工厂用地。即便只是生产中低端产品, 凭我国幅员辽阔, 人口众多,两位也不用担心没市场。如果两位想一直从事贸易当我没说。”   外国人也懂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 但他们不相信改革开放没几年的国家,担心资产被收为国有,所以两人对叶烦表示,他们还是决定去西方国家,如果叶烦需要她所说的机器,他们可以帮忙联系,以他们的名义购买也行。   叶烦笑着道谢,又把首都特产拿出来,表示给贵司员工。   东西看起来就不贵,但是叶烦不远万里背来的,称得上“礼轻情意重”。   贸易公司这俩负责人客客气气收下东西,令司机送他俩去酒店。   叶烦和魏建设在酒店沐浴洗漱,吃饱喝足就前往车站跟街坊四邻汇合。   跟叶烦一起来的那些人的东西很好卖。因为他们听叶烦的话,嘴上要价跟同胞一样,但买多了会偷偷送一些不值钱又实用的小玩意,比如头绳,梳子,或者风油精,削皮刀等等。   当地人嘴上不感谢,态度冷淡,然而到家就通知亲戚邻居,以后找谁谁买。以至于他们跟叶烦的车一年去四次也积累了许多熟客。下了火车根本不用吆喝,他们短短半天就卖的七七八八。   起初有一部分人认为没必要买大送小,可又怕不听话叶烦租的火车皮空着都不帮他们捎东西,就决定给她个面子试试。   事实上在贪小便宜这方面国内境外的人都一样。   到车站,魏建设查人头,一个不少,人人手里都有票,魏建设就提醒大家带好东西准备上车。   叶烦正要上车,外贸公司两位负责人追上来。叶烦把行李箱给魏建设,示意他先上去。   魏建设到车上就坐到窗边盯着底下,大约五分钟,火车要发车了,叶烦才上来。   叶烦还没坐下,一个老街坊就问:“那俩毛子找你干嘛?”   说起这事叶烦就想笑,俩毛子抽雪茄,瞧不上叶烦送的烟,就拆开两条,男员工一人一包,叶烦带的特产被他们分给女职员。   当地缺香烟,男员工如获至宝,抽两根解了馋就问老板在哪儿买的。两个人精见状顿时意识到香烟这个生意赚钱,所以追上来跟叶烦做香烟生意。   叶烦实话告诉他们自己只能带一到两条,要是他们想大批量进口,她可以帮忙联系烟草公司,但价格可能不怎么实惠。   两人叫叶烦先联系。   叶烦闻言胡扯:“他们问我明年什么时候过去。”   同行的街坊不信:“就这事?”   叶烦点头:“他们最近忙着资产外移,不出意外明年这个时候再来就见不到他们了。”   “啊?他们也要收手?”   叶烦点头:“最近风向不对,以后不定什么样。不能因小失大。”   “那你明年还来吗?”街坊忙问。   叶烦:“再来一两次吧。时间跟今年一样。要是他们六七月跑路,那我们再干一次。他们准备七八月走人,六月可以再来一次。具体看他们怎么安排吧。”   街坊问:“像我这种小打小闹的应该没人管没人查吧?”   魏建设不禁说:“你这几年也赚了不少钱,我劝你还是弄个店做点小生意吧。”   叶烦点头:“不是我吓唬你,就目前形势真有可能有命赚没命花。”   坐在叶烦前后和另一边的街坊们互相看了看,有人深以为然,有人没当回事。但没当回事的几人突然想到去年有几人没跟叶烦、魏建设以及他们一起,结果就遇到收保护费的当地人。因为一个车厢里只有他们几人,混进去几个拎包的也没发现,半道上钱被偷一半。   哪像现在半截车厢都是他们的人,来几个生面孔众人瞬间意识到不对。拎包的一看他们是一起的,人多势众,自然不敢朝他们下手。   往后叶烦的生意伙伴走了,他们死在这边,家人找叶烦帮忙,叶烦也不知道该找谁。   要说找大使馆,大使馆可不建议他们往这边倒货。再说了,大使馆就那几个人,全下去查也查不出什么头绪。   大使馆可以请当地警察,可当地人肯定护自己人,结果只有一个,被糊弄过去。   再说了,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叶烦走一趟货能赚五六倍,当地贸易公司接货也能赚三四倍,形势不那么严峻,叶烦不会收手,当地人也不会准备资产外移。   虽然就此不干很可惜,可他们也没穷到不干就要饿死的地步,何必为了一两趟货拿命去博。   跟叶烦一起的这些人下了火车,回到温暖的家中,看到儿女的笑脸,不约而同地决定跟叶烦一起收山。   叶烦公司利润可以裹住研发和工资,所以叶烦就把这趟赚的钱大头存起来,零头放家中书房保险柜里。   叶烦把张小明那份给他,张小明也把秀水店第三季度分红给叶烦和魏建设。叶烦拿到钱,自己又加一点,给儿女各买一套次新房。   十一月中旬,周末,叶烦给他俩一人一把钥匙:“自己装修啊。”   二宝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跳起来抱住叶烦:“妈妈!”   叶烦抓开她的胳膊:“当自己三四岁啊?起开!”   二宝松手,看到她妈耳朵下方被自己勒得通红,歉意地笑笑:“人家太激动了啊。”   “你还是少激动吧。”叶烦摸摸脖颈,瞪一眼虎了吧唧的闺女。   二宝的钥匙往兜里一塞,移到她身后,为她捏肩捶背:“妈妈,什么时候买的?我和哥哥不去也行啊?”   叶烦:“房产证上是我的名。不行啊?”   “必须行。因为妈妈的以后都是我和哥哥的。”   叶烦抬手朝她脑门上一下。   二宝本能想躲,慢了半拍,额头红了一片。二宝也不在意:“妈妈,上面在报纸和电视批评房价过高,这个时候买不怕房价暴跌吗?”   叶烦:“不会暴跌。”   大宝问:“为什么?很多国企都在裁员,经济不好啊。”   叶烦:“大环境其实挺好。国企员工没了工作收入可能饿肚子,但首都有钱人多了。做小生意的,开厂的,干贸易公司的等等。这些人不是国企员工都没房,他们早几年赚了钱,正准备这两年买房。有需求商品房就不可能降,因为商人以盈利为目的。”   “这不就是顶风作案?”二宝问。   叶烦微微摇头,跟俩孩子解释,可以明面上不涨价,但想买到手就得加钱。比如有人问不是一千一平吗,怎么要一千五。销售人员可以回答,一房一价,一楼二楼阳台朝北的一千一平。三楼往上,南北通透的贵。还有交通便利,基础设施齐全的地方贵。嫌贵就去偏远地区买啊。两三万就能弄一套。房地产公司要是在繁华和偏远地段都有房,平均下来不到一千一平,谁能说他们跟上面对着呢。   二宝想了想,不能。人家也为郊区发展做贡献了。   大宝道:“据我了解,有钱人也没那么多,撑不起首都房地产市场。”   叶烦点头:“可是不止有钱人需要房子。以前只有个别几个工厂让员工买福利房,大部分工厂分房。现在正好相反。”   二宝不明白:“福利房跟商品房有啥关系?”   叶烦:“福利房也有规定,工厂职工可以买一套。如果一家有两三个孩子,以前可以等分房等接班,现在很多工厂没法接班,凑合半辈子也分不到房,就不得不给其他孩子买商品房。你嫌贵有人不嫌贵。再说了,房企降价还不如赚了钱做慈善,至少可以上纸,还能顺便为自己名下企业做宣传。”   二宝问:“如果国家命令房企降价呢?”   叶烦:“除非把所有房企收为国有。目前情况是很多国营单位要裁员,在私企和外企的冲击下很多工厂倒闭关门,下岗职工国家都安置不过来,哪有钱收购商品房啊。”   大宝问:“那会暴涨吗?”   “不会啊。老一辈有房,子女少的家庭可以凑合。还有一部分人希望国家出面后房价降下来再买。买房的人说少不少,说多也没有很多,房价可能保持现状,或者涨一点。”叶烦想到一点,“老话说,枪打出头鸟。商人虽然想赚钱,也不敢当出头鸟——有命赚没命花。”   大宝点头:“上面真敢杀一儆百。”   叶烦:“对!再说了,现在房地产的利润还不值得他们拿命去博。”   二宝冲她哥眨眨眼。   大宝瞪她一下。   叶烦见状仰头看看闺女,又看看一脸无语的儿子:“干嘛呢?”   “你的小宝贝提醒我别忘了我答应她的事。”   叶烦哭笑不得:“妈妈给你买了,还要哥哥买啊?”   “妈妈买的是妈妈买的,哥哥买的是哥哥买的,不一样!”   叶烦抬抬手:“你离我远点。我怕变成貔貅她妈。”   “你本来就是。”二宝问:“妈妈,喝茶吗?”   叶烦看看天色,还没到十二点:“一袋咖啡冲两杯,你一杯我一杯。”   “那咖啡味就淡了。”   叶烦点头:“正好不耽误晚上睡觉。嗳,二宝,怎么不练笛子?”   “我校友说一个人吹笛子一点也不喜庆。”   叶烦:“咱们跟西方不一样,过节首先要喜庆。你一个人孤零零在台上确实不好。对了,团体节目不用排练吗?”   “课余时间排练。不过我感觉够呛。”二宝道。   大宝问:“什么节目?我有经验。”   “本来想排话剧,但跟人家一比,我们就像过家家。后来又打算准备合唱,结果有个师弟一个人的声音能压过我们一群人,拿什么跟人竞争啊。”二宝道,“我都想放弃了。”   叶烦:“这么在意,有领导去看?”   二宝连连点头:“说部里会派人过去。妈妈,你有经验吗?”   “我那个时候大家不太敢搞活动。晚会中规中矩。你同学肯定嫌土。”叶烦道,“问你哥。”   大宝:“咱家有个年年办晚会的,二宝你找她。”   二宝想问找谁,忽然想到堂姐,耿卉卉是大学老师,年年都要陪学生参加晚会,就算不上台也要留意学生排练。   二宝叹气:“怎么不早说啊。”   耿卉卉早饭后就跑了,这次不是约会,而是拍广告,接了一个国民品牌护肤品广告。   拍摄地点离叶烦家几十公里,严威宁开他爸的车送耿卉卉过去。   早上俩人刚走,大宝就跟他妈吐糟:“卉卉姐也不是天仙,严威宁至于周周来找吗。”   于文桃回答:“严威宁长得不怎么样。”   大宝:“跟严家差不多的谢顶大肚也能娶个文工团女演员,或者影视圈女明星。”   于文桃:“女明星和女演员除了自身还有啥?你卉卉姐长相一般,大学毕业,也配得上他。可她是大学老师,大小还是个名人,身高长相都带的出去,就值得严威宁在意。”   叶烦一看要吵起来,就叫大宝刷鞋洗袜子,她去书房。   大宝以为他妈周末也要工作,就不敢跟他奶唧唧歪歪吵到他妈。于文桃带着小保姆去收房租,耿森森回屋补眠,主院就只剩娘仨。   二宝问:“妈,卉卉姐啥时候回来?”   叶烦:“傍晚吧。哪次都是太阳落山后天黑之前。”   大宝问:“严威宁这几次都在门口等卉卉姐,是不是不想看到你啊?”   叶烦点头:“有可能。以前和你爸单独出去,我没怎么提你姥姥,就你姥姥嫌我一出去就是大半天,你爸都嫌烦。”   大宝好奇地问:“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吗?你不是丈母娘,也挺满意严威宁。我姥姥怎么反着来?”   “我小时候不好养,你姥姥不舍得我嫁出去吧。”叶烦道,“可能你姥姥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看出你爸表里不一。”   大宝忽然想起一件事:“妈,那个品牌手表要发明年上半年新款,还请我给同系列拍个平面广告,要不要跟我过去看看?”   叶烦:“你代言的那款不够保值。我给你爸选更贵的。”   “黄金手表?”   叶烦摇头:“俗!你爸不喜欢,也带不出去。”   大宝啧一声,忽然想起一件事:“妈,中午别做我饭了啊。”   “干嘛去?”   大宝:“去楚光明家。”   二宝一口喝完咖啡:“哥,我也去!”   叶烦无奈地喊:“二宝,你的节目怎么办?”   “辩论社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让他们自个想办法。”二宝说着话拿着围巾和帽子就往外跑。   到门口兄妹俩差点撞到于文桃。于文桃进来就问:“他俩干嘛去?”   “光明家今天中午有聚会呗。”叶烦道,“自打他的两套房子租出去,经常用房租请朋友吃吃喝喝。像是要把以前吃朋友的东西全请回来。”   于文桃:“要是这样,那孩子有良心。那咱们中午吃什么?”   叶烦:“炖一只鸡。咱们四个做多了也吃不完。”   保姆小王以前没看过电视,午饭后她把厨房收拾干净,跟于文桃到堂屋就开电视。叶烦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不感兴趣就说她去书房。   叶烦书房有躺椅,一天晚上她工作忙,耿致晔把躺椅弄进来陪她加班。叶烦忙完,他也在躺椅上睡得天昏地暗。   叶烦在躺椅上躺下,忽然想到可以让二宝准备什么。   晚上,一家人在厨房用饭,叶烦问二宝:“你朋友会不会民乐器?”   二宝点头:“妈,我校友都是人才啊。人手至少一样才艺。幸好我听你的话学过笛子学过美术,不然跟人家都没有共同语言。”   叶烦:“不是说晚会要热闹,也不能搞另类吗?团体节目可以演奏西游记开头。对了,有会翻跟头的吗?开场来一串跟头,场子一下就热了。”   二宝愣住。   叶烦:“不行?”   “不是,人家都是弹钢琴啥的,我们搞民乐器,可以吗?”   叶烦道:“别人一水的外国音乐舞蹈歌曲,只有你们搞民乐,领导不得一下记住你们。”   “对啊!”二宝感觉可以,“不另类也能引人瞩目。”   叶烦:“家境不差的校友应该有这方面人脉,让她联系片方,问问需要哪些乐器。就算需要十几种,一个人兼两三样,辩论社人不多也能完成。”   “应该可以。有人会弹琴还会古筝。有人会二胡还会唢呐。”说起这事,二宝有的说,“以前妈妈说天外有人我还不信。我觉着自己厉害,奶奶夸我有天赋,是天才,到了学校我就一普通人啊。”说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保姆跟叶烦一家一起用饭,闻言惊得睁大眼睛:“你你你,你普通?”   二宝无力地点头:“对啊。我妈厉害吧?她在计算机系也很普通。” 第198章 老板夫   翌日, 二宝到学校就跟校友商量她妈给出的提议。叶烦驱车去烟草公司,把贸易公司联系电话、姓名和公司地址给烟草公司领导, 让他们自己协商。   叶烦虽然爱钱,也没爱到什么钱都赚的地步。之前帮人联系粮食,叶烦就没拿回扣,那边还跟常光荣夸叶烦仗义。   叶烦出了烟草公司就去研究所,总要看看科研经费用到哪儿。因为她懂计算机,还去过组装车间,还帮港城合伙人卖了几年电脑,是个懂行的, 所以科研所也不敢糊弄她。   科研经费没被浪费,进度慢叶烦也没生气, 毕竟在这方面国内刚起步,发展缓慢很正常, 一步赶上国外才不现实。   团队里的新人见叶烦只是看看就走, 不禁问师兄:“叶老板这么好说话?”   “叶老板懂啊。所以不瞎指挥。”该师兄道, “跟她合作几年没见她生过气。前提不把她当傻子一样糊弄。”   叶烦从科研所出来, 看看手表, 十二点多了, 立刻驱车回家。   到家小保姆已经把菜洗好,看到叶烦进来就问:“姨,吃饭了吗?”   叶烦微微摇头。小保姆立刻去炒菜。   于文桃问:“卉卉说现在有卖那个大哥大的, 你要不要买一个?有人呼你也不用四处找电话回电。”   叶烦:“重的跟砖头块一样,还死贵死贵, 不值得。”   “方便啊。”   叶烦:“不方便。得拎个大提包装着。”   于文桃闻言不再劝。   因此叶烦想到大宝和二宝即将参加工作需要呼机, 可他俩目前还是学生,叶烦便决定年底买, 就当新年礼物。   夜长昼短,天黑的早,耿森森就由夏天的每天回来改成每周回来。周六晚上,耿森森坐最后一班车到家,于文桃很担心,一个劲劝他以后周末上午回来,因为走夜路危险。   叶烦突然想到应该给他配个呼机。   没等叶烦问他何时辞职,翌日上午洗衣机轰轰响,耿森森暂时没事,再次跟他婶商量:“不想干了。”   叶烦:“立刻辞职?”   “那不行。”耿森森摇头,“这个月还剩几天,现在辞职拿不到奖金多亏啊。”   叶烦无语又想笑:“你还差钱啊?”   耿森森接了三个活,张小明的外贸公司,叶烦公司财务以及常光荣的服装厂。一个月忙三天,三天兼职费等于他一个月工资。   耿森森每月工资、外快加奖金赶上他爸了。耿老大忙了几十年不如儿子忙几年。   “反正我就不想便宜他们。”耿森森道,“奖金到不了我手里,他们也不会还给国家。”   叶烦:“这个月过完今年只剩一个月,你又该惦记年终奖。”   “年终奖要忙到年底。”耿森森摇头,“过了阳历年我们部门最忙。我打算十二月最后一天辞职。”   叶烦问:“不需要提前辞职吗?”   耿森森不清楚:“改天我问问。需要提前一个月打报告,那我这个月月底就把报告递上去。”   叶烦:“递吧。正好我也忙,你过来帮我。对了,你还要帮大宝和卉卉以及光明核算个人所得税。”   耿森森:“那就确定了?”   叶烦微微点头:“明儿我就叫销售人员送几台电脑过去。”   “他们怎么送?”耿森森下意识问。   叶烦:“有一辆面包车啊。不过公司还要再配一辆车。改天我去买辆桑塔纳,你和设计部一起用。钥匙就放前台。”   耿森森一听有车,又想立刻辞职。可一想到他辞职这个月奖金肯定会被同事吃吃喝喝,不想便宜他们,就告诉坚持到阳历年。   耿森森心里的憋屈因此消失,终于发现今天家里很安静:“大宝和二宝呢?”   叶烦:“光明想学车,大宝把我的车开出去教他学车。二宝在学校,打电话回来说下午回来,上午得跟校友一起排练节目。也不知道她个吹笛子的能排什么。”   “乐器这种东西一通百通。二宝会吹笛子,临时学别的也不难。”耿森森问,“大宝去哪儿练车?”   叶烦道:“常光荣厂里有一片空地,现在天冷,又不年不节的,运动服生意惨淡,厂里不加班,所以除了门卫就他俩。”   “那改天让大宝教教我?”   叶烦:“这事你问大宝,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午饭后,大宝就把他堂哥拉走,楚光明练一会儿,大宝就叫他哥上车。   二宝跟叶烦显摆,校友厉害——她妈的建议可以搞。   叶烦问:“是不是很热闹?”   “对!我们试了一下,刚开始不怎么样,也比大一师弟师妹搞的西洋乐团热闹。”二宝道,“他们一个个正装,一看就特严肃。对了,我们还找个指挥,正好那个指挥会翻跟头,他翻了跟头就演奏。妈,我们学校是不是人才济济?”   天气寒冷,娘俩在院里聊天。虽然屋里有暖气,但在屋里待一天也闷。小保姆和于文桃在她俩不远处晒暖。闻言小保姆忍不住插嘴:“二宝,你校友都是未来的外交人才吧?可以耍跟头吗?”   二宝笑道:“咋不可以啊。正式场合认真对待就行。”   “可是我看电视里的外交人才都是那个什么舞,就两个人一起的。”   二宝:“那是外交舞会,我们是晚会。春晚知道吧?”   “听说过。”小保姆村里有一台电视还在村长家,平时就有很多人看电视,小保姆不好意思往里挤,所以至今没看过春晚。   二宝道:“有一年春晚,就是演红孩儿的那个,还穿着肚兜光屁股拜年呢。”   小保姆震惊。   二宝:“晚会没你以为的那么严肃。再说了,校领导也希望我们有个人爱好,以后到了落后地区没有电视机,电压不稳不能听收音机,我们可以用个人爱好打发时间。否则一待就是几年,军人也撑不下去。”   叶烦点头:“部队时不时就有慰问演出。有一技之长的人在部队很受欢迎。”   二宝想起她爸,忍不住问她爸什么时候休假。   叶烦:“你爸最近跟失踪了一样,我怀疑下次回来就能休假。”   叶烦猜对了。   十一月底,耿森森的辞职报告递上去那天,耿致晔拎着行李回来。在家休息一天,叶烦就陪他去医院体检。   回来又休息一天,耿致晔精神抖擞,要开车带叶烦玩儿去。   叶烦问:“要不要去公司看看?自打搬过去,你好像还没去过。”   “去!”耿致晔脱掉厚厚的羽绒服换上黑色毛呢大衣,穿上儿子买的皮棉鞋,戴上叶烦买的手表,比叶烦还像大老板。   叶烦一脸无语。   耿致晔低头打量一番:“咋了?”   “不冷吗?”叶烦指着大衣问。   耿致晔:“里头有秋衣有羊毛衫,不冷。再说,车里又没风。”   “我看你要疯啊。”叶烦把化妆台上的皮手套给他,“最近是不是又有演习?”   耿致晔伸出手,大拇指上有一道裂开但已经愈合的冻伤:“对!”说起这事,耿致晔不由得露出笑意,“这次是两军对练,你猜哪方赢了?”   叶烦心说,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   耿致晔连连点头,恐怕慢一点对不起全军将士:“说出来你都不敢信,我的炊事班把对方指挥部端了。”   叶烦真不敢信,以至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耿致晔给她戴上围巾,笑道:“当时除了我部所有人都懵了。”推着她往外走,“这次演练不在计划之内,感觉想踩着我上去。”   “踩你?”   耿致晔点头:“我是部队看好的人之一,赢了我看好那位的人就可以名正言顺把他提上去。”   “是不是不如你履历好看需要这么刷?”   耿致晔:“比我小两岁,上过大学,但不是军校。毕业后正好赶上文化革命,不敢乱调动,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十年,不如我在边防线上呆过,在岛上几年,还把上面给的独立旅训练出来。他前几年上过战场,但那次去的人多了,各军区都派过人,把他弄上去不足以服众。”   叶烦:“如果是这样,上面应该给你点暗示吧?”   耿致晔:“也许吧。不过肯定说得太含蓄,我没听懂。”   “那你上去,他再去别的部队刷履历?”   耿致晔道:“就算不是我也不可能是他。不说首长没有封锁消息,就是想封锁消息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两个师加一起一万多人呢。”   “你炊事班这么厉害?”   耿致晔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像歪打正着。   刚到师部耿致晔就仔细了解过每一个人,他部除了真心喜欢军营生活的人,就是一些家境的又有些特长的人才。   人才都有点傲气,家境贫穷的也不例外。   耿致晔不提倡打骂,可是小错不断写检查关禁闭也没什么用。耿致晔想到他在岛上那几年,少爷兵都不希望去炊事班,活多活杂还磨人。耿致晔就把各连队刺头扔到炊事班。他们不敢不干活,也不敢乱来,因为饭菜不合口,不需要师部出面,他们的铁杆兄弟都不会放过他们。   炊事班平时也要训练,遇水搭桥,逢山开路,野外生存,等等都要练。炊事班有小灶,就算是做剩的下脚料,大锅烩也比大锅饭有滋有味。这些刺头一看在炊事班不耽误训练,又吃的好,干脆留在炊事班。   各连队巴不得他们一去不回。耿致晔一看都没意见,就同意刺头留在炊事班。随着老班长转业,现在的炊事班班长是刺头中的刺头。   耿致晔只给全师一句话,在军部制定的规则范围内取胜。军部可没规定炊事班不能上。军部又要求跟实战一样,实战就是谁遇到敌人谁上,所以炊事班算好路线,断掉敌人指挥部不耽误回来开火做饭,师长不会训他们,所以他们就干了。   耿致晔道:“你想想炊事班的装备。”   叶烦:“其他军官带着自己东西,炊事班要带上自己的东西,还要带着锅灶?”   耿致晔道:“他们不止体力好。我们到指定地点等着对方,炊事班要找柴,还要在隐蔽的地方做饭。可以说炊事班跟指挥部一样重要。可能因为这点,他们想到对方把指挥部藏在哪儿,才能不费一兵一卒端了指挥部。”   “对方也有炊事班啊。”   耿致晔笑而不语。   叶烦感觉他脸上写满了——将熊熊一窝。   “瞧把你美的。”叶烦失笑。   耿致晔打开车门坐进去。   叶烦把钥匙给他。   前几天下了一场小雪,温度降下来,路面结冰,耿致晔开得很小心,平时不到半个小时,被他开了将近四十分钟。   前台最先看到身材高大的男人,本能伸手阻止:“请留步!”   叶烦勾头看过去,前台姑娘愣住,张张口:“老——老板?”   “这位是我爱人。”叶烦对前台道。   前台张口想说“老板娘”,到嘴边意识到不合适又想喊“老板夫”,最后说出口的是:“姐夫!”   耿致晔眉头一挑,笑着“嗯”一声,随叶烦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耿致晔不禁说:“挺机灵啊。”   “前台必须机灵啊。工资也不低,跟别的公司文员工资一样。”叶烦道。   机灵的前台立刻打内线——老板的丈夫来了,千万别喊错。   这两年入职的新员工还没见过耿致晔,听说此事就找组长找总监,问要不要向老板汇报工作,他们可以陪同。   结果被总监或组长训一顿。但一个个也没老实,给叶烦的秘书打电话,叫她打听打听老板什么时候回去。   秘书心说,就算你们知道也来不及下来啊。   他们是来不及下去,但是可以趴窗户上看啊。   六楼玻璃窗上全是脑袋,耿致晔到楼下不经意间看一下,吓得轻呼一声。   “怎么了?”叶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众人一哄而散。   叶烦无语。   耿致晔问:“高材生也这么八卦?”   叶烦:“他们也是人啊。”   耿致晔想起自己那些战友,要不是他们八卦,把文工团女演员找他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他也不用叫叶烦出面搞定。   耿致晔无奈地摇头:“最近生意怎么样?”   叶烦:“不好不坏。可以裹住工资。”   “老员工拿不到分红不闹吗?”   叶烦道:“软件开发组生意好。他们也算一通百通,搞不出工作软件就搞外挂小程序。卖一个人不值钱,一些公司直接买断很值钱。老员工对现状挺满意。”   殊不知并非如此。   叶烦公司周边还有很多软件电脑公司,不是工资高环境压抑,就是老板和气但只会画饼。哪像叶烦的老员工,个个都有一套房。   有了房子等于有了家,没了后顾之忧,分红少一半他们也不嫌少。不止因为他们把公司当家,而是他们找人了解过,其他公司只有创始人能拿到分红。   老员工干个五年八年也拿不到分红。就算年年涨工资,但跟分红不一样。给了分红,感觉跟老板是一家人。拿再多工资奖金,到头来也是个打工的。   说白了,叶烦的公司能那么稳,她的员工也是全行业最难挖的,还是跟早几年一样全靠同行衬托。   别人问叶烦怎么留住员工,叶烦实话实说,他们当叶烦扯淡。有人愿意相信叶烦说的是真的,也不舍得拿出一成,甚至两成净利润分给员工。   下午,叶烦就没去公司,跟耿致晔看电影去了。   翌日上午也没去公司,下午到公司瞅一眼叶烦就回家,然后消失五天,夫妻俩旅游去了。   大宝周末回来不见爹妈,在他奶跟前挑拨:“你看,都不带你。以后别给叶烦看家。”   于文桃:“回头当着你爸的面喊叶烦啊。”   大宝不敢,别看他老子比他大二三十岁,耿致晔的年龄搁农村像个老年人,打他还跟打兔崽子似的。   耿致晔返回部队,离阳历年也近了。叶烦开车买八十个包装盒,三十份礼物,然后到家叫婆婆和小保姆帮她包装。   于文桃纳闷:“三十份怎么包八十个?”   叶烦:“剩下五十个塞钱,十块到一百不等。”   “那你咋发给员工啊?”   叶烦道:“包装盒底下写数字,然后我再弄个盒子,把号码写下来,摸到哪个数字就拿对应的礼物。”   “你公司这么多人啊?”   叶烦:“全国各地的销售人员,加保洁、保安和前台,差不多。外地销售人员这几天就过来。”   于文桃咂舌:“不嫌折腾。”   叶烦道:“该花的时候就得花啊。”   食堂够大,叶烦跟韩大伟老婆商量好了,元旦放假前一天下午食堂准备茶水,她在食堂开年会。   韩大伟老婆听说此事也打算准备几个包装盒,届时他们在用餐的地方抽礼物,食堂员工在后厨抽奖。   这事叶烦谁也没说。   当天下午员工无心工作,叶烦就说:“收拾收拾,去食堂开个会咱们就下班。”随后把新买的相机给秘书,让秘书拍照。   众人到食堂,看到饭桌上很多礼物,惊呼声此起彼伏。   随后销售经理也带人过来。   叶烦就说一句话:“明年继续努力,现在过来抽一个数。”   秘书惊叫:“这么直接啊?”   叶烦:“这么多人挨个抽完找到礼物也该下班了。”   众人拿到礼物天快黑了,又一起扯几句闲话,叶烦让他们把食堂收拾干净,点心带走,就叫员工们下班。在外地的已经提前拿到差旅费,不想在首都玩两天的可以直接回车站。   大宝知道他妈公司下午开年会,看到他妈下意识看时间,不到六点:“妈,这么早结束,您是开年会吗?” 第199章 森森离职   叶烦很烦演节目, 员工们归心似箭也没心思搞节目,不如节前拿着礼物, 节后收到照片有意义。   叶烦准备的礼物五花八门,有护手霜,有皮带、有胸针、有领带夹,有香水,有水杯,有发卡,有围巾,有手套等等。抽到不合适的礼物节后回来跟同事交换, 又怎么不是联络感情呢。   叶烦买的礼物不贵,也不是路边货, 员工可以送对象,也可以送朋友或父母。如果自己用, 那每次用到都会想到这是年会老板精心准备的。   叶烦的员工一边吐糟她会拿捏人心, 一边还甘愿被她拿捏。   不过叶烦本人没想到这些, 今年突然想到开年会, 其一是公司搬新家, 终于有模有样, 不再像个草台班子,其二便是让在外地的员工认认门,省得在外面久了不知道自己老板姓什么。   叶烦听到儿子的话反问:“怎么才像开年会?”   “二宝学校那样啊。”大宝道。   叶烦:“二宝是晚会, 不是年会。”   “年会不是晚会?”原谅大宝还没工作,没参加过公司年会。   叶烦摇头:“年会吗, 公司领导发言总结, 还要员工出节目,有的会准备吃吃喝喝, 有的会准备一些礼物。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就像茶话会。只是多了公司领导,内向的员工会很不自在。”   “那您公司是有吃吃喝喝还是有节目?”   于文桃:“你妈回来这么早,肯定没有吃吃喝喝也没有节目。”   “啊?”大宝震惊,“这不是折腾人吗。”   叶烦笑了笑啥也没说,回屋换鞋。   大宝见状顿时明白不止如此。不过他也不是很感兴趣,就没跟上去刨根究底。   然而有些人好奇。   这年头私企哪有年会一说啊。就是国营单位也没有年会,有的是效益好的企业搞得联欢会。   联欢会可没有抽奖。   翌日,叶烦的员工一觉睡到自然醒,有人去找朋友聚会,有的跟对象约会,无论和谁在一起,一碰面就忍不住问“你公司年会发的什么?”   此话直接把人干懵了。   叶烦的员工耐心解释一番,他们的朋友对象恍然大悟,紧接着便是摇头,啥也没有。朋友对象都忍不住羡慕叶烦的人,然后又担心有了年会还有年终奖吗。   年终奖应该有,就是不知道年会开销会不会从年终奖里头扣。   耿森森帮叶烦统计公司开销时就问:“三婶,这算年终奖吗?”   “不算啊。”叶烦脱口而出,接着又补一句:“这才花几个钱。这都从年终奖里头扣,你婶也太抠了。”   耿森森不禁说:“我都想立刻去你公司。”   “就为了年会抽奖啊?”   耿森森点头:“要能抽个大奖,说明我明年一年运气都不错。”   “迷信!”叶烦失笑,“这次就不给你辛苦费了。”紧接着递出一个盒子。   耿森森下意识拿起来:“啥呀。”   “打开看看。”   耿森森不用打开,看清盒上的图像就知道里面是什么,而且他一直想弄一个,但因为太贵一直没舍得。耿森森很是激动,立刻打开,一看还是最新款呼机,再次想立刻辞职,明年就去他婶公司上班。   叶烦故意问:“喜欢吗?”   耿森森头也不抬地“嗯”一声就问:“咋用?”   “卉卉的呼机你不是用过吗?款式不一样,但用法一样。”叶烦道,“不过没电池。”   耿森森爬起来:“我知道哪儿有。”   耿卉卉买了许多节电池,就在茶几底下杂物盒里放着。耿森森扣掉电池安上又问:“小婶,可以用了吗?”   “还要选个呼机号。”叶烦道,“回头叫大宝开车送你过去。”   耿森森:“现在去吧。我没心思帮你看账本。”   “我自己来吧。”叶烦朝外面喊一声“耿大宝”。在院里闭目养神的大宝嘟嘟囔囔进来,“人家忙了半个月,终于可以歇息一天,又干嘛啊。”   耿森森拉着他往外走。大宝眼尖看到他的呼机,惊呼:“啥时候买的?多少钱?在哪儿买的?”   “小婶送我的。”   大宝朝屋里喊:“妈——”   “工作需要!”叶烦打断他。   大宝不闹了,因为他还没工作,他不需要。   叶烦道:“虽然一个呼机大几千,可对你来说也不贵。车子房子让我买就算了,呼机也让我买?”   “说得好像你给我买过车一样。”   叶烦:“山地车不是车?”   大宝噎了一下:“——不讲理,懒得跟你说。”   耿森森扯他一把:“走啦。”停顿一下,忍不住吐槽:“又不是没钱,干嘛天天盯着小婶的钱包啊。”   “你婶有钱。我这叫劫富济贫。”大宝义正词严,于文桃听不下去,“还得你爸收拾你。”   大宝冷笑:“好像他没用过妈妈的钱一样。”   叶烦从屋里出来:“大宝,有个词叫‘夫妻共同财产’。”   大宝点头:“我知道啊。可我也不是外人。”   “你和二宝只能继承,还是没有遗嘱的前提下。我俩要是突然没了,我俩的财产你和二宝、你奶奶和你姥姥姥爷平分。如果提前立好遗嘱不给你俩,你俩闹到法院也没用。”叶烦挑眉,“明白你俩和你爸的区别了吗?”   大宝又没学过继承法,哪晓得这些:“如果你和我爸其中一个没了呢?”   叶烦:“如果我没了,咱家的钱财一分为二,你爸那半属于他自己,我的这一半配偶、子女和父母平分。”   于文桃不禁问:“我也有啊?”   叶烦道:“应该有吧。您在法律上是耿致晔的母亲,是我婆婆。具体分多少,要看法官裁决,可能跟大宝和二宝一样。听懂了吗?耿大宝。”   大宝点头:“懂了。你和我爸的钱不一定是我和二宝的。那我更应该找机会叫你买东西。妈,我生日快到了,我想要——”   “你不想!”叶烦气笑了,“脸皮怎么这么厚?”   大宝:“脸皮厚吃块肉!”   叶烦无语地摆摆手,让他滚。   大宝气得哼一声:“妈,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以后指望我爸不如指望我们。”   “指望你俩床前尽孝?”叶烦嗤一声,“别扯了。也不看看你俩的工作性质。我和你爸健康长寿,活到七八十岁,我们也只能指望自己。”   于文桃点头:“二宝真成了外交官,到国外工作,你妈指望她都不如指望卉卉。”   耿森森想到什么:“对啊。大宝,就你的工作,十天半月不见人,小婶指望你都不如指望我。小婶,你啥时候立遗嘱?把我加上去,我给你养老送终。”   “稀罕你养老送终?!”大宝朝他身上一拳。耿森森就知道他得炸毛,防着他这点,轻松躲开:“开玩笑呢。”   叶烦:“别闹了!”   “不闹,不闹。”耿森森勾着大宝的脖子,“快点吧,中午了。”又忍不住说,“公司给你还不得我盯着。我把公司掏空你也不知道。”   大宝好气又好笑:“可显着你了。”   “对啊。”耿森森点头,“公司搬到新大楼你还没去过吧?你说我也姓耿,咱俩的名字那么像,员工会不会认为我是少东家?”   大宝翻个白眼,问:“快开两会了吧?到时候我得问问大伯,这个儿子他还要不要。”   耿森森看起来不怕他父亲,其实骨子里敬畏他,闻言顿时慌了:“你敢!”   大宝淡淡地瞥他一眼,小样,我还收拾不了你。   耿森森想说什么,大宝打开车门上车,他连忙绕到另一边上去。   刚出胡同俩人就碰到二宝和耿卉卉。   二宝单位定了,年后就去外交部门长见识。   叶烦给二宝买的是去年交付今年装修好的次新房,价格却跟新房一样,只有一个要求,尽快交易一次性付款。   当时叶烦担心碰到骗子,请金大志找人打听——他认识的人多,结果让叶烦很意外,房主也干外贸生意,心大弄了很多水果,不巧先遇到大雨,出境后遇到大雪,在路上耽搁几天,交到客户手上苹果橘子坏一半。   那一趟血本无归还要赔钱,只能卖房。   房子没什么问题,叶烦就买下来。不过是简装,家用电器,餐桌沙发,锅碗瓢盆,还需要二宝自己收拾。   大宝给二宝一张卡,耿卉卉周末陪她选东西。   看到二宝,大宝就问:“收拾好了?”   二宝:“东西买齐了,还没打扫。”   “回来找我们帮忙来着?”大宝问。   二宝嘿嘿傻笑。   大宝伸手给她一记爆栗:“先回家,下午再说。”   二宝问:“你俩干嘛去?”   大宝::“选呼机号。”   “我也去,我也想买个呼机。”二宝打开车门上去。耿卉卉见状从另一边上去。   耿森森道:“干嘛自己买。”   二宝想说什么,突然想到什么,笑着点头:“森森哥说得对。”   耿森森的事忙完,几人回到家,二宝就到她妈跟前献殷勤。叶烦服了,拿开她的小爪子:“我最近没空,有事过几天再说。”   二宝见好就收,立刻去找抹布扫把和水盆,准备吃过午饭就去新房。   叶烦叫住耿森森:“什么时候办离职手续?”   二宝跨出去的脚又退回去:“森森哥不是只干到阳历年吗?”   耿森森:“对。可领导不放人,非说我没交接清楚,让我干到这个月月底。想得美!最近最忙。下周五十号拿到工资和年终奖我就不干了!”   二宝诧异:“还没放假就发年终奖?”   耿森森点头:“我们按阳历发年终奖,年底放假发的是过年福利。”   二宝:“难怪我总觉着奇怪,你不是跟妈妈一起上班吗,怎么不一起回来。合着你还没离职。”   耿森森:“我不想做得太难看。不然,这几天都不用去,直接十号过去就行。”   二宝不禁问:“那这几天不是白干了?”   耿森森道:“也没怎么干活。让我帮忙,我就说头疼手疼感冒不舒服。他们还说我不讲究。过几天才让他们看看我多讲究。”   叶烦道:“十号那天我去接你。”   “太好了!”耿森森比收到呼机还兴奋。   夜长昼短,天黑的早,耿森森回来不方便,依然住宿舍。十号一早,耿森森就把东西收拾好。到单位听说下午发工资,就用单位电话呼叶烦。   下午两点,叶烦开车过去。耿森森把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放车上,叶烦就送他去办公大楼。耿森森下车的时候叶烦把呼机给他。   耿森森上班用不到呼机,担心被哪个嫉妒心强的同事搞坏就一直把呼机放家里。乍一拿到呼机,耿森森疑惑。   叶烦道:“先装兜里。拿到工资和奖金再把呼机拿在手里,尽量让同事都看到。”   —   耿森森拿了工资和奖金出来,一个大姐就劝他考虑清楚,一旦离开想回来就难了。耿森森拿着呼机的那只手冲大姐摆摆手:“考虑清楚了。”   大姐看到呼机惊呼:“那是呼机吧?啥时候买的?”   “家人送的。”耿森森用塑料袋拎走办公桌上的个人物品就直接下楼。   众人面面相觑,他父亲工资这么高吗?舍得给儿子买大几千的呼机。   “快来看!”坐在窗边的同事大喊。   众人移到窗户边,看到耿森森打开车门坐进去,大气的豪车一溜烟消失在众人眼前。   领导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很是心烦,出来打算数落众人不做事,先听到下属问:“耿森森什么来头?居然有车来接他。”   “什么车?”领导问。   耿森森的同事摇头:“不认识。比小轿车高宽,对对,就像越野车!”   这几年街上的小轿车多了,像桑塔纳,像奥拓,几乎随处可见。但越野车极少。领导也不由得好奇:“看清车牌了吗?”   “车牌好像几个六。”   领导回到办公室给朋友打电话,问认不认识一个车牌六六六的车主,应该是西城的。   很多单位都有越野车,方便出去办事。但私人越野车不多,跟跑车一样稀奇。人在西城,范围就更小了。不巧,他前些天去烟草公司看到一个女同志开越野车,忍不住多看几眼,烟草公司领导用佩服的语气说:“这位了不得。当着倒爷,名下还有一个电脑公司。”   当倒爷不需要太多本钱,但电脑公司需要很多资金。如果没钱招人,那自己就得懂。这人就问烟草公司领导,那位女士什么来头,怎么倒爷还会电脑啊。   叶烦的来头单看在首都地面上不算什么,像叶父这个级别的已经退休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如果算上她丈夫是军官,大伯哥是封疆大吏,生意伙伴也有些背景,那跟叶父一个级别的想动她都要掂量掂量。   烟草公司领导是不敢惹她。叶烦给他介绍生意,他心里挺不愿意,以为要出血。结果叶烦放下联系方式和地址就走,烟草公司领导一边唾弃自己小人之心,一边佩服她仗义。   这些年一直有人来公司薅羊毛,难得遇到一个给他们送钱还不要钱的主儿,领导感慨颇多,没忍住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对方。   此人跟耿森森领导是老朋友,老朋友好奇,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还问耿森森领导:“打听叶烦做什么。”   领导算算叶烦和耿森森的年龄,不可能是她生的,所以耿森森就是叶烦大伯哥的儿子。   放下电话,领导脸色煞白,祈祷耿森森见到他爸不要告状。   楼上的人看到耿森森,耿森森在车里晔看到他们,见他们一个个不敢置信,忍不住拍腿大乐:“小婶,你没看到那些人,太好笑了!”   叶烦道:“因为你以前很低调,这次离开才有这种效果。”   “我也没怎么低调啊。他们看到我的衣服,问我哪儿买的,我都是实话实说。他们觉着我月月光,不会过日子,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说我外快跟工资一样多吧。”耿森森道,“不是自找麻烦吗。”   叶烦:“他们没看出你拍过电视剧吗?”   “电视剧跟本人比起来有点失真,我说不是我,他们就信了。”《荣光八班》热播那段时间确实有同事怀疑过。但耿森森不近视,他扮演的“杨老师”戴着眼镜,听他这样扯,同事就认为人有相似。   叶烦道:“我以为大单位的人会好一点。”   耿森森道:“如果全是高学历人才,整体素质肯定比一般单位好。可恢复高考才十来年,大学毕业进单位的还算新人,在单位说不上话。说得上话的老油条们要么初高中毕业托关系进去,要么上的工农兵大学,工农兵大学水得很,我那个单位简直什么人都有。对了,我领导就没上过正规大学。”   “难怪你那个领导那么多事。”叶烦道:“管你的领导其实只是单位中层领导吧?”   耿森森点头:“听说最高领导挺和气。也是怪了,人家身在高位都没什么架子,反而他个中不溜一堆事。”   “最高领导不需要没事找事显摆自己啊。对了,回家还是去公司?”   耿森森看看时间,不到四点:“去公司吧。把我东西送过去。对了,小婶,我是不是也要住公司宿舍?”   叶烦:“现在天黑的早,周围没公交车,我不去公司的话,你要自己骑车或者走回来。那边荒凉,一个人走夜路太危险。”   “那就去公司。”   叶烦先送他到公司,找秘书拿一把宿舍钥匙,然后去公司宿舍。   单身公寓,耿森森很喜欢:“还可以做饭?”   叶烦:“除了不能买卖交易,跟商品房没两样。”   “太好了!”耿森森很兴奋,“小婶,我可以随便布置吧?”   叶烦:“明天后天再布置吧。周一再去公司。”   翌日周六,耿森森开叶烦的车去街上选东西,周日就载着兄弟妹妹去宿舍,帮他打扫宿舍。   人多做事快,半天就收拾好。耿森森临走前把窗户打开通风,上了车就问大宝:“你单位宿舍几人间?有暖气吗?可以做饭吗?”   大宝的宿舍两人间,除了暖气啥也没有,闻言没好气地说:“别逼我踹你!” 第200章 长大工作   耿森森到叶烦公司的第一个任务是给他自己选两个帮手。   有的大学已经放假, 有的大学快放假了,耿森森接到这个任务赶紧去母校, 告诉导师繁花公司需要人,可以把不适合体制内或进事业单位的学弟学妹推给他,他目前需要俩。随后留下呼机号和办公室电话,耿森森就回公司。   耿森森初来乍到,年终奖没他,但放假前发工资,叶烦多给他一百块钱过节费。   虽然耿森森喊叶烦老板,但知道她爱人姓耿的员工都猜到耿森森是她爱人这边的亲戚。见过耿大宝的老员工看出他跟大宝有点像, 确定他是叶烦的亲侄子。   耿森森的学历拿得出手,又在国字头单位历练几年, 公司没人不服他。耿森森发工资的时候一个个都很规矩。包括老员工,也不敢趁机问啥时候再来一次团建。   不过问也知道不可能, 这几年投的钱多, 要不是叶烦和常光荣时不时往公司账户上打钱, 公司盈利勉强裹住支出, 这两年都没分红。   今年分红不多, 也比其他公司给的多, 所以今年依然没人打算跳槽。   年终奖发下去也就放假了。叶烦提醒员工检查水电门窗,亲自把通往楼梯口的逃生门从里面锁起来,又把电梯锁了, 除了爬楼砸窗没人进得去。   不过前台和保安以及食堂还没放假。整栋楼里的最后一个公司关门,保安才回家。留在最后的保安和前台每人多得一百块钱加班费。   几人每月工资加奖金不到三百, 多忙几天就给一百块钱, 以至于几人除夕上午才到家也没抱怨。家人唠叨老板把人当牲口使。他们说就几天老板多给一百块钱,家人不禁大呼小叫“这老板能处。”亲戚邻居听说这事就问公司还招不招人。   公司招人, 招高学历人才,不需要保安和前台,他们的亲戚只能催自家孩子好好学习,将来去叶烦公司上班。   保安、前台及其家人很开心,研发部和销售部的员工也很高兴。尤其研发部,公司包住,食堂的饭菜便宜,待遇跟国营单位差不多,工资还比国企高。   过年期间同学聚会,这一年有没有赚到钱,不需要开口说话,一看状态就能看出七七八八——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研发部员工的同学校友见他们状态很好,先问工资,工资没问出来就问工作环境。除了到手的钱和工作内容需要保密,其他方面无需保密,叶烦的员工就直白地告诉对繁花公司感兴趣的同学好友,比如吃的如何,比如端午节有粽子,八月十五有月饼等等。   对叶烦公司感兴趣的人就问招不招人。叶烦公司的人全是校招,员工也不清楚要不要别的企业的员工,只能回答问问老板。   年初一早上,叶烦呼机响个不停,全是给她拜年的。   于文桃跟二宝说:“你妈终于有点老板样儿。”   叶烦听得一清二楚:“说我也背着点。”   “又没说你坏话。”于文桃问二宝,“你啥时候去单位啊?”   二宝:“二月十号,周一。”   大宝惊呼:“年初七?这么早?幸好我毕业后不用去机关单位。”   叶烦:“大小公司都这么早。我公司保安和前台初六到岗,初八正式上班。对了,这个给你们。”   大宝赶忙接过去。   叶烦无语:“就拿我的东西积极。”   “我这是孝顺,不舍得妈妈辛苦。”大宝一边拆包装盒一边问,“什么东西还包装?您怪讲究的。”   叶烦:“新年礼物。”   二宝停下:“还有新年礼物啊?”   叶烦前几天送给俩孩子一人一个,但是那天是大宝生日。大宝想起这茬:“之前送的是我生日礼物。二宝,你沾了我的光。”   大宝生日那天二宝也收到一个。二宝闻言记起这事:“没见妈妈准备,还以为那个就算新年礼物了呢。嗳,是呼机?”   耿森森拿出他的:“跟我的一样。小婶,那次一起买的?”   叶烦微微摇头:“比你的便宜,我在南方买的。”   大宝算一下时间,离他妈最后一次去南方拿货过去二十多天,“您还真能藏啊。”   叶烦没藏,买来就扔书房里,只是除了她和耿致晔没人去书房,而耿致晔一直在部队,所以全家除了她没人知道。   二宝装上电池准备试试,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脚踩雪花“嚓嚓”声。二宝勾头看一眼,楚光明拎着东西进院:“真客气。”   大宝闻言好奇起身,楚光明已经到叶烦家堂屋门口。于文桃招呼:“快进来。还带什么礼物啊。”   楚光明的生父和生母以及姑姑在电视上看到他,确实想找楚光明,但没人知道他在哪儿。他们也不敢报警把事情闹大,所以至今没人打扰他。没人找他意味着他家就他一个。大宝昨天就把人叫过来过年。晚上看了一会儿春晚他要回去,大宝和森森打着手电筒送他到小区门口。   大宝接过两盒点心,道:“难怪昨晚非要回去。原来是回去拿这个?你空着手过来,谁能嫌弃你啊。”   楚光明不在意地笑笑:“现在不是有钱了吗。”   叶烦招呼他坐下,问他渴不渴。   由于楚光明经常来,叶烦家有他的杯子,大宝闻言就说:“泡杯咖啡?咱俩一人一半。”   楚光明不常喝咖啡,身体不习惯,跟耿森森一样中午灌一杯晚上睡不着。大宝把一袋分两半,他到晚上可以照常休息。   楚光明便说可以。   叶烦问:“你也快要实习了吧?”   “快了。”   叶烦问:“机关单位还是事业单位?”   “事业单位吧。”楚光明道,“机关单位也缺计算机方面人才,不过我不一定能适应机关单位的工作氛围,就选了事业单位。”   耿森森闻言忍不住说:“机关单位条条框框多,事业单位人情来往多,去不好全他娘的老油条,上班如上坟!”   楚光明差点呛着:“这么夸张?”   “不夸张!”耿森森很认真。   楚光明不知道耿森森在单位什么样,在他看来耿森森脾气好,也比他哥耿磊磊懂得变通,能让这样的人嫌弃,可见那个单位的人多混。   楚光明:“我这个专业还好吧。毕竟没点东西混不下去。”   “哪家单位都有人事部门。他们不干活净揽事也够你烦的。”   楚光明心说,烦就不干:“你别吓唬我。”   叶烦道:“是呀,森森,光明还没去就被你说的前怕狼后怕虎,回头还怎么工作和跟同事相处?”   “也对。”耿森森想想他哥单位就没混子,“嗳,我记得听谁说公安局也需要计算机方面人才,市局没去你们系找人?”   叶烦:“我说过一次。不过公安大学也有计算机系。”   “我感觉不如光明优秀。”   楚光明道一声谢,端着茶杯移到大宝身边。大宝挑眉,眼神示意他有事说事。   确实有事。楚光明本来想买车,但车贵,他觉着不如买房。又想买摩托车,可他对车知之甚少,又怕叶烦数落他“肉包铁不安全”,就给大宝使个眼色。   大宝无奈地起身和他去后面。   二宝见状又想跟上去,叶烦一把抓住她:“怎么这么喜欢跟哥哥?”   “我——我好奇啊。”以前叶烦工作忙,没空领他俩出去玩,就叫大宝和二宝玩。二宝跟她哥跟习惯了,一无聊就想找哥。   叶烦:“男生的事你少掺和。对了,卉卉,今年要不要去严威宁父母家?”   耿卉卉:“他来给你们拜年我就去。他不来,我才懒得去。”   “我们明天去二宝姥姥家。他过来的话,你自己招呼啊。”叶烦道。   于文桃:“我在家呢。明儿小勤一家也过来。对了,卉卉,你爸妈咋还没回来?”   耿卉卉道:“兴许大雪封路耽搁了。”随后又问耿森森,“今年不去你姥姥姥爷家?”   耿森森朝西边看去。   以前正房五间是通的,吊顶装修后加了厚厚的木板墙,东边一间半是叶烦和耿致晔的卧室,西边一间半是于文桃的。中间客厅宽敞,正对门放着茶几沙发,两边也有单人沙发小茶几。耿磊磊躺在单人沙发上,腿翘茶几上,玩大宝的游戏机。   耿卉卉喊一声“耿磊磊”,玩入迷的书呆子才听见:“咋了?”   “吃饭了!咋了?”耿卉卉没好气瞪一眼,“啥时候去你姥姥家。”   耿磊磊坐直:“后天早上,初八晚上回来。”   于文桃又问怎么不多住几天。   耿磊磊:“没那么多假。再说了,森森不也得去小婶公司吗。”   于文桃不由得想起杨孟夏,问她是不是快退休了。   耿磊磊坐起来:“算年龄我妈去年就该退了。听说那边老师少,前脚退休后脚就被返聘回去。返聘工资只是退休工资三成,跟义务上课差不多。”   于文桃感叹:“真快啊。”想起什么,问叶烦:“回头他们回来,能住咱们这儿吗?”   叶烦:“必须不能啊。就是耿致晔,过两年都不许他住这边。”   “那还得搬家啊?”   叶烦微微摇头:“不一定。他也没那么重要。偶尔回来住一晚事不大。何况他也没啥仇人,谁想不开找他啊。不过大哥不能在外留宿,他这些年办了不少人。森森,同事问你爸干嘛的,你不想回家住就老老实实说你爸妈都退休了,退休前是个小科员。”   耿森森心说,也得有人信啊。   “公司那些人都是人精啊。”   叶烦:“就说你父母如果很厉害,你用得着平时住叔叔婶婶家,从国企辞职还得给你婶打工吗。”   耿森森眼珠转了转:“对啊!就算他们不信,也不会认为我爸比三叔厉害。”   二宝吐槽:“跟做贼似的。”   叶烦:“你也一样。”   二宝摇了摇头:“没用的。妈妈,还没去单位人就把咱家三代查的一清二楚!” 第201章 二宝实习   二宝单位每个人都需要政审详查。想到这点, 叶烦就问:“那老师也知道咱家什么情况?”   二宝:“老师好像不清楚。年前部里去我们学校挑人,带队的领导跟我聊几句, 话里话外的意思虎父无犬女。他肯定知道我爸是谁。他们走后,老师说元旦晚会他们也来了,最满意的节目就是我们辩论社的演绎。”   耿森森:“那个西游记前奏?”   二宝点头:“一堆西方舞蹈音乐歌曲里头只有一个民乐表演,不但没拉胯,还把场子热起来,很符合过节氛围,他们对我们的评价很高。老师说我们辩论社的人都被部里的领导注意到。不过也有人不喜欢,嫌未来外交官耍跟头不稳重, 晚会这么庄重严肃的场合演绎西游记前奏简直胡闹。”   耿森森啧一声:“老封建!”又想起他前领导,“怎么哪哪儿都有这些自以为是的老古董啊。都什么年代了。”   二宝:“也有人嫌民乐土。”   “崇洋媚外!”耿森森不客气地说, “对了,二宝, 你可不能这样。”   二宝:“必须不能!我们干外交的也崇洋媚外, 那以后到了谈判桌上, 岂不是还没谈就跪了。”   耿森森很是满意:“耿晶晶同学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官。”   二宝扬起下巴, 那当然!   耿森森突然明白为什么大宝爱朝她脑袋上一下:“就得意吧。”一巴掌把她的脑袋按下去, 去后面找大宝和楚光明, 问他俩密谋什么呢。   得知楚光明要买摩托车,请大宝帮他参谋。耿森森啧一声:“难怪不敢叫我婶听见。你买摩托车都不如弄一辆奥拓。”   “太小。”楚光明看过,“坐在里面很憋屈。还是叶阿姨的车开着舒服。”   耿森森:“冬天不冷夏天不晒, 还不用担心摔倒非死即残。”   楚光明看大宝,让他拿主意。   大宝:“街上这一两年出了很多飞车党, 他们敢抢路人, 就敢抢你的摩托车啊。我建议你买自行车。回头我把单位的房子装修好,不用骑车上班, 你骑我的也行。”   “你还要在学校待一年,我骑你的,你这一年骑什么啊。”楚光明停顿一下,老实坦白,“其实我也想过买自行车,但我单位离家远,骑车需要半小时,太费时间。”   耿森森:“没打算住单位?”   楚光明家有电脑,想接点私活,住单位不方便:“我家舒服。”   大宝:“还是奥拓吧。凑合两年卖了换奥拓它哥。到那时你也该找对象了,正好接送对象上下班。”   楚光明摇头:“这事以后再说。”不甘心地问:“真不能买摩托车?”   大宝点头:“可以。别说我叫你买的。”   别人唠叨楚光明,他会觉着烦。叶烦除外,还会认为叶烦为他好。究其缘由,大概是叶烦对他的帮助总是恰到好处,让他不由得心生感激,也就不好意思让她失望。   楚光明沉默半晌,道:“还是奥拓吧。奥拓也便宜。就是我这么高开奥拓,有点不搭啊。”   大宝哼一声:“你多高?还没我高。”言外之意,也好意思嫌奥拓小。   楚光明:“没你高也不矮。再说了,于奶奶说了,二十三往上蹿,我今年正好二十三,肯定还能长点。”   大宝顺嘴问:“揠苗助长啊?”   “你这人——”楚光明说不过他,“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啊。”   大宝呵呵一笑。   耿森森小时候没饿过肚子,青春期发育那几年家里生活不错,可他还是没大宝高。耿森森猜跟遗传基因有关,他爸和他妈没他三叔和三婶高。耿森森想长高,见楚光明说得跟真的似的,问他怎么长高。   楚光明:“吃鸡蛋喝牛奶打篮球拉筋骨。”   大宝没想到他信“二十三还蹿一蹿”,很是意外:“合着真是拔苗助长啊。”   “你闭嘴吧。”楚光明没好气道。   耿森森道:“可是我有时候喝牛奶拉肚子。小婶说我牛奶过敏。”   楚光明:“我有时候也拉肚子。我发现牛奶在锅里煮开会好一些。回头弄瓶纯牛奶试试。奶味饮料没用,喝它还不如喝纯净水。”   耿森森点点头:“咱们出去吧。大年初一窝在这里不像话。”   楚光明问:“你俩不用出去给人拜年吗?”   耿森森:“我婶打电话问候过,我俩不用去了吧?以前同事领导不联系也罢。导师没有拜年的习俗。再说了,人家大年初一人家也忙。”   大宝突然想到他导师有呼机,立刻去前面用自家电话呼导师,留言是新年快乐。   耿森森和楚光明见状有样学样,于文桃跟卉卉嘀咕,“这个月话费得比上个月多两倍。”   耿卉卉笑道:“一年就一次。”   “我也就是说说。”于文桃停顿一下,“现在都用电话呼机,今天应该没人会来了吧?”   耿卉卉本能想点头,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耿卉卉打开窗,跑在最前面的是以前的邻居的孩子,爱跟在大宝屁股后面转的小虎。   小虎后面有他姐,还有他爸妈,还有几个以前的街坊。耿卉卉怀疑他们把房子买在这附近,今儿才能碰到一起。   于文桃问:“谁呀?”   耿卉卉让她自个看。   于文桃看清楚,赶紧去正堂,道:“你们咋来了?快进来。”   刚上初中的少年小虎一步跳过门槛,他妈一句“不许调皮”,又赶巧抬眼看到叶烦,小虎吓得一动不敢动。   于文桃笑着拉着他到里面:“没事。吃不吃糖?”   二宝端起放了瓜子花生糖果的果盘,让小虎自个抓。他下意识往身后看。于文桃看出他怕他妈,就抓一把塞他兜里。   叶烦起身招呼几人坐下。   这个时候过来自然是来拜年。可能因为他们跟叶烦算同龄人,没有同龄人跟同龄人拜年的道理,就说来看看婶子,也就是于文桃。   小虎看到大宝、楚光明等人在院里聊天,他悄摸上去。大宝眼角余光看到他,问:“有事啊?”   少年可能不好意思,也有可能不习惯,犹豫好一会儿,说:“新年好,大宝哥。”   大宝摸摸他的脑袋:“上初中知道害羞了啊。以前要我的衣服怎么不知道害羞?小样儿!”   小虎不是害羞,他新家离大宝家不远,可是大宝忙,搬过来一年没碰到过大宝,导致他怕大宝把他忘了,或者懒得理他。   看到大宝还跟以前一样,小虎不禁拽着他的衣袖问:“聊啥呢?”   大过年的,谁也没心思聊工作聊学业,当然是聊车。楚光明不希望车还没买就传得人尽皆知,胡扯道:“聊你大宝哥回头去哪个单位上班。”   小虎问:“去哪个单位啊?”   大宝:“航空研究院。”   小虎惊呼一声,又说:“大宝哥好厉害!”   大宝意外,眉头微挑:“你知道?”   “一听就很厉害啊。”小虎脱口而出。   大宝噎了一下,又不得不承认他扯对了,“还行。”   “你都要上天了,还行?”小虎不敢信。   大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对了,你成绩怎么样?”   小虎脸上的佩服瞬间消失,变得无地自容。大宝道:“偏科还是不想学?”   少年猛然抬头,没想到大宝没有直接数落他,而是好奇问题出在哪儿。少年也敢大胆发言:“为什么要学外语啊?我又不出国!”   大宝心说,怎么跟我小时候一样啊。   “学外语不是为了跟外国人交流,也不是为了出国,而是为了查资料。到了大学你会发现很多资料都是外语。”   少年皱眉:“没人翻译吗?”   大宝想想怎么忽悠:“有啊,但不够精准。好比诗句‘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这句怎么样?还有‘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如果翻译成白话,是这个味吗?外语资料也一样。”   小虎瞪大眼珠子,不禁问:“所以必须学好外语啊?”   大宝:“可以不会说,但不能不认识。你考得好,上了好大学,才能学到更多知识。不要认为是为你爸妈考的,考试其实只是检验你的学习成果。”   楚光明顺着他的话说:“你说你学习好,考试不及格,好在哪儿呢?”   “我——我数学好!”小虎认为自己没说错,理直气壮起来,“这次期末考试我的数学是全年级第一。”   大宝:“有没有参加过数学比赛?”   刚上初一的少年还没机会参加数学竞赛。   大宝见他摇头,便说:“如果你能拿第一,你英语不及格,好的大学也会破格录取你。如果是比同学好一点,无法让学校保送你上大学,那你还得好好学英语。”   “要拿全市第一吗?”   大宝点头:“最好是全国前三。”   小虎惊得张大嘴,倒抽一口凉气。   大宝:“你觉着我厉害吧?我在我们学校很普通。像我这个专业,跟我一样厉害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是同龄人。”   楚光明和耿森森互看一眼——   耿大宝真能胡扯啊。航空方面人才总共才多少啊,还同龄人就有八百。   然而小虎信,闷声道:“我好像井底之蛙啊。”   大宝摸摸他的脑袋:“井底之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从井底跳出来看看外面的天地。”   少年使劲点一下头。   大宝:“你爸妈出来了。”   少年回头,他父母在跟叶烦、于文桃寒暄。   大宝道:“你家现在也有点钱,请个外语学院的学生帮你补课,一对一练习,一两个学期就可以把成绩提上来。你数学好,英语及格,其他科不需要最好,班级前十,保持到高三,有可能拿到保送名额。”   “上京大还是你学校啊?”   大宝:“京大和我的学校你还要努力,英语成绩要更好一点。一百分的试卷考七八十分吧。”   不是九十分,也不是一百分,小虎觉着自己能做到。听到他妈喊他,他蹦蹦跳跳跟上去。   楚光明嘀咕:“数学全年级第一,其他科目全班前十,英语勉强及格也够得着咱们的学校啊。”   大宝:“从不及格提到及格容易,从及格提到八十分不容易。他的英语能考八十分,至少说明一点,他不再厌恶英语。以他的智商不厌恶就能学好。各科都在全班前十,还有一门数学突出,他有可能是全年级前十。届时保送京大也稳了。”   楚光明诧异:“原来你希望他克服英语啊?要是他真不擅长呢?”   大宝:“他智商没问题,高考又不考口语,他死记硬背也能及格。要说他英语好,数学不行,我肯定不要求他考七八十分。”   耿森森点头:“数学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大宝道:“也可以多刷题,但只能应付考试。大学要学文。我会建议他上卉卉姐的学校。”   楚光明不禁说:“难怪你问他不想学还是偏科。我还想偏科跟不想学不是一个意思吗。”   大宝:“现在知道了,不是!”   楚光明点头:“不想学可能厌恶,可能真学不会。嗳,你这脑子,不愧是叶阿姨亲生的。”   大宝还想说什么,又听到一阵脚步声。朝南看,大宝很意外,魏建设带着老婆孩子过来了。   大宝迎上去接过小孩:“怎么把他抱来了?”   魏建设:“在家没啥事。”   大宝:“咋来的?”   “开车。”魏建设没等大宝问,“年前买了一辆奥拓,就当是四面不漏风的三蹦子。”   大宝看一眼楚光明。   楚光明挠挠鼻子:“魏叔,能让我试试吗?”   楚光明的生父和生母以及姑姑能通过他拍广告猜到他有钱,魏建设又怎会不知。估计他想买车,就把车钥匙给他。   魏建设给大宝使个眼色,大宝把小孩塞耿森森怀里跟上他。   两个长手长脚的人钻进奥拓里面,大宝就说:“难怪你说我妈的车舒服。我要买车也弄一辆那样的。”   楚光明:“还让我买啊?”   大宝:“如果你开一辆好车去公司,你单位领导借用,或者需要接客户,领导让你去,你去还是不去?”   要是私企,这边不干可以去那边,楚光明可以说不去。但在国企,还想混下去,他就得听话。   楚光明:“那还是奥拓吧。奥拓好,谁看着都觉着小家子气。也符合我没爹没娘的身份。”   大宝:“到街上转一圈看看稳不稳。”   “稳肯定稳。”楚光明开出胡同,惊讶地发现小车也有小车的好处,可以走街串巷穿胡同。   年初六,大宝陪楚光明弄一辆车。手续办妥,楚光明开车到叶烦家,问二宝会不会开车。   大宝教过二宝,但她不敢上路。大宝道:“二宝,回头我用光明的车接你上下班。”   二宝:“不能用妈妈的吗?”   叶烦摇头:“你妈公司也开门了。”   二宝想起来了:“哥哥,可以用几天?”   楚光明:“以后我可以送你一段,你乘公交车去单位。”   “那算了。我住那边。”   叶烦:“也行。周六下午我去接你。”   耿森森闻言就说:“我去吧。正好趁机练练车。”   于文桃一听二宝要住单位附近,翌日就叫叶烦送她和二宝以及卉卉过去,二宝去单位报到,她和卉卉去二宝新房看看缺什么。   米面油盐都缺。于文桃带着耿卉卉去附近菜市场买一堆东西。肉全剁成馅料包饺子包子扔冰箱里。湿面条分开装也放冷冻层。鸡蛋和青椒、番茄等物就放灶台上。   中午俩人也没回去,陪二宝在新房吃午饭。二宝告诉她俩可以在单位用饭,于文桃嫌弃:“单位大锅饭有啥好吃的。”   二宝心说,幸好是在自己家,领导听不见:“奶奶,我们单位的饭菜还可以。”   “那也不能一天三顿都在单位吃啊。”于文桃道。   二宝:“你看我妈都不担心。”   “你妈心大。谁能跟她比。”于文桃嘀咕,“听奶奶的,有空就自己做。你看,番茄青椒都好做,切开打个鸡蛋在锅里抄一下就够你吃。”   耿卉卉点头:“对。你不想吃米饭就煮面,吃青椒炒蛋盖浇面,或者番茄鸡蛋盖面。”   于文桃又说:“饺子和包子吃完了就给奶奶打电话,我在家闲着没事包好叫你妈送过来。”   “您别忙了。”二宝哪好意思叫老奶奶伺候她。   耿卉卉:“你忘了,咱家还有个保姆。我们都不在家,小王没啥事就叫她给你包包子包饺子。”   小王初十上班,此刻还在老家,以至于二宝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二宝:“那好吧。”   耿卉卉又提醒她衣服放到周末拿回家洗。   二宝有两个洗衣机,大的洗厚衣服和床单被套,小的洗贴身衣物,根本不需要她动手。二宝见她奶点头,一副自己忘了的样子,只能说:“好。”   二宝吃过饭歇一会就去单位,于文桃又把门窗水电检查一遍,把二宝卧室窗帘拉开,让太阳晒进来,她才和耿卉卉回去。   乘公交车到家,于文桃就唉声叹气:“怎么这么远啊。二宝回来一趟跟乡下人进城似的。去啥外交部门,还不如留校当老师。”   耿卉卉哭笑不得:“哪天二宝跟领导去国外,你不更愁?”   “二宝还没毕业,没资格跟领导去国外。”于文桃道,“等她能去国外,我也该跟你爷爷团聚了。眼不见心不烦!”   耿卉卉:“您小心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说什么呢?”   耿卉卉吓一跳,回头看去:“爸?妈?”   楚风禾拎着提包进屋:“咋就你俩?大宝和二宝呢?”   卉卉:“大宝在光明家,二宝上班去了。”   夫妻俩愣住。   耿卉卉解释:“实习。”   耿致挥无法接受:“二宝才几岁?”   耿卉卉:“二十岁。”   楚风禾:“我记得二宝是夏天生的,还未满二十,这么小哪能实习啊。”   耿卉卉心说,二十岁都可以结婚了。可是他俩确实很担心二宝,耿卉卉就说:“在外交部门,很安全。”   楚风禾想想外交部门在哪儿:“这么远怎么回来?”   耿卉卉:“如果她毕业后留在实习单位,小婶给她买辆车。最近半年她想家小婶就去接她,平时我跟奶奶过去看看她。”   耿致挥点头:“这样还行。”接着又忍不住感叹,“小二宝都参加工作了。”   于文桃忍不住说:“你闺女都能嫁人了。”   夫妻俩齐刷刷转向闺女,异口同声:“你结婚了?”   耿卉卉无语,什么耳朵啊。   “奶奶说能嫁人。”耿卉卉不想再听到他俩连声质问,主动坦白,有个对象,人还行,他们能在家待几天的话,过几天周末把人叫过来让他们见见。   楚风禾忙问:“家在哪儿?做什么工作?你自己谈的还是别人介绍的?” 第202章 不满意   感觉她妈的言外之意是自己谈的不靠谱。耿卉卉直接坦白, 她爷爷的老战友介绍的。   楚风禾闻言顿时觉着靠谱。耿致挥也这样认为,因为他说见不见都行, 跟刚刚火急火燎的样子判若两人。   好在俩人不再纠结二宝这么小怎么能实习。   俩人虽然对耿卉卉谈的对象放心,周六傍晚耿卉卉依然用家里的电话呼严威宁,告诉他她爸妈回来了。   年初二那天严威宁来过,带了两条华子和两瓶茅台,礼盒装的,还有两份礼盒装点心。赶巧耿致勤回娘家,他还要给小不点压岁钱。于文桃拦着没让给,说平辈不兴给压岁钱。   那天没见着未来岳父岳母, 临走时耿卉卉送他出去,严威宁故意问:“钳工过年不放假啊?”   耿卉卉也不清楚她爸具体干什么, 就说国营单位只放两天假——年三十和年初一。不待严威宁再问,耿卉卉反问:“你爸不用上班?”   严威宁的父亲除夕和初一白天晚上都不在家, 严威宁快睡着了, 他爸才被司机送回来。严威宁想说我爸又不是钳工, 这话像抬杠, 担心把人气得不理他, 严威宁只能说过两天来接她。   人家来拜年, 耿卉卉自然要回拜年。严威宁父母也想见见未来儿媳妇,所以年初四严威宁把她接过去。   耿卉卉在叶烦的指点下化了淡妆,没用口红用的是唇膏, 进门前又把油擦掉一点,嘴唇不是那么显眼, 给严家人的感觉她漂亮温柔。   严家人虽然认识耿卉卉, 但拍广告的她失真,电视剧里的她好看归好看, 但服装过于朴素,说白了就是土,哪有穿着毛呢大衣皮棉鞋的她洋气啊。   耿卉卉如果只是演员,穿着洋气会被认为不安于室,甚至用更刻薄的语言形容。她的衣服配上她的职业和家世,反而被认为这是对严家人的重视。   衣着得体,谈吐不俗,严家父母对她很满意,夫妻俩还包了红包当见面礼。   从严威宁口中得知她父母回来了,严父就要两家人见个面。严威宁考虑到他未来岳父岳母才知道这事,突然见面对俩人而言很突兀,就说:“太快了。肯定还没准备好。”   严家大哥提醒:“忙了半年应该想好好休息。我看还是下次吧。”   于是周末严威宁一个人带着礼物登门。   耿致挥和楚风禾聪明归聪明,但没用到人情世故方面,面对面面俱到的严威宁,两人的评价:过于圆滑。   打算等叶烦回来跟她好好聊聊。   今儿虽然周末,叶烦和耿森森也要上班,因为今儿公司面试。   耿森森面试自己人,叶烦面试研发部应届生。之前员工问过她要不要跳槽过来的,叶烦了解了具体情况,不值得她得罪同行,表示年前就跟几个高校说定,年后会安排一批人过来。   学生平时忙毕业的事,有的学生已经去单位实习,希望毕业后可以二选一,这年头大学还包分配,叶烦抢不过大单位,只能委屈资格周末加加班。   傍晚,叶烦载着大侄子回来,楚风禾就对她说:“卉卉的对象我们见了,太机灵。”   叶烦一时无语。   耿森森:“机灵也是缺点?”   “但是不能太机灵。”   正好大宝进来,耿森森指着大宝:“这小子机灵吗?”   “不一样。大宝是反应快,他是圆滑。”楚风禾道,“大宝属于聪明,他属于心眼多。”   耿森森没听出有啥不一样:“找个我哥那样的?可惜卉卉不想找个二叔这样的。”   耿致挥忍不住跳脚:“我这样的咋了?”   “日子跟一潭死水一样。”耿森森道,“周末还不能想去哪儿去哪儿。也就二婶能跟你过到一块去。”   一次怼俩,俩人气得有口难言。叶烦见状想笑:“二哥,啥锅配啥盖。镶了金边的锅不一定适合卉卉这口钢筋锅。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不怕卉卉离婚。凭我这些年认识那么多人,卉卉愿意的话,四十岁离婚,我也能帮她找个门当户对的。”   耿森森:“干嘛说的像嫁了严威宁就要跟他过一辈子似的。兴许没等他有二心,卉卉就跟他过腻了。”   夫妻俩互看一眼,皆一副“可以这样吗”的样子。   叶烦:“就这样!”   耿森森点头:“不就是结婚吗。能过过,不能过离。”   楚风禾不禁问:“可是我听说他家里不一般,离婚的话——”   叶烦打断:“咱又不指望严家升官发财。再说了,等大哥回来,谁怕跟谁离还不一定呢。”   耿森森很有发言权:“就是!有我在,不用担心我爸将来两手一摊啥也不管。”   楚风禾转向婆婆。   于文桃:“八字刚有一撇,想这么多干嘛。兴许过两个月订婚前分了。”   耿卉卉想笑:“奶奶说得对,现在社会的诱惑那么多,兴许过几天他就被人撬了。”   耿致挥眉头紧皱:“你们这态度,真不行!”   叶烦忙了一天,懒得废话,问婆婆:“晚上吃什么?”给老太太使个眼色。于文桃立刻表示她准备了很多菜,还有中午剩的,叫叶烦去厨房看看吃什么。   叶烦打开橱柜摸个馒头,大概厨房烧着炉子温度没到零下,馒头凉了但不硬,叶烦掰一半。于文桃见状赶忙提醒:“中午剩的。”   “吃出来了。”   于文桃:“凉不凉?我热热你再吃。”   叶烦:“吃两口垫垫。”   天气寒冷,于文桃想喝点热的,问她煮粥还是吃面条。叶烦看看橱柜里的菜,案板上还有中午洗的菜,可能洗多了最后没做,“放一起热热再加点菜吧。”   倒在一起跟折箩似的,于文桃挺好这口,先把粥煮上,大火煮开转小火慢煮,于文桃打开另一个煤气灶,把剩菜倒进去热开,再把中午剩的菜放进去。   于文桃看着灶火忍不住说:“还是这方便。”   叶烦:“以后越来越方便。这些用电的东西更新换代快得很。你保重身体,活到八十岁,我给你买个手——手拿电话。”   “不就是大哥大吗。”于文桃笑了,“看你说的。我不要。你都嫌沉,我拿得动啊。”   叶烦道:“听说一直在研究如何变轻。成功的话可能就跟呼机这么轻便。”   “这么轻啊?”于文桃很好奇,“那我得好好活着。”   叶烦:“你把犇犇和卉卉带这么大,不为大哥大,也要活到他们结婚生娃啊。”   “犇犇要能调过来就好了。”   叶烦道:“他还年轻,在外历练几年,名正言顺调回来,就不用再往外跑。”   道理她懂,可她还是希望犇犇在她眼皮子底下。   也是巧了,耿致勤小时候她要上班,她退休前楚风禾不忙,有空带卉卉。等到犇犇出生,她退休后没啥事,楚风禾又顾不上,耿犇犇是她一手带大的。   以前她最疼闺女,闺女不懂事,就剩孙子孙女。这些孙子孙女又属耿犇犇的工作危险辛苦,常年见不到面。   于文桃:“你说犇犇找对象得找个啥样的?”   叶烦:“老师吧。有寒暑假,就算不能随军,寒暑假也可以去驻地看看他。”   “那回头叫卉卉帮她留意着。”   叶烦哭笑不得:“犇犇才二十六。再过四年也不迟。再说了,他上面还有磊磊和森森,要留意也是帮他俩留意。”   “他俩的事咱做不了主。还是等你大哥大嫂回来再说吧。”于文桃可不敢给耿老大挑儿媳妇。   叶烦看菜软下去:“熟了吧?”   于文桃用锅铲翻两下,香味出来,叶烦喊大家洗手,就在厨房吃饭。   饭后,叶烦去书房,耿森森嚷嚷着冷滚去后面,大宝和二宝明天得早点起就去洗漱。小保姆在厨房,以至于堂屋里就剩一家三口和于文桃。   于文桃和耿卉卉看电视,耿致挥觉着太假,就叫楚风禾早点休息。   耿卉卉看着他俩去厢房就撇嘴:“我爸妈上班上傻了。”   于文桃:“你爸妈干嘛了?”   “居然忘了咱家今时不同往日。”耿卉卉摇头,“好像一旦严威宁甩了我,我的下场会很惨一样。”   于文桃道:“你爸妈想一步到位,省得你受罪。”   “严威宁又不是刘宁,我能受啥罪啊。他又不敢打我,家里都是体面人,也不会跟泼妇似的欺负我。顶多受点情伤。”耿卉卉道,“受伤也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我以后可以演下堂妻。”   于文桃嫌这话晦气,瞪一眼她。   耿卉卉忽然想到一件事:“奶奶,我这一两年赚的钱没怎么用,年前交了税还剩不少,回头用你的身份证把大头存起来?”   于文桃点头:“就怕我哪天不在了——”   “没事。我婶看不上这点钱。我大伯干大事的,也瞧不上这点钱。有他们在,我姑也不敢说钱是你的。”   于文桃迟疑道:“这样好吗?背着人家存钱。”   “没啥不好的。他要是光明,知根知底的,我不怕他。他从毕业到现在不定交了多少女朋友,又那么多心眼,以后不定干出什么事。”耿卉卉道,“奶奶,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回头看看课表,哪天下午没课,我给你打电话,你带上身份证,叫小王陪你去银行,咱在银行碰头。”   于文桃:“周三我和小王去二宝那边。”   这事耿卉卉知道。二宝第一次离开家一个人住,又未满二十岁,耿卉卉也不放心,“正好赶上周三的话,我跟老师调一下课。”   话音落下,小王进来,耿卉卉招手:“快来看电视。”   以前小王的爹娘总担心保姆是下人受欺负。年前小王带着大包小包回村,村里人都羡慕她。一听说她在城里当保姆,说什么都有,最多的就是她年纪轻轻越活越回去,好好的人不当当下人。   小王辩解几次,但没人相信,她自己反而有点自卑。年后跟表姐一起进城,她又想去厂里上班。她表姐说“在哪儿赚钱不是赚啊。”   得了这话,小王就搭常光荣的顺风车来叶烦家。   叶烦一家没有因为小王需要这份工作拿捏她,小王坐下,耿卉卉就把面前的零食推过来。小王不由得露出笑容:“卉卉姐,你也吃。”   耿卉卉:“我老了,多吃一点都胖。”   小王以为她说笑,不禁咯咯笑。   耿卉卉问:“我婶还忙着呢?”   小王点头:“书房亮着灯好安静。姨真忙。”   “再过半年就好了。”于文桃冷不丁来一句。   小王闻言很好奇,见她盯着电视,像是没心思解释,就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第203章 诱惑   翌日清晨, 叶烦送二宝去单位。到路口,二宝叫她妈停。叶烦放慢车速:“领导不是查过你, 知道咱家有钱买车吗?怎么还怕同事看见?”   “我同事不知道啊。”   叶烦:“担心同事因为妈妈的钱和爸爸的职业追你啊?别担心,就当多认识几个朋友。看过整片森林才不会后悔选择一棵独木。”   “可是我总要应付吧。”   叶烦安慰道:“就当提前面对烦人的记者。你想想,要是领导认为你形象好,让你当发言人,面对讨厌的记者你想骂人,还能云淡风轻挤兑回去吗?”   二宝摇头。   叶烦摸摸闺女的小脑袋:“对吧。认识到了物种的多样性,以后才能一眼看出谁想追你,谁想从你手里套情报。”   二宝打开车门:“妈妈路上小心。”   “妈妈上班不着急, 放心吧。”叶烦看着闺女进去才调转车头。   正准备进去的某司长见状停下,等二宝走近就问:“男朋友?”   二宝不怕领导, 毫不迟疑地回答:“我妈妈啊。”   “你妈妈开车送你?”司长想说那车不像女士开的。紧接着又想到也没人规定女士必须开奥拓啊。   二宝:“我妈妈今天有空。”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妈妈是卖电脑的。我们需要电脑吗?我妈妈公司也代理国外品牌。”   司长乐了:“真会做生意啊。不过不需要。”   “我觉着需要啊。”二宝见他要走, 大步追上, “我妈妈的电脑大部分配件都是自己产的。我们找我妈买电脑, 我妈公司生意好, 就能给地方提供很多就业岗位啊。”   司长停下:“不是代理公司?”   “不是啊, 我妈妈公司电脑不多, 为了销售人员考虑,依然卖外国品牌。但以后肯定只卖自己研发生产的。”二宝不待领导拒绝,掏出记事本和笔, “我把公司地址和销售电话给你,还有我妈公司电话, 报我的名, 可以打九折。一万块钱一台,九折就能省一千。”说完把纸条塞给她。   司长下意识接过去, 看到“繁花”二字,调侃的话咽回去,“你妈是繁花的叶烦?”   二宝眨眨眼睛,不确定地问:“您认识我妈啊?”   “听说过。部里有人找她公司买过汉卡。”   二宝道:“有没有给我们打折?没有我让她补回来。”   司长失笑:“打折了,不是八折就是七折。”   “我妈妈好吧?”二宝眼巴巴看着他。   司长见状又想笑:“好!我回头帮你问问。”   “谢谢领导。”二宝见同事看过来,鞠个躬就进去。   她走后几个人朝司长走过去,司长把手里的纸条递过去,没到一天,上上下下都知道她是叶烦的女儿。不过只有看过和查过她家庭情况的领导知道她爸是耿致晔,她大伯是耿致华。   其实不需要二宝推销。   乍一听叶烦的电脑是国产品牌,大多数人第一反应不如国外。然而叶烦在模具上花了钱,塑料也用得好,调色很正,虽然只是白色,但给人一种暖暖的高级感,跟外国品牌比起来,外行人一眼就觉着她的电脑高端。   懂电脑的不一定买得起,买得起电脑的可能只是用来打打字,其中大部分女士会选择叶烦的电脑。   叶烦公司因汉卡打下基础,在首都地界上有她员工和合作伙伴推荐,所以叶烦的电脑还没打广告也不愁销路。   去年年底研究所就建议叶烦扩大生产。   叶烦打算再等等,今年出两次货赚到钱,又正好赶上国企改革,找机会收购一家成熟的工厂。即便不能收购,可以占股百分之五十一公私合营。   叶烦对研究所的回复是没钱。   其实把所有资金拿出来她也能收购一家工厂。但目前她分身乏术。再说了,压上所有资金也不符合叶烦一贯作风。   何况叶烦除了公司的事还要去部队。   耿致晔消失小一个月,叶烦到公司喝点水暖暖胃就给他办公室去个电话。   无人接听,估计在野外训练,因为这个时节不太可能演习。   翌日中午叶烦从食堂回来再给他去个电话,这次有人接听,而且是耿致晔本人。以防首长打电话占线,叶烦跟他聊几句就挂上电话。   周末上午,叶烦拎着吃的用的去部队。   耿致晔开会去了,警卫告诉叶烦师长走之前有交代,嫂子可以直接去宿舍。   叶烦心说我没钥匙啊。   耿致晔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车停好就拎着东西上楼。到楼上她无语又想笑,门只是虚掩着,叶烦轻轻一碰就开。   叶烦进去休息片刻就在屋里走走看看,发现床单被套都很干净,地面好像特意拖过,不需要她清理打扫,她就把东西拿出来。年前给耿致晔买的表放床头柜上。   中午,叶烦以为要自己去食堂,结果刚准备出去门开了,耿致晔拿着两个饭盒进来。叶烦倒两杯水:“回来的还挺及时。”   “上面又不管饭。”耿致晔打开饭盒,“随便吃点啊。”   叶烦接过筷子:“哪次不是随便吃点。不过怎么这个时候开会啊?”   耿致晔被问得一愣:“这个时候?哦,你的意思快到两会了?”   叶烦点头。   “内部会议,跟两会没什么关系。”耿致晔想想也不是不能说,“主要说新兵入伍的事。”   叶烦:“这边也有新兵?”   耿致晔:“首都年年都有新兵。除了义务兵,今年还要招一些仪仗兵。”   “仪仗兵不好选?”   耿致晔点点头,把饭盒里的鸡蛋夹给她,把她饭盒里的青椒夹走。叶烦想说什么,突然想到这个时节没青椒:“你们居然舍得买反季节蔬菜?”   耿致晔笑了。   叶烦不明所以,看到他把青椒吃下去,福至心灵:“自己种的啊?”   耿致晔点头:“是呀。还有番茄、黄瓜等等。因为大棚不便宜,我们也没人会大棚种植,许多人都不同意。这几年首都郊区不少农户搞大棚,我挑几个愿意干的给群众帮忙。忙了大概半个月,不但学会种植,还知道找谁买架棚的材料。上面不是鼓励我们从事生产经营和对外贸易吗。我们不靠边境不靠口岸,只能利用周边地形干这个。”   叶烦:“你的意思你们还卖菜?”   耿致晔:“卖啊。年前就把大棚钱赚回来。阳历四月前还能卖几批。要是这个时候把我调回甬城,我可能比你当倒爷赚得多。”   叶烦惊得忘记吃饭。   耿致晔挑眉:“不信?我们有船,海里东西不用钱买,捞多捞少都是净赚的。就算甬城市场饱和,我们可以用船运到津市,再送到这边。也可以去申城,申城有钱人不比首都少。还有一点,没人敢明抢压价。”   叶烦咂舌:“我忘了,你们手里有枪,谁都不敢给你们添堵。”   “对!”   叶烦:“但也不乏一些人利用这点谋私。”   “嗐,这种情况哪儿都有。”耿致晔看开了,“有人的地方就有私心。我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就行。”   叶烦想到一些上辈子小时候听到的不好的传闻:“幸好你在这边。要是靠近口岸,一定有人提着一箱一箱的金银钱财找你。”   耿致晔笑着摇头:“不会的。因为我夫人是你啊。得给我多少钱才能让我堵上自己的前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叶烦愣住。   耿致晔拍拍她的腿:“快吃吧。饭菜都凉了。”   “原来我有钱你可以避免这么多麻烦啊。”叶烦感叹道。   耿致晔:“最近我看到很多人手上都戴着名表,估计赚到钱,钱的来路还正——”   “等等,赚了钱不用全部上交?”   “都上交谁干啊。好比我们,早上训练结束可以去活动室,可以休息,有了这事就要去给各单位送菜。要是没点辛苦费,今天中午的菜他们能磨叽到明儿中午。”   叶烦放下筷子去卧室拿那块表。   耿致晔接过去就问:“新表?”   叶烦点头:“你试试。”   耿致晔打开,宝蓝色表盘让他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上手,又感觉跟自己的军装不配:“好看是好看,但有点不搭。”   叶烦:“没想到你可以戴,就是让你看看。你想戴下次我把表都带过来,你挨个试。”   耿致晔高兴地使劲点头。   叶烦把筷子给他:“先吃饭。”   耿致晔嘴上说不搭,饭后也没想过摘下来。叶烦去睡午觉,他戴着表去办公室,故意把表露出一半,让人忍不住好奇。   在室内蓝色表盘乍一看像黑色,而耿致晔之前戴的表盘是白色,以至于政委瞥到一角就意识到他换表了。   换表很正常,政委也没在意,冷不丁想到谁说师长嫂子今儿过来,因为叶烦不差钱,政委冲耿致晔抬抬下巴:“新表嫂子买的?”   参谋长进来正好听到这句,立刻让耿致晔给他看看。   形势变了,耿致晔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有钱,省得以后调到与人方便的地方,有人三天两头拿钱砸他的门。耿致晔把衣袖上撸,现出奢华的名表。   两人恨不得趴在耿致晔手腕上打量。   耿致晔一看他俩要上手,立刻放下衣袖。政委啧一声:“瞧你那小气样儿。”   “要是我买的,不介意借你们戴两天。”   政委一脸怕怕:“你可别害我。要叫嫂子知道我戴你的东西,不定怎么收拾我。”   耿致晔笑了:“说的她是母老虎似的。”   政委:“母老虎能咬伤几个人?嫂夫人杀人于无形啊。”   耿致晔知道他指哪件事:“你嫂子只是个生意人。”   政委嗤笑一声:“你信啊?”   耿致晔点头:“市里选什么优秀企业家,什么政协委员,烦烦从来没有参与过。”   以至于除了跟叶烦有过接触的市领导,市政府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是黑是白。久而久之,很多人便认为叶烦为人低调,所以酒宴茶话会从不叫她。   其实也是她父亲还在,又是军属,一般机关干部或不大不小的企业领导不敢打扰她。   政委闻言又笑一声:“菩萨当然不用拜菩萨。”   耿致晔呼吸一顿,道:“跟你说不通。我出去看看。”   “拿下来让我们看看。”政委拦住。   耿致晔把手表取下来拿在手里。政委又嫌他小气。参谋长问:“贵吗?”   政委:“‘吗’去掉。”   参谋长不禁羡慕。耿致晔见状就说:“回头你也找个经商的夫人。”   “找到就能给他买?”政委摇头,“你当人人都是嫂夫人?嫂夫人自己都不背名包,给你买名表——”叹了一口气,拍拍耿致晔的肩:“你小子,好福气!”   耿致晔五十岁的人了,哪能让他这么调侃,朝他身上踹一脚,戴上表走人。   政委等他出门就摇头叹气,打开参谋长递来的文件,“人和人比不了啊。”   “是呀。会投胎这点咱们就比不了。”   政委:“投胎这事不能自己做主,可找媳妇可以。可是首都那么多大小姐,像叶烦那么能干的又有几个。师长眼光毒啊。”   “其实师长也值得。”   政委不由得想到自己,有时候看到特别优秀的女演员也会动心,虽然都只是一瞬间。可如果文工团女演员发现了,然后凑上来,他不一定能把持住。偏偏人家耿致晔就可以。   这点政委尤其佩服。   显然参谋长没听懂,道:“师长确实很优秀。”   很优秀的师长自己开车到各处扫一眼,就去宿舍陪夫人。   叶烦知道这边无聊,所以把儿子的掌上游戏机带来。耿致晔本来觉着没意思,在她身边看一会,嫌叶烦笨:“我教你。”   叶烦翻个白眼:“眼疾手快的游戏你怎么教?”   “我帮你玩。”耿致晔想让她起来自己坐,可见叶烦一副没好气的样子,估计不太可能把唯一一把椅子让给他,干脆把人拉起来,坐他腿上。   叶烦无语了:“看看你现在这样,还有点师长样儿吗。”   耿致晔心说,没有,因为过些天就不是师长了。   “激将法对我没用。嗳,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叶烦:“你儿子买的。”   “回头让耿大宝给他老子买一个。”   叶烦拍拍他的后脑勺:“想都别想!”又补一句,“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耿致晔抬起头,如梦初醒,接着又说:“一看到你我就忘了还在部队。”   “我的错?”叶烦揪住他的耳朵。   耿致晔顿时不敢攀扯:“我的错。看着表,我玩十分钟——玩半小时就还你。”   叶烦看着他玩半小时,一分不多,直接夺走。耿致晔心生烦躁,意识到什么,不禁叹了一口气,扶着她起来,揉揉眼角:“这几年看到很多有过几面之缘和同一个部队呆过的战友堕落,我还骂过他们熊。”   叶烦:“你觉着自己厉害,是人家不清楚你的喜好。”   耿致晔看看手上的表,感叹道:“是呀。幸好先发现这点的是我夫人。”   叶烦:“也是他们信仰不够坚定。”   “不能这么说。他们不怕流血牺牲。”耿致晔道。   叶烦道:“少为你那些战友找补。你们遇到的诱惑有我多?”   耿致晔心慌,蹲下仰头问:“什么意思?还有小白脸——”   “想哪儿去了。”叶烦打断,“我的意思以我的关系网,在家里一动不动就能赚到很多钱。跟我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耿致晔道:“那种方式赚的钱,你没什么成就感。我还不了解你,你又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   叶烦把游戏机递出去:“奖励你半小时。”   耿致晔没接:“不如我的表好玩。”   叶烦嗤笑一声:“下半年推出新款,再给你选一个?对了,要黄金手表吗?”   耿致晔脱口而出:“不要!”   “知道你不要。自个玩啊,别打扰我打游戏。”   叶烦难得来一次,耿致晔怎么可能让她跟游戏机玩儿。   三天后叶烦回去。先准时准点上几天班,然后就带销售人员南下鹏城,然后过关去港城。   从港城回来休息几天,叶烦又和魏建设去南方拿春夏款服饰和小商品,顺便谈妥北上的货物。   五月初,叶烦北上。六月中旬又去一次。六月底回到家,叶烦进门就大声感叹:“终于不用再出国!”   小王在院里洗菜,闻言不禁问:“姨,你一走半个多月去国外了?”   叶烦点头:“在俄国。以后不用去了。”   “为什么啊?”   叶烦:“跟我合作的几位都移民了。”   于文桃问:“西方就这么好吗?”   叶烦:“好啊。富人的天堂,可以为所欲为,还不用怕人知道。”   小王问:“没人管吗?他们就不怕影响不好?”   叶烦:“不怕,他们很会给人洗脑。隔着万水千山,咱们国家的人都能被洗脑,洗脑自己人小菜一碟。”   于文桃诧异:“不是说外面自由,咱们管得严吗?”   “外国人也懂家丑不外扬啊。”叶烦叫小王开热水器,她一会儿洗澡。   小王看着她去书房:“姨,刚回来就工作啊?你饿不饿?”   叶烦:“煮点粥。拍个黄瓜,就这些吧。”   今天中午家里只有于文桃和保姆小王俩人,她俩吃的打卤面。于文桃闻言觉着黄瓜和粥没啥营养,给小王二十块钱,叫她买卤肉。   叶烦肯定吃不了这么多。剩下的估计晚上吃。小王跟叶烦一家一起用饭,想到自己晚上能吃到,小王也不嫌热,跑去韩大伟店里把二十块钱花的一干二净。   于文桃切半斤卤牛肉,跟拍黄瓜放一起,浇上蒜汁,让小王送去堂屋,她把剩下的菜放冰箱,顺嘴说:“晚上吃。”   保姆小王满脸笑意地出去。   于文桃诧异:“你这孩子,大宝妈回来,就这么高兴啊?” 第204章 二宝要买车   保姆小王表示姨回来家里热闹。   于文桃信以为真, 听到吹风机轰轰响,道:“别整天吹头发, 好好的头发都吹掉了。”   叶烦摸摸自己厚厚的头发:“掉点也好,省得特意打薄。”   于文桃看看叶烦乌黑浓厚的头发:“看得出你小时候你妈费心了。”   “那是啊。不是小时候营养好,把身体底子夯实,兴许没到三十我就变成秃瓢。”头发太多很难吹,天气炎热也不用担心着凉,叶烦干脆把半干的头发扎起来。不过扎的松松垮垮,也不用担心捂出味。   饭后天还没黑,叶烦就回屋休息。于文桃见状叫小王去院里乘凉。看到空荡荡的厢房, 于文桃问:“小王,你觉着我搬到这边住咋样?”   小王:“这不是森森爸爸妈妈的卧室吗?”   于文桃道:“他爸妈回来有上面安排的招待所, 不住这儿。”   “为啥搬啊?”此事太突然,以至于小王有点不安。   于文桃朝叶烦卧室看一眼, 小声说:“咱们去堂屋看电视, 去堂屋乘凉, 出来进去, 叮叮当当, 她哪睡得着。”   还有一点于文桃没说, 每次耿致晔回来,她总觉着俩人屋里闹腾,有时候她特意起来瞅瞅, 啥声音也没有,就像她出现了幻觉, 跟身边有鬼似的忒瘆人。   于文桃没好意思问叶烦是不是一听到她起来俩人就不闹了, 这样显得她这个婆婆老不修。   都四五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有啥好闹的。   于文桃不理解, 也不想了解,只想离得远远的。   小王问:“奶奶搬到这边不也得去堂屋看电视?”   于文桃朝北看:“大宝书房有个旧电视,他平时回不来,搬过来咱们看。”   叶烦不喜欢看糟心的苦情剧,要她说能过过不能过离,吵吵闹闹有啥意思,不服就干。然而于文桃和小王喜欢看,以至于三人看不到一块去。   叶烦工作忙,下班回来想看轻松的很正常。于文桃可以理解就迁就她。小王自打得知叶烦上的是京大,学的还是她没听说过的计算机专业,就觉着叶烦高深莫测,跟她坐一起看电视一声不敢吭,恐怕失言被叶烦嫌弃。   如果可以搬出来,减少接触,小王一百个愿意。   “那你的卧室咋办?”   于文桃:“给你姨当衣帽间。我早两天给她打扫卫生,里头都塞满了。”   “姨的衣服真多。”   于文桃:“不光是她衣服多。她衣服布料好,十年前的衣服还跟新的一样。算她一年七八套,十年下来就多少啊。”   小王在叶烦家工作一年都有八套衣服,叶烦肯定不止这些。小王想象着一季衣服装一个衣柜:“姨需要衣帽间。”   “下周末二宝、森森、卉卉都回来咱们就搬。”   翌日早上,叶烦听婆婆要搬去厢房也没阻止,耿致晔不止一次抱怨,老太太住对门,他干啥都得轻点。   从四合院搬过来的时候正好冬天,这里就没装空调。叶烦就说回头把空调都装上。   周日上午,几个小的帮于文桃搬东西,叶烦去买空调。   起初叶烦打算常住的卧室都安空调,大宝认为他不常回来,耿卉卉也说她经常住校,后面就在书房装一个,森森和二宝房里各安一个,大宝和卉卉回来就跟森森和二宝凑合一下。   主院安三个,于文桃卧室,叶烦和耿致晔的房间,以及叶烦书房。前院保姆小王房里也有。   小保姆来自农村,节俭惯了,白天不开空调,晚上也只是睡前一个小时开着,睡着前关上,打开风扇。   有一次叶烦在书房忙很晚,睡前检查门窗发现她把空调关了,七、八两个月各给她三十块钱高温费。保姆小王拿到钱都傻了:“高温费是啥费啊?”   叶烦:“大热天出去买菜的冰棒汽水钱。”   小保姆心说,大老板真讲究。   小王也有假期,由于叶烦家周末人多,需要她做事,所以她周一休息。中秋前一个周一,她表示想看看她表姐。叶烦给常光荣去个电话,常光荣早饭后去厂里,绕到叶烦家拉上她。   小王见着她表姐就问:“厂里有没有高温费啊?”   她表姐:“我们天天在屋里不出去晒不着。”说完又羡慕表妹,“还是叶老板讲究。对了,有没有给你涨工资?”   小王摇头:“我买菜的时候遇到个跟我一样的保姆,她每月也是一百块,但她没有工作服,房间里只有一个小风扇,不如姨家里好。”   她表姐一听月薪一百包吃住是市场价,便不再撺掇表妹涨薪:“这么好就好好干。今年攒了钱,明年来厂里。虽然缝纫机不难,可学到手也是一门技术。”   “我在姨家里也能学到技术。我会做饭。以后可以开饭店。”这事不是叶烦安排的。平时大宝、二宝都不在家,吃过饭洗好几件衣服,打扫打扫卫生,小王下午无事可做,于文桃就叫她学点东西。   小王学历低,叶烦家的书她几乎都看不懂。于文桃叫她去韩大伟店里帮忙。   韩大伟没想过把他的凉菜车和早餐摊开遍全城,不担心生意被抢,所以只要是朋友亲戚推荐来的,他觉着人可以他就教。小王一看就朴素,韩大伟想到他跟他媳妇刚回城那几年,所以小王到他家,除了刚开始几次,其他时候都叫小王自个动手。   小王跟表姐显摆:“我觉着过两年就能出来卖早餐卖凉菜。”   她表姐想说什么,见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就把话咽回去,再次提醒开店需要本钱,先好好干存两年钱。   这一天叶烦也没去公司,而是去月饼厂拉月饼。   今年秋无需北上,叶烦不忙不累就打算好好过中秋,所以农历七月底去月饼厂订一批月饼,月饼盒也是特别设计的——背对着背的一对男女,面前有一台电脑,一边是盆栽柿子,柿子金黄挂满枝头,寓意着丰收,一边是一盒月饼,小人一手拿鼠标,一手拿着月饼往嘴里塞。   除了这些还有十个字——繁花电脑与你欢度中秋!   这个创意是叶烦想的,但是二宝画的。二宝因此还吐槽她妈花在她身上的钱一点也没浪费。叶烦给她两张百元大钞,二宝立刻闭嘴,改到她妈满意为止。   叶烦吃够了传统五仁月饼,所以一盒月饼八块,只有两块五仁。叶烦准备一百二十盒,自家留二十盒,给小保姆一盒,剩下九十九盒带去公司。   周四下午,叶烦把秘书叫进来,让她挨个发月饼,除了自己,人人都有,包括公司保洁、保安和前台。   秘书问:“在外地的呢?”   叶烦:“这月饼保质期还有二十多天,回头叫其他同事帮他们带过去。你电话联系一下,问问他们叫谁捎过去,或者他们那份给谁。”   外地员工很好奇公司准备的月饼,就算不值多少钱也不想给同事,都叫在京的同事帮他们收着。   最后还剩几盒,叶烦让秘书送到楼上,拆开给大家当下午茶。   叶烦到家就把那二十盒月饼分一下,给她父母留两盒,给婆婆两盒留着回娘家,又叫常光荣、张小明、魏建设等人拿几盒给朋友和下属。还给儿女和侄子侄女留几盒。   周一上午,二宝带着一盒月饼去单位,说她妈公司发的。   大家看到月饼盒上的小人,调侃二宝:“吃了这个月饼是不是必须找你妈妈买电脑啊?”   二宝微微摇头:“我妈说最近有点供不应求,不需要大家支持。”接着就显摆,“上面的图案是我画的。”   “你还有这一手?”二宝的直属上司停下。   二宝点头:“怀疑我妈当初让我学画画就是为了今天。”   上司顺着她的话调侃:“那你母亲不愧是生意人。”   二宝给她一块。   上司歉意地笑笑:“吃不惯吃五仁月饼。”   二宝:“这个不是。豆沙馅,跟点心差不多。”   单位也发月饼了,所以大家对二宝的月饼兴趣缺缺,但一听这话几个人一人拿一块拆开,掰开分同事一半。喜欢吃五仁的几个人也得到半块五仁月饼。   大宝的上司发现各种口味都有,心说叶烦女士真不简单啊。   不简单的叶女士此刻在部队。   周五是八月十五,但大宝和二宝都不在家,所以叶烦就把全家的中秋节移到周日。她周六一个人去娘家。陶春兰不见大宝二宝很难受:“一眨眼都大了。”   叶烦:“靓靓还小。小慧也在你身边。”   不说还好,一说陶春兰更愁:“我们走了小慧咋办啊。”   陈小慧立刻说:“改天我去领养个小孩。”   “好好的孩子谁舍得扔。又不是以前吃不饱的时候。”   陈小慧下意识看叶烦,见叶烦神色微变,她才说:“健康的男孩没人舍得,女孩子到处可见。你和我爸愿意帮我照顾,明儿就去福利院看看。”   “你说真的?”   陈小慧点头。陶春兰担心她想一出是一出,明儿又反悔,正好叶烦有车,让叶烦开车载着陈小慧去福利院。叶烦在福利院忙半天,周日几个小的都回来又热闹一天,叶烦身心疲惫,到了部队直呼:“还是这里好。”   耿致晔搂着她的腰上楼:“这么好也没给我带点好吃的。”   “有你的。”叶烦到宿舍打开提包,耿致晔看到月饼盒上的俩小人和电脑,好气又好笑:“广告打到部队了啊。”   叶烦拆开盒,低头笑着说:“也该打广告了。”   奥运会还没结束常光荣就找几个冷门项目冠军打广告,又找冠军家乡报刊报道此事,进一步扩大了“荣光”知名度。第三季度叶烦能分到不少钱,算上她上半年赚的钱,足以拿下一个工厂半个经营权。有了自己的工厂可以大批量生产,就可以叫大宝拍广告。   耿致晔尚不知她的计划,闻言问:“很多东西都要买人家的,对方会不会看你生意好突然不卖给你?”   叶烦摇摇头:“暂时不会。哪天我的东西到国外跟他们三分天下,他们一定会断供。不过这种情况还得过些年。现在我在大资本眼中就是个不知名小企业。”   “所以你赞助研究所研究,就是为了应付以后?”   叶烦点头:“我又不是干一年干两年不干了。也没想过五六十岁就死。你说我要到七十岁,风光一生,结果临了变成龟孙子,多丢人啊。”   耿致晔放下月饼盒抱住她,轻声问:“辛苦吗?”   “不辛苦啊。又不是我自己研究。”叶烦道,“我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天赋有限,所以干自己擅长的,赚钱请他们研究。专利都是我的,不怕他们泄露出去。我合作了一家律所,将来就是我公司律师团队。”   耿致晔推开她一点:“什么时候的事?”   叶烦以前太忙,记不清了:“好像前年年底提的。大宝、光明、卉卉的合同都要他过目,他说自己忙不过来,我建议他出来单干,又说他单干的话不用找房子,我在大学城那边有两套房。正好过了年那两处房子空出来,他就找几个师弟师妹搞了一家律所。大宝把常光荣搞影视公司的朋友介绍给他,他又把他认识的导演、编剧和投资方介绍给他,去年一年分给我的钱都够咱家一大家子用的。”   耿致晔服气:“你可真能啊。我以为你结束国际贸易会少一大笔收入。合着东边不亮西边亮是吧。”   “这事你别告诉别人啊。”   耿致晔:“因为律师时常游走在灰色地带?”   叶烦微微摇头:“我又不是法人,不怕被连累。有些人认为律师无所不能。我不想因为他们知道我是律所合伙人,经常通过我找律师。”   耿致晔揽着她坐下:“我不希望你太忙。”   叶烦只要不出国,不用在长途飞机和火车上担惊受怕,天天都有工作,对她而言也是充实的。   “所以来你这里休息了啊。”   耿致晔很是高兴,又情不自禁抱住她。   部队里太清净,在这里比到了佛前还容易静下来,所以在部队两日她就歇过乏。不能待太久,否则她会被枯燥的日子搞得烦躁。   耿致晔也明白她待不住,也不希望她一次待太久半年不想来,所以她要回去耿致晔就大方放行。   到家没几天又是周六,叶烦四点出来,去二宝那边,看她把门窗关的严严实实,准备下了班就回家,于是就在屋里等着。快下班了,叶烦开车出小区去她单位门口。   二宝看到熟悉的车子飞奔过来:“妈妈!”   叶烦心说,难怪二哥二嫂不放心她出来工作:“二宝,没人欺负你吧?”   “没有!”二宝接过妈妈递来的汽水,冰冰的,“妈妈刚买的?”   叶烦:“从你冰箱里拿的。”   二宝手僵住,笑容凝固:“你你你,看见了?”   “妈妈又没数落你。”叶烦小心调转车头,“爸爸妈妈这把岁数也忍不住喝点汽水吃个冰棒。只是汽水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万一损伤神经,那你就去小学当老师吧。”   二宝放松下来:“妈妈,我一周只喝两瓶。忙的时候,或者奶奶过来,一周也喝不了一瓶。”   “奶奶不许你喝?”   二宝摇头:“不是啊。奶奶和小王帮我煲汤,够我喝好几顿。我哪还有肚子喝汽水。妈妈,我们是不是给小王加点工资啊?”   叶烦:“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我心里有数。”   “那聊聊我该关心的?你看我现在工作稳定,是不是给我买辆车啊?”二宝不待她妈反驳,“奥拓就行。楚光明的奥拓挺好开的。”   叶烦没回答。   母女俩到家,门口停一辆奥拓,看车牌就是楚光明那辆。二宝下了车就跳:“妈妈,妈妈——”指着奥拓,“这叫什么?缘分!活该你给我买奥拓!” 第205章 更进一步   叶烦失笑。   二宝抓住她的手:“妈妈, 别笑啊妈妈。”   叶烦:“单位有停车位吗?”   “可以停小区里,小区里有停车位。”   叶烦道:“可是你天天开车回家, 那房子不就没人住了?”   “下雨下雪天住啊。我不回来会提前给奶奶个电话,几毛钱的事啊。妈妈,好不好啊?”   叶烦想点头:“你哥不是有钱吗?”   “哥给我买了房,人家不好意思叫他买车。”拉着叶烦的手臂继续撒娇,“哥哥也没有妈妈有钱啊。”   叶烦:“快立冬了,冰天雪地,今年你就别想了。”   “那我可以要求新年礼物改成奥拓吗?”   叶烦故意沉默片刻,小丫头又忍不住晃着她的手臂撒娇, 叶烦大方点头。二宝抱一下她妈就松开,跑回屋喊“哥哥”。   叶烦叹了一口气。   果然不出所料, 到院里就听到儿子问:“妈妈,你不能厚此薄彼重女轻男啊。”   “真是欠你俩的。”叶烦没好气瞪一眼儿子。   大宝顿时明白她同意了:“我就知道我妈天下第一开明!”   “少给我灌迷魂汤。”叶烦道, “这些都是你妈我用剩下的。”   天气转凉, 但依然有些燥热, 叶烦先去卸妆洗脸。大宝见卫生间没关门, 便移到门口:“妈妈, 问您件事。”   叶烦点一下头, 大宝直说:“您去年说常叔厂里缺会计,现在还缺吗?”   “缺啊。好学生出路好不想去私企,在学校混日子的常光荣又不敢要。”   大宝:“那森森的哥的两个帮手怎么愿意去你公司啊?”   “我公司搞电脑, 听起来就厉害。”叶烦擦擦脸,“说出去远比在一般单位风光。”   大宝懂了:“服装生意一听就没啥前途?”   叶烦:“那是他们不懂这行多赚钱。做大了也能在大公司林立的首都排的上号。对了, 你问这干嘛?”   “光明的发小在单位混不下去了。”大宝小声说, “他遇到的那些问题,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叶烦等他继续, 可他没声了。叶烦扭头看他一眼,他吞吞吐吐的:“是不是觉着他发小自己成绩不怎么样,毕业院校远不如你森森哥,还一堆事,不想帮他麻烦我?”   大宝导师看出他家世不一般,该训的时候毫不留情。所以大宝听光明说他发小犯了点小错就被领导骂,便认为很正常。再说了,挨了教训才能长记性。   大宝点点头,把楚光明发小最近遇到的一件事告诉叶烦:“他领导也有问题,迟到就骂一顿,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军事化管理呢。”   叶烦:“大宝,挨骂不是什么大事。你犯了错,妈妈让你搁书房跪着,跟叫你在门外跪着,都是跪着,你认为这一样吗?”   大宝恍然大悟:“领导当众劈头盖脸把他骂一顿?”   叶烦:“那孩子在父母打压下长大,哪会因为几句脏话就在不清楚有没有下家的情况下闹辞职。肯定是当众挨骂,让他颜面扫地。”   大宝皱眉:“他领导不知道人要脸树要皮吗?”   叶烦:“也许赶上领导心情不好,想杀一儆百。你去问问是不是被当众数落一顿。是这样我可以帮他问问。”   大宝小声说一句:“他和光明在我书房。”   到书房,大宝就说他妈想了解清楚他因为什么辞职,回头好给常光荣说这事。楚光明的发小不疑有他,就说前几天加班,他想着没有加班费,第二天是不是可以晚去一会儿,结果到门口就被领导堵住,然后数落一顿。   大宝问:“上班时间?当众把你数落一顿?”   “也没多少人。不过不到一天大家都知道了。因为很多人都能听见看见。”   大宝点头:“行,我这就去叫我妈打电话问问。”   然后就把此事告诉他妈。   叶烦很意外:“国企加班没加班费?”   大宝还没正式上班,不清楚:“估计加一个小时,原本五点下班,让他忙到六点,不好算加班费吧。”顿了顿,“也许领导不知道他加班。”   叶烦:“以他的心性,只是这一次的话,不太可能让他下决心辞职。”   “您的意思以前也有过?”   叶烦道:“他至今只有一套小房子,还跟父母闹僵了,以后万事只能依靠自己。这种情况下他轻易不敢辞职。在你看来小事一桩,十有八九积少成多。你帮他问问吧。”   “给常叔打电话?”   叶烦点头。   常光荣也有呼机,大宝先呼他。刚挂上电话,常光荣就打过来,大宝怀疑他不是在家就是在办公室。大宝接听,果然人在办公室,正准备回家。大宝问他要不要会计,常光荣先问多大岁数,以前在哪个单位,或者是刚毕业的吗。   大宝把楚光明发小的情况和盘托出。常光荣对他有印象,《荣光八班》他客串过,就说可以随时过来看看。   大宝问:“明天呢?”   “可以。明儿一早我去你家接他。”   大宝挂上电话就去后面告诉他。   楚光明发小不禁惊呼:“这么快?”   大宝:“你先看看工作环境。满意的话,干到月底再辞职。对了,那边也有宿舍和食堂,不过你平时想回来得骑车,或者等下乡的短途客车。”   楚光明:“没公交车?”   大宝微微摇头:“常叔前些天来我家说过一次,那边这两年多了几家工厂,市里打算修路开公交专线。市里真想干也快,兴许年底就能通公交。”   楚光明对他发小说:“你家只有你一个,平时你哥嫂要上班,你回来也是一个人,不如住在工厂,周六下午回来,周一上午过去。”   “那我得买辆自行车。”   大宝:“二手的就行。新的也行,就怕放小区里不安全。放厂里肯定没事,厂里星期天也有保安。”   楚光明发小道:“我可以放楼道里。”   大宝:“我妈以前的公司在小区里,她员工买辆破二手,锁在楼梯扶手上都被偷了。”   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跟同学合买一辆车,畅想着星期天走街串巷游四九城,结果买到手不到半个月就被偷。她跟天塌了似的,忘了晚上走夜路不安全,哭着来找叶烦。   于文桃以为小姑娘出大事了,叫叶烦带她去公安局。等叶烦弄清缘由,于文桃很无语,逢人就说此事,主要是不理解那么聪明一孩子,名校毕业,怎会会因为这点小事不管不顾。   大宝也想不通。   叶烦解释,学习好的孩子一直是父母长辈老师掌中宝,从小到大没遇到过挫折,跟朋友合买的车被她弄丢,心疼加自责,可不就哭得跟孟姜女似的。   楚光明也知道这事,道:“抗楼上吧。反正一周就一次。”   他发小冷不丁想起经常看到楼上邻居扛着车子上楼,他一直以为那车很贵,跟大宝的山地车有一比,一度想问什么牌子的,看起来就是凤凰牌啊。   原来如此啊。楚光明发小道:“也可以。那明天去还是十一放假再去?”   楚光明:“看看工作环境再说。”   翌日上午,常光荣见到楚光明发小,确定自己对他有印象,挺安分一孩子。叶烦提醒他投机倒把生意干不长,他毕业后就老老实实去单位,没有因为一时赚得多就放弃稳定工作。   常光荣对他印象不错,带他去员工宿舍时打开一个空房间,道:“赶明儿我叫人收拾一下。这里不可以用炉子和煤气灶,但可以用电煮点东西。吃腻了食堂饭菜,可以用电饭锅煮点八宝粥或者煮一包方便面。”   楚光明发小问:“我一个人住?”   “咱们厂的管理层都是一人一间。你是会计,以后发工资的事都找你,也算管理层。”常光荣指着隔壁,“下雨下雪没法回去,我就住那边。除了我咱们厂还有俩管理,一个就是你上司,一个是车间主任。咱们厂规模小,除了普通工人,目前就这么多人。”   楚光明发小很高兴,人少意味着关系简单,不像他所在科室,主任副主任,组长等等一群人,主任上面还有领导。去年年底部门开总结会开半天,也没见总结出什么。   下午,楚光明就陪他发小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周一上午,这位就打辞职报告。今年国企改革,很多单位裁员,他不珍惜工作,反而辞职,他领导跟森森领导一样都认为小青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谁下海都能赚钱。   他手上有不少工作,要跟同事交接,所以干到月底。   领导巴不得他早点走,他好把亲朋好友的孩子安排进来,所以当天下午就给他结清工资。   常光荣给的工资不算高,但比他在原单位多一倍。楚光明发小很惶恐,常光荣把丑话说在前面,他公司人事关系简单,但人多,发工资就要忙一天。   楚光明发小有心理准备,发工资那天工人们吵吵嚷嚷他也没觉着烦。常光荣和金大志在远处盯着,注意点工人很快进去又很快出来,没有一丝拖沓,也没人抱怨会计人不行,金大志不禁说:“这孩子不错。”   常光荣:“能在国营单位熬几年,干不下去才出来的都不错。”   “那以后钱的事都找他?”   常光荣:“公章你收着。啥事都指望他,很容易给他一种咱们离了他就要抓瞎的错觉。回头再去中专学校找个人,给他跑腿。”   之前也有两个,嫌这边偏僻,下了班就吃饭,吃了饭就要睡觉,没电视不能蹦迪,常光荣给的工资不低也没留住人。   常光荣担心这个好用的会计跑了,十一月初发十月份工资,给他加五十块钱奖金。   十一月七号,周六下午,常光荣开着皮卡车回去,叫他把自行车放车上,捎他一段。翌日一早,他就去找楚光明,说请他和大宝吃饭。   楚光明:“吃饭就算了。大宝最近也没空。等他过生日咱俩给他订个蛋糕吧。”   “叶阿姨不订吗?”   楚光明:“他生日的时候大家都放假,人多一个蛋糕不够。”   腊月二十六,耿大宝生日,楚光明和二宝还没放假,他发小和耿卉卉以及耿森森放假了,就把大宝生日放晚上。二宝临下班叶烦开车去接她。   保姆小王原本打算跟她表姐一起回去,一听说大宝过几天生日,她想吃蛋糕,非要留下给大宝过生日。因为多个她,耿磊磊难得在家,耿致晔也回来了,两个蛋糕被吃得一干二净。   热闹过后,大家散去,大宝和二宝盯着妈妈,就差没明说礼物呢。   叶烦递出去两个小盒子。二宝很失望,大宝眼睛一亮:“奥拓它哥?”打开盒子果然是钥匙。二宝愣住,随后反应过来扑妈妈怀里。   叶烦往后踉跄,耿致晔赶忙搂住她,训闺女;“多大了?没轻没重!”   二宝慌忙松手:“妈妈没事吧?”   叶烦胸口疼:“真不该叫你打小练武。这手劲儿快赶上你爸了。”   大宝问:“爸爸打过你啊?”   耿致晔瞪儿子:“我打过你!”   大宝顿时不敢贫:“妈妈什么时候买的?车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叶烦提了三辆车,两辆基础款奥拓它哥,还有一辆桑塔纳,此刻都在公司大楼门口。叶烦就说在公司。   大宝问:“森森哥知道?”   叶烦:“他跟我一起选的。还说你暂时没空开,他帮你磨合。”   “谁说我没空!”大宝放假了,大宝有空。叶烦闻言笑而不语,翌日清晨,大宝和二宝把车开过来,叶烦就叫大宝送二宝去单位。   一个人没法开两辆车,大宝走后,耿森森开他的新车载他奶和他堂姐以及他哥备年货。   傍晚,大宝又开车去二宝单位,回来的时候大宝坐副驾,盯着二宝上路。   叶烦也没闲着,当天上午开她的越野车回娘家,载着陈小慧办手续。陈小慧收养一个未满一岁的小女孩。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眼睛黑亮,抱回叶家连很不赞同收养孩子的叶父都心生欢喜。   叶靓靓抱着不松手,一会亲一下一会亲一下。李明月担心小孩身体弱,被她折腾病了,不许她亲。叶靓靓忍不住:“妈妈,她好像洋娃娃啊。是不是个混血?”   叶烦:“看起来像。估计哪个女学生被洋鬼子骗了,以为能靠娃上位,跟着老外出国,没想到人家只想玩玩,她拖到肚子大没法引产只能生下来。”   陈小慧:“你咋知道是学生?”   李明月颇无语:“混社会的小青年会看不出人家只想跟她玩玩?也就单纯的女学生相信。”   陈小慧恍然大悟。   李明月无奈地摇头,对公婆说:“她亲妈是女学生也好,说明智商不低。”   叶靓靓不禁说:“小妹妹一看就聪明啊。你看眼睛多亮啊。”又想在她小脸上亲一口。不过没等她低头,小孩就被李明月抱走。   小孩换个怀抱也不闹,一脸好奇地打量李明月。李明月不禁说:“真乖。比靓靓小时候乖。”   叶靓靓戳戳小孩的小脸:“好嫩啊。原谅你了。”   李明月哭笑不得:“我说你不乖,又不是她嫌弃你。”   “你因为她嫌弃我啊。”   李明月把孩子给陈小慧:“决定养她就好好养。”   陶春兰心说,就怕养出个另一个她。小孩犯困,陈小慧送她上楼,陶春兰就对儿媳妇说:“我和你爸年龄大了,不知道能照顾她几年。你俩快退休了,以后你帮她盯着。让她一个人养我不放心。”   李明月失笑:“小慧比以前好多了。”   陶春兰摇摇头:“骨子里的毛病不好改。”   叶靓靓点头:“小姑有时候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烦:“那就少说。你爸妈没空照顾你,都是她送你去兴趣班。”   叶靓靓登时不敢言语。   大概打她一记事不是听到这个姑姑京大毕业,就是这个姑姑赚了多少钱,导致叶靓靓打心眼里觉着她厉害,只能仰望,所以怕她。   李明月见闺女吓得跟小猫崽子似的,暗暗想笑,“二宝还没放假吗?”   叶烦摇头:“年三十还要上半天。年初一放一天,初二就要上班。”   陶春兰眉头微蹙嫌辛苦。   叶父心疼二宝:“她这个工作以后还要到处飞,领导人多忙她多忙。”   叶烦点头:“我知道,也跟二宝说过。但她很开心。我以为这种单位的人很严肃,人际关系方面也很麻烦,二宝说没那么多事,大家都很好相处。领导镜头前严肃,私下里很和蔼。”   李明月:“肯定因为二宝在他们单位最小。”   叶烦没想过这点,仔细想想,去年二宝毕业时才满二十岁,跟她一届的同学最小的也有二十二岁:“有可能。我明天飞一趟港城,回头带些当地特产,年后叫二宝带过去,当大家的下午茶。”   陶春兰问:“明儿都二十七了。”   叶烦:“二十九飞回来,不耽误过除夕。年货我婆婆准备好了。”   李明月:“那个卉卉的对象还谈着?”   叶烦点头:“年初二订婚。不出意外五一结婚。”   陶春兰感叹:“真快啊。不知不觉当年那个小姑娘都结婚了。咱家二宝也参加工作了。”   叶烦劝她别这样想,这样想容易老,又说她婆婆都不这样,想着活到八十岁,等她买手拿电话。   陶春兰一向不喜欢于文桃,哪怕于文桃这些年在叶烦家忙里忙外:“她又不是没有退休金,让她自己买。”   叶烦笑笑,转移话题,问叶靓靓考的怎么样。   叶靓靓立刻起身:“小姑,渴不渴?”   叶烦:“今儿跟我回去,叫大宝给你补课。”   叶靓靓:“我这就去写寒假作业。”说完就跑上楼。   叶烦还要去秀水店,跟张小明核对这一年的账,就没在父母家用饭。   下午,税务理清,叶烦把分到手的钱存起来。翌日上午,叶烦去她占股百分之五十一的工厂,确定年后的电脑准备好了,工资奖金都比去年多一点,员工很高兴,她直奔机场。   这个公私合营的工厂叶烦不参与管理,但她有监督权。管理层乱来,叶烦上告,上面会把他们调走。叶烦拿出百分之十当年终奖,从上倒下都有,管理层也不舍得离开。   叶烦到港城除了跟合伙人对账,就是劝他到内地投资。她合伙人对内地投资环境没啥信心,叶烦改劝他年后去杭城。   合伙人脑海里浮现出“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犹豫片刻就答应下来。   年初一早上,苏远航打电话给叶烦拜年,叶烦让他安排行程。   年初八,叶烦带秘书飞杭城。   小秘书头一回坐飞机,从登机兴奋到落地。叶烦摇头失笑。叶烦没告诉苏远航什么时候过去,所以是杭城办事处的员工去机场接她。   叶烦在酒店休整半天,翌日上午去市政府见苏远航。   初十上午,苏远航开车载着叶烦去接她合伙人一行。一行三人,被安排在叶烦下榻的酒店。简单用过午饭,下午,苏远航就带着他们和叶烦去工厂参观。   翌日又去甬城,让他们看看甬城这几年有多少工厂。家庭作坊都能生存下去,说明这边营商环境不错。   叶烦的这位合伙人不知道在这边做什么。叶烦提议模具行业。首都工资高,由于大型企业多,出来单干的技术工人少。这边国营单位少,模具学校出来的技工不好安排,私企在此地好找人,最重要一点离海港近。   合伙人不缺海外人脉,可以拿到先进的注塑机,就是不做叶烦的生意,也不做模具,买几台机器帮人加工一年也能赚不少。   贸易不如实业稳。   当时甬城市长也在,现在多了一个头衔,副书记。叶烦合伙人意识到在这边建厂不用担心被同行挤兑的干不下去,便决定好好考虑。   内地虽然落后贫穷,但好东西不少,单单海鲜就让三人吃到吐。最后一天,叶烦带几人去了横山岛。现在的横山岛开春时节鸟语花香,还有几间古香古色的招待所,仿佛世外桃源。几人没想到一水之隔还有这么个地方,愈发对此地心动。   叶烦上岸没惊动任何人,又因为她离开十多年,很多老人不在了,小孩长大也认不清她,直到她走后才有人想起她好像叶会计。   从岛上回来,晚上在甬城最好的饭店用饭,叶烦的合伙人松口,前期投一千万。   苏远航是甬城出去的,人在杭城工作,所以无论叶烦的朋友在杭城还是在甬城他都乐见其成。他今晚也在,问叶烦:“你要不要也投点钱?”   叶烦:“去年刚拿下一个工厂,没那么多资金。后期缺的话,我可以补上。”   合伙人一听有她分摊风险,立刻把此事定下。   一千万在甬城不少,在港城不多,几套房子的事。合伙人回到港城没动存款,而是卖了几套几年前买的房。此时港城房价很高,很多人追涨,好出售,所以他三月底就带着资金到甬城。   苏远航听说了此事,特意给叶烦打电话道谢。   在这个电话过去没多久,大宝的大伯和伯母回到首都。   跟叶烦预料的一样,夫妻俩先住招待所,没几天就搬到一个大院。   杨孟夏邀请叶烦全家过去。   耿磊磊和耿森森在那边住一周又搬回叶烦家,嫌出来进去各种检查麻烦。   耿老大刚到这边工作忙,杨孟夏要补齐家里缺的东西,没空照顾儿子,任由他们搬出去。   由于俩人在那边呆了一周,许多人都见过他俩,等杨孟夏腾出空跟邻居打交道,邻居得知耿磊磊在军工单位,学历高,工作环境简单,都要给他介绍对象。 第206章 国庆快乐   杨孟夏也觉着儿子该找对象了, 所以他一有空就被杨孟夏叫回去相亲。   叶烦考虑到大宝签的几个广告快到期,广告到期他没机会露脸, 要不了多久便无人关注,所以在耿磊磊忙着相亲的时候,叶烦联系常光荣搞影视的朋友,给大宝拍两支电脑广告。   七月初,其中一支广告在几个地方台铺开。   大宝疑惑不解:“妈,怎么不把广告放到新闻联播后面?”   叶烦:“先看看广告效果。”   “我代言方便面观众出戏,我代言电脑你还不放心?”大宝啧一声。   叶烦道:“你这几年只有一部作品,平时也没什么活动, 你的名声不一定好使啊。”   “您等着吧。”大宝对自己很有信心。   叶烦该对儿子有信心,可电脑跟手表不一样, 手表买来就可以戴,电脑需要学。对这年头的人而言, 学电脑比学车麻烦。不差钱的暴发户乐意买车买表, 不见得乐意买电脑。所以叶烦做几手准备。   除了两个广告, 叶烦还在首都最繁华地段租两间店面, 调两个销售人员过去, 店里店外都放几张大宝的海报。叶烦又在机场和高速公路口广告牌处放几张海报。幸好这年头地广便宜, 不然单单这些地广租金就够再请个代言人。   首都大部分年轻人都没听说过“繁花”,但年轻人认识大宝,尤其上班族。大宝的广告是在繁华研发部拍的, 他站在办公桌旁边,手臂随意搭在电脑上, 上班族看到广告潜意识认为这是他工作常态。   叶烦也没吝啬, 拍广告用的手表和衣服鞋子都是大宝代言的品牌,再配上电脑, 他就是精英模版。   瞧不上国产电脑的精英看到位于繁华地段的“繁花电脑”门口的海报也忍不住进去看看。   叶烦的销售人员虽然没经过正规培训,但接触久了多少懂点。即便从事软件开发的精英进店,他们也能跟人聊几句。看起来比别的销售员专业——值得信赖!   叶烦的大部分配件是国产,少了一层关税,生产组装工厂有她股份,少了中间商赚差价,她的电脑性价比高,只是平时办公用用,配置无需最高的就找她买。   繁花电脑比别的品牌多几个工作软件和小游戏,这点也吸引一部分人。但还有一群特殊的人。这些人几乎都是二十岁左右,不差钱的女学生。   女学生要买名贵手表皮包,可能会被家人数落,想买车家人也不见得同意。如果要学电脑,十个家长有九个支持。   电脑店七月十号开业,到月底短短二十天销量赶上销售处一个月。八月份有一半三伏天,上半个月销量平平,下半个月销量上涨,临近开学的一周平均一天五台。   叶烦九月初拿到销售报告,立刻去国家电视大楼商讨来年广告。叶烦没要求黄金时间,所以广告费公司负担得起,但以防万一她分季度付款。   电视台很痛快,表示可以多送叶烦一个时段广告。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叶烦问电视台领导需要她做什么。电视台表示要一批电脑,希望叶烦能给个优惠价。叶烦很清楚电脑成本,直言可以打七折。   电视台立刻同她补签合同。她走后领导就找广告部开会,问黄金时段还有没有时间,有的话分出几秒钟给叶烦。   广告部主任不明白领导为什么这么做,领导解释答应补她一个时间段,虽然叶烦没要求下午上午或者晚上,但他不能欺负人。   主任很了解领导,这话骗骗电视台的编导记者还差不多。广告部主任把此事安排下去,就找朋友打听“繁花”的叶烦何方神圣。   普通市民不了解叶烦,甚至没听说过叶烦,但在上层圈子几乎人人知道叶烦。主任没费劲就打听到叶烦乃将门之女。再多打听一点打听不到。打听不到说明她夫家很不一般。   主任挂上电话就骂领导老滑头。   在次黄金时段给叶烦留个广告位,就算不能因此同叶烦交好,以后遇到难事找到叶烦,叶烦看在这个广告位份上也不好意思把人拒之门外。   叶烦对这些一无所知。她从电视台出来就去银行,把第一季度广告费转过去。公司没有多少流动资金,叶烦就去找常光荣,公司有他一份,公司需要钱,他自然要出资。   常光荣一听她要钱就知道叶烦最近差钱,所以叫会计把第三季度净利润算出来,把叶烦那份给她,又给电脑公司转五十万。   叶烦朝九晚五上几天班,把公司的事安排妥当就准备和魏建设南下。   上半年出了一档子事,北上的国际班列上发生一起恶性抢劫事件,□□的那些人几乎都是从首都上的车。火车在境内车上有公安,他们不敢动手。到边境公安下来,他们抢了一路子。   这事传到首都,公安还来找过叶烦,向她了解情况。叶烦解释自己去年就不干了。公安又请叶烦联系跟她一起跑生意的,请他们协助调查。   结果跟叶烦比较熟的人今年都没去。公安难以置信,问是不是她之前就看出风头不对。叶烦告诉公安就没对过。她没被抢只因为每次一起去的人多。   打那以后往北方倒货的热情大减。不过秀水市场的生意不错。这两年来首都旅游的人多,外国友人也多,秀水市场一天下来有散客有批发,张小明带着两个员工看店有时候都忙不过来。   叶烦不好意思让他拿货,就跟魏建设一起。同去的还有两个销售人员和常光荣的大舅子,他去小商品城拿学生需要的小东西,顺便帮于银杏家捎一些,他们两家都是做学生文具用品生意。   到杭城兵分两路,魏建设和孙来福的大哥去小商品城,叶烦带销售人员去杭城办事处,问问生意怎么样。第二天叶烦就去甬城,探望她的合作伙伴。   工厂还没竣工,前期投进去的钱还没用完,不需要叶烦帮忙,叶烦在甬城一天就坐车回杭城,然后带着服饰回首都。   抵达首都,服饰让钱晓茹、董颖和于银杏先挑,她仨挑剩的才送到秀水市场店批发或零卖。   十一店里忙,叶烦和二宝过去,二宝帮忙招呼客人,于银杏终于可以喝点水,跟叶烦感叹:“还是南方的衣服时尚。”   叶烦笑着点头。   于银杏放下水杯又说:“南方衣服跟咱们颜色款式差不多,可穿到身上,人家的就显得洋气。咋回事啊?”   叶烦:“版型好,颜色正啊。”   “妈妈,这样的还有吗?”   于银杏看过去,二宝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叶烦道:“你的衣服在港城买的。”客人很失望,于银杏立刻说有差不多的。紧接着她就上楼拎一包下来。几个年轻白领抱怨她好衣服不拿下来。于银杏带着歉意解释太多了店里摆不下。   其实于银杏没想到叶烦今天来,她担心人多自己忙不过来,整包整包的衣服被人顺手牵羊。店里多了俩人,于银杏不用担心这些,就把上面的衣服都拿下来。   一个白领弄四套。   以前大家日子不富裕,于银杏会劝她们理智消费。现在赚钱的门道多,于银杏不再劝,三人买走大半包衣服。   三人走后,二宝一边帮忙收拾一边说:“首都秋天那么短,买回去有时间穿吗。”   于银杏:“一天一套啊。”   “那好好衣服都洗坏了。”   于银杏想说,有可能不洗,隔几天继续穿。   她见二宝累一脑门汗,就改口叫她坐下歇会儿。叶烦抽一张纸,二宝擦擦扔桶里就问:“表姑,下午忙不忙?”   于银杏:“下午好点。现在还不算忙。”   “还不算吗?”二宝望着街上车水马龙,“人挤人才叫忙啊?”   于银杏摇头:“也不是。很多上班族这个时候才起。十点钟最忙。”   二宝看一下墙上的钟,刚刚九点:“妈妈,你要再请个营业员,表姑一个人忙不过来。”   于银杏:“平时一个人忙得过来。要请也该请临时工。”   叶烦:“问问周围谁家孩子打算勤工俭学。不过要满十六岁。未满十六岁,别人问你你就说自家亲戚来店里帮忙。”   于银杏点头:“我丈夫离学校近,知道的多,回头叫他问。这边不行,很多人羡慕咱家生意好,我们弄个未成年人搁店里,街坊四邻知道了肯定有人使坏。”   二宝问:“他们羡慕干嘛不去南方拿货?”   “人少路上不安全。人一多就容易吵架。你忘了魏建设的嫂子和姐,不就没少给他添堵。”于银杏摇头,“咱们这里的人还不如人家南方人团结。听我家那口子说,小商品城一家挨一家,也没出现过争抢打闹。”   叶烦道:“也有。但当地领导负责,亲自在市场看着,时间一长,大家就习惯各干各的。”   于银杏听明白了:“人家市场比较规范。”   叶烦:“是这样。就算生面孔过去容易被宰也不会被宰太多。”   二宝想说什么,又进来一群人。于银杏笑着迎上去,说有新款,她还没来得及上货架。   那几人应该是熟客,信以为真,自己动手拆包,然后一套接一套试。试了几套盯上二宝的衣服。二宝没等人家问就说:“港城买的。”   “你去过港城?”   另外几个试衣服的闻言立刻围上来,问她港城好不好玩。   二宝看向她妈,怎么办啊。   叶烦:“你不是去过吗。”   二宝想起来了,说出那次去港城过年的见闻。   是不是真去过能听出来,几人听出她真去过,又问她有没有见过明星。二宝在餐厅见过,当时她不认识,她从港城回来那几人才有作品进大陆。   二宝说见过不算骗人。几人跟她聊得很开心,一人买三套衣服离开。她们刚走,又进来几人,也是白领上班族。   二宝今天穿着牛仔裤和牛仔夹克外套,内搭是从绿色薄毛衣,青春靓丽又时尚。几人看到她眼前一亮,照着她身上的衣服挑牛仔服。   结果自然没挑到明星同款,就问二宝的衣服在哪儿买的。   叶烦去港城带来的。她们去不起港城,潜意识认为港城衣服贵,就不再嫌弃店里的衣服。叶烦出面给她们挑西装外套和牛仔裤。几人震惊,一脸这怎么穿的样子。   叶烦让她们试一下。   今儿天气好,几人内搭都是薄款,穿上西装外套宽松又潇洒。其中一位白领身材高挑,叶烦让她试试小脚牛仔裤。她没这么搭过,见叶烦很有气质,看起来很会穿着打扮,就信她。   店里也有鞋,不多,都是跟着衣服的时尚款。叶烦挑一双坡跟单鞋,让她穿上。衣服鞋子单看都很简单,上身就跟港城电视剧里的白领似的。   其他几人见状纷纷叫叶烦帮她们搭衣服。   叶烦根据她们的身材气质宜人搭三套,两人拿了三套,又各拿一双鞋和一个外套,另外两人拿两套。   几人给了钱离开,于银杏忍不住说:“嫂子,你真会穿。”   叶烦:“这些款式都是我挑的。”   于银杏不禁问:“你挑的时候就想过这么搭?”   叶烦摇头:“没有。我挑的时候看版型和布料,版型布料都及格,上身不会很难看。”   于银杏也想给自家姑娘买两套,就让叶烦帮她挑。叶烦有大半年没见过她家孩子,问于银杏她闺女多高。   于银杏看看时间:“该写好作业了。我跟他们说写好作业就过来。”   十点半,于银杏的丈夫带着俩孩子过来。   今儿学校放假,于银杏家的店在学校附近,学校空了店里没人,她丈夫趁机歇一天。叶烦给于银杏的闺女挑一套,又给她儿子挑一套休闲服,就说自己送的。   店里多了仨人,也不需要二宝和叶烦忙活,母女俩就开车回家。   叶烦家里热闹了,陈小慧带着她女儿和叶靓靓来了。叶靓靓一见着二宝就起来喊:“宝儿姐。”   二宝揪住她的马尾辫:“你好好说话。”   “不要什么都跟大宝哥学。”大宝以前很爱扯二宝的马尾,叶靓靓没少趁机幸灾乐祸,以至于头发被抓她就想到这事。   二宝松手,冲已经会走的小孩招手:“姐姐抱抱。”   小孩扑到二宝怀里。   二宝有了车方便,经常开车去姥姥家。叶靓靓要兜风,二宝就带上小孩,因此陈小慧的女儿喜欢二宝,也喜欢二宝的车。   今儿也巧,孙来福休假,他至今不知道他结婚那天,耿致勤被耿卉卉气哭,从此耿致勤不怎么想回娘家,他就叫她带着孩子回来看看。   孙来福的女儿也要坐车。二宝叫叶靓靓领她俩上车。   大宝送耿磊磊相亲还没回来,叶烦给耿森森使个眼色,耿森森坐到副驾驶以防万一。   车刚出胡同,耿卉卉和严威宁来了。耿卉卉进门喊一声“小婶”,看到她姑,似笑非笑地瞥一眼她姑就朝她婶走去。   年初耿卉卉和严威宁订婚后没出什么意外,严家在耿卉卉学校和严威宁单位中间买一套大平层作为两人新房。婚后俩人便住那边。也是结婚后严威宁才知道耿卉卉有一套四合院。   叶烦给耿卉卉留的房间两间很宽敞,耿卉卉把她早年买的东西移到叶烦家后罩房,她的房子空出来也被她租出去,租给四家人,每月租金够俩人日常开销。   严威宁跟父母说起这事,他父母都夸她懂事又会持家。严威宁的母亲有一次听耿卉卉说奶奶经常带着保姆小王去给二宝包饺子包包子,她退休在家没事也学于文桃没事就包包子饺子,送到耿卉卉新家冰箱里。偶尔她还打电话叫她回去吃饭。也不问他俩什么时候要孩子。   耿卉卉日子舒服,看到陈小慧不请自来也很顺眼,叫她中午别走了。   陈小慧原本打算玩一两个小时就回家。没想到叶烦不在家,叶靓靓也没看到二宝,现在回去估计叶靓靓要闹,陈小慧就说要给家里去个电话。   叶烦进屋给她妈打电话。   耿卉卉跟进去,小声问:“小姑咋来了?”   “你姑父休假。”叶烦一边拨号一边问,“怎么不在你婆婆家?”   耿卉卉:“我们来转一圈,一会就回去。”   “开车来的?”   耿卉卉点头:“我公公的车。下午要用,我们没法留下吃午饭。”朝院里看一眼,好些个人,“今儿真热闹。”   叶烦笑着回她妈一句话,挂上电话便说:“国庆啊,就该热热闹闹的。” 第207章 软骨头   叶烦料到难得休假, 大部分人都想出来逛逛,所以九月中从南方拿货回来, 叶烦就定制一批鼠标垫,鼠标垫红红火火,上面还有一行金色大字,是繁花公司对祖国的祝福。   叶烦有车方便,顺道送到电脑店。店长用颇为困惑的语气说:“前几天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大学生,进门就问这是不是叶师兄代言的电脑。听语气像冲着您儿子来的。可是电脑这么贵的东西,只是冲您儿子买,我总觉着有些奇怪。”   这年头买偶像代言的东西在港城很常见。为了偶像现场嘘人, 约架互骂,也不是没有。但内地还没这些, 不怪店长无法理解。   叶烦宽慰店长没事,估计是大宝母校学妹照顾他家生意。   从店里出来, 叶烦就请先前制作海报的公司做一百份海报, 等大宝回来就叫他签名, 然后让去南方出差的员工带二十份海报和二十个鼠标垫给杭城办事处兼电脑店送去。   剩下八十份海报, 一半送到市中心, 一半送到销售处。鼠标垫由办事处和中心店四六分。   十一清晨, 这三处就在外面竖个牌子——今日消费有惊喜。   大爷大妈看到惊喜很惊喜,往店里一看,大家伙买不起也不会用, 很是失望地摇头离开。   准备今日买电脑的人进来瞅瞅——消费过百海报和鼠标垫随便选,先买先得, 送完为止。   不久前买过电脑, 今天只是出来闲逛的人问之前买的还送吗。店长估计今天靠卖送不完,就说近两个月买的都送。前提是本人在此消费, 或者能拿出收据。   叶烦为了了解客户对电脑的评价,提醒过销售人员无论卖给谁都要留下联系方式以及姓名,方便回访联系。有人报出自己的名字以及买电脑的时期,销售人员查到就让她选一样。   年轻女性几乎都选大宝的海报,男性选更喜庆实用的鼠标垫。上午半天电脑没卖几台,口碑出去了。   下午,销量暴风式增长,叶烦特意从公司调来两名销售人员,一个店六个人仍然手忙脚乱,开车送货还累得满头大汗。   傍晚街上没什么人,店长锁好门,带着钱包去叶烦家——现金太多,不敢放店里,说起此事又十分困惑:“首都怎么这么多有钱人?”   叶烦道:“有钱人的亲戚不可能太穷,除非自己不争气或者亲戚太自私,否则都是一个拉两个,两个拖一帮,大家一起富裕。”   店长瞬间懂了:“之前买咱们电脑的人趁着今儿过节亲戚们聚到一起说到咱们的电脑,又想到今天消费有惊喜,干脆叫亲戚们今天买?”   叶烦点头:“所以上午生意一般,下午生意爆火。”   “那接下来几个月岂不是没什么生意?”   叶烦:“又不是今天卖出去的不算提成。”   店长真没想到提成,不过听到这话也很高兴。   翌日到店里,店长精神抖擞,没有一丝昨日累惨了的疲态。员工调侃他要钱不要命。店长一边算昨儿全店卖了多少台电脑,一边说:“老板发话,昨天卖出去的电脑算提成。”   店员都知道昨儿生意好,海报和鼠标垫功不可没,否则吸引不了那么多人进店。鼠标垫和海报是公司花钱做的,所以他们做好昨儿没提成的准备。此言一出,五人瞬间精神起来,拖地的拖地,擦玻璃的擦玻璃,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接二连三问店长:“昨天那么多客人怎么算啊?”   店长道:“老板说昨天大家都忙,提成平均分。老板还提醒,虽然一台可以用好几年,也不能因此觉着只做对方一次生意,生意做成就当不认识。有钱人都是扎堆的,他家不需要,他亲戚朋友需要,就跟昨天下午的情况差不多。”   昨天下午五个销售人员和店长都遇到过带亲戚来买电脑的。其中一个销售人员不禁说:“老板昨儿没来都知道啊?”   店长:“老板以前摆摊卖菜,后来卖服饰,再后来搞批发当倒爷,她啥不知道啊。老板认识的生意人都比我们见过得多。”   算清楚下个月发工资能拿多少提成,店长嘴角的笑意连AK都难压。   因为这次活动,叶烦认为有必要再挑两个秘书。要是一直跟她干,那过几年一个进人事部门,一个进公关部,省得搞海报拍广告准备年会礼物都要她亲自出面。   叶烦想到就干,隔天吩咐秘书通知销售经理、研发总监和财务部的耿森森开会,商讨增加两个部门的必要性。   研发总监先发言:“像做海报这种小事确实不该您出面。可是公关,就不必了吧?”   叶烦挑眉:“电影看多了?是不是一听到公关就想到娱乐场所的那些少爷小姐?”   耿森森睁大眼睛,就差没明说,您怎么知道?您去过啊。   叶烦瞪一眼耿森森,继续说:“也别一听我加几个部门就觉着要加很多人,耿森森的财务部不才三个人。”   研发总监明白,老板的意思先把台子搭起来,员工一点点填充。一想到过两年公关部就小猫三两只,天天替老板跑腿,立刻举手表示同意。   叶烦又看向她的小秘书,“回头还需要你多带带她们。如果你想当部门经理,届时也可以叫她们其中一个代替你的工作。”   秘书微微点头应一声,其实她一点也不馋未来的部门经理。跟在老板身边历练几年,届时老板再收个工厂,兴许叫她当厂长。工厂效益好,她有机会拿分红。据她所知,全公司只有研发部有分红。老板的亲侄子耿森森也是拿死工资。   叶烦又转向销售经理,也是耿致晔的前前警卫员。销售经理边思索边说:“是该加几个人。不然有点什么事都要你亲自出面,您得忙成什么样啊。”   叶烦:“那就这么定了,我过几天去学校看看。散会!”   销售经理愣了一瞬,问:“完了?”   “你还有事?”叶烦疑惑地问。   销售经理心说,老板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干脆:“以为您还有别的吩咐。”   “暂时就这么多。对了——”叶烦转向研发总监,“挑几个同事给销售人员讲讲电脑的常见故障。”   研发总监不明白:“教销售人员用电脑?”   叶烦:“教他们修。好比汽车,十年前路边很难看到汽车修理店。现在几里路就有一家。同理电脑也是,以前没几人舍得买电脑,现在买电脑的多了,过个一年半载,先前卖出去的电脑也该维修了。”   销售经理:“街上有修理店啊。”   叶烦:“同样两家车企,你是买保修的,还是买没有售后服务的?”   销售经理脱口道:“当然是保修!”   “这不就结了。”叶烦道。   经理问:“那保多久?”   叶烦:“一年吧。保三年的话,咱们的新款卖给谁啊。这事你们两个部门自己协商,我没别的要求,一家店必须有两个销售人员懂维修。”   经理问:“那工资怎么算?”   叶烦:“跟现在一样,但要补签一份三年劳动合同。”   经理就想说,这谁干啊。忽然想到会修电脑方便跟客户搞好关系,又是公司免费教,兴许很多人乐意干。   叶烦又仔细想想,确实没别的事了,就叫几人散了。   这年头干销售的普遍学历低没技术,一听经理说公司教他们修电脑,虽然只是常见问题,没什么技术含量,一个个也争相报名。不过一听要在公司干三年,想赚到钱做点小生意的人犹豫了。   最后仍然有八名,其中两个外地人,乐意以后去杭城店。叶烦又说每个店必须有两名,经理干脆把八名都报给研发部。   哪里都不缺热心肠的人,研发部也不例外。总监又提醒研发部诸位,门店生意越好,诸位年底分红越多,以至于懒得教人的员工也乐意指点销售人员。   总监让他们自己跟销售人员对接,他跟叶烦一样只看结果。   员工就喜欢这样的上司,教人时没负面情绪,一个月就把电脑常见问题教下去。没多久真有人到店里问电脑开不开机怎么办。   销售人员就叫她带着发票和电脑过来。销售人员一看是几个月前买的,给她鼓捣好就让她带回去。机主问多少钱。销售人员回答一年内免费修。   大冷的天修电脑,累得吭哧吭哧,机主不好意思,从销售处出来看到卖烤红薯的就买几斤烤红薯送过去。   元旦当天,这位机主带个邻居过来,进门就喊帮她修电脑的销售人员,说找他买,他保修。   销售人员赶忙解释无论找谁买都保修,只要有他们公司开的收据。   随着元旦到来,叶烦又准备一批小礼物,这次只要消费就能选一样,结果上午下午都客人如织。   销售处人多,所以元旦前夕就有销售人员主动提出去中心店帮忙。经理拨过去四个。只是这一天的提成平分,中心店也没意见——人多服务好,也是给中心店积攒口碑。   元旦这一天虽然跟十一一样大大小小单位都放假,但因为冰天雪地不好开车,耿卉卉没过来,陈小慧也没带着女儿过来。孙来福家离得近,于文桃带保姆小王去闺女家看看,叶烦带着二宝回娘家。耿磊磊和耿森森自然被叶烦撵回耿老大所在的大院。   陶春兰看到叶烦和二宝就朝她俩身后凑。   叶烦道:“大宝在学校。”   “什么项目这么忙?元旦都不放假。”陶春兰抱怨。   叶烦摇头:“谁知道呢。可能是上天的项目。”   陶春兰闻言瞬间明白这种项目面对叶烦这个亲妈大宝也不能细说,叶烦十有八九真不清楚,陶春兰就问二宝累不累,有没有人欺负她。   二宝好笑:“谁敢欺负我啊。”   叶父对外交部门选人流程有所了解,领导不可能不知道二宝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是谁。知道了就不可能欺负二宝,便说:“净说些没用的。让二宝坐下。二宝,渴不渴?”   陶春兰瞪一眼老头子,给二宝拿糖。   二宝心说我虚岁都二十二了,还吃糖呢。   在陶春兰眼里她是个需要吃糖的小孩,叶烦拿两个塞二宝手里,敷衍她妈:“吃完再拿。”往左右看看,“小慧呢?”   陶春兰:“跟你嫂子带俩孩子上街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上街干嘛。”   叶靓靓的同学不久前买了一台电脑,她知道了就找她妈要。李明月的意思叫大宝或者二宝去销售处拿一台。为了做账,大宝和二宝拿电脑也要给钱,不过是按出厂价。李明月说她把钱给大宝和二宝,省得销售人员赚提成。   叶靓靓不愿意,她的意思找表哥或表姐拿,销售人员不给礼物,她还想要电脑店送的礼物。   李明月见说不通就要告诉婆婆。叶靓靓威胁她妈,你敢告诉奶奶,我就说你不舍得钱,想叫奶奶出钱帮我买。   叶靓靓长这么大没少叫李明月费心,但没怎么让她花钱。李明月给叶靓靓买一处离公交和地铁都近的楼房,手里还剩几万块钱,何须婆婆赞助。   可也有句话叫“童言无忌”。万一婆婆和小姑子信了呢。   李明月只能趁着今天放假带她去。   到了中心店陈小慧才知道小侄女要电脑,也要买电脑送的礼物。陈小慧一脸无语地说:“这些都是叶烦准备的。说不定她家还有剩的。”   李明月小声说:“别说了。人家说了,感觉不一样。”   巧了,今儿来店里帮忙的就有于文桃的侄子。   于文桃的侄子不认识李明月,但见过叶靓靓和陈小慧,一听陈小慧说叶靓靓买电脑,他整个人也无语了。   店长见状过来问什么情况。于文桃侄子在他耳边小声说:“老板的亲侄女。”   此话一出,店长也一脸无语,然后叫于文桃的侄子带她们去一旁,给她们打七折。   于文桃的侄子会开面包车,就开车送她们回去。地上有冰,路上人多,十一点多才到家。   李明月请他进去歇息,于文桃的侄子拒绝,一来跟叶家不熟,其次店里真忙,店里承诺包送就得给人送。   陈小慧搬着显示屏,李明月搬着主机,叶靓靓抱着小妹妹,甫一进去叶烦就呆了,想问哪来的电脑,又想问不是逛街去了吗。   二宝接过小妹妹就问:“买的?”   叶靓靓显摆电脑店送的小礼物。   公司闲人少,叶烦准备的小礼物是二宝跟保姆小王几人周末包的。二宝看着熟悉的包装纸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叶烦哭笑不得:“会不会安装啊?我教你怎么用。”   叶靓靓可高兴了,蹦蹦跳跳上楼。   陶春兰心累:“——这孩子怎么想的啊。”   二宝:“……自个花钱买的跟我妈送的感觉不一样吧。”   “不都是电脑?”   这事只能意会没法解释,二宝索性说:“谁知道她咋想的。我跟她有代沟。”问怀里小孩,“你姐咋想的?”   “姐姐要礼物。”小孩奶里奶气指楼上。   二宝看姥姥姥爷,听见了吧。   叶父听见了:“电脑店送的跟你妈送的不一样。”   二宝点头,摸摸小孩的脸,凉凉的:“冷不冷?”   小孩的回答是拽掉不舒服的围脖。   屋里有暖气,二宝没阻止,还把她身上的厚棉袄脱掉。小孩舒服了,抓着扶手往楼上爬。二宝赶紧跟上去。   叶烦见二宝上来,就叫二宝教小侄女。   下午四点母女俩才回家。   殊不知这一天不止叶靓靓买电脑。以前跟叶烦干生意的那些人逛街看到大宝的海报,又正好孩子对电脑好奇,家庭条件允许的,今儿都去弄一台电脑。   银行下班前几家店把今日收入存公司账上,包括杭城的办事处兼电脑店。这是叶烦之前交代的。   叶烦在国家台买的广告元月一号播出,虽然不是黄金时段,而且次黄金时段只放一遍,也很快引起同行注意。   同行多方面打听叶烦公司情况。   叶烦公司氛围好,员工都希望公司越来越好,小恩小惠不能让他们背叛公司,所以没打听到销售情况。但股权结构不是员工想瞒就瞒得住的。得知叶烦每年拿出百分之八给研究所,他们粗粗算一下,百分之八净利润能养活一家研究所,只是为了研究所一部分项目就给研究所这么多钱,叶大小姐怕不是没穷过,不拿钱当钱。   他们不知道常光荣的运动服厂有叶烦的股份,也没想过秀水店和律所也有她的股份,也不知道叶烦的两间服装店能赚多少钱,就认为叶烦手里有钱折腾,是吃了东欧剧变的红利。   “倒爷”来钱快,叶烦不拿钱当钱也很正常。   这年头资讯不发达就这点好,只要叶烦想她就可以闷声发大财。   他们认为叶烦人傻钱多,自然不会跟她学。有人甚至认为自己研发芯片不如买。   这年头“造不如买”的声音不小,没多久此事就传到叶烦耳朵里。   好笑的是这事也传到耿致晔耳朵里。   九四年三月两会在京召开。烟草部门领导碰到一群军人,正准备让他们先过去,听到有人喊“首长”,他循声看去,心说难道是首都部队司令员。这位领导没见过耿致晔,但他认识大宝,看到耿致晔感觉似曾相识,仔细想想,怀疑他是叶烦的爱人,于是就小跑过去:“耿首长?”   耿致晔停下,他意识到自己猜对了,先自报家门,然后说托了他爱人的福,公司今年在外利润如何如何。   同行者闻言先走一步。这位见机提醒耿致晔最近有不少流言蜚语对繁花公司不利,也不清楚叶总知不知道。耿致晔替叶烦道声谢,表示有机会回家就告诉她。   烟草局领导是个人精,立刻表示“不打扰”。   耿致晔开完会回到部队忙几天就回家。   当着家人的面不好聊工作,睡前,耿致晔问叶烦她公司的事怎么连圈外人都听说了。   叶烦:“说我人傻钱多吗?”   “倒也没有。”耿致晔意识到什么,不禁问,“你知道?”   叶烦叹气:“员工听别人说过。然后问总监,总监问我我们拼命研究也追不上比我们先进许多年的外国人,还有必要研究吗。”   “那你怎么说?”   叶烦:“专业电脑人才才多少啊。还是普通人多。普通人用电脑不需要那么高配置,我研究不出最好的,就吃中低端市场。内地消费低工资低,还没进口税,外国中低端元件肯定没法跟我竞争,我不卖电脑只卖这些也比搞高端电脑的赚得多。”   耿致晔疑惑:“他们想不到这点?”   “想得到。但不去做他们想象不出这方面多赚钱。”叶烦道,“以前只有两台机器,经过科研单位仿造改进,现在能摆满一个车间,不出一年我就能见到回头钱。三年内必回本!”   “那时候又该争相加入进来。”   叶烦微微摇头。   耿致晔诧异:“知道赚钱也不干?”   “其一需要长期投资,拉不到那么多投资。其二没有软件来钱快。听我公司员工说,他校友和师兄都忙着研发软件。”叶烦道,“首都很多公司都嫌国外软件贵。十万块钱弄个公司,要给国外一半。不然什么都干不了。”   耿致晔问:“你公司也需要?”   叶烦点点头:“这两年好点,我公司也有研发部。如果没人跳槽或背叛公司,要不了几年我公司电脑从系统到软件都能换成自己的。”   耿致晔想起那位烟草局的同志没提软件:“别的公司不知道你公司有软件开发部?”   “不知道。研发部上上下下都签了保密合同。保洁也只能在特定时间内上楼。”人心不可测,叶烦也没打算试探员工,所以从一开始便防着这点。   研发部认为叶烦重视他们,他们深感自己责任重大。叶烦答应的分红一分没少,就算有时候比上一年少,叶烦也会给出详细解释,研发部便认为公司不是老板一个人的,研发部人人人有份,以至于资料从不带下楼,也不跟家人聊工作。   耿致晔诧异:“这保密工作,赶上我们了。”   叶烦:“你们有些同志意志不坚定,给个千儿八百可能泄密,我的员工没有几万甚至几十万,甭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个字。”   “你公司工资这么高?”耿致晔这几年经手过几个泄密的,有一个没得到实际好处,因为女间谍几句软话他就变成了软骨头,“如果不给钱,说你把公司的事告诉我,我能带你见偶像。你公司员工心动吗?”   “不心动。我带他们去过港城,都亲眼看到过港城大明星在路边拍戏。对了,去年公司年会我还花二十万请了几个歌手热场子。”   耿致晔翻身坐起来。   叶烦吓一跳:“你干嘛?” 第208章 西洋景耿致晔   耿致晔没想干嘛, 他就是激动,叶烦的小公司竟然请得起歌手暖场子。   “外面那些流言有一点不是谣言。”   叶烦靠着枕头, 云里雾里的:“哪点?”   “你有钱!”耿致晔感叹道。   叶烦无语又想笑:“我没钱舍得给你买表,一块好几万。”   耿致晔深表赞同地点点头,又用试探地语气问:“我像不像电视里说的吃软饭的?”   叶烦的呼吸一顿,朝他脑门上推一下,耿致晔猝不及防倒床上,叶烦关灯,“一天天的瞎琢磨啥啊。你哪点像小白脸?”   耿致晔躺好:“哪点都不像。”   “那你还问?”叶烦问出口,转向他, “你不是怀疑我这样认为吧?”   耿致晔身体紧绷,叶烦明显感觉到, 朝他腿上一下:“闲的吧你。”   “一时脑抽别生气。”耿致晔拉住她的手,抬腿夹住她小腿, “谁叫你那么有钱。”   叶烦没好气地问:“我的错?”   “我的错!”   叶烦空着的那只手朝他身上捶一下:“也不想想要不是有你这个后盾, 我公司早被人算计没了。”   “不是因为我岳父吗?”耿致晔不认为商场上那些老贼会给他面子。他既不是首都司令也不是副司令, 只是一军副军长, 这个级别的军官在首都不要太多。   叶烦:“我爸退休多少年了啊。头几年说话好使, 现在谁还记得他是谁。”   耿致晔闻言本能坐起来:“你——”   “给我躺下!”叶烦把他拽下来, “你级别确实没高到能护住我公司的地步,可比你高的瞧不上我这个小公司。这几年国企改革,都一门心思搞国企去了。再者搞我需要把咱家弄的家破人亡。可他们的追随者一看吃相这么难看, 以后谁还跟他们?再说了,搞一家还不行, 还得把常家和科研所算进去。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不至于。”   “所以没人动你不是我一人之力?”   叶烦头疼,大晚上不睡觉, 瞎纠结什么玩意。   “你不是你,肯定一堆人想往我公司塞人。他们想进研发部,我可以说专业不对口。要当销售人员,要给我当秘书,我还能说专业不对口?我公司业务简单,目前中专学历都能胜任这份工作。”   耿致晔眼睛一亮:“早说啊。”   “这么明显的事还要说?”叶烦朝他腰上一下。   耿致晔不在意地搂住她。   叶烦被迫侧身,不禁吐槽:“要叫于姨看见,又得跟小王数落你越活越回去。”   “闲的!哪对夫妻睡觉隔着银河。”耿致晔把人往怀里带,“我天天在部队,一时没想那么多。”   叶烦:“对我这么不上心,你还有理了”   耿致晔登时想把刚才的话收回来,“说得好像你很关心我。知道我部队番号吗?”   叶烦对着漆黑的夜翻个白眼:“知道有什么用?你不在家我也不能跟任何人聊。再说了,我也怕一不小心秃噜出去。”   “不愧是我夫人,觉悟高。”   叶烦好气又好笑:“又不怀疑自己吃软饭的了?”   “软饭好吃。”叶烦能力强,耿致晔觉着自己眼光高,当年一眼相中她。耿致晔是担心叶烦也这样认为。他相信叶烦对他的感情,可一个人挖不动墙角,要是十个人同时使劲呢。   届时就真应了那句话——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耿致晔想起因为什么跟叶烦聊这么多:“二十万请的谁啊?”   “要听实话啊?我不了解,说了你也不认识。”叶烦上辈子所在的地方考学难,为了考出小镇,她没空关心明星。等她参加工作有钱有时间,现在这些明星大部分人都过气,甚至消失了。   耿致晔只认识很有名的大明星,显然二十万请不来。再说请歌手暖场子,肯定是唱流行歌曲的。耿致晔认识部队文工团的。叶烦的年会不可能请他们上去唱红歌。   耿致晔:“二十万请几个,也是小明星吧?”   叶烦:“二线歌手吧。”   “这么便宜?”耿致晔震惊,“耿大宝一个广告多少钱?”   叶烦失笑:“是内地专业歌手便宜。这个价连港城三线也请不来。再说耿大宝,他广告费那么高因为要代言一两年。而且大宝跟他们不一样,大宝属于偶像。靠自己实力混出来的偶像在哪儿都贵。”   “耿大宝有啥实力?这几年就一部电视剧,出场不到十分钟。”   叶烦其实也疑惑过:“大红靠命,你儿子有这个命吧。再说了,脸和气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只挑专业的话,部队文工团选人干嘛还有身高长相要求?”   耿致晔还是不太信她的话:“你请的人你不了解?”   叶烦:“我叫秘书征求员工意见,也是秘书联系常光荣那个搞影视公司的朋友,他牵的线。不过我也觉着二十万几个人打折了。”   耿致晔没听懂,等她说下去。   叶烦道:“他朋友可能跟那几个歌手说要去的单位是私企,但老板不一般,今年给个友情价,明年还有可能请他们。我公司年会不可能办这一次就不办了。还有年底除了上春晚的人,一个个都闲下来,出来一天赚个几万块钱,这么好的事哪儿找去。”   “不会觉着几万块太低,跟名气不符吗?”   叶烦:“活多的干不完他们会嫌少。关键歌手没多少活。再说了,他们不干有人干,又不是无可替代的大明星。”   “原来如此。”耿致晔懂了,放心了,“睡觉!”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警卫员接耿致晔去部队。到部队耿致晔就跟同事商量假期。   六月中,耿致晔休假第一天就陪叶烦上班。   叶烦疑惑:“不去体检,也不在家休息,来公司干嘛?”   “看看这边发展的怎么样。”以前路不好,现在从他们家到公司门口一马平川,还有了公交站牌,员工住市区的话,上下班也方便。   耿致晔站在窗边看着对面员工宿舍,“记得你说过,老员工都有房,现在上下班方便,都搬出去了吧?”   叶烦不干涉员工私生活,但也要求不许给公司惹麻烦。因为叶烦提要求,员工就趁机叫她介绍对象。叶烦没亲自出面,把此事交给于文桃的侄子,他现在是销售组组长。   于文桃侄子联系孙来福和于宏伟,问他们身边有没有单身的医护人员和老师,最好在西城上班。几人还真联系到几个。这几位跟她的员工看对眼就搬出去。   叶烦:“有对象的搬出去了。”   “有对象的多吗?”   叶烦摇头:“三成。”   耿致晔很意外:“你公司福利这么好,员工——”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因为公司待遇好,一个个都觉着别人配不上他们吧?”   “不止这些。”叶烦研发部总监是她同学,今年三十出头,说起来不老,但也毕业十年了。头几年没心思谈对象,这几年谈三个,一个本人不错,但兄弟姊妹过于奇葩,他不想娶一个娶全家,只能忍痛分手。一个他冲着对方长相身材去的,以他的工资和奖金也供得起,但对方把他当冤大头。年前谈个比他小六七岁的,秘书还吐槽男人都爱比他小的。没想到前些天分了。   叶烦道:“他们工资高不在意女方赚多少,看起来好找,可是更在意其他方面,比如是非观,有没有共同话题。就说研发部总监,前女友长相身高过得去,还是研究生,今年毕业,可惜跟他在一起不到三个月就撺掇他出国。”   “你同学的年龄到了国外能干嘛?”   叶烦:“啥都能干,但肯定很辛苦。年龄上去了,没法跟刚毕业的人一样拼。去国外当管理层不现实。他又不是顶级人才,到了那边可能还不如我公司刚入职的新人待遇好。”   “女方学历这么高想不到这点?”   叶烦身为过来人,了解天真的毕业生:“没见识过社会的残酷,以为年薪过万很正常。殊不知大部分人月薪三四百还不包吃住。计算机方面人才虽然吃香,但在学校没多少成就的应届生月薪八百都不得了。”   “凭她要撺掇对象,家里应该没钱供她出去。这种情况不能找同学,同学跟她一样没钱,到了那边处处都要用钱,可能养不活自己。她应该找个有钱的陪她出去。”   叶烦:“有钱的富二代要么在国外留学比她年龄小,要么回来了等着接管家业。她想过得好,只能找比她年龄大的。可惜比她年龄大又有钱出国的,没老婆也有女朋友。”   “也可以自己拼。”耿致晔道。   叶烦翻开工厂送来的报表,一边看一边摇头,“倒是想拼,可这个行业里头比她优秀的人太多。就说楼上研发部那些,哪个高中时代不是年级前三的尖子生。何况计算机这方面外国本就比我们领先,她到了国外只能当一个普通职员。”顿了顿,“不过以她的性子她也愿意。听总监的意思在外面当前台也比进研发团队高贵。”   耿致晔想起他的战友和同事们,其中一个贪了不少钱,前几天才被送检,起因是儿子想出去,他的工资供不起,“现在年轻一代怎么了?都削尖脑袋往国外跑。”   叶烦:“年轻一代七零年前后出生,那个时候咱们国家要啥没啥。他们十来岁懂事了,赶上改革开放,看到国外电影里电梯马桶牛奶面包,肯定认为国外好。大宝不崇洋,有一部分原因是咱家生活条件好。我楼上那些员工,第一次吃巧克力是我从港城带回来的。大宝小时候就吃过酒心巧克力。员工跟我做事才有机会去港城看看,二宝还在上高中就出去过,还在港城住一段时间,见过好的也见过乱的,自然不觉着内地样样不如外面。”   耿致晔道:“你的意思这种现象还要持续很多年?”   叶烦:“直到国家富强起来,年轻一代长在盛世,亲眼见到咱们国家不输国外。”   “那要很多年啊。”耿致晔叹着气拉一把椅子坐下。   叶烦很想说再过二十年,可一想二十年也很久,“渴不渴?”   耿致晔早上起得晚,又没锻炼,没什么胃口,就喝一碗粥,一个肉包子和一个鸡蛋:“感觉有点饿。”   叶烦拉开抽屉,拿一盒点心。   点心都是小包装,耿致晔拆开一个,看清点心的形状:“这不是你给二宝买的吗?”   叶烦:“她说最近跟领导跑前跑后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去港城帮她捎几盒,叫她塞包里,她只要巧克力。说这个噎得慌。你闺女也是好东西吃多了。”   话音落下,听到敲门声,叶烦说一声“进”,秘书推开门,看一下叶烦就转向耿致晔,“姐夫,需要茶吗?”   耿致晔看叶烦,我是要还是不要啊?   叶烦装修的时候加了茶水间,楼上也有。以前这一层只有叶烦和秘书,秘书就去上面茶水间,东西多。这两年加了财务部,又加几个秘书,人多了茶水间就置办起来。   叶烦道:“红茶吧。”   秘书关门出去。   耿致晔看向茶几上的纯净水:“这不是有水吗?”   叶烦:“喝热的。”   耿致晔想反驳,刚刚张嘴就被塞一个巧克力豆:“你——”   “要吗?”叶烦又递给他几个。   耿致晔明白这是叫他闭嘴,便伸手接你过去。他发现包装不一样:“包装纸上有果仁,这意思巧克力里面有?”   叶烦点头:“榛子。”   “二宝竟然还舍得给你留几个。”耿致晔又剥一个塞嘴里。   叶烦不怎么吃,二宝知道这一点自然不可能给她剩几个。这是研发部员工休假出去玩买的。叶烦前两天上去,研发部一员工抽屉里放半盒,看到叶烦就请她尝尝。   叶烦给员工面子拿两个,员工以为叶烦喜欢,第二天从家里拿一盒还没拆的请秘书转交给她。叶烦收到便拆开,几个秘书分一分,她自己留一半。   叶烦正要解释,秘书端着泡好的红茶敲门进来,两个新秘书各捧一个杯子跟在她身后进来。   三人放下茶壶和茶杯就打量耿致晔,直到到他身后才收回视线。   耿致晔摸摸自己的脸:“看什么呢?”   叶烦:“我算知道没叫她们怎么还主动问你要不要茶。”   耿致晔瞬间明白:“当我西洋景呢?”   叶烦笑着点头:“等着吧。这才是开始。”   上次耿致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把众人好奇心勾起来,果然没过多久,上面人也下来,问叶烦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仿佛不存在组长和总监似的。   耿致晔坐不住,去侄子办公室,然而耿森森办公室旁边还有两名员工,俩人一看到耿致晔就直勾勾盯着他。   耿致晔一脑门黑线,回叶烦办公室待着。叶烦办公室有休息室,现在天热她不想回去就在食堂吃饭,然后去休息室睡午觉。今天也是这么打算的,见耿致晔这么受欢迎,叶烦决定回家吃饭。   没想到家里也有事等她。   叶烦推开车门就听到哭声。耿致晔轻轻关上车门,把车钥匙给叶烦,低声问:“于姨还是小勤?”   叶烦:“你妹学校还没放假,来福最近忙,还有小不点要照顾,哪有空在这儿哭。于姨更不可能,她只怕大哥,大哥日理万机,可没空刁难她。”   耿致晔道:“我先进去看看。”   推开院门就看到前院小保姆门口有三个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蹲着坐着的一对男女看起来五六十岁,小保姆是站着抹泪的那个。   耿致晔冲叶烦微微点头,叶烦进去,耿致晔轻咳一声,三人转向他,保姆小王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就跑过来“姨——”   耿致晔伸手挡住,怕她糊叶烦一身鼻涕眼泪。 第209章 耿致晔的玩具   天气炎热, 不适合西装革履,耿致晔衣着简单, 军绿色长裤和衣袖挽到手肘的白衬衫。但他年轻时手上沾过血,又在部队多年,身居高位气质出来,让普通人望而生畏。   保姆小王猛然停下,那对夫妻缓缓起身,神色拘谨地道歉,后又表示他们找闺女有点小事,不耽误闺女做事。   叶烦瞬间明白俩人是小王的父母。   耿致晔估计又是清官难断的家务事, 眼神示意叶烦进去,让小保姆自己解决。   小保姆能解决也不至于哭得跟刘备似的。叶烦眼神示意耿致晔先进去。耿致晔担心小保姆跟父母撕扯起来碰到叶烦, 冲叶烦眉头一挑,我哪都不去。   叶烦无奈地转向小王:“别哭了, 去洗把脸, 有话好好说。”   前院也有卫生间, 小王闻言掉头直奔卫生间, 十分干脆, 仿佛她父母不存在。叶烦上前几步, 问小王父母:“出什么事了?”   小王父亲:“没啥大事。”   她母亲附和,闺女不懂事。   父母眼中的小事对儿女而言可能是天大的事。好比陈小慧的女儿,糖果没了, 她的天塌了。对叶靓靓而言,电脑没了, 她的天塌了。对于没钱的毕业生而言, 一个月工资就是他们的全部。   小王在叶烦家干几年从没哭过,想家了也是念叨几句, 可见是个坚强的。而且小王勤快,需要她打扫的地方,平均五天一次。叶烦出差,大宝在学校回不来,二宝和耿森森上班不在家,轮到小王休息她也不往外跑。于文桃生病或者去医院,买菜收房租,她都跟着。   看在小王这么用心的份上,叶烦也得关心几句:“小事是什么事啊?”   可能叶烦面带微笑,让两口子不自觉放松下来,小王的母亲就唠叨,她一个姑娘家,二十出头该找对象不找对象,非要开店。不等叶烦问开什么店,她又说闺女啥也不懂哪能开店。叶烦对她这么好,在叶烦家工作多好啊。   以前于文桃说过,小王想摆摊卖菜。   开店成本高,但摆摊成本低,买一辆二手人力三轮车,租一间房,再搞个玻璃橱窗放三轮车上,买两个炉子几口便宜的钢筋锅,去市场买点东西回来卤熟便可。   小王一个月两百,半年工资够她折腾一年。凭她的手艺就算一开始生意不好也能裹住本。干一段时间绝对比打工赚得多。   叶烦没有当咸鱼的命,用耿致晔的话说“全家没一个享福的命”,她自然就喜欢有上进心的。叶烦当时还说回头叫韩大伟带她几天,她认韩大伟当师傅,逢年过节带点礼物孝敬孝敬他。   叶烦听小王母亲的意思赚钱没有嫁人重要,就没解释不是开店是摆摊:“这也犯不着哭啊。”   小王从卫生间出来,脸面很白,但双眼通红,显得神色很难看。小王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一开口眼泪先出来,带着哭腔解释,她爸妈不是不支持她开店,也不是希望她早点嫁人,这些都是借口,就想她把钱拿出来。   叶烦不由得看小王的父母,两口子面上挂不住,小王母亲说她手松拿不住钱,帮她存起来。小王父亲骂“不知道赚钱多不容易,不知道过日子”之类的。   叶烦一看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知道要钱是真。不过不支持开店,叫她早点嫁人也是真。小王父母识字不多,又常年在消息闭塞的农村,老观念了,认为儿女大了必须结婚,不结婚就是给祖宗丢人。   即便她父母相信小王有叶烦的帮衬能把店弄起来,万一呢?王家没多少家底,她父母赌不起,可离得远又不能时刻盯着小王,便想到釜底抽薪——把闺女的钱哄走存起来。   叶烦怀疑是这种情况,但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拐着弯问王父:“是不是家里房子破了需要建房?”   小王母亲摇头:“不是的。叶老板,闺女在你这里花不着钱,她头年赚的钱我们把账还清,去年赚的钱把家里的房子修了,现在用不着她的钱。”   叶烦:“小王的兄弟不小了吧?”   小王母亲点头:“不小了,过两年就上高中了。”   这意思离结婚娶妻还早。上初中花不了多少钱,小王两个月工资够了,不需要小王拿出全部积蓄。叶烦道:“要不这样,各退一步,小王的钱存我这里。我这边什么情况,您二位也能看见,断不会贪她这点工资。”   小王立刻表示可以。   然而她父母面露难色。   叶烦不着急,等他们慢慢考虑。过了一会儿,饭菜的香味从主院飘过来,小王意识到叶烦该吃饭了:“姨,你先吃饭,我的事回头再说。”   叶烦:“不着急。先说好,一会带你爸妈出去吃点东西,顺便逛逛买点东西,再送他们回去。”   老两口一听要他们回去,顿时急了,问闺女啥时候取钱。   小王脱口道:“没钱!”   王父气得想打闺女,可一看到耿致晔他又不敢动手,指着闺女:“你看看,叶老板,我是不是白养她这么大。早知道就不该叫她读书!”   说起“读书”,叶烦也挺意外,小王家贫,又是个女孩子,照理不会让她上中学。常光荣工厂里有很多跟小王年龄相仿比她家情况好一点小学没念完就辍学出来打工的。   想到这点,叶烦道:“小王,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还让你上中学,哪能一分不给。给我个面子,每月给家里五十块钱。”对小王父母说,“一年六百也不少了吧。”   小王母亲下意识点头,意识到什么面露难色。   耿致晔见状心说,还没完了。   “小王,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小王怕耿致晔,本能点头。   叶烦问:“还有什么事?”   小王一副家丑不想外扬的样子。叶烦就想劝两句,于文桃从主院出来。叶烦之前以为婆婆不在家,闻到香味便意识到她在厨房做饭。看到她叶烦直接问:“您知道?”   一家三口吵吵的时候于文桃听见了。   于文桃指着小王的爹:“这个叫小王拿几百块钱,她堂兄娶媳妇。”指着小王的娘,“这个叫小王拿几百块钱,她弟修房子。”   小王点头,满脸不服:“我堂哥娶媳妇凭啥叫我掏钱?”   王父:“借的!”   “去年借的还了吗?”小王问。   王父张张口:“这,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你大伯还能欠你的钱?”   小王可能之前说累了,懒得废话,转向她娘:“小舅家房子跟奶奶一样,奶奶能住他不能住?”   她母亲想也没想就说:“你表弟这两年找对象,就那房子谁看得上?”   “那就不找!”小王道。   她母亲差点出气多进气少。   于文桃看向叶烦,就是这么个情况。   叶烦头疼,要是小王的弟弟要结婚,小王手里有钱不掏,叶烦可以劝劝,说现在出钱给父母减轻负担,以后父母老了叫弟弟照顾。这一个堂兄一个表弟,这叫什么事啊。   难怪小王气哭了。   叶烦:“小王,你表姐不是有钱?”   小王嘀咕:“那是姨家表姐。”   叶烦:“那也可以找她。你舅不是她舅吗?她多干多得,比你有钱。”   小王眼中一亮,转向她妈:“表姐借我就借。”对她爹说:“我姑在常老板厂里打扫卫生,我表妹在厂里上班,她们比咱有钱,叫大伯找姑借去。”   小王父母顿时有口难言。   叶烦拉着耿致晔道:“小王,别叫你爹妈空着手回去,也别带太多钱,车上不安全。我下午还要去公司,先吃饭,你和你爹妈再聊聊。”给婆婆使个眼色,一家三口去主院。   小王父母面面相觑,她都这么说了,还怎么聊啊。   老两口不舍得叫闺女辞职,今天催婚也是头一回,打算让她再干两年,二十三四岁找对象。所以老两口不敢叫闺女跟他们回去。   小王不掏钱,原本可以数落闺女不懂事,现在被叶烦扯出几个挡枪的,连这话也不能说。老两口无计可施只能干瞪眼。小王有了底气,不怕爹妈也不觉着委屈,一动不动,任由他们打量。   老两口跟家里说好,今天去今天回。见她打定主意不掏钱,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小王见状去屋里拿一百块钱又拿几张零钱,带他们吃饭,又买一点首都特产,就送他们去车站。   又担心父母用自家名义帮她大伯和小舅借钱,从车站回来就给她姐她弟写信说这事,俩人离得近,让他俩留意着。   今天的事上午处理好了,叶烦就没去公司。真有急事,秘书会呼她。叶烦和耿致晔午睡醒来就去书房,听到小王的声音,叶烦不禁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耿致晔:“亲疏不分,糊里糊涂!”   叶烦:“可能太善良心软看重亲情。”   “小王不是他们亲闺女?闺女辛苦赚钱他们不心疼,反而心疼兄弟。”   叶烦:“就说咱家,大宝有钱,森森没钱又等着娶媳妇,你会不会叫大宝借钱给森森?”   耿致晔不客气地说:“没钱娶什么媳妇?娶了也养不起!”   叶烦哑然。   耿致晔见状乐了。   叶烦抓起鼠标砸他。   耿致晔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把椅子拉到他身边:“磊磊什么时候结婚?”   耿磊磊的对象在税务部门上班,她是耿森森的学妹,她伯父是耿老大少时好友。多年不联系,不清楚彼此家中情况,没想过结亲。随着耿老大回到首都两家联系起来,今年春节他叫儿子给耿老大拜年,耿老大让俩儿子回拜年,那家人才知道耿家俩孩子都单着。   耿森森能说会道,当朋友可以,当丈夫给人的感觉不稳妥。耿老大的这个朋友就把侄女介绍给耿磊磊。巧的是两人都以事业为重,假期不爱出去,面对面坐着看书看一天都不烦,所以俩人对彼此很满意。前些天两家长辈抽空碰个面,说相处没多久谈订婚有点早。   “中秋订婚。不出意外年底结。”叶烦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盒。耿致晔打开,是一个金灿灿的金镯子:“怎么跟你送给卉卉的结婚礼物差不多?”   叶烦:“我买了六个。磊磊、森森、犇犇和卉卉都有,还有俩是靓靓和小丫头的。”   耿致晔:“没给小勤家的小不点买?”   叶烦摇头:“我问过于姨,要不再买一个。她说等她老了,给小不点留个翡翠镯子,再给她个金镯子。这些是我以前给她买的,就不叫我破费了。”   “她的是她的。”   叶烦:“老太太对闺女有意见,先听她的。小不点不止是小勤的闺女,也是来福的。看在来福的面上我这个当舅妈的也得给她准备一样。”   “来福不错,成了科室二把刀,还跟以前一样不骄不躁。”耿致晔掂量着镯子:“不说陈小慧的女儿,就是靓靓结婚的时候这镯子也过时了。”   叶烦夺回来:“懂什么啊。金子永不过时!”   耿致晔嗤笑一声,拉开抽屉把剩下几个都拿出来:“不一样啊?”   “克重一样。”叶烦选的都是一百克的。   耿致晔瞧着一个花纹挺好:“怎么没给二宝买一个?”   叶烦拉开另一边柜子:“前些天选的,生日礼物。”   耿致晔把东西放好,“我的呢?”   叶烦翻个白眼,打开底下抽屉,里头全是一样大的小盒。耿致晔又惊又喜:“我有十块表啊?”   “就这耿大宝还要孝顺你呢。”叶烦看着他全戴手上,顿时觉着密集恐惧症犯了,“怎么跟二宝小时候似的。”   耿致晔:“我这个年龄的人就不配有玩具?”   “配有。”叶烦把手镯放好关上抽屉,“你这辈子也只能戴戴表。”   耿致晔点头:“你给我买西装买皮带买皮鞋,我也没时间穿。”停顿一下,问:“我省钱吧?”   “省钱!”耿致晔平时最大开支是随份子。除了这项一个月工资够他用一年。   耿致晔过了瘾又把手表一个个摘下来放桌上,挨个打量把玩:“你说小王和她姨表姐,还有她姑都在城里,她大伯和他舅怎么一个穷得娶不起儿媳妇,一个穷的借钱盖房?”   “懒呗。”叶烦道,“也有可能觉着给人打工低人一等。也有可能父母不舍得光宗耀祖的儿子出来。”   耿致晔啧一声,又把最新款戴上。   叶烦手肘撑着书桌,托着下巴看他跟大宝二宝小时候过家家似的拿掉戴上戴上又拿掉:“她父母也糊涂,应该趁机叫她堂兄表弟进城帮她开店。”   “别说,你这张嘴,有时候好的不灵坏的灵。”耿致晔赶忙说,“兴许明儿就来投奔小王,然后小王找你。”   叶烦:“帮一次两次可以,三次不行,换保姆。”   “好狠的心啊。”耿致晔一副同情小王的样子,可表情不是这回事。   叶烦朝他胳膊上一下,耿致晔手里的表差点掉地上,顿时急了:“坏了你赔!”   “哪个不是我买的啊。”叶烦吐槽。   耿致晔:“送我了就是我的!”   屋里闷,叶烦坐久了犯困,起来打开窗醒醒神。   耿致晔挑一个钢带腕表,卷起衣袖,道:“叶烦烦,我发现这款表最适合正装。”   叶烦回过头:“你那些表都适合正装。回头我照着表给你做几套西装吧?大宝之前代言的休闲服公司也做西装,打板工艺不比国外差,但比国外便宜多了。”   “休假的时候穿?我难得休息几天,还裹上正装?”耿致晔一脸嫌弃,“有这个钱不如给我买几款表。国产的也行。我听谁说国产表也有不错的。”   叶烦:“咱们国家确实有许多好东西,回头我找人问问。”   “都有什么?”耿致晔顺嘴问。   叶烦拿起书房架上的一个金灿灿的小钟,“这个是古董吧。现在人也能做。别看工艺这么复杂,又是嵌丝又是点翠的。”   “这些手艺人还在?”   叶烦点头:“都还在。只是不好找。不过要找也不难。常光荣兄弟姊妹多,认识的人多,回头叫他帮我问问。给你做个怀表?”   耿致晔比划一下怀表戴的地方:“跟军阀头子似的。”   叶烦无语又想笑:“不能放兜里,一定挂在身上吗?”   耿致晔就像如梦初醒。叶烦看看表,时间不早了,“跟我一起接二宝?”   “大宝呢?”   叶烦:“不清楚。反正他不会委屈自己。有时候他自己没空就找光明帮他拿吃的用的。他俩都算是事业单位,来往方便。”   耿致晔把他的表小心放好,就给叶烦当司机。   叶烦早上呼过二宝,告诉她爸爸回来了。二宝也想爸爸,就要下午坐车回来。   耿致晔出了胡同想起什么:“二宝的车呢?”   “森森开着呢。最近天热二宝不想来回折腾,车放小区里没人开,森森就开过来自己用。大宝的车,好像是我哥再开。早几天去我爸妈家在院里看到。也不知道他俩咋联系上的。”   耿致晔犹豫片刻,问叶烦哪天去叶家。   叶烦见他一副不想去又不得不去的德行,很是无奈:“多少年了啊。”   “多少年了你妈见着我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耿致晔跟他丈母娘一辈子不对付。   叶烦叹气:“还不是你在部队,家里家外都要我操心,我妈心疼我吗。”   “不想你下乡当兵,把你嫁给我,她怎么不心疼?”耿致晔气哼哼道,“当年明明是你家需要我,还跟我上赶着求她把你嫁给我似的。”   当时是这么个情况。叶烦道:“难道不是吗?” 第210章 为人民服务   跟叶烦处对象的两年耿致晔一休假就往叶家跑, 目的可不是巴结老丈人,而是早点把叶烦娶回家。   目的过于明显, 陶春兰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归耿致晔就烦,偏偏他还“不识趣”。陶春兰对他有意见,碍于当时情况不得不把闺女嫁出去愈发心烦。记忆深刻,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依然一看到他就没好脸。   耿致晔微微摇头:“过去太久,忘了!”   叶烦无奈地瞥他一眼。   耿致晔握住叶烦的手:“烦烦啊……”   “说!”叶烦忍着笑开口,很好奇他又作什么幺蛾子。   耿致晔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难得休假不去丈母娘家看看于哪方面都说不过去,可他真不想去——多大岁数了, 还要跟个毛脚女婿似的聆听教训。   “我们是不是有几年没看过话剧?”   叶烦点头:“明天安排。”   耿致晔沉吟片刻,问:“快放暑假了, 暑假人多学生闲,电影会扎堆上映吧?”   这年头没暑期档一说啊。叶烦想这么说, 又想说现在的人没有观影习惯, 观影习惯是后来一位功夫演员拍了一部超高票房的动作片带起来的。   所以暑假没有很多电影。何况还没放暑假。   叶烦问:“想看电影?”   “平时很少出来, 休假哪都不去, 感觉要脱离人民群众啊。”   叶烦心说, 你可真能扯。   “电影院里多是普通市民, 只能代表一部分人民群众。”叶烦道,“要不去乡下待几天?就怕你嫌热。”   六月的首都还没到酷暑时节,中午热晚上凉。再说了, 如今的农村也不是二三十年前的农村要啥没啥,现在京郊很多农家都有吊扇和摇头扇。   “待两天就回来。”   叶烦点头:“赶上二宝周末, 咱们哪都不去, 然后你的假期还剩七八天。去掉一天体检,还剩六七天, 打算怎么安排?”   耿致晔思索片刻,首都有很多消遣场所,但他的身份不能去。其实也可以,但会踩线。他这次不以为意,以后有人求他办事,他有可能认为小事一桩,再后来遇到大事他也会觉着仅此一次而已。很多人就是这么堕落的。   耿致晔的战友、同学以及同僚,这些年上上下下多是因为一件小事没忍住继而搞出大事。   其中一些人还觉着自己站错队被清除。   耿致晔嗤之以鼻,包公虽少,不是没有。何况还有一些人期望干出一些成绩好名正言顺上去。还有一种情况,靠山嫌他们贪得无厌将来连累自己,在他们犯了事的时候顺势断尾。   不想想这些情况,张嘴就是自己倒霉,真死不悔改。   耿致晔不希望他变成那样,所以这些年连迪厅会所的门都没靠近过。   不消遣那能去的地方就更少,咖啡厅、公园,博物馆去个遍,他的假期还得剩一两天。   看来注定要探望老丈人和丈母娘啊。   耿致晔转向叶烦:“我——”   “你好好开车!”下班时间路上人多,自行车和行人横冲直撞,偶尔还有几辆小轿车超车,他单手开车竟然还扭头,“看路别看我!”   耿致晔转过头看到一个载着孩子的自行车横穿马路,赶忙认真盯着前方。   叶烦无奈地说:“这叫我妈看见——”   “又得骂我。”耿致晔打断,“别说了,我错了。”   叶烦叹气:“那到老两口跟前就安分点。”   “我坐在你身边你妈都嫌。”   叶烦:“规规矩矩在我身边,谁嫌弃过你?还不是你,一会拉我手,一会手搭我肩膀上,跟怕我跑了似的。”   “不是,咱俩是夫妻,坐在沙发上中间隔一个人那是普通朋友。”   “你就不能不动手?”   耿致晔:“我挨着你你妈也嫌。”   叶烦想解释,冷不丁想起有一回她妈在厨房做饭,她去帮忙,而她一到厨房她妈就问“你家那个粘人精呢?”叶烦无奈地表示在客厅跟她爸聊天。她妈又说“腻腻歪歪,还是个当兵的,真给部队丢脸!”   军人也是人,也有私生活啊。在家里怎么就给部队丢脸了啊。再说了,耿致晔也没干什么,就是坐下的时候紧挨着自己。叶烦无语,可她妈对她的沉默不满,叶烦只能表示回头好好说说他。   叶烦苦笑:“老太太以前对你不满意,现在无论你做什么她都有意见,你就当没听见。”   “哪次不是装聋还不能作哑?”   叶烦:“她也不是次次都嫌弃你。”   耿致晔点头:“确实。你家遇到大事,她没空跟我计较,还会征求我的意见。你妈啊,亏她还是老革命,居然跟老封建一样,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都什么跟什么啊?”叶烦哭笑不得,“再瞎比喻,回头哪都不去,我叫卉卉来给你补语文。”   耿致晔:“卉卉身体笨重,你饶了她吧。对了,往哪儿拐?”   叶烦朝窗外看看:“不用拐。”   耿致晔直走一小段,看到几个气质特别的人从一个单位里面出来。他踩一下油门,车快到跟前他慢下来,正好停在门外。   车窗下来,一个人过来:“同志,这里不可以停车。”   叶烦勾头说:“是我。”   “叶,叶阿姨?”年轻的同志本想喊“叶总”,意识到太生分才换个称呼,他视线移到耿致晔身上,感觉他的眼睛很像一个人,“您是耿叔叔吧?”   耿致晔点头:“耿二——耿晶晶还没下班?”   “她今天事不多,应该出来了。”说完朝里看,耿二宝跟平时一样不紧不慢的。她同事不好大声喧哗,只能挥着手臂试图让她看见。   跟二宝一起的同志先看见,问二宝他找谁。二宝抬头,疑惑片刻就笑:“我先走了,我妈来接我了。”   跑到跟前一看开车人不是妈妈,二宝又惊又喜:“爸爸?”   耿致晔朝后甩一眼:“上车!”   二宝立刻开门进去。耿致晔对那位年轻同志道:“谢谢。”   “不客气,您慢走。”年轻同志后退。   耿致晔调转车头:“二宝,你同事不错啊。”   “我的同事都不错!”二宝扬起下巴,一脸臭屁,不知道的还以为夸她呢。   耿致晔见状失笑:“那有跟你年龄相仿的单身男青年吗?”   “爸爸!”二宝朝椅背上一下,“我就是立刻嫁人,你和我妈也甭想朝夕相处!”   耿致晔呼吸一顿:“想多了吧。爸爸是嫌你亮吗?爸爸是觉着你这个年龄不谈恋爱亏了。”   “我这个年龄不好好工作更亏!”二宝翻个白眼,“恋爱什么时候不能谈?人七老八十还有黄昏恋呢。”   耿致晔一时无法反驳:“有你后悔的时候!”   “你们大人说不过我就会这么说。”二宝撇嘴,“妈,他难得休假干嘛不叫他在家休息?”   看到爸爸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的人又不是你了。   “你爸在家歇够了,出来透透气。”   二宝懂了:“顺便来接我啊。”忍不住阴阳怪气:“首长,辛苦了啊。”   “嗳,为人民服务嘛。”耿致晔不在意地笑笑。   二宝呼吸一滞,他怎么这么贫啊。   真不怪姥姥烦他。   叶烦拍拍耿致晔的手臂,耿致晔闭嘴好好开车。   翌日跟计划一样,叶烦上午去公司,中午叫秘书打饭。等到五点,叶烦提前下班,跟耿致晔去剧院。   不紧不慢停了车,又吃点东西,在剧院附近走几圈消消食,正好进去看话剧。   耿致晔捏着票说:“居然是晚上。”   叶烦:“晚上有空。白天谁有空啊。你没发现吗?还是周六晚上。”   耿致晔不过周末,确实没留意今天周几:“二宝明天不上班?”   叶烦点点头:“森森去接她了。”   耿致晔把“她怎么回来”几个字咽回去。注意到别人都不说话,他也不好再跟叶烦聊天。   今儿这部话剧是名作改编,耿致晔多年前看过原著,看得懂这个故事,演员又着实不错,以至于他意犹未尽,出了剧院侃侃而谈。   叶烦见他真喜欢,周一到公司就问帮她买票的秘书还有什么有意思的话剧。秘书特意留意过,回答了她的问题就问:“您还想看啊?”   叶烦点头:“抽空去一趟,回来找我报销。”   可以摸鱼秘书很乐意干这活,下午把手头上的事交代下去就开公司的车去买票。   傍晚,耿致晔把闺女接回来,叶烦给他两张票。   耿致晔以为电影票,仔细一看是话剧:“你这么喜欢看话剧?”   叶烦心说,明明你喜欢:“听说挺有意思的。不知道演技怎么样。你要怕不好看,回头叫二宝陪我去。”   这场戏晚上七点开始,二宝下了班吃点饭都来得及。耿致晔以为叶烦以进为退,道:“二宝上一天班很累,让她好好歇歇,我陪你去。”   话音落下,二宝进来,道:“我不累!”   “你累!”耿致晔瞪着眼睛说。   二宝很无语,暗暗腹诽,幼稚鬼!面上无奈地点头:“好吧,我累。那回头谁接我?”   叶烦:“不是嫌热吗?这几天就别回来了。”   “还没到三伏天,也不是很热。”二宝嫌她爸贫,也想天天看到爸爸,于是就去找堂哥。   耿森森自打工作顺心,吃嘛嘛香,腰上有了游泳圈。他嫌跳绳吭哧吭哧的不好看,在前院墙上搞个篮球框,每天下班回来打球投篮。   耿森森听到声音看到二宝,就把篮球扔过去。二宝稳稳接住,手腕上抬,轻轻松松把篮球抛出去,稳稳落入篮筐内。   耿森森惊呼:“漂亮!”   二宝会投篮也是跟哥哥们学的。大宝和森森没特意教过她,可偶尔带她玩一次,这么多年下来也足够玩出手感。   二宝拍起篮球,向堂哥表示她爸在家这段时间她希望天天晚上都回家住。   耿森森点头:“我去接你。”   二宝立刻说:“临时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好。”耿森森接过篮球:“陪哥玩一会儿。”   兄妹俩玩十多分钟,保姆小王告诉他们准备吃饭。   运动过后吸收好,耿森森可不想白运动,所以提醒二宝先洗澡。磨蹭到半个多小时,饭菜快凉了,俩人才去用饭。   于文桃唠叨:“不能吃过饭再洗澡吗?”   二宝:“脸上全是汗,痒痒的难受。”   于文桃把锅盖打开:“锅里的粥还热着。”   二宝把碗递过去添满,又说:“我喝粥吃菜不吃馒头。”   小王看向耿森森,他摆摆手,小王就把馒头收起来。   饭后,耿致晔和叶烦前面遛弯,二宝跟在身后晃悠。耿致晔扯一下叶烦,放慢脚步,等二宝上前,耿致晔道:“你说你要有个男朋友,至于跟着我们吗?”   “爸爸,激将法对我没用。还有,嫌我烦就直说。”二宝没好气地哼一声,“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催婚!”   耿致晔道:“爸爸真希望你有个男朋友。”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跟妈感情好,觉着找个对象很好,我不这样认为,可以吗?”二宝反问。   耿致晔:“那你可以跟奶奶和小王看电视去。”   二宝:“电视剧还没开始,正放新闻。您说什么新闻我不知道,还要等在电视机前看?”   外交部门发言的稿子都有可能是二宝校对或亲自写的,她确实没必要再看一遍。想到这点,耿致晔把话咽回去:“爱跟就跟吧。”   二宝爱跟,跟着俩人遛到前面小区后门,又跟俩人遛回家。   到家二宝又冲个澡,正好放电视剧。二宝看一集就回房,想想今天的工作,看一会书就睡觉。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二宝起来背外语词汇,背累了活动一会继续,直到饭菜做好。   耿森森送她去单位,然后开车去公司。   路上不堵车,耿森森停好车,研发部的人三三两两过来。今年刚入职的员工看到车标几个圈,心生羡慕,到六楼就跟同事说:“老板对耿会计真好。”   叶烦手松,全公司公认,同事以为叶烦又买了什么,不禁问;“见着老板了?”   “没有。看到耿会计的车了。”   同事很失望,以为老板这几天经常消失半天是去哪儿玩了,然后带回来很多东西:“那车不是他的。”   “不是老板给他买的?”   同事边做事边摇头:“老板闺女的生日礼物。”只有一部分老员工知道老板的儿子女儿叫什么,这位不清楚,干脆说:“听销售部同事说大小姐单位离家远,坐公交车不方便,那是她上班用的。”   “老板的女儿这么大了?”   同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时尚杂志,指着封面:“老板的儿子更大。”   “这,他不是姓叶吗?”新员工的妹妹是个追星族,卧室贴了很多明星画报,其中一张跟封面上的人一模一样。   同事:“老板姓什么?”   新员工恍然大悟:“老板的儿子是明星啊。”   “不是。”同事听老员工说过,公司还有俩大股东,一个姓常,一个是研究所,而耿大宝出场十分钟的剧就是姓常的老板投资的广告剧,于是他就从大宝为何拍剧说起,末了又问:“除了广告你看过他别的剧吗?”   新员工摇头。   跟两人背对背的员工比他俩早两年,闻言回头说:“别琢磨了。老板的儿女无论多大都不会进公司。人家学的跟咱们没多大关系。关心他们不如多看看耿会计。我感觉以后咱们公司十有八九交给他。”   新员工羡慕:“老板对侄子真好。”   组长端着一大杯豆浆拎着两根油条过来,看到不少员工神色复杂,不由得担心他们胡思乱想,犹豫片刻,去茶水间。   叶烦给公司订几份报纸杂志,可不是《读者》之类的杂志。一份娱乐报刊,一份专业杂志,还有一份政府官方报纸。叶烦那份放茶水间,楼上那份由前台交给六楼员工,员工带上去放到公共区域。   组长翻找一会,抽出一张拍到新员工面前,指着上面的人物配图,让他好好看看。   新员工不明所以,看完了问隔壁同事:“组长什么意思啊?”   “我看看。”同事接过去,大致看一眼,心下奇怪,他们搞软件开发的,跟国计民生有啥关系。忽然看到熟悉的字眼,这位员工惊得微微张口。   新员工见状问:“怎么了?”   “这位姓耿?”   两人后面员工转身,看到姓耿的全名,小声问:“像不像耿会计?”说完三人一起打量,接着面面相觑,本以为全公司老板最大,没想到最牛逼的是耿会计。   组长吃饱喝足,去茶水间刷杯子,经过几人身边,悠悠地问:“看清楚了?一天天的,看到点什么就议论。有意思吗?”   三人齐声问:“真的?”   很早以前发工资的时候组长跟耿森森聊过几句,耿森森胡扯他妈是老师,早已退休。他爸是个小官,因为男性退休年龄晚,所以还在任上。   组长信以为真,跟同期进来的同事聚餐时夸老板仁义,待侄子跟亲儿子似的。   这批人在居民区干过两年,那会儿大宝一有空就和耿森森去公司找他们玩。当时大宝说过一句他大伯和伯母在外地,堂哥住他家。   结合前段时间耿森森说过一句得回父母家,其中一名员工就琢磨,以前在外地,现在在首都,什么级别的人五六十岁了还能跨地区调动啊。   不巧有次打开电视当背景音乐,看到一个“耿”姓高官,越瞧越像年轻时的耿森森。再想想耿森森回家方向和那位可能住的地方,正好在一个方向。   前些天发工资这位同事碰到耿森森就问他爸在哪个单位,能不能帮他个小忙。耿森森憋了一会儿没憋出具体工作,该员工善解人意地说:“不好意思,让你为难了。我找同学问问吧。”   周末一块聚餐,该员工把他的猜测告诉同事兼朋友兼同学,几人合计一下,又算算耿森森的年龄,再找人打听那位“耿”姓高官夫人在哪个单位上班,结果打听到以前是老师,现在退休了,几人可以确定两人是父子。   软件开发组组长耸耸肩,啥也没说,又像啥都说了。   几人瞠目结舌。   中午去食堂看到耿森森跟他们一样打饭买菜,心说怎么看都不像高干子弟啊。   高干子弟也不都是混日子仗势欺人的。这种只是一部分。有一部分志向远大,早早步入仕途,还有一部分像严威宁,在事业单位大展拳脚,还有一些跟耿森森一样踏实工作,干自己感兴趣的事。   也有一小撮往影视圈发展。   可是因为员工不清楚,以前也没接触过年龄相仿的高干子弟,回回见着耿森森都忍不住打量几眼。耿森森被他们的视线搞烦了便不在食堂吃饭,天天中午回家。   中午都不回去,家里只有于文桃和小保姆俩人,说话都有回音。于文桃寂寞,一看到耿森森回来她特高兴,一边嫌弃食堂饭菜,一边劝他以后每天中午回来,别跟他婶学,自打她不用出国,越来越懒。   叶烦以前也不是很勤快。她前几年虽然忙,但也不是从年初忙到年尾,经常忙一个月歇半个月。   可能以前叶烦经常消失十天半月,现在天天回家,偶尔去一趟南方来回也是四五天,给于文桃感觉她很清闲。   清闲还不回家吃饭,宁愿吃食堂大锅饭,不就是懒吗。   耿森森闻言道:“小婶办公室有休息室。一来一回足够她睡午觉了。”   这事于文桃头回听说,不禁问:“办公室有床?我的天呢,真会享受!”   耿森森后悔多嘴:“奶奶,明儿吃什么?”   于文桃喜欢给她捧场的孩子,立刻问:“你想吃什么?明早奶奶买。”   “想吃小笨鸡。”   饭后,耿森森去后面卧室眯一会,于文桃就给她侄子打电话,让他明儿捎两只鸡。   于小舅六十出头,这个年龄乍一听不小了,但农村人闲不住,他又不想跟同龄老头抢大粪,就开车进城。   以前为了多赚钱,现在为了打发时间。人家六点到城里,他快七点了才拉半车各种东西到叶烦家门口。   于文桃拿几十块钱,先买下两只鸡,再买菜。   邻居看她买的多,也过来瞅瞅。可一听比菜市场的贵,邻居不想当冤大头,还暗示于文桃可以去菜市场看看。   保姆小王嘴快:“李爷爷,这是自家种的,比菜市场的好吃。”   “他说的啊?”老教授看向卖菜的老头,心说这么大年龄了还骗人,就不怕开车出事吗。   保姆小王点头。   老教授神色复杂,心说叶烦那么精明的人,家人怎么这么单纯啊。   于文桃看出来,神色微妙,道:“这是我娘家兄弟!” 第211章 误会多多   老李教授很尴尬, 耿森森转着篮球出来打圆场:“李爷爷,我小舅爷家的西瓜不错。”朝车里看一下, 确定有白色香瓜,“这瓜也不错。没用化肥和农药,属于自然长大,阳光充足,很甜还不是工业糖那种甜。”   李教授家有个小孩叫宁宁,就是要追耿大宝的小丫头,十来岁,他就说:“那我买两个给宁宁尝尝, 宁宁爱吃。”随后挑一个西瓜和俩香瓜。   于小舅抹掉零头,老教授回家算一下, 没比菜市场贵多少。   出来倒垃圾的邻居听到“没用化肥和农药”,终于明白现在的瓜怎么不如之前甜。她女儿的意思以前物资匮乏, 糖属于战略物资不好买, 以至于稍微有点甜味都觉着好吃。现在糖可以随便吃, 不缺这口, 自然认为西瓜没以前甜。   邻居叫于小舅等等她, 回屋拿个菜篮子, 买一个五六斤重的西瓜,又买四个香瓜,辣椒品相不好, 但乌青乌青的,一看就不缺阳光, 不像菜市场买的一股嫩味, 她又买两斤辣椒。   于文桃奇怪,不比她家院子小, 竟然没种辣椒。   邻居种了,但她的辣椒细长,可以晒红辣椒,留着冬天慢慢吃,没有种菜椒。   胡同里准备去菜市场的人出来看到叶烦家门口好几个人,以为三蹦子卖的菜不错,也过来看看。第一眼就看到一个弯弯的南瓜,不如菜市场直直的水灵。   问了价格还不便宜,她直摇头。叶烦家邻居道:“自然生长的都这样。”指着南瓜上的斑点,“这肯定是鸟啄的。鸟虫吃这个说明没打药。”   好有道理!   耿森森都想为她鼓掌。   于小舅以前也想经常来叶烦这边卖菜,有一次过来发现街坊四邻很冷漠,不如之前那边热情就不爱过来。   他家没有塑料大棚,就种在田间地头院里院外。量少不愁卖。也没指望卖菜给孩子买房。现在几个孩子都比他们当长辈的有钱,不需要于家两个舅舅补贴。所以刚才听到李老教授的暗示,他差点说“爱买不买。”   现在发现不是瞧不上他的菜,而是真不懂,于小舅便和和气气地说:“别看都不好看,现在吃最好。搁两天就坏了。”   邻居拿起番茄:“这个跟我院里一样。菜市场的番茄都是刚红一点就摘下来,摘晚了装车上再送到菜市场就坏了。”   不打算找于小舅买菜的街坊问:“所以在菜市场买的番茄都半生不熟?难怪那么硬,不如夏天自家种的番茄带沙,我以为反季节蔬菜就那样。”   小王着急回屋做饭,不好把于小舅一个人扔在这里,就问:“大妈,买不买?不买于爷爷去别的地方。”   那位大妈闻言就问:“二宝奶奶,他是你家亲戚啊?”   耿森森:“我奶奶的弟弟。闲着没事在家种点菜赚个零花钱。”   大妈一听不是菜贩子,车里的鸡蛋有大有小,一看就不是养鸡场出来的饲料鸡下的蛋,便相信邻居的说辞,买了二十个蛋,又买几斤自家院里没有的菜,还把几个歪瓜包了。   人都爱跟风,别人一看好几个人买,也找于小舅买菜。于小舅拉的不多,从胡同里出来就卖的七七八八。他先去闺女家,给闺女留一半,在闺女家吃了饭就去儿子家,把剩下的给两个儿子就开车回家。   到家不到十点,于小舅跟俩老头牵着牛羊到河边,牛羊吃草,他跟人侃大山。于小舅边摆弄他的烟斗边感叹:“我以前做梦就想老了就像现在这样。”   于家村村民的日子都不错。有人种果树,有人种菜,有人干装修,有人去杭城服装厂打工——于文桃侄子出差把他们送过去的,有人在城里开店做生意。大家心气顺了,以前的龌龊没了,也能好好聊天。   跟于小舅年龄相仿的老头道:“得谢谢叶老板啊。”停顿一下,感慨:“那闺女真有本事。”   于小舅说起叶烦一直带着尊重:“人家当姑娘的时候就有本事。”   寡言少语的老头开口:“听说她那个公司还往里贴钱?我孙子说她那个行业是无底洞。搞这个的人得跟国外合作,不跟国外合作不成。”   于小舅也担心叶烦没遇到过挫折,自负认死理,最后血本无归,所以特意问他侄子,叶烦的公司咋样。他侄子回答不怎么赚钱,但这二年也没亏钱。先前卖汉卡赚了不少钱,公司账上最多的时候有上千万。   于小舅没因为这个数字就觉着叶烦有钱,便问账上有上千万,是不是说明她投的多。言外之意要是亏了不得亏个大的。于文桃侄子告诉他叔,账上没钱还可以把公司抵给银行贷款周转。   于小舅听出来,叶烦不欠银行钱,实际资产值钱,不至于突然没钱不得不破产。   打那以后他就不再瞎操心。   于小舅听到乡亲的话,心说你孙子个小崽子哪懂人家大老板的打算。   “叶烦上学学的就是那个,心里有数。”于小舅问,“你孙子学的啥?”   夸叶烦的老头嫌老友不会说话,凭叶烦要照顾孩子和老人,还能把公司弄起来就值得给她鼓劲:“他孙子这二年才学会用电脑。”   那老头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怎么不说你孙子都没见过电脑。”   “明儿我就给他买电脑。”老头是最初跟于家做糖葫芦,把自家的菜和猪给于家,让于家赚个中间价的那批人之一。他儿子现在跟村长的儿子在城里干装修,有活就干没活就回来,整天搞的脏兮兮的,看起来不赚钱,其实一年下来比打工的好。   去年一年干了七八个月,没耽误地理的活,他儿子年底分到五六千。   老头家有钱,但人不显摆,另一个老头不清楚,就说:“你买吧,我等着你买。”   中午,这老头到家就叫儿媳妇给孙子买电脑。   儿媳妇震惊:“您知道电脑?”   “我咋不知道?叶老板的公司不就卖电脑的?回头找你于大哥,他在电脑店,能给咱便宜点。”   儿媳妇指着倚着门框等着吃饭的小屁孩:“他还没电脑桌高,用啥电脑?”   老头有几个闺女,儿子最小。儿子生个女儿赶上计划生育不敢再生,后来听说国家干部只能生一个,农村人交罚款可以生,又说有些地方政策宽松,头胎生个女儿再生一个也不罚款。   无论哪种情况都说明他家再生一个不至于被关起来。   这小子比他姐小六七岁,以至于今年才五岁,没见过电脑很正常。但老头要争口气:“人家城里人都是打小培养。银杏的闺女和儿子不就上那个什么宫学东西。银杏的儿子不比他大。”   儿媳妇:“那叫少年宫。他去城里上学也叫他去少年宫。人家少年宫学的是书法、打球,不学电脑。再说了,让他学电脑,还不如您把钱拿出来,加上买电脑的钱,给他买房子,将来租出去。说不定他工资都没房租高。”   “听说谁的?”老头皱眉,心说啥乱七八糟的歪理。   儿媳妇:“银杏说的。人叶老板都说指望小的有出息,不如指望自己有出息。我觉着也是。当爹妈的都没本事,我们生的就有本事?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只会打洞。”   小屁孩这句听懂了:“我不会打洞。”   他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缓一会才说:“你看,这么大了还听不懂人话。他能学明白?能吃明白就不错了。”   “可是城里的房子贵,小勤的房子不大,现在都要十几万。”   “地段好的贵,离市区远的便宜。”   老头背着手嫌弃:“那跟在农村有啥区别?”   “人家地铁公交修到农村。你这个村有公交还是有地铁?”   老头坐过地铁,比公交稳且快,五六里路一会就到,看起来远,出行很方便:“那听你的。”   儿媳妇一直想买房,但老头的意思孙女结婚男方会准备房子,给孙子买一套就行。儿媳妇不敢提钱,担心被公公婆婆骂。难得逮住机会,怕公公过几天反悔,就说过两天她去城里看看,暗示公爹把存折拿出来。   老头今儿受了刺激,立刻回屋翻存折。他儿媳妇等不了几天,第二天就进城找于银杏,问她哪边房子好,当天就去新楼盘。这家儿媳妇回到家,老头后悔了,可惜房子买好了。   房子不能退,老头就绕着那个老友走。那个老头故意找他,问电脑买了吗。老头解释他孙子小,接着又说“你孙子那么大了都不急,我过两年再买,将来也比你孙子强。”   那老头攀比心上来,忍不住反驳,结果说着说着俩人吵起来。   于小舅过去听一耳朵,无语又想笑。   翌日清晨,于文桃和保姆小王在厨房做饭,于小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叶烦出去买鸭蛋,看到车上的喇叭,道:“难怪这么响。”   于小舅:“宏伟给我买的。现在越来越方便了。”   叶烦边拿鸭蛋边问:“宏伟最近咋样?”   “校长让他当年级主任,夸他讲课好,对差生有耐心,学生家长都喜欢他。儿媳妇说比他学校好的老师有意见。还不知道结果咋样呢。”于小舅道,“不当也好,没几个钱。”   叶烦想笑,有钱了说话口气都不一样。   于小舅爱向叶烦汇报家里的事,说到村里人因为电脑吵一架,就问他是不是给孙子孙女买台电脑。   叶烦:“没必要。您希望他们多学点,可以趁着暑假报个电脑班,会点皮毛就行。我家有电脑,卉卉学了几年也只会打字玩游戏。”   叶烦的邻居之前买了于小舅的鸡蛋就回去做,蛋黄跟菜市场的不一样,炒鸡蛋的颜色比菜市场的好看,所以听到于小舅的声音就跑出来。   她耳朵尖,听到“电脑”俩字就问:“大宝妈,你家有电脑啊?”   叶烦被问懵了。   “我家也想买电脑。你在哪儿买的?贵不贵啊?”   李教授家的宁宁真喜欢于小舅的香瓜,又甜又脆,他也从屋里出来:“邻居几年你不知道吗?小叶同志有个电脑公司。”   平时不来往,邻居大妈不知道:“你会做电脑啊?”   叶烦:“我大学学的是这个。对了,大宝代言的繁华电脑广告,您看了吗?”   “白天放的吧?”   大妈睡得早,等不到晚上次黄金时段广告出来。叶烦闻言想到这点,“对。那就是我公司的。”   邻居大妈惊呆了,把叶烦从头打量到脚。忽然想起什么:“嗳,你不是倒爷吗?”   大妈儿子特意说叶烦是个“倒爷”,少跟投机倒把的人来往,学不好。   叶烦哪知道这事,实话实说:“办企业没钱,当倒爷赚钱。”   大妈听明白了,当倒爷为了搞电脑,紧接着想到以前不止一次怀疑叶烦利用耿致晔军官的身份投机打吧,大妈就心虚羞愧,不知如何接话:“还是您有想法。”   “上了那么多年学,不干这一行不就白学了吗。”叶烦把鸡蛋递给小舅。   大妈问:“你还称啊?”   叶烦:“也不是小舅家的。这里有一半菜是乡亲们的。”   于小舅点头:“鹅蛋就是邻居的。我家不养鹅。”   李教授喜欢吃鹅蛋,但菜市场时有时无,近三年就买到两次,闻言他把瓜放下挑鹅蛋。   邻居大妈又忍不住打量叶烦:“女同志也能学计算机?”   这大妈比叶烦大十几岁,干过几年革命,退休前职位不低,但文化水平不高。这话是于文桃说的。也不知道老太太找谁打听的。叶烦就没因此较真,顺着她的话说:“这一行确实女同志比较少。”   “我认识的女同志就你一个。”大妈啧一声,由衷佩服叶烦,“真厉害!”   李教授不禁说:“男同志可以干女同志就能干。你没见过是你见得少。”   大妈脸绿了。   于小舅心说,这老头真不会说话。   担心俩人扯起来,于小舅立刻说鹅蛋多少钱。   邻居大妈忘了反驳,等老李教授回屋她才想起来埋怨:“这人,都退休了还当自己是老师。教训谁呢。”   叶烦笑着打圆场:“可能心情不好。您看要点什么?”   邻居大妈一边挑菜一边问:“你公司的电脑贵不贵啊?”   叶烦:“比人家的性价比高。”   大妈笑了:“您会说话啊。”   “我公司送到家,一年之内坏了可以免费修,不过像屏幕碎了,要自己出钱。”   大妈买的电视不保修,还要自己弄回来,一听这话给了钱就回家,劝儿子找叶烦买电脑。   叶烦跟她家隔了一条胡同,听不清她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劝的,等到周末大妈的儿媳妇就叫叶烦带她去电脑店。   于文桃想说,我儿媳妇是老板。   叶烦一脸抱歉:“不好意思,等一下要去秀水市场,我跟朋友在那边有个贸易公司,今儿周末客户多,我得过去盯着。”   大妈儿媳妇不再用“倒爷”的眼光看她,道:“你真忙啊。那地址说一下,我记下。”   二宝去堂屋拿本子和笔。大妈的儿媳妇顺嘴问:“你女儿毕业了吗?”   叶烦点头。   她又问:“在哪个单位上班啊?兴许我还认识她领导。”   二宝心说,你确实认识我领导。不过二宝没说单位名,而是说了单位地址。大妈儿媳妇以为二宝不好意思说实话,到家跟丈夫公婆感叹,小姑娘身高脸面都不错,可惜学习不好,单位一般般。   大妈问哪个单位。儿媳妇说出来,她公公愣了一下,问:“单位在哪儿?”   儿媳妇不明所以又说一遍。她公公一脸无语:“那边只有一家单位——外交部门!” 第212章 中暑   邻居大妈儿媳妇脸色涨红, 半天憋出一句:“单位这么好,干嘛不直说?!”   她公公问:“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人家孩子不好意思直接说?”   儿媳妇想起来了,她说她可能认识二宝领导。   二宝直接说像往她脸上扇巴掌。大妈儿媳妇意识到这点,不好意思抱怨:“这耿家不显山不露水啊。”   她婆婆忍不住说:“说投机倒把的不是你们?你们叫我们离人家远点,人家也没机会跟咱说这些。要是上赶着告诉咱,你们不得以为人家脑子有病。”   儿子和儿媳妇不敢接话。   与此同时,二宝也在跟她妈白话:“刚才那大姐怎么有点自以为是啊。”   叶烦:“学历和工作都不错,忍不住显摆吧。这样的人很常见,别在意。”   “那您还去秀水店吗?”   叶烦:“忙不忙?不忙一起去。”   “我和靓靓约好逛街去。”   叶烦:“那去吧。一会儿就热起来了。”   二宝伸手。   叶烦朝她手心一巴掌。二宝痛的吸一口气, 抱住她妈的手臂撒娇:“妈妈——”   “停!”叶烦无奈地说:“钱包在客厅。”   二宝转身就跑,拿一百块钱, 担心逛街的时候被夹走,换成几张五十和十块的塞自个包里。挎上包, 二宝出来看到堂哥从后面过来:“森森哥, 逛街去?”   耿森森摆手:“老大的房子装修, 我去帮忙。”   为了出行方便, 耿森森昨儿下班前就把公司配的桑塔纳开过来。   叶烦问:“你哥的房子离单位不近, 不住单位?”   “师妹嫌楼房隔音不好, 说忙了住单位,闲了回家住。我怀疑师妹那么听话,长辈要订婚她订婚, 要结婚她也没意见,正是因为我哥有一套独栋四合院。”耿森森的师妹其实比他大几个月, 他故意喊师妹, 不知道的会误以为他哥是他妹夫。   为了占这点便宜,他乐此不疲。   叶烦懒得纠正他的叫法, 直言道:“人家家里买得起,犯不着为一处房子嫁人。”   “买得起不等于给买。”耿森森道:“她家属于开明又保守。你说封建,支持婚姻自由,所以我师妹都二十七了还没结婚。要说开明,又跟没机会接受新思想的农村人一样认为养老是儿子的事,家产归儿子,房产这种大件给儿子买,女儿不需要。要说偏心,又准备很多嫁妆,都不要我哥买金银玉器。”摇摇头,“搞不懂。我走了啊。”   二宝捏着钥匙跟他出去。   于文桃问叶烦:“你呢?”   “我去银杏那边看看。”之前说过招学生,也不知道找了没有。   叶烦开车停店门口,跑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脆生生道:“大姐,这里不可以停车。”   于银杏下意识往外看一眼,慌忙跑出来,一把把小姑娘拉到身后:“嫂子来了啊?”   小姑娘愣住。   叶烦笑着说:“挺尽心。什么时候找的?”   “上周末。”于银杏见她没生气,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儿第一天上班。”   叶烦点点头,朝店里去。   小姑娘弱弱地问:“那是?”   “老板啊。”于银杏话音落下,她脸色煞白。于银杏拉住她的手:“不怕。老板好说话,也是她建议我招个勤工俭学的。也怪我忘记告诉你,这个车是老板的。”   小姑娘到店里也不敢靠近叶烦,整理衣服同手同脚。叶烦见状转向于银杏:“店里没啥事吧?”   于银杏点头:“夏装有点少。”   叶烦:“那回头去小明店里看看。缺的多过几天去南方看看。你忙吧。”   “不歇一会儿?”   叶烦朝小店员看去,再待下去她非吓晕不可。   于银杏无奈地嘀咕一句“胆子小”,然后送叶烦出去。   叶烦到张小明店里坐一会,就去斜对面魏建设店里,钱晓茹也反应款式少,叶烦就去常光荣店里。   幸好有车,两个小时逛四个店。   最后叶烦去秀水店。   张小明告诉叶烦这两年款式多了,选择性多了,他们也要跟上时代。   叶烦到家给于家店里去个电话,那边也说很多人看看就出去。叶烦感觉是因为夏装便宜,爱美讲酷的年轻人敢多买几件,又不想穿类似的,所以嫌款式少。   晚上就给魏建设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魏建设这两天就想找叶烦,问她去不去南方拿货。接到她的电话就说自己随时可以出发。叶烦那么大一公司,不能不打招呼就走。她在公司待两天处理好要紧的事就带几个销售人员南下。   到了南方跟以前一样兵分两路,魏建设带人去小商品城买小饰品,叶烦先去甬城,选了一批服饰又去杭城,一节车皮快装满了。   常光荣开皮卡车接货,看到东西多的堆成小山,惊呼:“我的姐啊,您是不是忘了您早已不往北边倒货?”   叶烦:“你和小明先拉回去。我们回去休息,感觉要中暑。”   常光荣一听她不舒服就催她赶紧回家,他联系大家过去拿货。   于银杏觉着既然嫌中规中矩的款式,那就挑衣服色彩大胆夸张的。正好叶烦这次试着拿几包夸张的服饰,于银杏挑三分之一。   她亲嫂子提醒:“这种服饰只有小流氓才穿。”   于银杏:“小流氓买不起咱们的衣服。听说上班族白天正儿八经,下了班也会去迪厅摇头晃脑,可以卖给他们。”   张小明担心俩人吵起来,道:“卖不完留着做活动买一送一。”   不用担心砸手里,她嫂子便挑半包。   其他人见状心想也许可以靠这些奇装异服吸引客人,也挑一部分。等所有人离开,货少了一半。街坊眼睁睁看着堆得严严实实的店面出来,问张小明:“你这么多客户啊?”   张小明:“都是亲戚朋友。别看一会卖掉那么多,还没你一天赚得多。”   街坊不信。   张小明解释谁谁是他朋友,谁谁是叶烦家亲戚。街坊一听真是亲戚,又说:“干嘛不让他们自己拿。这么热的天赚一点钱不够遭罪的。”   张小明不禁腹诽,真是啥话都让你说了。   叶烦真中暑了。   太阳下山前耿致晔到家看到她躺沙发上一动不动,很是稀奇:“不知疲倦的叶老板也会生病?”   “年龄大了,免疫力下降啊。”叶烦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别招我啊。”   耿致晔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只是中暑啊。吃饭了吗?”   小保姆在对面看着叶烦,小声说:“姨没胃口。”   耿致晔:“煮点白粥,再做几个酸甜口的菜,做你擅长的。”   保姆小王擅长很多菜,她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虾很想做大虾。可是叶烦没心思剥虾。小王也敢做一道自己喜欢的菜,叶烦不会数落她。于文桃会唠叨几句,而她就跟自家老人一样唠叨完就忘了。   不巧今儿耿致晔在家,小王怕他。   小王先把粥煮上,接着把早上买的猪肉拿出来,切成条状腌上备用,她削皮切土豆丝。土豆丝放水里,她又去院里摘几个番茄,准备做番茄蛋汤。   做到一半于文桃进来搭把手,不到半小时,糖醋里脊、酸辣土豆丝和汤就好了。   叶烦没碰汤,喝了半碗粥吃点菜又躺下。   小王小声问:“奶奶,晚上还做饭吗?”   于文桃:“你想吃啥?”   “吃馒头。中午剩的凉了但不硬,不用热。”   于文桃问耿致晔想吃什么。耿致晔可不想吃冷冷的馒头:“给我煮两包方便面,我放番茄汤里吃。”   小王煮好方便面,耿致晔把汤倒盛面的碗中,没有一点调料的方便面瞬间变成番茄鸡蛋面。   番茄鸡蛋汤还剩一半,正好于文桃和小王喝。   叶烦闻到面香睁开眼顿时想笑:“吃得饱吗?”   两包面当然吃不饱。再来两碗白粥,耿致晔也是一时饱了,撑不到九点睡觉就会饿得前胸贴后背。耿致晔道:“我呼森森,让他给我带点。”   耿森森和二宝六点就下班了。此刻七点半还不回来吃饭,正因为跟朋友逛夜市去了。   耿致晔说完就拉过电话,叫大侄子给他带夜宵。   这年头街上乱,俩人不敢玩太晚。八点多,二宝把靓靓送回家,耿森森把朋友同事送回家,然后买一把烤肉又买一份面,给他叔带回去。   叶烦都洗好澡准备睡了。   耿致晔坐在梳妆台前左右开弓,卧室里全是烤肉和炒面味儿。叶烦心烦:“不能出去吃吗?”   耿致晔推开窗:“一会儿就好。烤肉不错,来一串?”   叶烦怀疑他在卧室吃就是希望自己爬起来再吃点:“耿致晔,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这是你第一次吃路边烤肉,肠胃不习惯可能闹肚子。”   耿致晔微微摇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几串肉而已。”   近几年部队生活上去,虽然还是什么菜便宜做什么,但能做到荤素搭配营养均衡。部队做饭还有一点,就算不能照顾到所有人,也要照顾到大部分人,所以重油重辣的菜不多。虽然也有酸甜口,辣椒炒肉这些,但味道适中。   叶烦家有老人,要照顾老人肠胃,饭菜多以清淡为主。耿致晔常年吃这些,干掉一把有羊油的羊肉串,再来一份重油的炒面,他不闹肚子才怪。   叶烦见他不听也懒得劝:“不许喝冰水。”   耿致晔看看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冰汽水,心说夏天就该这么吃喝啊。   可是夫人肯定不是嫌他吃得多,是真心为他着想。耿致晔不舍地把汽水推远点,去客厅倒一杯温水。   喝了一杯水,耿致晔感觉饱了,不想吃面和肉串:“烦烦,还剩不少。”   “你傻啊?吃不下硬吃!”   “浪费!”   叶烦坐起来,没好气道:“撑坏肚子和浪费自己选!”   耿致晔把面和烤串放客厅茶几上,进来又说:“我们应该养一只土狗,土狗什么都吃。”   叶烦:“汪汪叫扰民!”   “那问问街坊四邻。他们肯定也担心小偷半夜进去。”耿致晔道。   叶烦叹气:“睡不睡?”   “你先睡!”耿致晔吃一身汗,又去卫生间冲澡刷牙。回来他把窗关上,一会儿屋里就凉了。   耿致晔裹上被子感慨:“还是家里舒服。”   叶烦寻思着,他这么大一军官宿舍不可能没空调。既然不缺空调,那不就跟在家一样吗。   好像不一样,家里有她啊。   叶烦心里那点烦躁瞬间消失,挨着他进入梦乡。   耿致晔摸摸她的额头,确定叶烦没发烧,他身心放松下来。   翌日,猫叫醒耿致晔,耿致晔睁开眼还跟做梦似的,看到怀里的也睁开眼,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咱家养猫了?”   “没有啊。”叶烦揉着眼角,“是不是有猫叫?”说出来陡然清醒,“咱家咋会有猫?”   耿致晔拿起床头柜上的表,五点半。昨晚差不多十点睡着,七个多小时也够了。耿致晔起身:“我去看看。”   打开卧室门,耿致晔好气又好笑,昨晚剩的烤串被猫吃光,大狸花撑着肥胖的爪子扒炒面,因为泡沫饭盒有盖,它不好扒开,急得“喵喵喵”。   耿致晔关上门拉上窗帘换衣服。   叶烦关上空调:“是猫吧?”   耿致晔点头:“看样子不是野猫,哪个邻居养的吧。也不知怎么跑咱家来了。”   “在客厅?没把东西扯坏?”   “没有。吃我昨晚剩的炒面呢。”   叶烦拿裙子的手一顿:“猫可以吃炒面?”   “谁知道。不可以也吃了,现在阻止也晚了。”   好有道理!叶烦不管不请自来的猫,换上衣服忽然想起每天这个时候婆婆早醒了:“于姨呢?就让猫这么吃?”   耿致晔没看到他继母,院里也没动静:“遛弯去了吧。你不是说她要保重身体,等你给她买手拿电话?我跟你说,她年龄大了,你别乱画饼,否则将来天天半夜找你要电话。”   叶烦:“我爸妈比她大十几岁都没病没痛的,她能有什么事?肯能能活到大哥大变轻。”   “不是,那东西很重吗?”   叶烦道:“常光荣有一部,半斤重。你喜欢吗?回头给你买一部。”   “国产的?”   叶烦微微摇头。   “那算了。我担心正用着突然爆炸,或者里头有窃听设备。”耿致晔戴上呼机,“还是我的呼机安全。”   叶烦打开门,听到动静的猫回头,耿致晔出来,猫突然蹿出去,瞬间消失,夫妻俩吓一跳。   耿致晔打量叶烦:“真厉害,猫都怕你!”   “怕你!”   耿致晔:“我刚才看它好一会,它都没发现我,你一出来它就跑了,怕我?”   叶烦白了他一眼,幼稚!   走过去看到茶几上一团乱,叶烦不禁皱眉。耿致晔见状把竹签饭盒扔垃圾桶里,道:“我收拾,你去洗脸刷牙。”   拿起抹布粗粗擦一遍,他就去厨房倒热水。炉子上是钢筋锅,锅里有很多杂粮,看起来像煮八宝粥。耿致晔朝对面看去,他继母房门敞开,但屋里没人,可能五点左右起来把粥煮上就去公园晨练。   耿致晔不管这些,把抹布打湿收拾茶几,随后把垃圾扔了。   然而他刚准备回家,被老李教授叫住,问:“你小舅今儿还来吗?”   耿致晔懵了一瞬,反应过来:“您买菜吗?不清楚。村里有菜就过来。不过他这个时候应该才起。您等等吧。”   老李教授笑着点头:“不用住部队吗?”   耿致晔:“部队家属院离这边不远,回家属院跟回家差不多。这边虽然没有大院,不过我级别低,又不是什么不可多得的科研人员,不值得人家大费周章要我命。”   耿致晔顶头上司前几天还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防外人都不如防自己人。   他口中的自己人是指恶霸流氓。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前些天有位军人回家探亲被当地恶霸欺负死。不是他们军区的,军区首长也很愤怒,因此还跟公安部门通过话。   老李教授没跟耿致晔打过交道,不像李大妈那么自来熟,叶烦忙着吃饭都不耽误她跑过去聊天。以前李教授见他面容严肃,以为他冷冰冰的不好接触,现在听他说话比叶烦和气,脸上有了笑意:“您自谦了。”   耿致晔笑着问:“去家里坐会儿?”   “不用。”老李教授听出他要回家,“你忙你的,我在这边转转就当锻炼身体。”   耿致晔进院看到小保姆的房门关着,到主院卫生间门口,看到叶烦贴着面膜收拾洗漱台,问:“小王比咱俩睡得早,怎么还没醒?”   叶烦:“她睡得晚。”   “给我用用。”耿致晔道。   叶烦后退两步让他洗脸:“小王前些天帮大宝整理房间看到一些小说,大宝见她好奇顺嘴问她看不看,她挑几部,天天晚上看到十一点多。”   “她连这点小事都向你禀告?”   叶烦:“她早上起来打哈欠,我奇怪她晚上干嘛去了,她说以后不看了。我让她看到十点,定六点的闹钟。一会儿该醒了。”   叶烦撕开面膜给耿致晔贴上,里头还剩一点面膜液涂他手上,“看着表,十分钟拿掉。”说完把自己的拿掉放脖子上。   耿致晔调侃:“真会过。”   “顺手的事。”叶烦敷几分钟就扔垃圾桶里。   随后两人收拾好从卫生间出来,听到前院有动静。叶烦小声说:“听见了吧。”   耿致晔点头:“她父母那次回去就再没来找过她?”   “没有。可能那事让她意识到一旦开店表弟表兄都会过来,她主动跟于姨说明年还在咱家做事。”叶烦叹气,“这孩子不应该这么难。可惜有一对耳根子软又要面子的父母。”   耿致晔:“人跟人不——”   电话响了,耿致晔小跑去客厅,担心这通电话是找他的。 第213章 岁月催人老   一大清早, 堪堪六点,叶烦的朋友员工多半还在睡回笼觉, 自然没空找她。二宝和耿森森还没醒,于文桃十有八九在公园锻炼,部队各部早操时间,应该没人打这个电话才是。可正是想到这些,耿致晔才慌,担心部队有什么突发状况。   拿起话筒听到熟悉的声音,耿致晔不禁长舒一口气:“小明?”   “耿哥?”电话那端的人停下,显然没料到他在家。   耿致晔:“这一大早的, 有事吧?”   “我,是这样, 我爹在医院,秀水店可能得麻烦叶姐盯几天。”   张小明语气稀松平常, 就像他父亲只是有点不舒服。可张小明兄弟姐妹多, 就算老小不在家, 老二不管老人, 张小明还有俩妹妹, 其中小妹一家跟老父亲住。妹夫有工作不得闲, 他小妹开店时间自由,他大妹要是能搭把手,根本不需要张小明操心, 更别说需要几天。   耿致晔一瞬间想到这些,试探地问:“张大爷是不是不太好?”   张小明先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才用颇为无奈地语气说:“三更半夜不睡觉, 起来没摸到电灯绳,不等灯亮就下床, 也不知道怎么摔的,医生说就这几天的事,让我们有心理准备。”   “不是,他大晚上不睡觉起来干嘛?”   说起这事,张小明都想逮住父亲骂一顿:“睡早了醒来睡不着,打算出去透透气吧。我妹夫说他经常三四点起。”停顿片刻,压下怒气,“幸好我小外甥昨晚吃瓜吃多了,半夜憋醒,听到动静以为进贼了,叫我妹夫去看看,这才及时把他送去医院。”   在耿致晔印象中张大爷一直身体不好,他搬家前几年张大爷就拄上拐杖。这样的身体半夜起来遛弯。耿致晔糟多无口,“要不要叶烦去搭把手?”   “不用,不用,我刚才碰到来福,他说有什么不懂的就找他。”   耿致晔挂上电话对叶烦道:“张大爷恐怕就今天的事。”   “跟我一样中暑,但他年老体弱没撑过去?”   耿致晔好气又好笑:“别瞎说!半夜起来头朝地摔的吧。小明没空去店里,你一会儿去店里看看。”   叶烦点头:“那我去做菜,早点吃饭早点过去。”   耿致晔跟她去厨房:“你好像不意外?”   “张大爷那个身体,小明十年前就有心理准备。对了,有没有通知小弟?”   耿致晔想给张小明回个电话,突然想到电话那边声音很杂,估计他在外面用公用电话打的,“回头你看看具体情况再说。”   叶烦把橱柜里的小菜拿出来,又洗几个鸡蛋。小王急匆匆跑过来:“姨,我来吧。”   “鸡蛋洗好了,把馒头和包子热上,再做两个菜。”叶烦道,“素菜就行。”   小王下意识看耿致晔,试探地问:“冰箱里还有半斤卤牛肉?”   耿致晔:“那别炒菜,拍个黄瓜,把牛肉切了放一起,再弄个凉拌西红柿。”   叶烦把鸡蛋煮上,包子馒头放箅子上,打开煤气灶就和耿致晔去院里乘凉。   小王刚把番茄洗好,于文桃拎着油条回来,对小王道:“拍黄瓜和牛肉就够咱们吃的。”   小王小声说:“叔说拍个黄瓜,再搞个西红柿。”   “我说够了就够了。”于文桃放下油条,“粥好了吗?”   小王点头:“您放碱了吧?杂粮都煮烂了。”   于文桃打开锅盖看一眼就把锅放煤气灶上大火煮沸,小王把烧水壶放炉子上,问:“那我叫二宝起来?”   “二宝起了。”二宝跟她爸妈前后脚起来,不过没洗脸刷牙,而是在窗前背外语单词。   二宝每天都会背外语词汇,以防突然需要她顶上去,她连最熟练的英语和法语都说的磕磕绊绊。   小王吓一跳:“你走路咋没声?”   “你忙着封炉子呢。”二宝道,“我去喊森森哥。”   到后面把耿森森叫醒,她就去洗脸刷牙。看到垃圾桶里的面膜,二宝又跑去客厅:“妈妈,你的面膜给我用用?”   叶烦:“你上班要迟到了。晚上回来再说!”   “好的!”有得用就行,二宝不在意晚上还是早上。   于文桃把粥端到堂屋,于小舅的声音传进来。小王朝于文桃看去,一副“要不要买点菜”的样子。   叶烦看到少了番茄,再结合小王的样子,就知道婆婆说了什么,她笑着说:“我去看看。”   小王端着粥拿着油条,嘴里说着:“我去帮姨拿东西。”   叶烦到前院就问:“于姨数落你了?”   “我说叔想吃番茄,她说够了。我怕叔生气,跟她吵架。”   叶烦道:“他们不吵架。她上了年纪,有时候很固执,你认为饭菜够吃就听她的。”   “可是叔难得回来一次啊。”小王不常回家,每次回去她爹娘都要问她吃什么。即便嘴上抱怨麻烦,最终也会给她做。小王将心比心,再加上糖拌西红柿不麻烦,她就觉着应该做。   叶烦:“一周回来一两次不叫难得回来。改天大宝回来,你看吧,他不想吃于姨都会准备一大桌。”   话音落下,两人到门外,叶烦看看车里的东西,选了几个香瓜,又买二十个鸭蛋。   这条胡同的住户有一半出来买东西,主要买农家种的瓜和鸡鸭鹅蛋。也有人买个嫩南瓜,炒着吃够一大家子吃两顿。不过等所有人散去,于小舅的菜也没卖完。他心里有数,笑呵呵跟叶烦说去闺女家用饭。   到于银杏家,他把绿油油的苋菜都给闺女,因为俩外孙外孙女喜欢吃。豆角茄子和辣椒给她一点,剩下的给儿子。要是不巧碰到侄子就给侄子一把。   赚不赚钱是其次,重要的是闺女儿子不用买菜,也不用担心孩子吃了农药超标的菜身体不好。   饭后叶烦把二宝送到单位才拐去店里,叮嘱两个店员这几天盯着店里。叶烦也给他们提成,所以俩人很用心。叶烦从店里出来就去医院,但她没进去,在病房门口看几眼,张小明说几句“忙去吧”,叶烦提醒他给小弟说一声就回公司。   晚上,叶烦把面膜拿出来,叫二宝泡脚顺便贴面膜,她嫌出一身汗白洗了,又嫌贴面膜麻烦,随便抹点护肤品就去奶奶房间看电视。   耿致晔今晚也在家,看到二宝速度快的跟早上那只猫似的,不禁问:“这孩子像谁?”   叶烦:“你不嫌面膜麻烦,这面膜又是我用的,肯定不像咱俩。”   耿森森在一旁单人沙发上,抱着水杯悠悠道:“侄女像姑啊。我姑比我婶小好几岁,看起来跟我婶差不多。亏以前我一直担心小姑跟来福姑父过几年就得离婚。”   耿致晔没听懂:“什么意思?”   叶烦:“夫妻俩都不修边幅,所以能过一辈子。”   “对!”耿森森点头,“回头二宝找对象也给她找个来福姑父那样的,仗着一张脸勉强可看,天天把自己往糙了拾掇。大宝的对象,得找个小婶这样的。”   叶烦想笑:“这么会安排,你打算找个啥样的?”   “我啊,随缘。”   叶烦:“下了班不回家就去夜市吃吃吃,我看你跟食神有缘!”   “食神也不错。”耿森森倒水,“小叔,要吗?”   耿致晔奇怪:“我杯子里有水,要你的干嘛?”   叶烦闻言想笑:“他保温杯里泡枸杞!”   耿致晔奇怪:“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   叶烦:“烟熏火燎油炸吃多了,身体扛不住。”   耿森森摇摇头,老神在在道:“人到中年不保养不行啊。”   在五十三岁老人面前说中年保养,耿致晔想一脚把他踹出去。叶烦按住他的膝盖,“他没你身体好。”   耿森森无法否认这点,他叔五公里不带大喘气,他跑三公里要命。   再说力气,他一双手掰不动他叔一只手。   耿森森放下水杯,外头打量,一脸疑惑:“您现在怎么说也是高级军官,还需要您盯着训练吗?”   耿致晔:“有话直说!”   “不用你盯着训练,你天天坐办公室,就算不是喝茶看报,而是分析情报,也是用脑。”耿森森十分困惑,“你比我老,新陈代谢不如我,又比我吃得多,怎么跟我一样瘦啊。不科学!”   耿致晔:“比你胖才科学?”   “对啊。你看那些运动员,训练强度下来,又不节食,不出几年就胖一圈。您上去也有一年多了,居然没有游泳圈。”耿森森啧一声,“难道您天生适合当军人?”   叶烦:“森森,你叔除了吃饭,也就饿的时候吃个糖果,回来吃点水果,喝一瓶汽水。”   “然后呢?”   叶烦:“他今年第一次烧烤还是你买的。你呢,三天一顿火锅,两天一顿烧烤,周末出去买个牙刷,你都能去汉堡店搓一顿,你不胖谁胖?”   “我一个汉堡一杯可乐才多少。叔两碗米饭一个包子,还有很多菜和肉。”   叶烦:“菜和肉里的油没你汉堡夹的那块肉用的油多。其次包子里头也没多少油。米饭跟你汉堡饼差不多。你叔喝的汤只有一点盐和香油,你的可乐里头还有糖。换成饭菜,你那一顿是重油重糖。何况那只是你下午茶,你晚上跟平时一样正常吃。”   “可我年轻啊。”   叶烦:“你身体不行啊。你叔跟三十来岁的军人比起来新陈代谢慢,其实跟你差不多。”   “您的意思我身体机能跟我叔差不多?”耿森森满脸惊恐,“我天,我是——”   叶烦打断:“你叔跟三十多岁的普通人差不多。”   “不,不是,我才二十七,我身体年龄三十多?”耿森森同样觉着扎心,他婶不如不说,“我去锻炼!”说完就跳起来往外跑。   耿致晔骂一句:“脑子有病!”   随后前院响起打篮球的声音。这个时候很多邻居都在外面遛弯,没人嫌耿森森扰民,二宝受不了,听不清电视里说什么,气得出来吼:“耿森森,吃饱了撑的?”   叶烦乐了,低声道:“可不是吃饱了撑的。”   耿森森回来拉亮院里的灯叫二宝陪他打羽毛球。   二宝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脑子有病才陪他流汗:“自己打!”   耿致晔起身,叶烦关上电视,出去看俩人较量。结果可想而知,耿森森捡球累出一身汗,把球拍给他婶,他要喝水补补。   叶烦和耿致晔有来有回,耿森森抱着水杯研究:“小婶连羽毛球都打这么好?”   羽毛球声音也不小,二宝在屋里待不下去,倚着门框看:“笨啊。我爸跟你打的时候出球快力气大,跟遛狗似的。”   耿森森瞪她:“会不会说话!”   二宝:“你自个看,是不是速度慢了,我爸给的球又正。”   耿森森盯着慢悠悠的球,可不是吗。“叔,没这么欺负人的。”耿森森大叫。   二宝笑嘻嘻说:“我爸不欺负人!”   耿森森想说什么,到嘴边意识到什么,隔空指着二宝:“明儿自个坐公交车上班。”   “你的车是我的。”二宝提醒。   耿森森无法反驳就找他婶主持公道。   叶烦:“再多说几次你年轻你叔老,他就不遛你了。”   耿森森嘴贱理亏,挠挠鼻子,把水杯放窗台上,把他婶换下来。耿致晔不再遛他,好好打十来分钟,汗如雨下受不了,耿致晔就让侄子把球收起来。   翌日清晨,叶烦家刚吃饭,电话响了。耿致晔离得近,顺手接起来。   叶烦见他神色严肃又不见着急,肯定不是部队的事。他挂了电话,叶烦便问:“小明?”   耿致晔点头:“张大爷半夜去了,小明电话报丧。于姨,你去还是烦烦去?”   “我先去看看。”于文桃道。   叶烦:“一起去吧。买点纸钱和鞭炮。”   这几年送走了几位亲戚长辈,叶烦现在对这种事很熟。饭后叶烦先载着婆婆做花圈,然后带她买纸钱,期间都没走弯路,可见她去过多少次。   叶烦厌恶张小军两口子,这两口子也烦叶烦,所以叶烦到张家老宅看一眼,宽慰张小明几句就开车离开。   下葬那天,叶烦跟常光荣、魏建设等人一块去的,带上各自买的花圈。   他们几个也没在张家用午饭。   张大爷的事办好,抽个周末,张小明单独请他的朋友们,在首都饭店弄一桌。   魏建设的亲婶子李大妈跟张家是邻居,张家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能听见。魏建设问张小明:“听我婶子说,大爷的事你全包的?”   张小明解释他妹是嫁出去的姑娘,张家有儿子,没道理让女婿包丧葬费,接着又说:“这事太突然,小弟回不来,我也不能让没成家的弟弟给老爹送终。小军又说以后娘老了他负责,可不得我全包吗。”   魏建设冷笑:“我怎么听说单位给的慰问金被张小军弄走了?”   张小明沉默片刻,估计知道瞒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单位给我娘的,我娘转手给小军,还说我比小军强,我也不能当众夺回来。”   “你就是脾气太好!”魏建设怒其不争,气得端起酒杯一口闷。   张小明笑着说:“少一个兄弟,多了你这个兄弟,不亏!”   “能一样吗?”魏建设瞪他。   常光荣吓一跳,筷子掉桌上:“小声点!”   叶烦:“别说小明,以后你家也差不多!”   “我爹哪天去了,我娘不敢坐门口等着收钱,然后让我出钱请亲友吃饭。”魏建设道。   常光荣:“不是你娘不敢,是她老人家虽然偏心但也明是非。再说了,你娘不懂事,首先你婶就饶不了她。哪像小明他娘,整个一老糊涂。他姑居然还觉着他娘做得对。”   叶烦:“是不是因为他表兄弟想跟小明做生意,小明没带他们?”   魏建设摇头:“带了。有一回我们南下拿东西就叫他表兄弟一块去。结果到了那边先说钱不够,又说不会选货。小明说那就当这次出来长长见识。那哥几个差点没气死过去。”   叶烦顿时想笑。   常光荣笑出声,随后认真道:“张小明,不是我诅咒你娘,一旦她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张小军肯定把人丢给你。”   张小明脸上的笑容凝固。   魏建设慌了:“那怎么办?”   叶烦:“亏你们一个比一个精。自己没办法不会找张小军的领导,说他不要老母亲,然后叫领导安排。最差也是小明伺候半年。届时让张小军先伺候,你娘在他们两口子手底下撑不了半年。”   张小明心里不落忍。   叶烦见状道:“不要觉着不管不顾就是大不孝。你觉着你只有这一个娘,可你不是她最亲的孩子。还有,小明,店里忙,你把你娘弄回家谁照顾?不得董颖伺候。你觉着董家人能同意吗?”   董颖在医院生孩子,他娘就去看一回。董颖坐月子期间,反而是董家人忙前忙后。张小明的小妹还去过几回。有几次赶上星期天,特意买鸡买鱼做好,有时候还会帮张小明接送老大。   想到这点,张小明道:“她嫌小颖生的不是儿子。”   叶烦:“那到时候就叫她大孙子照顾。”   常光荣点头:“吃菜,菜都快被大志这老小子吃完了。”   金大志和他另一个朋友也在,还有俩跟张小明和魏建设走得近的,一桌正好坐满。   这几位父母还好,但亲戚家糟心事不少,很同情张小明,也就没人说风凉话。话又说回来,以他们的身份也不适合插嘴。   叶烦没喝酒,但被白酒熏一身味,从店里出来就回家。到家发现婆婆神色不对,叶烦给小王使个眼色,小保姆跟叶烦到卫生间,叶烦边卸妆边问:“奶奶怎么了?”   “说熟悉的老邻居又走一个。”小王不认识张大爷,“是不是没啥朋友了?”   叶烦:“她跟张大爷算不上朋友。估计想到自己年龄大了。”   “那怎么办?”   当然是离开现在这个环境。   叶烦估计耿卉卉放假了,洗好澡就给耿卉卉去个电话,问她要不要去附近玩玩。耿卉卉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婶包路费,立刻表示随时可以出发。   耿卉卉身体不错,医生也建议多走动,所以她表示想陪奶奶出去几天,小保姆跟着,她婆婆犹豫片刻就同意,但也安排个保姆陪她一起。   叶烦给耿卉卉拿几千块钱,计划一周,但第五天于文桃就要回家。   外面哪有家里舒服,有空调,饭菜可口,冰箱里有冰棒汽水,吹风机、烧水器都比招待所好。耿卉卉把剩下的钱给叶烦就嘀咕:“没享福的命。”   于文桃耳朵尖,出去几天调整过来,精神饱满地反驳:“你没嫌蚊子多?没说外面不如家里舒服?” 第214章 路边捡人   耿卉卉无法反驳, 故意说:“我说的是我家舒服!”   “那你干嘛在我家?”   耿卉卉吓一跳,扭头一看, 门口有个大树桩,仔细一看,什么树桩,耿大宝从天而降。耿卉卉本能起来,忘了自个身体笨重,起到一半要倒,小王眼疾手快扶着她:“姐,您小心。”   大宝一脸惊恐指着她的肚子:“你你你——”   叶烦无语又想笑:“没见过孕妇?”   “不是, 她肚子怎么这么大?”大宝行李掉地上。   叶烦捡起行李:“再过两个多月就生了,能不大吗。”   “可是不是一个吗?”大宝很好奇, “咱家还有双胞胎基因啊?”   叶烦没法解释,干脆说:“揣个篮球搁怀里, 你看看多大。”   大宝比划一下篮球大小, 吸了一口气, 惊得身体后仰:“这么大?!”   叶烦哭笑不得:“饿不饿?”   “等会儿。”大宝坐到耿卉卉身边, 研究她的肚子, “不会炸吗?”   耿卉卉朝他身上一巴掌, 大宝痛的倒抽一口气,消停了:“小王,煮碗面。”   叶烦:“挂面还是方便面?”   “没湿面条啊?”   小王:“冰箱里有。要番茄鸡蛋吗?”   大宝最近吃够了番茄, 不知道是不是夏天番茄便宜,食堂天天都有番茄:“我去厨房看看。”转过身又不放心回头问:“这么大真不会炸?”   耿卉卉抄起靠枕就砸。   于文桃拦下:“闪着腰!”   叶烦把大宝的行李拿出来, 发现很干净, 只有一小包乱七八糟的,估计是他昨天脱下来来不及洗的, 便扔到盆里泡着。   煤气灶做饭快,面条又是现成的,六七分钟,大宝端着盆进来。   耿卉卉见他吃得香,坐起来看到上面是剩菜,底下是面条:“就吃这个?”   “先凑合凑合。”   大宝此话一出,于文桃心疼,立刻表示明儿一早就去菜市场买鱼鳖虾蟹,接着又要给她兄弟打电话。叶烦拦下来——天太热于小舅隔几天来一趟,今儿早上刚来过,要是接了她的电话,明儿得特意跑一趟。   大宝个小辈让长辈大热天跑几十公里送吃的,他不得折寿啊。   于文桃电话没打成又问:“大宝,在家待几天?”   大宝:“明儿一早去单位,最近可以天天回家。妈,给大舅打电话,我的车还在他那儿。”   “你送出去的你自己要。”叶烦不管这事。   大宝移到电话机旁,又看看时间,他舅下班了,便打去姥姥家。叶靓靓接的,听到大宝的声音在那边大呼小叫“啥时候回来的?跑哪儿去了?”等等,大宝直接让她爸接电话。   叶靓靓以为她大表哥有正事,赶紧喊爸爸。   好车开着是舒服。所以叶紧想再舒服几天:“大外甥,还记得小时候舅舅多疼你吗?”   “你单位有车。”大宝不吃这套,“我一会儿就去。”   叶紧果断挂电话。   大宝懵了片刻,不禁说:“妈,你看你哥!”   叶烦:“你把车借他开的时候记得我是你妈吗?”   “可,是他说他单位配的吉普不舒服,要空调没空调,要暖气没暖气。”大宝看着舅舅的白头发,又想着车放着也是落灰,不如借给舅舅。   叶烦道:“他以前骑车上班。”   “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吗。”   叶烦气笑了:“这么会帮他找补,你找他,找妈干嘛?电话机给你姐!”   大宝下意识把电话机递出去,耿卉卉打给严威宁,叫他来接她。   严威宁此刻就在父母家,一听她回来了,立刻开他爸的车把人接走。   大宝看着车屁股对他奶奶说:“这车也没多好。人家领导能开,我舅咋就不能开。”   于文桃好笑:“你问我我问谁?”   大宝怀疑他舅装的,立刻冲姐夫大喊:“等等我!”   幸好车窗没关听得一清二楚,严威宁在路口等他。大宝叫他送自己去姥姥家。严威宁的车进干部大院要登记,嫌麻烦就把大宝放路口,大宝鬼鬼祟祟进去。   亏得他以前爱往姥姥家跑,大家都知道叶家有一对好看的外孙外孙女,否则非把他当特务抓起来。   大宝悄悄过来,到客厅找到钥匙打开车门,把他舅的东西都拿出来,把表妹招过来,东西塞她怀里就走。   叶靓靓不禁问:“宝儿姐下班了吗?”   大宝摆摆手,叶紧听到声音从楼上下来,只能看到大外甥的车屁股,气得骂:“小混蛋!”   叶父问:“跟你学的!”   “你就惯吧。”叶父就搁客厅坐着,不是他提醒,大宝不可能进来就找到车钥匙。   大宝机灵又不失稳重,看起来吊儿郎当,做事很认真。三观极正,也没有书呆子的迂腐。叶父对大外甥十分满意,就数落儿子:“他缠了几年烦烦才给买,买来没开几天你弄来开几个月还不满意?有本事自己买去!”   “大宝的车是烦烦买的。”叶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等他妈进来就说,“妈,您也给儿子买辆车吧。”   陶春兰给他一个小孩,叫他带外甥女玩儿去。   以前叶紧工作忙,没空照顾女儿。现在有空不陪孩子说不过去。叶紧抱着小外甥女,叫女儿一起。   叶靓靓问:“天快黑了,我们去夜市吧?”   “爸没钱!”叶紧脱口而出。   叶靓靓很无语:“我请你行了吧。”   大宝还没去过夜市,但听楚光明等人说过,他想去看看,就把车停路口,进去买一些家人可能喜欢的以及他本人喜欢的东西。   回到路口,车周围站着几人,对他的车指指点点。大宝无语又想笑,又不是拉风的跑车,首都也不缺豪车,首都人民至于这么稀奇吗。   不是首都人民寡闻少见,而是没在夜市见过,这车跟浓浓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大宝打开车门,想看看车主是不是土豪的几人很意外:“哥们儿,车是你的?”   “对啊。”大宝坐进去。   那人不禁说:“这车跟你挺配。”见他没生气,又补一句,“不过跑车跟你更配。”   大宝心说,我也这么觉着,可惜妈妈不给买。   让他自己买?大宝不是买不起,可是妈妈有钱,干嘛花自己的钱。买房出租不爽吗。楚光明的两套房简装一下租出去,每月房租花不完。   身为叶烦的儿子,大宝也挺有生意头脑。   大宝关上车门见他还盯着车,就按下窗,问:“要不要上来转一圈?”   “可以?”   大宝点头。   那人立刻问朋友要不要上去。   随后车里多出仨人。   大宝也没忘记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在热闹的繁华路段转一圈就把人送回夜市路口。   几人向他道几声谢就下车,没有露出一丝贪欲。   大宝挥挥手打算走,被其中一人叫住。大宝眉头微蹙,转过头佯装好奇地问:“有事啊?”   “你是,你是那个明星吧?以前代言过车?对,就是你,最近是不是代言个电脑?”   大宝放轻松地笑了,道:“是我。”   另外两人靠近:“我对象说你厉害,你真这么厉害?干啥工作?”   大宝当然不能坦白:“我是航大博士,您觉着呢?”   三个学渣呼吸停顿一下就站直,一个个规矩的跟见到首长的新兵蛋子似的。   大宝挺意外,在夜市鬼混的人竟然心性不坏:“好奇我现实生活中做什么,是不是想学我一样赚钱?”   三人不敢,同时摇头,跟乖学生似的。   大宝:“给你们指条路。”   博士的路肯定是条好路子。三人又慌忙伸头等他指点。大宝说个地址:“明天去这里应聘销售人员,就说代言电脑的我叫你们去的。”   三人很失望,在他们看来干销售就要低三下四求人,不如在夜市练摊。   翌日,三人睡到中午醒来嫌热不想学烤串,随便吃点东西,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离繁花公司不甚远的销售处。   经理不在,于文桃的侄子是销售组长在,他看到三人头摇尾巴晃的样子,想随便找个理由把人打发了。   三人没抱啥希望,可一看到里面全是电脑,卖电脑能接触到有钱人,能长见识,不约而同打起精神认真自我介绍,接着指着店里海报说:“昨晚在夜市碰到他,他让我们来的。”   大宝消失了几个月,于文桃的侄子不信这么巧,让他们等一下,给叶烦家去个电话。   接到电话大宝很意外:“他们下午才去?看来不怎么喜欢这份工作。”   于文桃侄子回头打量一下几人:“看起来不像。感觉很认真。”   “那就给他们个机会。但也小心,别让他们碰到钥匙。”   于文桃侄子低声说:“下班前都放仓库,仓库一般人打不开,还有报警器。”   “那就让他们试试吧。”大宝昨晚愿意多句嘴,除了觉着几人品行不错,没有因为他有钱阴阳怪气,还有便是很尊重学历高的人,没有学一些人认为读书无用——这几年国企改革很多人下岗,导致不少人认为上好学分配了工作也会下岗,不如早早出来闯荡。   于文桃的侄子挂上电话便说:“请坐。”从冰箱里拿几瓶汽水,“我直说吧,基本工资比市里规定的多一点,每月两百四,但勤快的话没开单也有奖金。”指着外面的车,“帮忙送货。公司有宿舍,销售人员两人一间或者四人一间。你们仨一间也行。有卫生间有风扇有小厨房。不用房租,水电费自己交。嫌外面吃饭贵,带着工作证可以去食堂。”指着东北方向,“那边的高楼就是公司总部。食堂在一楼。年底有年终奖,销售节假日没加班费,但生意好,一天提成就有五百到一千。”说完仔细想想,“暂时这么多。”   三人也找过工作,第一次碰到这么干脆的,以至于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其中一人问:“就在店里一个月也有两百四?”   于文桃的侄子还没说话,喝着纯净水的销售人员道:“专门找个人看店一个月也得给这么多。所以这点尽管放心,老板不会因为你仨月不开张就开了你。”晃悠着手里的水,“公司报销,但不能带回家。来店里上班一个夏天的水都省了。”指着角落里,蹲在地上的人,“还可以跟他学修电脑。”   三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看起来愚蠢且好骗。   销售人员跟于组长相视一眼,合着是还没入行的小混混啊。   难怪少东家愿意要三人。   于组长放心了,这才表示有工作服,他们鸡窝头得剃掉,公司还会送他们一个体检,如果不能爬楼梯就让他们看店。   三人皆表示他们身体好。   于组长见几人眼底乌青,心说我可不敢相信你们身体好:“公司送的,人人有份。要不我开车带你们去宿舍看看?”   三人想坐车,哪怕只是面包车,所以一脸欣喜地表示他们愿意去。   三伏天没人上门,于组长无事可做,立刻带他们去宿舍。三人下了车,一脸茫然,不敢相信地问:“这不是人才公寓吗?”   “楼上是人才,咱们不是人才所以住一楼。”销售人员周末不休息,平时轮休。他瞅瞅哪个房间有人,敲门让三人进去看看。   地板明亮,窗户干净,跟电视里的单身公寓一样。三人长这么大还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以至于出来就问啥时候上班。   于文桃的侄子心说,大宝的眼睛真毒。   没想到真是仨老实孩子啊。   “不急。先去食堂。”带几人到食堂,几人到门口就有点手足无措,虽然大门称不上气派,但有前台有保安,跟电视里的大公司一样。他们平时做梦也不敢想象有朝一日来这种公司上班。   公司高端,食堂饭菜便宜,赶上不需要房租的路边摊。三人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翌日一早就去销售处。   几天后三人正式入职,工资从他们报到那天算。这一点让三人很意外,跟老员工嘀咕:“老板人怪好的。”   老员工无语又想笑:“老板不好,就你仨以前那德行也进不来。”   “我们可是代言人介绍的。”   老员工指着海报:“这位?知道他谁吗?少东家!”   三人一阵恍惚,许久,其中一人大叫,“妈呀,我出息了!”   少东家的表叔朝他身上一巴掌:“跟车送货去!”   该员工愣了一瞬,问:“有人买电脑?店里没来人啊。”   “电话联系。一个人忙不过来。”小于组长叫他们把四台电脑搬上去,除了司机和新员工,还有一个懂电脑的。   到目的地,新员工下了车很紧张,居然给区政府送电脑。这要叫他妈知道,不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宣传的所有人都知道啊。   几人走后,于文桃侄子就给他姑去个电话,夸大宝路边捡的三人不错。   于文桃:“我家大宝看上的人肯定不错。”   饶是知道大宝聪明,她侄也听不下去:“对对,您的大宝最聪明。您忙吧。”说完就挂电话。   于文桃骂:“翅膀硬了!就该叫他在地里割庄稼刨地!”   保姆小王习惯她废话唠叨,就当没听见。于文桃又说:“我得给烦烦去个电话。”   叶烦有些日子没去过销售处,下班前不太热,叶烦开车去销售处看看。几个新员工一听“老板”,吓得慌忙起立,把没穿工作服的人往身后藏。   叶烦奇怪,朝几人看去,心说藏什么呢。   经理见状解释:“他对象接他下班。”冲几人招招手,“过来!”   四人赶忙过去,乖乖地喊:“老板!”   叶烦见女青年也跟着喊,问:“在哪儿上班啊?”   她对象赶忙说:“帮她姐做事,学会了就,就自己干!”   叶烦听大宝提过一嘴,在夜市买东西碰到三个小混混。秘书也提过,因为新人入职需要她秘书出面——员工资料都在秘书处:“在夜市啊?”   几人慌忙点头,想说夜市好,又觉着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以至于欲言又止。叶烦打量一下女子的相貌和身高,打扮打扮可能比现在的前台好看:“想不想来我公司上班?”   她对象一脸可惜:“她搬不动电脑。”   公司平时有人加班,可前台也不能陪他们加班,所以叶烦一直打算再找个前台轮班:“不在这里。去公司当前台,统计来往客户。会写字吧?”   几人家境一般,但都上到中学,英语都能拽几句。   叶烦见她点头:“改天去找前台,你愿意的话明天也行,她会安排你入职。届时跟她一个房间。”指着男员工,“你俩想住一块就出去租房。”   俩人脸通红,慌忙表示还没结婚,不住一块。   销售处的老油条们忍俊不禁,心说人不可貌相啊,谁敢相信顶着鸡窝头带着大耳环看起来离经叛道的女人对待感情这么认真。   叶烦又看一下销售情况以及客户反映的问题,便驱车回家。   夸大宝适合跑车的新员工看着叶烦的车,赞叹道:“老板的车真气派!”   “你好好干也能买一辆。”   “一个月两三百,得存几辈子啊。”   老员工:“有了经验可以单干。咱们这里就出去两个,在附近开了一家电子产品店。”   “啊?离这么近不怕老板削他们?”   老员工道:“他们的客户需要电脑,他们就带人过来,他们赚个提成。这种互惠的事老板没意见。他们一开始啥也不懂,都是跟老板去南方,请咱于叔帮他们杀价。”   于组长点头:“一开始是我帮他们谈的。”   未来前台不禁说:“老板人真好!”   老员工:“你不懂事,老板也不客气。老板可是老革命的后代!”   四人没被“革命”二字吓到,又露出一副“我出息了”的样子。 第215章 心大耿大宝   叶烦到家大宝还没回来, 二宝被领导带出国,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形象好, 还是专业能力过硬。   外交人员的言行代表着国家的颜面,如果二宝只有形象,领导因为她家庭原因看中她也不会带她出去。叶烦怀疑领导认为二宝是可塑之才,就算此行不需要她也要带她出去长长见识,以免以后被来自世界各地各种肤色的记者吓到。   家里只有三人,搓麻将都凑不够一桌,叶烦开车去商场。转了一圈满裁而归,回到家她感到没意思就给耿致晔去个电话。不巧, 办公室没人。叶烦去收拾卧室和书房。晚饭后没什么事,叶烦又去打扫储藏室。储藏室里全是古董, 有陶瓷玉摆件,有桌椅字画。不过九成是明清时期的, 一成是明以前的。   明朝以前的物件都是陈小慧发现的。她买不起又不希望便宜别人就给叶烦打电话。以前叶烦不理她。自打她毕业进了文物单位, 确实有两把刷子, 叶烦才当她的钱袋子。   陈小慧的意思叶烦出钱买的她不要, 她想看看的时候让她看看就行。比起古玩, 叶烦更喜欢真金白银珠宝美玉, 陈小慧要拿回家摆一段时间叶烦也没意见。   早几年陈小慧经常来,指点叶烦字画不能经常打开等等。叶烦直白地告诉她,上次进储藏室还是上次她来的时候。陈小慧嫌她没眼光。不过从那以后也不担心叶烦把东西弄坏。   这几年陈小慧很少过来, 一有时间就照顾女儿。周末带着女儿过来也没心思钻储藏室——大宝或二宝把她女儿抱走,她正好趁机休息。   说起大宝, 叶烦从储藏室出来就去洗澡, 洗好澡准备睡觉,大门被敲响。   保姆小王离得近, 叶烦就没过去,在客厅等片刻,大宝进来。叶烦问:“吃饭了吗?”   大宝挥挥手表示不用管他。   叶烦回卧室。   翌日清晨,六点多太阳露头了大宝才起来。叶烦问:“昨儿忙什么呢?”   “别提了!”   昨天下午从单位出来,大宝还为最近这段时间可以按部就班上下班感到高兴,谁知刚上车呼机就响。大宝手边没大哥大,需要找电话亭回电,他干脆开车去学校,因为找他的不是别人是系主任。   暑假期间学校没什么人,路面开阔,大宝直接开到系主任办公室楼下。系主任听到声音出来就冲他招手,让他在楼下等着。   系主任下来就叫大宝跟他走。   大宝纳闷:“出什么事了?您在学校干嘛?”   “到了你就知道。”系主任就是不说找他啥事。   大宝有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系主任说“停”,他从车上下来,专业摄影机正对着他。大宝气笑了:“您直接说我能收费不成?”   “不好说!”系主任不待大宝开口,让负责招生的女老师给大宝收拾收拾,换上校服,给他拍照,当招生宣传手册封面。   大宝以为封面一张就行,没想到拍完外景还有室内,一直拍到九点多。大宝累无语了仍然忍不住说:“学校也不缺长得好的。听说有个大三学弟,他跟隔壁学校打篮球,隔壁学校女生都给他加油,您——”   系主任打断:“咱们知道他,外人又不认识他。”   “不是,咱们学校还需要我代言?”大宝指着自己,“您没搞错吧?”   系主任点头:“没搞错。江南的学生首选当地大学,申城学生不是留在本地就是出国。偏远地区的学生知道京大,不知道我们是干嘛的,能上京大的也没耐心听我们讲解。东北那旮瘩,能考上我们学校的宁愿选择本省的工业大学。再说西北,那边也有跟我们不差上下的交大。懂了吗?”   大宝:“懂了。咱们学校不错,但跟人家比好像没多少竞争力?”   主任点头:“天才都被别的学校抢走,净剩些只会死读书的能干嘛。”   “话不能这么说,我发小就是靠死读书上的咱们学校。四年下来没挂科,在单位还很受欢迎。”   主任问:“哪个系?”   大宝挠挠鼻头,那个专业非天才也能拿下,因为比起智商更需要细心和毅力,他发小正好不缺这两点。   系主任见状摆摆手叫他滚蛋。   大宝开车到家胡同里静得吓人,以为都睡了。看到正房亮着灯,听到妈妈的声音,大宝一瞬间踏实下来,就像回到了安全的港湾,被老师以及摄影师折腾出的怨气瞬间消失。   可不代表大宝没怨气,他把昨天下班后发生的事说完就抱怨:“每次有什么露脸的事都让我出面,羊毛可着我一个薅,也不怕把我薅秃噜皮。”   保姆小王奇怪:“你不是毕业了吗?”   大宝点头:“对,我也以为毕业后就没人找我。可算叫他们知道学校有个明星。”   因为你是流量明星啊。叶烦在心里嘀咕一句,道:“说明老师看重你。”   “看重我这张脸还差不多。”大宝纳闷,“有用吗?填志愿又不是买东西,不好用可以退或者买别的,咋可能因为我改变人生轨迹啊。”   叶烦:“你学校有计算机系,京大也有,人家觉着分数够京大,肯定报京大。要是知道有你这个有出息的师兄,人家可能选你母校,你母校不就招到优秀生源?”   “加上我我校也抢不过京大。”   叶烦道:“想出国或向钱看齐的人不会因为你改志愿。可这样的学生只是很少一部分。有理想的少年因为你仔细了解你母校,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专业,他们便不会在意京大比你母校有名。”   小王听懂了:“可是如果只有一个愿意报他母校呢?”   大宝:“白折腾!”   叶烦道:“不白折腾!各省直辖市几十个理科状元,往年八成乃至九成进了京大,其他高校只有一两个,可能几年都招不到一个,校领导才把你搬上去。”   大宝:“那不如多给点奖金。”   叶烦道:“你当校领导不想花钱?不说知名校友捐款,就是经费也没法跟京大比啊。没钱拿什么给学生发奖金?”   “要是原本可以上京大,因为我报了我母校,那我不是害人吗。”大宝不禁皱眉。   叶烦好笑:“你母校又不是什么野鸡学校。在校好好上课,何愁毕业后没工作?兴许以后都能上天!”   “您真会安慰人。”大宝嗤笑一声,“我去刷牙洗脸。”   叶烦心说,以后你就信了。   “小王,炒菜吧。”   大孙子在家,于文桃特意去菜市场买几斤肉,小王做个京酱肉丝,又煮几个咸鸭蛋,热几个馒头和菜包子。   耿森森吃着肉丝感叹:“大宝在家就是好。”   于文桃:“你爸妈家的饭菜也好。”   “好是好,就是吃多了不消化。”耿森森馋了就回家吃两顿,绝不在家留宿,因为除了有门禁,他也甭想在家吃烧烤。   再说前些天,耿森森对迪厅好奇,就叫楚光明等人一块去看看。然而几人一进去跟羊入狼窝似的,格格不入。   耿森森给他婶打工,没人敢给他脸色看,可他的工作枯燥,干久了便会觉着疲惫,需要找个地方放松一下。耿森森听着蹦迪的人撕心裂肺鬼哭狼嚎,也没人关注,就觉着这地方不错,决定再探。   耿森森想想人家的打扮,大金链子小手表,带上墨镜六亲不认,也给自己整一身。楚光明指着金链子:“就这么戴进去?”   “不戴脖子上还戴手上?”   楚光明无奈地说:“人家都是假的!”   耿森森恍然大悟,立刻开车弄个铜的,然后把真的扔家里。当时于文桃和小保姆在厨房,叶烦在院里浇菜,看到他花衬衫小皮鞋,只提醒他一句“喝酒不开车,做好避孕措施。”   耿森森羞得脸通红,心说我要是在家,我妈的擀面杖都该被我老子打断了。   于文桃不知道他在这边多自由:“好东西吃多了!”   耿森森笑笑没接话,饭后就驱车去公司。   叶烦九点到公司,正好碰到总监姗姗来迟,他一开口就数落叶烦:“都几点了?您还不如去贸易公司呢。”   “说得好像你加班到现在似的。”叶烦气乐了。   总监:“您昨天四点多下班,我加班到十点,你跟我比?”顿了顿,“真的,烦姐,您天天在公司晃悠不如去贸易公司接单,多赚点钱说不定咱们明年又能拿下一个工厂。”   “你烦姐的路子多到你不敢想象。”叶烦道,“你啊,有心挤兑我,不如想想怎么把系统搞出来。”   “我倒是想。可就这几个人够干嘛的?”   叶烦:“人不够就招啊。”   总监见她出去,立刻跟去办公室,边走便问:“年初招了六个,还招?您不说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点点做?”   叶烦开窗通气:“我是指咱们的产业,不是指招人。”   “您的意思可以招几十个人进来?”   叶烦震惊:“能招这么多?!”   “这几年国企改革,大时代告诉大家部分铁饭碗不稳,学弟学妹不再迷恋国企,其他学校的也差不多,多跑几所高校,不难。”   叶烦问:“一次招这么多人不会乱吗?”   总监愣了一瞬,道:“是我忘了。那就年底再招五六个?年后上班。要是明年再招十几人,办公室有点挤。”   叶烦朝楼上看:“你楼上那家年底到期。”   “那家公司不是挺好?”   叶烦道:“资金链断了,不一定能撑到阳历年。”   总监灵机一动,小声说:“我们可以收过来?”   叶烦摇头:“他们跟咱们不一样。”   “挺不错,没混子。”   叶烦想说企业文化,到嘴边换个说法:“想法跟我们不一样。你有了钱买车还是买房?”   “买房!”总监不假思索。   前几年他的房子五六百一平,今年房价没怎么涨也能卖到一千二。要是五六年前十几万弄一辆桑塔纳,现在四五万都没人要。   总监羡慕叶烦的车气派,可他一想到车买到手一年跌一万,如果换成房子,一年涨一万,这里外里两万块赶上他年薪了,他就心疼。   虽然他有时候分红比年薪多,可年薪跟分红给他的感觉不一样,分红属于意外之财,年薪是自己的血汗钱。   叶烦:“他们选择买车。你下班回家,他们下了班不是路边摊就是迪厅。他们跟我们就像你和你前女友,处不到一块去。”   “你怎么知道?”   叶烦碰到过几次:“他们中午去食堂从我身边过,我闻到过烧烤味和迪厅烟酒混合的味道。我在耿森森身边闻到过。”   “您侄子还去迪厅?”   叶烦:“他去玩一会。他也不敢贪杯,那里头挺乱的,十点左右热闹起来他就出来。”   “晚上十点?”   叶烦一阵无语。   “十点才过去,那得玩到几点?”   叶烦:“一两点钟吧。没工作的混子和不用坐班的人玩通宵。喝酒抽烟都是小事,那地儿容易流血,沾上戒不掉的东西。”   总监周末出去看到迪厅不止一次想进去,闻言登时不敢好奇:“既然不贪杯,在路边摊喝点好了。那地方还是少去的好。”   叶烦点头:“我会提醒耿森森。招人这事能校招就校招。”   总监想象一下,一边是一群愚蠢的小羔羊,一边是抽烟喝酒的老油条,不为公司着想,为了自己的头发也应该招应届生:“我明白。是不是再分几个组?”   叶烦:“上面的情况你比我了解,你看着办。对了,招进来问问他们对哪方面感兴趣,更擅长什么。”   “这点我明白。”叶烦这些年一直人尽其才,虽然她没怎么明确讲过,总监跟她干这么多年也看出她处事风格,“您忙吗?”   叶烦指着文件:“你说呢?”   “公司的事有我们,您有啥好忙的?”   叶烦递给他一份文件,总监打开,看到“律所”的字样,“律所第二季度业务还向您汇报?不,不是,律所您也有股份?”   “模具注塑工厂都有我一份。”叶烦拿回来,“真以为我每天来公司点个卯就走?”   总监被赶出去,算算叶烦参股的企业,运动服厂,电脑生产工厂,贸易公司,还有塑料厂,这,果然还是他烦姐路子野。   话说回来,叶烦给耿致晔的电话没人接,但被隔壁办公室人听见,他们见着耿致晔就告诉他有人找,可惜办公室锁了,没法替他接电话。   部队首长没找过耿致晔,他想到那通电话极有可能是叶烦的就呼叶烦。叶烦收到他消息便回电:“回来了?”   “晚上回家。”   叶烦:“自己开车回来吗?要不让警卫员送你,晚上住咱家。大宝可以睡二宝屋里,让他跟森森凑合一晚?森森的床宽睡得下。”   耿卉卉出嫁后她用的空调就移到二宝屋里。大宝昨晚回来耿森森睡着了,为了不吵醒堂哥,大宝就睡他妹屋里。   二宝打小跟在哥哥屁股后面,也不嫌她哥睡她的床。   耿致晔道:“警卫员确实不放心我自己回去。”   叶烦:“那我回头再买一台空调,把小王隔壁的房子收拾出来?”   “那还剩几间客房?”   叶烦想想:“还剩两间。不过咱家也没什么客人。就是有人来,你妹和二哥二嫂的房子不还空着。”   “那你安排吧。”耿致晔看到同事进来就挂断电话。   同事见状打趣:“夫人吧?”   耿致晔:“也有可能是首长。”   “你一个人的首长。”同事在他对面坐下,“单子看一下。”   耿致晔翻开看到各种武器,不禁挑眉:“这个时候送过来?”   “极端天气适合试新的。”快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可不是极端天气吗。   耿致晔道:“幸好不是今日就安排下去。”   “不然没法回去跟夫人团聚?还说不是夫人。”同事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样子。   耿致晔没接茬,也没早退。不过昼长夜短,他最后一个离开到家太阳还没落山。   耿森森在家,叶烦叫他安排警卫员洗澡换衣服。   饭后躲在舒服的空调屋里,耿森森也不想往外跑,其实也不敢,担心一身酒气回来被他叔收拾。   耿致晔和儿子在后院打乒乓球,叶烦坐在后院果树下看他俩玩儿。然而大宝玩一会就觉着没意思:“爸,这球太小,换大球。”   耿致晔:“篮球?扰民!”   “足球啊。”大宝道,“足球突然加速很考验心肺功能,这玩起来才有效果。”   耿致晔:“那怎么判输赢?”   大宝:“我往东你往西,谁先把球带到墙根底下谁赢。”   打十分钟乒乓球没出一身汗,抢十分钟足球爷俩汗如雨下,但抢上头了,叶烦叫他们停下歇会儿,父子俩一个比一个会装聋作哑。   又过半小时都抢不动了,耿致晔的衣服跟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叶烦递给他俩两瓶水:“舒服吗?”   耿大宝一口气喝掉半瓶水,道:“舒服!”   叶烦:“歇一会再洗澡。”   大宝挥挥手表示知道,然后朝他堂哥卧室喊:“耿森森同志。”   “有何吩咐?”耿森森敲敲窗户回复。   大宝叫他出来。   耿森森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出来一听要给大宝松筋骨,朝他腿上一脚:“我给你按摩!”   大宝闪身躲开就找他爸。   耿致晔:“自己找个地儿拉伸。”   大宝移到他妈跟前。耿致晔拉着叶烦去前面卫生间。大宝亦步亦趋跟着。叶烦无奈又想笑,到前院让他找个板凳坐下,她帮大宝拉手臂和肩。   上半身舒服,大宝不再缠他爸妈。   耿致晔洗漱后回到卧室就嘀咕:“耿大宝回来干嘛?净给你找事!”   跟儿子玩的头脑发热的人不是你?叶烦腹诽:“大宝早几天在路边捡几个人,那几人比他小一两岁,看起来不着调,其实挺好的,现在都在我公司当销售。”   耿致晔本想躺下,闻言坐好:“路边捡的?”   叶烦:“买吃的在路口碰到的。”   “他——心大!”耿致晔糟多无口。 第216章 磊磊订婚   叶烦的神态好像对儿子的做法甚是欣慰, 仿佛孩子懂事了,知道为妈分忧。   耿致晔忍不住说:“不就几个销售人员吗?我能给你找几十个靠谱的。”   “退伍军人?”   耿致晔点头:“不比路边捡的强?”   叶烦笑着摇头:“你的兵常年在部队, 很少跟三教九流的打交道,八面玲珑的也不如大宝找的有眼力见儿。再说了,他们没见过高山,进我公司当个保安都觉着祖坟上冒青烟,你那些兵能这么想?估计觉着我公司需要他,而不是他需要这份工作。”   每位老兵都有两个选项,一个是安置费,一个是就业, 要是选前者,有了钱就有底气挑工作, 要选后者,哪怕只是临时工, 也比销售工作体面。   耿致晔若是建议他们来叶烦公司, 兴许真认为叶烦需要他们, 需要和被需要的心态不一样, 体现在工作中肯定是大宝捡的几人积极。   耿致晔无法回答, 便问:“国企改革裁了那么多人, 你公司还缺像样的销售人员?”   “这事我们很早以前没讨论过吗?”叶烦记不清了,“从国营服装厂到常光荣的运动服厂,一部分人都会觉着丢人, 因为没了铁饭碗。让他们四处送货,节假日在门口迎来送往, 他们会觉着颜面尽失, 对不起列祖列宗。”   耿致晔:“也有不在意这些的。”   “但这些人可以摆摊啊。摆摊时间自由,还不用看老板和主管脸色。”叶烦道, “社会上也有不少闲散人员,他本人安分,不等于他朋友老实巴交。我招一只羊,可能引来一群狼。大宝找的这几个人都安分,概率跟差班里头出个尖子生一样。”   耿致晔问:“你这么不放心外面的人,那员工都是亲戚找亲戚,朋友找朋友?”   叶烦:“国企改革前销售人员只能这么找。现在很多人不再迷恋国企,我叫人去中专或大专院校招人。”   现在的学校还包分配,耿致晔问:“愿意放弃国家分配来你公司?”   叶烦:“两年前不愿意,这两年找到几个。有个是兽医,有个毕业后只能当幼儿园老师。之所以学这两个专业,是他们学习一般,为了有学上便赌一把。没想到没等他们毕业就赶上下岗潮。他俩现在一边当销售人员一边学修电脑。”   “都是男同志?”   叶烦:“现在有电梯的小区少,女同志没法扛着显示屏主机爬五六楼。”   耿致晔忘了叶烦的电脑包送:“男同志当幼师?看来他当初确实没别的选择。等一下,就这俩?”   叶烦拉着他躺下:“当然不止。杭城有三个,中心店里有一个,研发部有一个,给总监当秘书。”说起这事就想叹气,“跟国家抢人真难啊。”   “国企还是稳的。国企给三百,你给四百,要是我我都选国企。”   叶烦;“对啊。可是给五百他们又不值这么多。他们能拿五百,那干了几年的前台和保安没六百肯定要闹。保安工资上去,研发部的工资也得上去,不然实习生得调侃,我一天忙到晚,还没加班费,还不如当保安。”   “怎么没想过去劳务市场看看?”耿致晔问,“外来务工人员肯定不怕在门口卖电脑被亲戚邻居撞见。”   因为他们的亲朋好友在老家!   叶烦:“这年头出来打工的人多是跟亲戚一起。亲戚保证有活他们才出来。用不着跟摆出来卖的菜一样被挑。再说了,火车上那么乱,他们也不敢自个出来。不过也有胆大的。我公司两个维修人员,现在在杭城,当初就是自己出来的。开年会的时候听他说,身上只有二十块钱,买了车票只剩几块钱,当时就想找个包吃住的工作,没工资也行。没想到他运气好,找半天就找到了。”   “你公司?”   “是呀。另一个就没这么幸运,在劳务市场待两天被人捡回去当打手。他不想死就跑出来,往偏远地方跑就跑到人才公寓那边。”早几年叶烦公司门口还没修公路通公交车,本地人和当地人都当那边偏僻。所以叶烦相信那位员工的话是真的。不过说被捡回去,可能不准确,十有八九认为挑他的人是大老板,想赚钱贪便宜被忽悠进去。   耿致晔被她勾起好奇心:“然后呢?”   叶烦笑了:“说起这事我就想笑。他看到保安以为是警察,想向他求救。保安以为他应聘保安,就说不缺保安,但缺销售人员。他无处可去,身上也没啥钱,就打算在我公司藏一段时间。”   “然后就一直在公司,直到学会修电脑,自愿去杭城支援?”   叶烦:“他一开始打算赚了钱回老家是怕被那些人找到。人才公寓和公司离街道一两公里,可销售处在街上,买电子产品的人几乎都逛过那条街。不到三天他就被人发现。销售经理,就你前前前警卫员上去擒住其中一人,其他人弄住另外三人,二话不说直接送到派出所。派出所以寻衅滋事关了几天。我那个员工担心他们出来报复,一个劲要走。经理安慰他,没人敢报复,他才安心留下。”   “他哪来的底气?”   叶烦笑着看着他。耿致晔明白:“我啊?”   叶烦:“听说那几人一出来就找他们老大告状,要把我的店砸了。他们老大觉着经理会两下子,办事那么干脆,像是道上混的,就打听他是哪条道上的,结果打听到我这条道。担心惹到我被团灭,还特意带着小弟去店里赔不是。”   耿致晔被这个走向惊呆了。   叶烦见状想笑:“这事以前我也不知道。年会大家坐到一起闲着没事胡侃侃出这事我才知道。不过我也提醒他们不许仗势欺人。”   “他们怎么说?”   叶烦:“经理说大家只求财,只要不耽误他们赚钱,爱谁谁。”   “这么务实?”耿致晔很是诧异。   叶烦:“他们有个务实的老板。”   耿致晔乐了。   叶烦自个也乐了,“要说这事还得从早些年说起。那会儿我的员工有了钱想买摩托车,有人想买大金链子和手表,我建议他们买房。他们一开始不太乐意,可能还嫌我跟他们的妈一样事儿多。我直接告诉他们,无论办公室还是街上的店都是我买的。又问我为什么买而不是租。”   耿致晔接道:“你这么会赚钱,肯定因为你看出买比租合算。”   “对!虽然不能理解,因为当时房租低,只看那几年租比买合算,但他们还是听我的。现在研发部有一半人有房,销售部有三成人有房。最迟的是四五年前买的。那时候房价还没破千。现在他们当中最便宜的楼房也破千了。别的买车的,上万的肉包铁载着妹儿拉风啊,整条街的人都羡慕。现在三千块没人要,还要租房住。这种对比太强烈,我公司员工一个比一个务实。去年刚入职的员工年会上的愿望就是在首都有个家。”叶烦说起这事又想笑,“那栋楼除了我们自己用的还有六层,几十个公司,我公司的人最小气。”   耿致晔侧身问:“什么意思?”   “我楼下公司老总说的,一个个不抽烟不喝酒,一年到头工作服格子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都是自己创业的穷小子。”叶烦失笑,“人家下了班去迪厅咖啡厅电影院,我公司员工去食堂,吃了饭要么上去加班要么回宿舍看电视,恐怕多花一分钱。”   耿致晔:“那森森岂不是另类?”   叶烦:“森森也不常去。森森也带他们去过,只是进去没多久就受不了跑出来,然后在公司宣传,那地方不能靠近,乱人心志,妖孽横行。”   “怎么可能?”耿致晔虽然没去过,但电视里放过。   叶烦道:“有点夸张,但对清净惯了的人来说就是群魔乱舞鬼哭狼嚎。认为同事太夸张的员工跟森森过去,喝了一杯可乐,回来念叨一周,因为里头一杯可以在外面买一箱。”   “一箱可乐对他们而言也没多少钱。这消费观配不上他们的收入啊。”耿致晔感叹一句,忽然想起什么,“赚了钱不花,他们不会觉着人生没什么意思吗?”   叶烦:“也花。我每年要飞两次港城,每次他们都会让捎东西。比如手表,比如鼠标键盘,再比如显卡等等。这些东西用一两年想换新的也好出手。可可乐喝下去能干嘛?”   “那你楼下公司老板说错了,你的员工务实不小气。”   叶烦:“我跟他不熟懒得解释,他说小气就小气。这样也好,省得天天惦记我的人。”   “挖的动吗?”   叶烦笑着转向他:“你说呢?”   “挖不动。除非在你公司两千,到他那边月薪四千。也不对,月薪两千的是管理层吧?你公司管理层有分红,算上分红月薪四五千。他们想挖人得出到六七千?”   叶烦:“即便算上分红一年三万,他们想挖人也要出四万。可那些公司一年净利润才十来万。”   “拿出一半收入挖人?”耿致晔啧一声,“不现实!可是知道挖不动还惦记你的人?闲的吗?”   叶烦笑道:“挖不动跟眼馋惦记不冲突啊。”   耿致晔想想也是:“扯远了。你这么满意大宝捡的几人,是不是打算委以重任?”   “先看看。过几年心性没变又好学,就让他们去工厂当个车间主任,或者质检组长。”叶烦道,“像常光荣的运动服厂和律所,他们占股多,我占股少,他们不会乱来,我没必要安排个人进去。我占股多的工厂必须有几个自己人,不能只靠他们自觉。”   耿致晔:“想的真远啊。”   “公司人越来越多,摊子越来越大,我是八爪鱼也忙不过来。”叶烦不由得打个哈欠。   耿致晔也困了:‘先睡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翌日清晨,还没到七点叶烦家就吃好饭,耿致晔和他的警卫员先出发,然后是大宝,再然后是耿森森。叶烦把衣服鞋子收拾好,又把卧室和书房整理干净,还没到九点。叶烦冲个澡,化上淡妆,到公司正好九点。   叶烦所在那一层很空,她就提醒秘书过些天学校开学再招几个人,在秘书处干半年再分到人事部。   销售部和上面研发部新员工入职都需要秘书跑前跑后,秘书巴不得早点把人事部搞起来。所以周末跟同学聚会,她就找同学打听哪个学校的人事管理人才比较好。秘书可不想弄几个刺头给自己添堵。   叶烦上午没多少事,估计下午也没什么事,下午就去研究所蹲半天。   虽然叶烦的专业水平没法跟他们比,但叶烦想法多。用研究所领导的话说,她一张嘴,他们累断腿。可有时候科研就缺敢想,这几年叶烦的天马行空帮他们解决了几个难题,也就不排斥叶烦三不五时灵机一动。   翌日,叶烦去了生产工厂,在工厂待一天。   三伏天过半,二宝回来,小丫头像换了一个人,人稳重了,气质也上来,任谁看见都不会再把她当黄毛丫头。   八月中旬,叶烦和魏建设带几个人南下拿货,顺便去杭城办事处和甬城注塑工厂看看。   九月中,叶烦港城合伙人返港,叶烦也带几个员工前往港城。员工长见识,顺便帮研发部采购一批鼠标、键盘等小东西,叶烦给儿女买东西,主要是二宝。   叶烦给二宝买几套名牌套装,又买几套饰品。其中两套是在鹏城买的,主要用料是珍珠和彩色宝石。   二宝看到珍珠耳钉和发卡以及胸针很喜欢。二宝摸摸耳朵,道:“幸好我有耳朵眼。妈妈,帮我戴上。”   叶烦笑着点头。   二宝把头发放下来,感觉长了:“妈妈,我是不是要剪成短发啊?”   叶烦道:“太短了给人的感觉不好惹。到肩膀吧。用吹风机吹内扣,显得温柔知性。”   “吹头发好麻烦?我烫呢?”   叶烦:“也行。回头妈妈帮你找个专业理发师。不然烫坏了只能剪掉。”   保姆小王使劲点头:“对对,我表姐去年年底回家前烫的就烫坏了。人家跟她说小卷发,结果烫成了鸡窝。现在只能扎起来。不然就跟被爆米花机子炸的一样。”   叶烦想起新前台的头发,她幸好脸小皮肤白,顶着鸡窝头还能看,不然得丑的找不到对象。   “妈妈,这几天帮我找吧,我休假。”   叶烦点点头,就给董颖打电话,她的头发烫的不错。   翌日,叶烦就带闺女过去。   理发师见着二宝就建议她烫大波浪,跟港城女明星似的。叶烦悠悠来一句“她在外交部门上班。”理发师顿时不敢劝说怂恿,给二宝剪头发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恐怕多剪半寸。   发型搞好,二宝像大了三四岁。董颖也在,见状很不满意:“太成熟。”   叶烦:“成熟也显得稳重。以前学生气太浓。”   二宝对此很满意:“妈妈说得对。我想象中的自己就这样。”   叶烦道:“那回头到家拍张照留个纪念?”   二宝到家就找拍立得。她自己拍几张,又拉着奶奶、保姆小王和叶烦一起拍。拍累了,耿森森下班回来,看到二宝愣了一瞬,然后直直地朝她走来。   二宝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你干嘛啊?”   “是我妹啊?没敢认!”   二宝瞪他一眼:“你比我爸还贫。”   说起耿致晔,耿森森问:“小婶,叔又忙什么呢?他又不是军区首长,怎么比我爸还忙?”   叶烦:“你爸经常到处飞,有开不完的会,还不忙?”   “不怎么忙吧。每次回去都能看到他。”耿森森仔细想想,就是吃饭时没见着,他睡前一定能看到。   叶烦道:“你要住部队宿舍,也能经常看到你叔。”   “你这,不是抬杠吗。我要是我爸的秘书,一天到晚都能见着他。”耿森森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早几天回去吃饭,我爸说我哥过几天订婚,叫你一块去。”   叶烦奇怪:“我去干嘛?”   “我爸的意思我哥长这么大有一半时间在你和我叔身边,他订婚您必须去。”耿森森道,“话我带到了,你没空的话自己跟他们说。”   叶烦笑道:“有空。回头问问你妈那天穿什么衣服。”   “啧,看你小心的。”耿森森道,“想穿什么穿什么。又不是咱们上赶着求娶。”   于文桃听不下去:“那也不能穿红戴绿。”   “我婶又不傻,肯定不会这么穿。我的意思除了那些特别的颜色,我婶想穿什么穿什么。”耿森森看到他婶的风衣,“这就行。”   叶烦身上的风衣乳白色:“也行。”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国庆前首都温度降下来,早上穿风衣也有点凉,叶烦就把薄内衬换成薄毛衣。毛衣是白色,叶烦不想穿白风衣,干脆换成军绿色大衣。   叶烦身高腿长,穿上平底鞋也不显腿短。可全家都让她换成高跟小皮靴。叶烦没听她们的,换个三公分高的黑色短靴。   二宝建议她妈穿马丁靴。叶烦想象一下摇头:“太酷了。不像参加订婚宴,倒像是干仗。”   耿家和女方家都低调,订婚宴没邀请外人,就在国宾馆搞一桌,女方家六个人,男方四个,还有两个媒人,算起来也是六个人。   起初是客客气气地寒暄。媒人的夫人招呼叶烦吃菜,众人视线移到叶烦身上,女方爷爷跟恍然大悟似的,问:“你父亲是叶建忠?”   叶烦心说,您才想起来啊。面上叶烦面带微笑,还有几份受宠若惊:“您认识我父亲啊?”   女方爷爷只说两句叶烦父亲的事就扯到自己身上,开始忆当年。叶烦听出来了,这老爷子身上的军功章还没她公公多。   老爷子的儿子可能也意识到这点,提醒他父亲先吃饭,一脸歉意地招呼未来亲家喝汤。   后来还有几个插曲,搞得两家都有点不愉快。叶烦没碰酒,回去的时候她开车,耿磊磊坐副驾驶,上车就抱怨:“那老爷子怎么那样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十大元帅之一呢。”   叶烦:“你岳父岳母拎得清就行。再说了,你的工作不用跟他们打交道,不用管他们品行如何。”   耿磊磊:“要是找你呢?”   叶烦:“有你爸在,没人敢给我添堵。大哥,是吧?”   耿致华笑道:“我这些年不在首都,也没人敢给你添堵。磊磊,不用想这么多。那老爷子有什么想法都交给你对象。”   杨孟夏问:“儿媳妇会不会埋怨磊磊冷血?”   叶烦:“谁家人谁负责。不想负责就是不想好好过,不想过就离!多大点事啊。” 第217章 业务往来   结婚离婚经叶烦一说跟买大白菜似的。   耿磊磊不敢反驳, 期期艾艾地说:“小婶,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 事关两个家庭啊。”   叶烦:“错了!政治联姻或商业联姻事关两个家庭。我公司不需要他家帮忙,你爸比她父亲位高权重,也不需要她家帮衬,你娶她只是你的事。”   “她家不这样认为呢?”   叶烦瞥他一眼:“婚姻自由!她家不同意你不会起诉?凭你爸的职位,哪个喜欢瞎操心的公务员敢拖着不让你离?除非你不想离。你不想离被她家烦的无心工作也是自找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呢。”耿磊磊嘀咕,“哪有这么容易啊。”   杨孟夏想说话,耿致华攥住她的手臂,夫妻俩听叶烦说:“她家不敢去你爸单位门口闹。法院强制离婚, 他家还能怎么办?跳楼威胁你?自己想死关你什么事?少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可是敢去你公司门口啊。”耿磊磊道。   叶烦轻笑:“磊磊,知道我公司多少人关注吗?她家敢闹, 不需要你爸你叔出面,市政府抓高新产业的领导就够她家喝一壶!还当你婶摆摊卖菜, 是个不入流的小“倒爷”呢?如果不信, 你等着吧。”   耿磊磊下意识问:“等什么?”   “过几天就知道了。”   耿磊磊回头看爸妈, 夫妻俩一起摇头, 他们也不知道叶烦要干嘛。不过叶烦确实没说错, 她公司跟大型国企比起来是个小公司, 但在高新产业这块,叶烦的公司已是本市私企中龙头企业。   叶烦公司大楼里还有不少软件开发公司,耿磊磊未婚妻家去叶烦公司找事, 就是跟市政府过不去。   区长、街道主任拿她家没办法,市一把手还收拾不了他们吗。   叶烦的车在大院, 叶烦开到大院就换自己的车回去。   订婚之所以安排在今日, 因为耿磊磊最近休假。十一月中旬耿磊磊离家多日,天气转冷, 叶烦拎一包东西去他单位。   耿磊磊单位进出严格,叶烦自然被挡在门外。叶烦请门卫给领导打电话,说她是繁花公司的叶烦。   五六分钟后出来两个人,还没到跟前就伸手喊“叶总”,又问叶烦的车是不是她自己的。看到叶烦点头,其中一人让门卫登记,以后叶烦自个来直接放行。   另一人上了叶烦的车就一脸歉意地说:“您怎么亲自来了啊。”   耿磊磊单位跟叶烦有业务往来,请叶烦拿下的工厂代加工一批芯片——叶烦的芯片跟国外差一截,由于用在特殊地方,所以他单位宁愿用落后的国产的,也不敢用国外先进的。   最近他单位还准备找叶烦进一批电脑,希望从里到外全国产。这方面他单位自己出面麻烦,叶烦这个业内人士几个电话就能凑齐。   两人以为叶烦此番前来谈电脑的事,叶烦确实跟他们聊这事,告诉俩人阳历年前能送过来。   俩人不好意思地表示:“这点小事让经理过来就行了啊。”   叶烦道:“顺便看看我侄。”   见多识广的俩人失态,不敢相信地问:“您侄子在我们单位?”   “前些天销售经理来送货看到他,又怕眼花了,回去问我他是不是在这儿上班,我才猜到他在这儿。”叶烦笑着说:“保密工作可以啊。”   俩人笑着接下这句称赞,然后便问他侄子贵姓。   叶烦直接说出“耿磊磊”的姓名,然后问:“在单位吧?”   “应该在。”俩人负责行政方面工作,不清楚科研部门情况,请叶烦到办公室就联系耿磊磊的领导。   耿磊磊听领导说“他家来人了”,本能认为他爸来视察。耿磊磊边去办公楼边疑惑,同事们各忙各的,不像迎接领导的样子啊。   到了办公室,耿磊磊震惊:“小,小婶?”   叶烦笑着把东西递出去:“我看天气预报,这几天有雪。森森给你买几件厚衣服,本来想等你回来给你,我过来有点小事,顺便给你送过来。对了,还有一些吃的,忙起来顾不上吃饭就垫吧垫吧。”   那俩接待叶烦的领导闻言就叮嘱耿磊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之类的。   耿磊磊整个人都蒙了。   小婶跟行政部门的领导好像很熟。   可是怎么可能啊。   耿磊磊想不通,倒也没怀疑叶烦的说辞,因为自打耿森森去他婶公司上班,叶烦不阻止他赚外快,手头宽裕的耿森森经常给他哥买东西。   其实是嫌他哥衣物土。   叶烦经常给家里小辈买零食,给耿磊磊送零食也正常。   耿磊磊接过零食,叶烦就叫他忙去吧。随后跟那二位寒暄几句,叶烦以去科研所为由打道回府。   不过几天,耿磊磊就发现行政那边的同事对他十分客气,吓得他以为同事领导知道他爸是谁。   旁敲侧击几次同事领导也只提他婶,偶尔带一句他叔,耿磊磊心里踏实了,愈发不可思议。   元旦放假,晒被子的时候耿磊磊看到他弟在一旁摆弄随身听,拿掉他的耳机问:“小婶公司业务做到我单位了?”   耿森森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便问:“领导找你了?”   “不,不是,我在单位碰到过一次小婶。”   耿森森:“就这?还以为你单位领导叫你找小婶打折。”   “不是,重点错了。我单位居然找小婶买电脑。小婶生意这么大?”   耿森森点头:“要还是小打小闹的,哪有钱在电视台打广告。不是,你才知道?”   “小婶也没通知我啊。”耿磊磊下意识说。   耿森森噎了一下:“社会变了社会通知你了吗?一天天的,在单位呆傻了吧。”忽然觉着他有点不对,“你不会还以为小婶就是个小小倒爷吧?”   “我知道小婶做电脑,但没想到连我单位都找她买。”耿森森道,“感觉不可思议,还有点微妙。”   耿森森:“说不定哪天你单位还需要跟小婶合作。”   “合作什么?”   耿森森:“软件编程呗。”   “我们不缺这方面人才。”   耿森森:“有三十还是五十?五十也没小婶公司多。”   “这么多人?”   耿森森道:“独占一层啊。听说明年分开需要两层。再过几年,也许那一栋楼除了一楼和小婶所在的五楼,其他地方都会变成研发部。”   “那不得几千人?要想搞一个软件岂不是几天的事?”耿磊磊震惊。   耿森森点头:“是吧。”紧接着又美了,因为那些人都要找他拿工资。   耿磊磊朝自己身上一下。   耿森森忙问:“干啥呢?真傻了?”   “我婶这么厉害吗?”耿磊磊难以置信地问。   耿森森:“那也没你爸厉害。怎么不见你在爸面前这样?受什么刺激了这是?”   “不,你不懂。”   耿森森懂事后就跟他哥没多少共同语言,不像大宝和二宝这么大了还能玩到一块去:“我是不懂,也不想懂。”说完戴上耳机,跟着磁带哼靡靡之音。   耿磊磊神色复杂,好像以为被全家抛弃其实是他自己走丢了一样。   耿森森见他傻了吧唧的,就给他一把椅子,让他坐下犯傻,以防魂不附体被他自己绊倒。   耿磊磊回过神,终于意识到他婶有多大能量,也终于相信他的婚姻无需他付出什么,因为他的长辈太厉害。   人家二宝就没这方面烦恼。   二宝早已意识到父母多厉害。   其实也是二宝单位里都是高学历高素质的人精,她进去历练几个月就宛如脱胎换骨,像耿森森前单位领导比二宝大一二十岁,不够二宝个丫头片子手拿把掐。   话说回来,元旦过后离耿磊磊的婚事也近了。耿磊磊工作忙顾不上,耿森森一有空就开车接他妈帮他哥布置新房。   现在流行羽绒被,杭城下面有个镇专做羽绒生意,于文桃听说此事就问叶烦她侄子啥时候南下出差,叫他捎两床,当她送给耿磊磊的新婚礼物。   于组长的闺女大了,也该准备嫁妆,从叶烦口中听说这事就说他可以特意跑一趟。跑一趟没必要,叶烦和魏建设去南方拿货时叫上他,还有于银杏的丈夫和常光荣的大舅子,后两位进货,为来年开学做准备。   那边羽绒便宜,除了叶烦,所有人都弄几件羽绒服。幸好叶烦租了车皮拉货,羽绒服可以塞车皮里面,否则都带不完。   耿致晔得空回家住,叶烦跟他话家常聊到此事,耿致晔不禁问:“听你的意思你没买?”   “没有棉被软。还有他们的被罩也没有于姨扯布帮我做的这个柔软。”叶烦指着身上的棉被,“还没有这个贴身。”   耿致晔摸摸被子:“这么柔软,怎么感觉像新棉被?”   叶烦:“对啊。咱家棉被盖几年,于姨就叫她兄弟拉回去重新弹。听说镇上就有专门弹棉花的。”   “有几家农村亲戚也挺好。”   叶烦道:“我们运气好,摊上这两家好的。你爸肯定不这样想。帮她姐妹还不落好。”   “老头子太讲原则。”   叶烦嗤笑一声:“他们那代人有几个不讲原则?不讲原则早跟常凯申跑了。”   “这倒也是啊。”耿致晔笑了,“不讲原则当年那么苦,他也坚持不到胜利。”   叶烦道:“其实我应该买几床。大宝前几天回来听说这事还问我买没买。”   “他们买这么多,羽绒服厂没给你们留个联系方式?”   叶烦眼睛一亮:“可以让他们寄过来。也可以叫来开年会的当地员工捎过来。”   耿致晔:“过来抽个奖再回去,他们不烦吗?”   叶烦:“这次过去我问他们要不要参加年会,不参加的话我把来往路费折成钱连年终奖一起给他们,他们都想来玩几天。听他们的意思来参加年会公司会派车接他们,还不用自己找宾馆。要是自己过来,衣食住行都得自己操心。”   “当公费旅游了啊?”   叶烦:“是吧。第一次年会结束就回家,估计被家人骂了,难得去一趟首都竟然不玩几天。后来再来就多待两天,带一堆首都特产回去。其实杭城啥也不缺,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这么稀罕这里的东西。听秘书说他们去年临走前还带了四只烤鸭。就是好吃到家也凉了,能比当地刚出炉的香吗。”   耿致晔心说,有可能当地刚出炉的烤鸭也不如这边回锅的香。   可他一想古人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城不可能缺美食,“图个新鲜吧。对了,磊磊结婚那天我可能回不来。”   叶烦摸摸他的寸头:“大哥大嫂算人数备酒席的时候就没算你。”   “这老大——”耿致晔哼一声,“准备几桌?”   叶烦:“一起办,八桌,全是近亲。”   “回头大宝结婚挑我休假期间啊。”   叶烦乐了:“你儿子的日子那么潇洒,等他结婚,你可能已经退休了。”   “二宝呢?”   叶烦:“二宝兴许不办婚礼。卉卉结婚那次她就嫌烦,嘀咕着婚礼是给亲戚办的。”   “领个证就算了?我这么大的闺女不声不响给别人?”耿致晔气得坐起来。   屋里有暖气,他突然起来叶烦也嫌冷:“躺下!”   耿致晔乖乖躺好。   叶烦边掖被子边说:“你闺女的事,我觉着怪难。”   “什么意思?”   叶烦:“结了婚还跟咱们住一起。哪个好人家同意?”   “二宝这么有想法啊?”耿致晔翻身转向叶烦。   叶烦刚刚掖好的被子又被他撑开,不禁叹了一口气:“不说二宝的父母是咱俩,凭她本人也能找个青年才俊吧?人家父母辛辛苦苦养大的高材生住咱家,人家舍得?孩子跟他姓也没用。除非他父母图我们什么。话又说回来,这样的人二宝肯定看不上。”   “所以呢?”   叶烦:“做好你闺女嫁不出去的准备吧。”   “也不一定。”耿致晔道,“给她找个兄弟多的,他父母巴不得他滚得远远的。可是就怕大宝的对象不愿意,哪有出嫁的小姑子住婆家的。”   叶烦冷笑:“她不同意就出去!这房子我买的,我乐意叫谁住叫谁住。”   耿致晔笑了:“小心你老了人家不伺候你。”   “大宝不可能找个没工作的。她要工作还有空伺候我?”叶烦道,“指望她还不如指望小王。”说起小王,叶烦真希望她一直在自家工作,“我打算给小王涨工资。”   耿致晔随口问:“多少?”   “涨到五百。除了四季衣服还有年终奖。”叶烦道,“不过她总要结婚。今晚吃饭的时候聊起磊磊的事,于姨催森森找对象,她帮于姨一起劝,那感觉,她也想找对象。要留下她,怕是得给她找个对象啊。”   耿致晔一瞬间想到几个人:“小王虽然不是外乡人,可她是农村人,还是山里的。首都市民肯定嫌她家穷。她又在咱家当保姆,就算赚得比很多人都多,有些人也会认为这工作不体面。”   “想说什么啊?”   耿致晔:“年后会有一批人转业,这些人当中肯定有首都的,十有八九到派出所当民警。”   “临时工?”   耿致晔:“正式的吧。这几年首都发展快,外来人口多,派出所缺人。可是临时工也看不上小王啊。”   叶烦:“小王还看不上他呢。”   “别嘴硬啊。能不顾世俗眼光的人真不多。”耿致晔拉着她的手,“烦烦啊,不是人人都是你,堂堂京大高材生去摆地摊。”   叶烦似笑非笑地问:“是夸我吗?”   “顺带夸我自己。”耿致晔把人搂入怀中,“生意人不在乎闲言碎语,张小明认识的生意人多,你在这里瞎操心不如让他出面问问。” 第218章 限制出境   这个主意不错。可是张小明认识的生意人多在东城。小王在西城啊。   翌日上午, 叶烦给魏建设去个电话。挂上电话,叶烦就问小王想不想找对象, 想的话叫魏建设帮她留意着。   魏建设来过叶烦家几次,小王认识他。小王知道他家世普通,寻思着他认识的人自己配得上,便同意有合适的就见见。   随后叶烦给杭城办事处去个电话,让他们帮自己买几条羽绒被,回来找她报销。   年会前一天耿磊磊结婚,大宝人在首都,有空过去吃顿饭, 耿磊磊就叫他和耿森森当伴郎。伴娘是女方那边找的。   举行仪式的时候叶烦发现伴娘时不时打量耿大宝,大宝跟个六根清净的和尚似的, 叶烦不禁同情那姑娘。   喜宴结束,送走宾客, 叶烦和杨孟夏收拾自家带来的东西, 杨孟夏趁着身边没别人, 问:“大宝有对象吗?”   今早叶烦问过大宝, “磊磊结婚你有什么想法。”大宝回答“磊磊哥没苦硬吃。”叶烦还能不懂儿子的想法吗。   叶烦胡扯:“说有个对象。我问他女方的情况, 他说八字还没一撇, 让我少操心。还说时候到了自会带回家让我看看。”   “大宝打小就有想法啊。”杨孟夏叹了一口气。   叶烦知道她替谁问的,但就当不知道,把话题拐到别处。   东西收拾好, 叶烦和耿森森载着家人和近亲回家,杨孟夏和儿子儿媳被司机接走。耿磊磊的对象挺懂事, 十分好奇叶烦送的什么也忍到司机离开, 客厅里只有一家三口才打开。   杨孟夏问:“是不是镯子?”   新娘子颇意外:“小婶跟您说过吗?”   杨孟夏:“卉卉结婚那天我也在,她送的金镯子。你婶讨厌麻烦, 对小辈不偏不倚,卉卉有镯子,你和磊磊肯定也有。”   耿磊磊的老婆拿起金镯子轻呼一声:“好重啊。”   杨孟夏:“一百克。”   耿磊磊张张口,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小婶真实在啊。”   “给别的东西有好有坏,防止你们因为颜色款式不一样有想法,不如这个省事。你婶肯定这样想的。”杨孟夏道,“我总感觉这是她以前买的。兴许家里还有几个。”   耿磊磊惊得微微张口:“她——不至于这么懒省事吧?”   为了一个金镯子特意跑一趟反而不像叶烦的做派,杨孟夏感觉自己猜对了,   除夕当天,杨孟夏拎着东西去叶烦家。   虽说于文桃是后娘,但也是长辈,没有叫长辈移驾子女家中过年的道理,所以今年跟往年一样,老大一家在叶烦过除夕。   春节期间家里没保姆,一切吃的用的都要自己准备。午饭后杨孟夏和叶烦在厨房,妯娌二人一个和面一个调饺子馅。   杨孟夏趁机问:“给磊磊媳妇的镯子是前几天买的还是卉卉结婚的时候你一块买的?”   “以前买的。怎么了?你儿媳妇嫌款式过时啊?”   杨孟夏:“不是。我看跟你送卉卉的那个有点像,怀疑你那时候就买好了。”   叶烦点头:“买了几个,回头一人一个,省事。”   杨孟夏想笑,她啊,这些年一点没变。   叶烦问:“你儿媳妇年三十还上班?”   “在磊磊单位宿舍,说跟磊磊一块来。”杨孟夏道。   叶烦:“饭后还回去啊?”   “你大哥明天有事。”杨孟夏是想在叶烦家住几天,老老小小都在家,有人说笑有人玩,热热闹闹才像过年。   可她也不能把丈夫扔家属大院啊。   叶烦:“二哥和二嫂估计被大雪堵路上,让磊磊和他媳妇住二哥那边吧。其实要我说,明天从这边走也没什么。大过年的谁找他啊。”   “回头问问你大哥吧。”杨孟夏叫几个小辈进来包饺子吧。   家里俩女孩子,耿卉卉在婆家,二宝在单位,所以包饺子这活就轮到了大宝、森森和耿犇犇。   对了,还有楚光明,这些年下来他习惯了年三十上午拎着大包小包去叶烦家过年。   倒是大家都没想到耿犇犇能回来过年。   乍一看到他,叶烦愣住,于文桃吓得六神无主。耿犇犇一看他奶要晕过去,赶紧解释他当兵多年没回来过过年,首长听说了这事就把他和小弟的年假和探亲假安排到一起。   于文桃粗粗一算他可以在家待几十天,激动地抱住耿犇犇一个劲说“好”。   心情平复下来,于文桃就使唤耿森森进村。   耿犇犇在部队学过开车,哥俩一人开一辆车下乡。   以前耿致晔和他大哥在外地,于文桃跟兄弟聊起身后事就说只能指望老二,幸好老二老实。   也是因为那个时候大宝、二宝、磊磊和森森都在外地,于文桃身边只有俩小辈——耿卉卉和耿犇犇,于家就把姐弟二人当自家亲戚。   耿犇犇明明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偏偏选择成为一名军人。于家人提起他就交口称赞。耿犇犇到村里,于家老老小小都出来,问他怎么来了,冷不冷等等。   耿犇犇招架不住,把话题扯到耿森森身上,问他在哪儿。耿森森被挤到一旁,回老家过年的于宏伟见状一脸同情地把他拽进院。   耿森森一听终于想到他,好气又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首长下乡视察来了。”   于宏伟打趣道:“真是你爸过来,他们反而不敢这么热情。不过怎么就你俩?”   耿森森边出去边解释:“你姑叫我们来买东西,说村里啥都有。”   村里确实啥都有。于宏伟到外面就对父母长辈们说他陪森森四处转转。   分产到户后池塘被承包出去变成个人的,于宏伟先陪他去养鱼人家中,请人捞几条鱼。   过年期间什么东西都贵,鱼也不例外。不过只要叶烦家进村买东西,不管来的是叶烦本人,还是她侄女儿子,村里人都只收个成本价。   起初小心眼的人还担心叶烦一家经常来。这话传到村长耳朵里,被村长数落一顿,“人家啥东西没吃过?米都是东北特供的。稀罕你家几根烂菜叶子!”   叶烦确实很少来。于文桃想念农村土特产也是给她兄弟打电话,于小舅进城卖菜捎过去。东西到了城里,他卖人家多少,于文桃给他多少。   占便宜这种事一年不超过三次。导致村民真以为叶烦瞧不上他们的东西。所以耿森森问钱够不够的时候,养鱼人发自内心表示“够了”。   俩人拎着四条鱼从鱼塘进村,在村头侃大山的村民问要不要鸡。耿森森下意识看于宏伟,你家有没有。   于宏伟小声说:“我家留着过年杀的。”   耿森森向村民道一声谢,表示需要一只母鸡和两只公鸡。小笨鸡跟市里饲料鸡一个价。耿森森没买过东西,不知道贵了还是便宜,就看于宏伟。   村民见状瞪一眼于宏伟,对耿森森说:“你看他干啥?他除了教书啥也不懂。”   耿森森把钱掏出来,村民拿走整数就跟耿森森唠家常,问叶老板最近咋样,今年过年回来吗之类的。   耿致勤出嫁前是她陪于文桃回村给亲人长辈上坟。耿致勤出嫁后,多是叶烦送她上公交车。家里买了车,叶烦开车送于文桃到村口,再由于家人送她回去。   叶烦没进过村,以至于村民总想跟她聊几句。有村民在叶烦公司当销售人员,他家长辈年年给叶烦准备年礼,年年都没送出去。   他们倒是想叫于文桃带回去,于文桃说她不敢管儿媳妇的事。于文桃是继母,她这样说村里人也不敢为难她。   耿森森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就老实回答,他婶挺好,今年过来。跟他聊天的村民突然想到耿森森是公司一员,可以管公司的事,就说自家杀了一只羊,她给叶老板留半只。   怎么可能这么巧?耿森森本人都不知道他今儿要下乡。一听这话他就知道是人家杀了留着过年的。   耿森森不差钱,哪能要人家过年的肉,就表示没有他婶的允许他不能收。   于宏伟提议“买”。   然后耿森森买了半只羊,一个猪腿加几十斤排骨和肉。包饺子的肉就是搁村里买的。   他们几个包饺子,叶烦和杨孟夏把干货泡上,然后又收拾鱼虾。   八点多,大宝饿的来回转悠,杨孟夏心疼,说不等他。紧接着她就带着儿媳妇去厨房煮饺子。饺子刚上桌,大门被推开,耿老大和他的保镖进来。   大宝惊呼:“大伯啊,您老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耿老大气乐了,说的这叫什么话啊。   “还没吃饭呢?饿了你先吃啊。”耿老大在外面严肃,在大宝面前他没法端架子,大宝不怕他。   以前大宝去他大伯家避暑,耿老大嫌他闹,偏偏不等他发火,大宝就把礼物递过来,说我给大伯买的。   在他家玩,看他杯中没水,大宝给他添满。在大宝的衬托下磊磊和森森就像傻蛋。耿老大不止一次跟妻子感叹,这孩子像妈,鬼精鬼精。   后来大宝拍剧拍广告,耿老大很怕他进影视圈。结果大宝坚守本心,毕业后进了科研单位,耿老大很意外,又忍不住跟妻子感叹,大宝心性坚定。   从此以后耿老大对侄子愈发满意。   耿老大进屋拿掉手套看到二宝,拍拍她的肩,语气温和:“二宝也饿了吧?以后不用等我,我随便吃点就行。”   杨孟夏催他洗手。   大家坐下,耿老大看到他对面的人,眉头动了一下:“你是光明吧?”   楚光明赶忙应一声。   杨孟夏瞥着丈夫,一脸无语地说:“光明去年也在。”   去年楚风禾和耿致挥都在,耿老大听到“楚光明”三个字以为他是楚风禾的亲侄子。杨孟夏以前跟耿老大抱怨过,楚风禾的父母兄嫂还没个孩子懂事。耿老大了解他爱人,不爱搬弄是非,性情温和,除非楚家很过分。   耿老大不会故意刁难楚家人,也不想管弟媳的私事,而且在叶烦家叶烦本人都没意见,所以干脆无视楚光明。   杨孟夏因为在除夕餐桌上看到楚光明,回到自个家跟耿老大聊了几句,说这孩子心性坚韧,爹妈不管都没走歪。   耿老大这才知道楚光明不是楚风禾弟弟的儿子。   不是楚家人,算半个耿家人,耿老大对他的态度发生变化。   前些天耿老大去某个单位,看到欢迎他的人群中有楚光明,能进那个单位的都是人才,耿老大甚是欣慰。   耿老大歉意地笑笑:“忙忘了。你年轻胃口好,多吃点。”   楚光明跟他不熟,不敢像在耿致晔和耿致挥跟前那般随意,闻言就哐哐一顿吃,吃完了长辈让干嘛干嘛。   大宝拽着楚光明去后面休息,耿老大喝着水说:“这孩子不错,人也老实。”顿了顿,有些想不通,“他跟大宝关系不错?”   叶烦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是不是觉着他俩不是一路人?大哥,他就在你跟前老实。前些天还跟您儿子一块蹦迪呢。”   耿森森觉着小品挺有意思正咧嘴笑,闻言笑容凝固一下跳起来,“爸,您早点休息。”说完就跑。   “站住!”   耿森森停顿一下,仗着在小婶家,他爸不好意思抡擀面杖,就算拿鸡毛掸子打他,小婶也会拦着,他继续往外跑。   耿老大气得霍然起身。   叶烦:“又没学坏。”   “你知道?”耿老大没好气道。   要是上辈子,在大人物面前叶烦屁都不敢放。今生见得多了,叶烦眼皮都没动一下,“知道啊。我公司员工跟他去过迪厅,说耿森森到里面蹦跶一会,把工作上遇到的烦闷发泄出来就带他们去夜市撸串。保姆小王也说森森衣服上都是烧烤味,奇怪他去酒吧居然没酒味儿。”   杨孟夏拉着丈夫坐下:“森森又不是毛头小子,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我担心有心算无心!”不是不相信他儿子,耿致华担心被他办的人不敢动他,就祸害他儿子,“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叶烦:“森森不常去。我也提醒过他,进去之后水杯不能离开视线,离开他的视线就别再碰,不能因为心疼钱就将就喝下去。”   杨孟夏道:“听见了吧?人家叶烦比你懂。”   耿老大闻言放心下来,又说:“他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叶烦笑而不语。   杨孟夏叹气:“结婚这事得他自己愿意才行。他打小就难管,他不愿意你棍棒伺候也没用。”   耿老大转向叶烦:“森森现在在你公司上班?”   “您可别说把他开了。”叶烦道,“森森脑子里有东西,离了谁他都饿不死。”   二宝点头:“大伯,森森哥有钱。他工作这么多年存了不少钱,还有他十多年前买的古董,随便挑一样卖了都够他用一年半载。”   耿致华:“他还买过古董?”   叶烦:“当年森森嫌房子太空,就去旧货市场找了许多明清时期的东西。那个时候工资低,一分钱恨不得掰两半用,没人舍得买古董。现在物价上来,随着改革开放老外进来,洋人因为自己没有就特别喜欢咱们的东西,一个清末瓷瓶都能卖好几百。”   二宝点头:“森森哥买的时候就几块钱。”   耿致华沉吟片刻:“有人买就有人卖?”   叶烦很奇怪,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问吗。   “是呀。大哥不知道?”   耿老大点头:“知道。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没过多久,叶烦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上面公布一批古董名录,限制出境,即便是去国外展览也不行。 第219章 不作死不会死   报纸上的事出来没几天, 陈小慧带着女儿来叶烦家,正好周末, 二宝在家,她把女儿往二宝怀里一塞就问:“你妈呢?”   二宝愣了一下,下意识朝书房看去。   陈小慧到耳房门口就想推门进去,担心看到不该看的,敲敲门叫叶烦出来。   叶烦查资料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陈小慧又敲几下叶烦才听见。书房里很乱,躺椅上书桌上全是专业书籍以及各种报价单,叶烦就没请她进去。   叶烦带上门叫她去客厅。   陈小慧看向另一端耳房:“那边还是收藏室吧?”   叶烦点头:“又想看你那些古董?”   陈小慧欲言又止。   叶烦见状想不通她一个兢兢业业的上班族能有啥事,干脆直接问:“咋了?”   “先进去, 进去再说。”陈小慧示意叶烦开门。   叶烦让她等一下,钥匙在卧室。叶烦拿到钥匙先打开防盗门又刷卡。陈小慧对安保措施十分满意。   收藏室有门无窗, 就是把门打开里头也暗。叶烦开灯,陈小慧打开抽屉, 看东西还在里面松了一口气。   叶烦到跟前愈发奇怪:“不就一水晶杯吗?”   “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   当初买这个水晶杯的时候陈小慧一口咬定是古董。叶烦怎么看都是现代工艺, 就不乐意当冤大头——卖家张口要一万, 简直把叶烦当傻子。   叶烦面带嘲讽还到两千。   十年前有钱的多是暴发户, 暴发户买车买表都不买古董, 这行水深, 暴发户钱多人不傻。再加上那年头没几个老外,古董有价无市,卖家着急用钱, 咬咬牙,两千五卖给叶烦。   陈小慧很激动, 叶烦见她要上手抢, 不想去牢里探望她只能掏钱。   时至今日叶烦也觉着买亏了。   陈小慧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张报纸:“看这里。”   叶烦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限制出境名录中就有水晶杯。叶烦眨了眨眼睛, 确定是水晶杯,不可思议:“你是说,这个?”看看水晶杯又指了指报纸,眼前一切很好理解,叶烦却一脑袋浆糊,喉咙发紧,“他们怎么知道,知道我有水晶杯?”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你有。”陈小慧好笑,“上面限制出境的跟你买的肯定不一样。可是那种买不到,他们不得着替代品?”   叶烦恍然大悟:“懂了。要是之前这个水晶杯十万,经上面一限制,我这个可能身价暴涨?”   陈小慧连连点头:“我没骗你吧?”   叶烦冷静下来:“前提这个真是古董。”   “当然是古董!我研究过。”陈小慧拿起水晶杯,“你看这制造工艺,哪点像机器做的?肯定是人一点点磨的。”   叶烦问:“那今天过来是想拿回去?”   陈小慧呼吸一顿,很不高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再说了,我那一屋子名贵家具,缺你一个水晶杯啊。”   “那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事?”叶烦问。   陈小慧点头:“当然。你一直不信这东西是真的,要是哪个懂行的发现这点,跟你说几句好话,你不得白送给他?”   “我有那么傻吗?”叶烦白了她一眼。   陈小慧:“你不傻,你手松。”   叶烦张张口:“我——我承认我手松,可也分什么人什么事。”   陈小慧摇头咂舌:“没看出来。”   叶烦顿时不想搭理她:“你特意跑一趟,真就为这事?”   “还有这事。”陈小慧把报纸给她,“看清楚啊。”   叶烦之前没怎么留意具体内容:“我这里还有不能出境的?”   陈小慧:“我哪知道有没有。你这屋里的东西有一半是你自己买的。你一个个对呗。”   叶烦才懒得挨个比对:“报纸放这儿吧,以后再说。”   “不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限制出境的?”   叶烦:“我又没打算变现,有没有又有啥关系?”   有道理!陈小慧羡慕:“有钱就是了不起。”   叶烦点头,就是了不起。   陈小慧顿时噎得有口难言:“真不该过来提醒你。”   叶烦:“那你咋来了呢?”   当然是怕叶烦不懂把水晶杯便宜卖了。陈小慧不想承认这点,就问:“你这些东西就一直这么放着?”   叶烦道:“我又不是倒腾古董的低买高卖。不这么放着捐给博物馆?可博物馆也不缺这些。要是有个西周先秦的也值得捐出去。”   “也是啊。”陈小慧点头,“就当买房投资了。不过比买房投资划算。”   叶烦不这样认为:“不如房子好变现。如果我是你,少倒腾这个,有钱就买房,租金足够你给孩子交学费。”   “房子一套十来万,我可买不起。”陈小慧的古董现在卖赚不了多少钱,她打算过几年再出手。可是她的工资除了养娃和自己用都被她倒腾古董,哪还有钱买房。   叶烦问:“你单位没福利房?”   陈小慧如梦初醒,惊呼:“对啊!”   “先找爸借点。”叶烦见她出去便带上门:“靓靓没来?”   “在家写试卷。”陈小慧看到闺女拿着乒乓球拍,连忙过去:“哪来的?”   小孩朝二宝看去:“姐姐的。”   二宝拎着小饭桌从厨房出来,在饭桌中间摆一排糖果,对小表妹道:“赢的人吃一个。”   小孩不想玩球,闻言双眼放光。   其实小孩也不怎么吃糖,但糖果纸好看,二宝摆的时候她就想上手。   叶烦提醒:“二宝,慢点啊。”   “我都多大了,还能欺负她呀。”二宝好笑,“妈,您忙好了?”   叶烦:“晚上再看。”   保姆小王问陈小慧要不要喝水。   陈小慧表示不用。叶烦让她去客厅,拿出茶几底层的盒子:“茶,咖啡?”   “茶!爸说你的红茶跟招待外宾的一样。真的假的?”陈小慧一脸好奇。   叶烦:“我哪知道。我又没接待过老外。问我不如问二宝。”   陈小慧朝外看去,二宝蹲在小桌另一端陪她女儿打球,她女儿很高兴,她不想过去打扰,便收回视线:“其实还有一件事。”   叶烦挑眉,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样子。   陈小慧见状失笑:“也没打算告诉你。不过怎么说,我都觉着应该跟你说一声。事先声明,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跟嘴巴淬了毒似的挤兑我。”   叶烦边点头边朝饮水机走去。   陈小慧等她端着热水过来坐稳才说:“前几天老宅收到一封特快信。”   叶烦点头:“听着呢。”   “申城的。”陈小慧说完就盯着她的神色。   叶烦愣了一瞬,确实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申城人民还记得她,“找我的?”   陈小慧想想信的内容:“找你也找我。”   叶烦:“那边病了还是要你奔丧?”   陈小慧:“信里的内容不能全信,不过我感觉真实情况跟你说的差不多。妈的意思寄两千块钱过去。大哥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不如当没收到。”   叶烦:“钱寄了吗?”   陈小慧道:“妈让我今天寄。”   叶烦思索片刻;“等一下。”到卧室拿一个信封出来,里头是四千块钱,“你在信里写清楚,只有这么多。留老宅地址。”   “虽然申城工资不低,可普通技工一年到头省吃俭用也存不了这么多。他们会不会因此觉着你有钱?”陈小慧很担心,“现在不比以前,以前四处革命,他们不敢大闹。现在要是找过来发现你开公司注重口碑,我怕他们狮子大开口。”   叶烦叹气:“你都回来多少年了,怎么还跟个小市民似的。”   陈小慧料到她嘴里吐不出象牙,闻言毫不意外:“什么意思?”   “我不作死就不会死。”叶烦道。   陈小慧的脸色一言难尽。   叶烦挑眉:“不信?”   “不是,你怎么这么天真?你是不是忘了‘树大招风’?还没人敢搞破坏?”陈小慧想笑,“你信不信,他们今天过来,明儿想挖你员工的人就会把你不认亲人的事报道出去。”   叶烦揉揉额角:“不提我本人跟市政府关系不错,就凭大宝他大伯,哪家报社敢登这事?”   陈小慧愣住。   叶烦叹气:“没什么背景的人才怕人欺负。我怕什么?陈小慧,你是高干子弟。别一天天总觉着自己是个小市民。否则你闺女都得被你养的小家子气!”   陶春兰和叶父退休多年,平时跟公园的老头老太太没两样。陈小慧的工作也不需要八面玲珑四处应付,在简单的环境中久了,陈小慧又把自己当普通人。   叶烦见她神色复杂:“虽然我说他们恶意调换你我,可是没有实质证据,一切只是猜测。他们真要我养老,闹到法院我也没理。为啥不来找我?良心发现,没脸见我?你在陈家那么多年,他们有这么善良吗?还不是因为他们骨子里认为‘民不与官斗’,担心连累儿孙。”停顿一下,“以前不敢现在就敢?除非他们一穷二白没了活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陈小慧闻言不禁点头。   叶烦道:“两千块钱不少,要是这两年下岗有他们,日子紧巴巴的,他们看到钱肯定想来再要点。四千块钱足够一家老小撑一年,能好好活下去他们就不舍得跟我鱼死网破。”   陈小慧懂了:“那我下午就寄过去?”   “你带着孩子怎么寄?我送你去吧。”叶烦给她倒杯水。   陈小慧喝了水就出去等她。   到邮局,陈小慧找人借一张纸,又买了信封和邮票,连同信一起寄过去。   一个多月后,五一劳动节,陈小慧带着靓靓和她闺女来叶烦家玩,顺便告诉叶烦那封信和钱都石沉大海。   叶烦冷笑:“不意外。别管了,就这么找吧。反正我当初答应的做到了。对了,邮局给你的底单收好。”   陈小慧点头:“在书房放着,不怕他们以后不认。”   叶烦让她把孩子放地上:“别整天抱她。大家闺秀也不是这么养的。”   恰好今儿耿卉卉也在,闻言道:“对!你看二宝皮的跟大宝一样,谁能说她不是富家千金?这啊主要看气质和行事做派。”   陈小慧不禁打量耿卉卉。   耿卉卉抬起下巴:“是的,我也是!”   于文桃从她身后过,闻言乐了:“有这么自夸的吗?不害臊!”   “奶,你干嘛?”耿卉卉看她奶进屋,“屋里阴凉,让她在外面睡。”   于文桃怀里有个不到一周岁的小孩,正是耿卉卉的女儿。   小孩出生那天严威宁很失望,他妈去医院看耿卉卉,他还抱怨丑的基因强大。   这话含蓄他妈也听出来,嫌自己把他生丑了。气得他妈当众教训不孝子。耿卉卉以为老婆婆因她生个女儿对她不满,又不好直接数落她,便用指桑骂槐这招。   耿卉卉也没忍气吞声,她不好骂婆婆还不好骂婆婆的亲儿子吗。   好在他姐和他嫂子不知真相,宽慰他很多人刚生过孩子都有点不正常,忍一忍就好了。严威宁没被耿卉卉嫌弃崩溃。   孩子满月,小孩长开,耿家人过去,耿卉卉的婆婆抱着孩子对叶烦说:“这能不好看吗?”接着又数落儿子,啥也不懂。   那天耿卉卉心虚又羞愧,都不敢跟她老婆婆打照面。   小孩鼻子嘴巴和脸型像她爸,很秀气。眉眼像耿犇犇。耿卉卉一看到女儿的眉毛和头发就想给她剃掉,太浓太密。   有一次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起这事,被于文桃好一顿教训,打那以后不敢有这想法。   于文桃不听她的:“小孩哪能搁太阳底下晒。屋里冷给她戴上帽子,盖厚点不就行了。”   耿森森从后院出来:“奶,她压根不会带孩子,别听她的。”   耿卉卉:“我不会带她没饿死?”   耿森森道:“当谁不知道,一个孩子俩保姆,你婆婆还经常过去看着。”   耿卉卉无法反驳:“现在不是我带?”   耿森森:“我小外甥女在谁怀里?看清楚再说!”   叶烦看到小孩动两下:“小声点,都被你俩吵醒了。”   小孩真醒了,于文桃把她给耿卉卉,耿卉卉下意识问:“饿了还是尿了啊?” 第220章 财源滚滚   于文桃满心无奈把孩子接过来, 因为孩她妈抱的她很不舒服,她要哭。   孩子被抱走, 耿卉卉又成了甩手掌柜,于文桃没好气道:“以后放假别来我们家。”   耿卉卉卖个耳朵给她奶。   叶烦笑着回屋躲清净。   五一劳动节,除了需要值班的单位,全国都放假。二宝也不例外。除了远在西北的耿犇犇,耿家小辈都在,可以想象叶烦家多热闹。   幸好她家前前后后三个院,有人在前院打篮球,有人在后院打牌侃大山, 主院人不多,否则叶烦的脑袋得嗡嗡响。   傍晚, 耿磊磊和他媳妇拎着下午蒸的包子和馒头回他俩自个家,耿卉卉和陈小慧等人也各回各家, 院子空了一半, 空气清新, 叶烦不禁腹诽:“终于走了。”   刚这么一想, 楚光明和两个朋友跟大宝从后院出来。叶烦见大宝把玩着钥匙, 问他去哪儿。   大宝头也不回:“随便逛逛。”   “酒吧?”叶烦问。   大宝回过头一脸嫌弃:“那有啥好玩的。要去也是去啥都有的会所。不过妈您放心, 我有数。”   叶烦对他没啥不放心的,耿大宝一向稳重:“喝酒不开车啊。”   “知道。”大宝挥挥手继续往外走。   耿森森端着一盘樱桃从厨房出来,问二宝和叶烦吃不吃。叶烦拿几个, 二宝看看他又朝大门方向看看,“你怎么在这儿?”   耿森森奇怪:“我洗樱桃呢。不在这儿在哪儿?”   叶烦也意识到什么:“不是, 怎么没跟大宝一块?大宝没叫你?”   “就这事?”院里有不少板凳, 耿森森随便拉一把坐下,“大宝去的地方太高端, 我没钱。”   二宝嗤一声:“我哥不知道你没他有钱?还能让你买单啊?就算我哥也没钱,还有楚光明,他有工资有广告费,轮得到你破费?”   叶烦坐到他旁边盯着他:“怎么回事?”   耿森森最近不想去年轻人去的场合。   叶烦没有读心术,等着他回答。   耿森森眼见躲不过去,磨磨唧唧憋出这么一句:“这事吧,说出来怪丢人的。”   二宝来了兴趣:“怎么丢人的?快说,让我也乐乐。”   耿森森不禁瞪她。   二宝催他:“快说啊。现在不说等你想说的时候我可能没空听。”   耿森森心说,谁管你有没有空。   不过他倒是想找人吐槽吐槽。   “得从一个月前说起……”耿森森思绪回到上个月最后一个周六晚上。   阳春三月,“倒春寒”消失,首都终于有了春天的温暖,脱掉厚厚的棉衣也不会冻得脸红鼻子青,取暖全靠抖,所以男女老少都燥起来。   老头老太太去公园搂搂抱抱——跳交谊舞,年轻男女涌进酒吧。虽说寒冬腊月他们也出动,可冰天雪地无法骑车,公交车也贼啦慢,一部人就不爱出来。这其中就包括耿森森。进了腊月他没怎么出去过,偶尔一次待到九点就回家,嫌人多且开足了暖气的地方空气污浊。   每天家和公司两点一线,几个月下来他也觉着怪没意思。那天傍晚下班前,手下几个员工商量一会儿去哪儿吃饭,明天不用上班,再去哪儿逛逛。   耿森森就跟他们一起。   在大排档碰到几个研发部的,问耿森森去不去酒吧,搭他顺风车。耿森森一看不到八点,过去待一个多小时正好回家洗澡睡觉,就说一起过去看看。   叶烦经常提醒耿森森“喝酒不开车”,耿森森不敢阳奉阴违,因为一旦被他婶发现,他婶一准把他撵回家。耿森森可不想回家住。刚吃过饭不想蹦跶,耿森森就要几杯饮料几个果盘坐到一角跟同事边聊天边看人家玩。   大约二十分钟,音乐停,有人上去唱歌,耿森森好奇起身张望,被几个人看见,那几个人拿着酒过来要请他喝一杯。耿森森笑着回绝对方的好意,几人嫌耿森森不给面子。   不等耿森森发火,有个和事老过来把那几人打发走,跟耿森森闲聊几句就叫耿森森去他那边。叶烦的员工看出无论找耿森森喝酒的还是后来打圆场的都像高干子弟,他们惹不起也不敢出面阻止,又不放心耿森森一个人去,就问他去哪儿,一会去找他。   耿森森又不是天真的大学生,自然要留个心眼,就问邀请他的人去哪儿。楼上有包间,对方说出包间号,耿森森随他过去。   到那边十来分钟,来了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是邀请他的那位的表妹。表妹一来,那人就为耿森森介绍,耿森森心里无语又好气,面上是个谦谦君子。自打那俩人过来,耿森森一口东西没喝,又坐几分钟便找个理由出去,然后找个公用电话给那人呼机留言——困了,先走,改日他请。   这个改日是半个多月后,在另一个酒吧碰到。   这次那位没带表妹,但带个妹儿。他搂住妹儿到耿森森身边就叫妹子敬酒。耿森森估计搬出“开车不喝酒”不好使,就说一会回父母家。   耿森森搬出他老子,没人敢敬酒。耿森森稍稍坐一会就叫他带来的人回去。他把人送到宿舍,借用宿舍门外的公用电话给亲戚去个电话。   首都还有杨家亲戚,耿森森逢年过节会过去看看。亲戚家有几个年轻人挺会玩,耿森森找他们打听这几次在酒吧缠的他的人品行如何。   结果便是那人面上一副义薄云天善解人意的样子,其实除了毒啥都碰,这二年惹出过不少事,都被家里用钱摆平。   耿森森奇怪,这样的人怎么还干拉皮条的生意。他亲戚家小辈告诉耿森森,能把表妹嫁给他,那位以后可以在家里横着走。   耿森森心说我又不是垃圾回收站,无论谁扔给我什么我都要。可有个词叫“防不胜防”,耿森森不想赌就不能出去,实在无聊就在家打游戏或混常光荣和金大志等人的酒局。   前几天周六晚上,常光荣搞影视的朋友提前过生日,因为第二天周末大家不用上班,有时间陪他闹。耿森森也去了。席间还有几个明星,常光荣的朋友叫明星敬酒,耿森森表示不喝,他朋友脱口道“不给叔面子啊?”   常光荣笑眯眯地问:“叶老板给你面子,我把叶老板请来?”   他朋友笑容凝固,赶忙叫旗下艺人回来,接着把酒换成果汁饮料,像是为了确定什么,问“叶老板不许你喝酒啊?”   耿森森实话实说:“开车来的。不许我喝酒开车。”   “那咱不喝。”几个明星的酒杯也被他收走。做好今天喝到胃溃疡准备的几人震惊,心说叶老板什么来头啊。同时也意识到不能得罪耿森森。   其实人多了没有酒也热闹。常光荣那朋友先跟耿森森寒暄几句,接着问“大宝忙什么呢。”耿森森说不清楚,他也不觉着敷衍,他隐隐知道大宝的工作内容不可外传。   生意人聊天绕不开钱,一聊起钱场子热起来。天南海北,古今中外,跟钱有关的行当和人都被他们扯出来。常光荣的朋友们也过了争风吃醋、因屁大点事大打出手的年龄。   他们有分寸,耿森森给面子,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饭后明星唱歌,常光荣趁机数落耿森森:“这不挺好的?那乌烟瘴气的地儿少去。”   之前耿森森在一个饭店门口碰到常光荣,常光荣叫他一起。饭后耿森森问他去哪儿,他说跟朋友约在了清净的地方,耿森森不一定喜欢。耿森森跟过去看看说“不错”,常光荣问他怎么不去酒吧,听他婶说他挺爱去。耿森森不好意思说他差点阴沟里翻船,就说太闹。   不是他这么说,今儿这生日会常光荣都不叫他,怕他嫌老年人的饭桌无趣。   耿森森其实也挺意外:“没想到你们找明星过来就是陪吃陪喝陪唱歌啊。”   常光荣无语又想笑:“想干点什么也不能当众来。又不是畜生!再说了,一会儿散了人家私下里约没约,什么时候约,能让我们知道?”   耿森森恍然大悟:“对啊。”   “难怪叶烦不许你喝酒。就你这点见识,不喝酒都能被人套住。”常光荣看到他朋友恨不得跟人嘴对嘴唱歌,“走了!”   耿森森起身,唱歌的几人赶忙停下问:“这就走?”   常光荣表示时间不早了。寿星公就让耿森森留个联系方式,回头一起玩儿。   他在酒桌上有分寸,也不会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怕长辈”之类的话,耿森森也乐意跟他出来透透气,就把呼机号留下。   耿森森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和盘托出,便问叶烦:“常叔朋友那边我能去吧?”   叶烦道:“可以啊。他比你在酒吧遇到的那些人有分寸。他有事业,不敢瞎折腾。”   二宝点头:“妈妈说得对。你在酒吧遇到的人天天不务正业醉生梦死,啥不敢碰啊。”   叶烦往四周看一下,确定婆婆和保姆小王都不在院里:“同样睡明星,你常叔的朋友跟人你情我愿,好聚好散。你在酒吧遇到的人,没钱没资源,人家不愿意跟他,他用强,就算你没啥事,传出去别人也会认为你跟他一丘之貉。”   二宝笑着说:“比如怀疑他干坏事你守门。”   “他也配?”耿森森冷笑。   二宝:“不知真相的人又不关心配不配。你要看不下去出面阻止,他们反而怨你不够朋友,或者嫌你胆小。”   叶烦道:“你常叔的朋友就不会这么不识趣。也不会当着你的面闹得大家下不来台。”   “那以后酒吧不能去了?”耿森森问。   叶烦:“你过去坐一会儿没人招惹你,你可以去。可是被认出来,以后就别去了。你要是觉着天天家和公司没意思,就替我去港城和杭城出差。”   “我?”耿森森指着自己。   叶烦点头:“查查账看看工厂效益以及销售情况,你比我合适。”不待他反驳,“就这么决定了。”   杭城也有计算机相关产业,翌日到公司叶烦给苏远航去个电话,苏远航叫秘书把资料整理出来,传真给叶烦,叶烦就交到耿森森手里,让他抽空过去看看,以后那边的电脑就在杭城生产组装。   五日后,耿森森带走一个研发人员和两个销售人员去杭城。同行的还有魏建设和张小明。   张小明这几年一直在首都,他想出去透透气,所以这次俩人南下拿夏季服饰。   耿森森在杭城三天确定一家,那家从员工到领导都嫌叶烦要求严,耿森森给出报价单,他们眉开眼笑,念叨着“一分钱一分货,应该的”之类的。   人家今年的单子排好了,不想突然招人打乱计划,这个时候也不好招人,所以先口头约定,阳历年前正式签约。   耿森森回到首都后过一个暑假,他又被叶烦踢去甬城,甬城有个注塑工厂,叶烦前前后后出了八百万,占股不到百分之二十,但也不少,值得查看。   这家工厂有甬城市政府罩着,没人敢为难他们,生意也很好。不过生意好跟政府关系不大,工厂有许多台注塑机,可以打一两克的小产品,也可以打精密度高的汽车灯罩,而且只有他一家有这么好的注塑机,所以很多生意都是自己找上门。   像塑料杯子塑料盆这种日用品,人家都不接。   耿森森到厂里看看账目,忍不住跟他婶的合伙人感叹:“您这打的哪是塑料制品,简直是钱!”   “要谢谢你婶啊。”叶烦的这位合伙人乐得嘴巴快咧到后脑勺,“当年我不知道来内地做什么,你婶建议我先搞个塑料厂,以后慢慢扩大。没想到注塑厂搞起来几年就收回成本。”朝窗外看去,“现在这些厂房和车间里的机器都是我净赚的。如果有金融海啸,厂里没什么生意我也不会破产。”   耿森森:“金融海啸只会让你少赚点。”   “对啊。我打的东西是日常需要的。除非没人了,否则总有人找我打产品。”   耿森森有一事不明:“我看门外牌子上有“试模”的字样,什么意思?”   “模具做好要打几个产品,开模具的客户确定产品没问题才会把模具拉走。工厂也接这种活。这种事费事,但给的钱也多。”   耿森森懂了:“帮人家生产产品属于长期工,试验属于钟点工?”   “是啦。对了,跟我去银行,我把这季度净利润打给你。”   “不是年结?”   “公司只是我们几个的,不需要向股民负责,也不需要召开股东大会,怎么结算都是我们说了算。”   落袋为安!耿森森想到这个词就随他去银行。   公司账上没什么钱,这个厂不是以公司名义投的,所以钱直接到叶烦账户。   像公司跟律所有业务往来,律所收入就打公司账上。常光荣的运动服叶烦也不是以公司名义投的,有时候常光荣把叶烦那份打公司账上,他本人也要按股份占额往公司投钱。   能这么搞也是因为公司没上市。一旦上市可她和常光荣等人别想想怎样就怎样。   有一次聊到股市常光荣就说“我穷疯了才上市。”   巧了,叶烦也是这样想的。   话说回来,叶烦把出差的活推给耿森森她自个便闲下来,于是三天两头去部队。   耿森森从南方回来当天,首都一夜入冬,叶烦翻出秋衣秋裤羊毛衫,发现耿致晔的都在家,她就收拾一包给他送去。   现在电话比以前轻便不少,叶烦今年弄个电话,快到部队叶烦才给他打电话。   耿致晔着急忙慌到门外正好碰到叶烦。   叶烦按下车窗,看他一脑门汗,无语又想笑:“又不会跑,着什么急啊。” 第221章 送温暖   耿致晔到车上就委委屈屈地表示冷。   “有风度啊。”叶烦调侃一句, 朝后面拽出提包扔他怀里,“部队又不是没有军大衣, 冷不会穿军大衣?”   耿致晔当没听见,打开提包,手套围巾应有尽有,不由自主露出笑意。   叶烦顿时想翻白眼:“成熟点吧,娃他爹。”   耿致晔再次装聋:“公司有森森盯着,你能多呆几天吧?”   叶烦点头:“最近不忙。不过森森不懂技术,他只能管外面那些事。”   “不是有总监吗?”耿致晔剥开一个果仁巧克力边吃边问。   叶烦惊了:“不是,这哪来的?”   “包里的。不是给我拿的?”耿致晔糊涂了。   叶烦仔细想想谁碰过这包, 一阵无语。   “真不是?”   叶烦叹气:“你姑娘偷偷放的。”顿了顿,“搞得好像国家饿着你似的。再说了, 你又不是小孩子,吃什么零食。”   “老小孩不是小孩?”耿致晔不想和她打嘴仗, “总监管不过来?”   叶烦:“总监除了公司那摊子事, 有时候还要跟科研所对接。研发部那些人也不是个个呆头呆脑只知道敲键盘, 回头提上来几个吧。虽然我不担心他带着整个团队离开, 但也要留一手。毕竟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 还要对其他部门员工负责。”   耿致晔掰一块巧克力塞她口中:“来这里别想公司的事。”   叶烦无语地瞥他一眼。   “我错了, 我先问的。”耿致晔道,“挺香的。港城买的?”   叶烦:“可能吧。森森买的,我不清楚。”   “他还天天在咱家, 回大院跟卉卉回娘家似的?”耿致晔看到宿舍,插一句“到了, 慢点开。”   叶烦被这个形容逗笑了:“差不多。去年他爱蹦迪, 大哥知道这事后不放心,想起来就打电话问问, 把他叫过去看看有没有被酒色掏空身体。最近我告诉他森森经常跟常光荣、金大志他们吃吃喝喝,可能觉着这些人不会带着他乱来,也不会给他下套,连电话都不打了。”   “大哥认识他们吧?”   “光荣?不认识。估计认识他哥他姐夫,知道常家儿女就算爱玩也有分寸。”   耿致晔:“听说他二姐跟他二姐夫离婚了?”   “常光荣他二姐啊?年前就离了。”叶烦说起这事就想笑,“他离婚的时候说跟常光荣的二姐没有爱情,就像左手和右手。以前因为孩子小凑合着过,现在儿女成年了,也都考上学,他不想继续蹉跎下去。”   耿致晔嗤笑:“说得他还挺委屈?”   “对!他儿子说谁拦着不让你离了,废什么话。女儿说话好听,爸爸,对不起,耽误您这么些年,再婚的时候告诉我,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叶烦一说这事就乐了,“原本他父母兄弟姐妹懒得管他离还是不离。因为这话不同意他再婚,理由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耿致晔心说,活该!   “其实在外面有相好的了吧?”   “有啊。”叶烦前世父母没相好的也想过离婚,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几年。不过叶烦家在小城,楼上楼下街坊四邻都认识,怕人家说他们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直到叶烦猝死也没去拿离婚证。叶烦没听常光荣说过他二姐夫出轨,本以为他二姐夫也是这样,“起先常光荣不信他姐夫出轨,因为每天单位和家两点一线,没时间找小三。他开影视公司的朋友见多识广啊,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有下家,还帮忙联系个私家侦探,其实就是港城人说的狗仔。蹲他一个月蹲到他说出差或中午加班都是跟她在一起。”   耿致晔拎着提包下来,等叶烦继续。   “办离婚证那天上午,全家老少聚到一起,他二姐把约会照扔出来,他二姐夫的妈嫌丢脸,说这么品德败坏的人甭想进门,除非她死。”叶烦到耿致晔身边,耿致晔习惯性拉着她手。叶烦抱着他的手臂边上楼边说,“不是有句话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以前偷偷摸摸很刺激,离婚后无所顾忌,他想找谁找谁,没仨月就嫌人家无趣。现在谈的好像是女明星。听常光荣说那女明星在他前二姐夫面前特温顺,估计想进门。”   耿致晔诧异:“常光荣还见过?”   “四九城才多大,碰到一个人还不容易吗。”叶烦道,“要我说那女明星也蠢。他连门当户对的青梅都能抛弃,咋可能为她收心。不趁着正热乎利用他的人脉搞事业,过个一年半载他新鲜劲儿过去,事业也耽搁了,简直人财两空。再说了,事业更进一步也能找个更好的。”   耿致晔不禁低头打量她。   叶烦问:“我说错了?”   耿致晔开门推她进去,从她身边过,顺便在她脸颊亲一下。叶烦朝他腰上拍一把:“说话!”   耿致晔:“你公司是不是有很多大龄未婚女青年?”   “我公司没多少女的啊。”这年头计算机专业男多女少,又因为学校包分配,女学生的家长更希望她们去国企,所以叶烦公司研发部男女比例接近8:1。国企改革前是惊人的10:1。   要不是财务部和人事部以及前台女员工多,叶烦公司女员工可能就小猫三两只。   耿致晔:“少也有十几人吧?都结婚了吗?”   员工结婚叶烦没去过,但包过红包,一个月基本工资。叶烦想想:“差不多两成吧。”   耿致晔不禁挑眉,居然这么少:“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遇到合适的啊。”   耿致晔:“你公司男多女少,女员工想结婚,怎么可能没合适的?还是你不许员工处对象?”   叶烦:“可以处对象。不过我也说过,耽误工作我两个一起开。难道因为怕分手不体面被我开除?”   “当然不是!跟你学会了,事业为重!”耿致晔学叶烦拍拍她的脑袋,“什么样的老板带什么样的兵啊。”   叶烦朝他手上一下:“发型乱了。”   耿致晔不在意地笑笑:“你公司离学校近,要不跟教育系统搞个联欢会吧。以后一家人都在那边,肯定不想出国或跳槽。”   这个主意不错。叶烦伸手拍拍他的脑袋,耿致晔攥住她的手臂:“我没发型是吧?”   叶烦点头:“对啊。”   耿致晔无奈地摇摇头换秋衣秋裤。   叶烦看衣服肩膀很紧:“是不是胖了?”   “不可能!”耿致晔登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叶烦:“自己看。”   耿致晔把堆在肩下的衣服往下拉,越拉越紧,像整个人壮一圈:“衣服缩水了?”   叶烦捏捏他腰间的肉:“也没胖啊。”   “那怎么回事?穿倒了?”耿致晔脱掉气笑了,“耿大宝的!”   叶烦看看尺码,比耿致晔的小一号:“大宝不比你矮,衣服怎么这么小?”   “他身材单薄不如我肩宽。”耿致晔没好气道,“你居然能把他的衣服带过来。也好意思说给我送温暖。”   叶烦笑着随手叠起来:“你俩的衣服一样,晾一起收错了不是很正常。再说了,又不止一件。换一件就是。”   “那回头脏了怎么办?”   叶烦:“我过两天回去拿过来。再说了,你不是有训练服?非穿我买的?”   耿致晔点头:“我喜欢穿你买的,不行?”   “行!”叶烦道,“回头我提醒大宝,别跟你穿一样的。”   耿致晔勉强满意:“这还差不多。”翻出另一身秋衣秋裤,这次是他自己的,刚刚好,“胖了吗?”   叶烦摇摇头,拍拍他的胸,赞叹:“首长身材真好!”   “那当然。”耿致晔套上外套,顿时舒服了。   叶烦不经意间瞧见部队发的衣服在床上,心中忽然一动:“你是不是接了我的电话跑回来把部队发的衣服脱掉,然后穿着背心和外套去门口接我?”   耿致晔呼吸一顿:“我傻呀?一脱一穿多冷。”   叶烦指着部队发的秋衣秋裤:“放这儿不穿摆着看呢?”   “早上穿过。”耿致晔仗着叶烦不知真相,半真半假道:“跟他们跑了五公里浑身湿透,回来脱掉也没觉着冷。没想到到办公室不到一小时越坐越冷。我正打算洗洗晒干明儿穿就接到你电话。”   叶烦有点不信:“好巧啊。”   “不信啊?那你闻闻有没有汗味儿。”   叶烦很无语:“我闲的!”   耿致晔暗暗松了一口气,可算蒙混过去,“幸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真得找个大衣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病,还没下雪就穿大衣。”   “我来得这么及时,怎么谢我?”   耿致晔:“食堂的饭随便吃!”   叶烦噎了一下:“——真大方!”   “必须的!”耿致晔倒杯水递给她,又把二宝塞包里的零食拿出来。耿致晔一看全是高热量食物,“二宝是不是想吃又怕胖,干脆自己留一两个,剩下的全给我?”   叶烦哪知道:“你别说,有可能。”   “留着森森吃啊。”   叶烦:“森森说他胖。来福不建议于姨吃这些,大宝不在家,我不爱吃。”   “小王也不吃?”   叶烦道:“小王在咱家上班,不是咱家人,我很少叫她动大宝和二宝的零食。时间长了,吃习惯了,可能二宝还没吃就被她吃完了。”   耿致晔问:“这么仔细不累吗?”   叶烦:“不累啊。平时注意点就行。我不希望把雇佣关系弄的太复杂。”   “那你还给人介绍对象?”   叶烦道:“一码归一码。好比光明,以前他没钱,我也是叫他去店里打工,支持他当家教,而不是直接给钱。我是给不起吗?我要是没点分寸,以后就不能怪人家没分寸。” 第222章 患得患失   耿致晔常年在部队, 除了训练就是演习,并不需要太多人情世故。虽然部队有些方面需要活动, 可是跟社会大熔炉比起来,他的那些走动就是小儿科。   耿致晔想象一番,叶烦要处理好跟市政府的关系,要拿捏好跟合作伙伴的尺度,还要留心下属的需求,还要盯着市场变化等等。一年到头要跟这么多人打交道,耿致晔头疼。叶烦竟然还有时间来他这儿“度假”。耿致晔佩服:“我媳妇真厉害,啥都懂!”   叶烦感觉这话有点阴阳怪气。可他的神色像心悦诚服:“是不是特崇拜我?”   “是的。”耿致晔抱住她, “就怕一眼没看住被人拐跑。”   叶烦朝他肩上捶一拳,“往哪儿跑啊?再说了, 谁敢拐我啊。”   “不怕死的。”耿致晔道,“有人敢拐常家女婿, 就有人敢拐耿家媳妇。”   叶烦好气又好笑:“你拿我跟他比?”   “他当然没法跟你比。这不是打比方吗。”耿致晔想不通, “你说他儿子都快成家了, 还折腾什么?要是搞出个孩子还没孙子大, 不丢人啊。”   叶烦:“婚内出轨的人会在意这点?”   耿致晔微微摇头, 不会。   “可是他不怕授人以柄吗?”   叶烦好笑:“天真!啥把柄啊?床照, 那是生活作风问题,只要没上报上电视,没造成啥社会影响, 最多是党内处分。虽然升迁无望,可他能平稳落地。再说徇私枉法, 他真贪了不少还用对手出面吗。纪委可不是摆着看的。”   “好像是这样。”   叶烦:“部队也差不多, 而且军属还不如干部家属轻松,平时守活寡, 万一军人出轨不想离,军属想离只能走法律程序。普通人哪耗得起啊。”   耿致晔无法反驳,唯有抱紧她,防止她跑了。   话又说回来,公司虽有耿森森盯着,叶烦也不敢当甩手掌柜。在部队待五天,第六天早上,叶烦驱车直接去公司。   这几日积攒的事处理好也到中午。秘书敲门进来,问叶烦是去食堂用饭,还是她打上来。   以前跟楼上楼下别的公司的人不熟,叶烦下去吃饭除了自家员工喊一声“烦姐”,便没人打扰她。   随着繁花电脑广告出去,叶烦名下有工厂,行业内的人摸清她跟研究所合作,公司握有不少专利,便有不少人想跟她套近乎。   叶烦没读心术,不清楚这些人谁想分一杯羹谁单纯想跟她搞好关系,她又不好来者皆拒,干脆不再下楼用饭。   叶烦下午还要出去一趟,不想回家折腾一圈,就把饭盒和饭卡给秘书。   秘书经常帮叶烦打饭,知道她的喜好,不过五分钟秘书便上来。   饭后叶烦到上面研发部扫一圈,跟总监谈几句,培养几个助手接班人。以防内部出现分歧,叶烦特意提醒,不能只培养嫡系师弟师妹。   人都有私心,总监也不例外。叶烦刚提这事,他脑海里就闪过几个名字。叶烦说完,他意识到那几人全是他校友。   总监心惊,心说我差点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十多年前他之所以选择跟叶烦干,就是讨厌某些单位衙门做派、近亲繁殖。那时候他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彼时国外的瞧不上国内的,国内事业单位的瞧不上个体户。叶烦这群人正好在鄙视链最底层。总监经常鼓励同事兼同学“今日对我们爱答不理,明日让他们高攀不起。”   叶烦以前很忙,不常去公司,自然不知道员工平时聊什么,见总监脸色变了又变,不禁问:“忙不过来?”   总监下意识摇头:“不是。”叹了一口气,“您给我出了个难题啊。让我挑俩,我刚才一想,至少有五人适合转岗。”   “那就五个。”叶烦道。   总监不过随口一说糊弄叶烦,没想到她当真了:“需要这么多吗?”   叶烦:“现在软件开发组对外接洽我负责,生产车间电脑测试也是我在跑,塑料件这方面也是我负责,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我要把这些事推出去,五人不一定够。”   “那您干吗?”总监下意识问。   叶烦:“各个工厂以及部门的销售情况和财务报表不需要我签字?”   总监愣住,哪怕之前就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叶烦这么忙:“您平时怎么安排的?竟然还有时间去姐夫单位。”   “合伙人知道我忙,我把事情攒到一起处理他们可以理解。可是也不能因为人家不抱怨,就当人家没脾气。”叶烦道,“你先把人带出来,等他们可以独当一面,再根据每个人的喜好以及特长细分。涉及到钱财就找耿森森,他是公司大管家。”   以前总监挺羡慕耿森森,国营单位干不下去,来公司就当财务总监。自打知道他爸经常上报上电视,总监就没法再羡慕。   耿森森愿意,税务局也有他一席之地。   再说了,有耿森森坐镇公司,叶烦立刻退休也没人敢给他们使绊子。他们在外被人欺负,耿森森一个电话能搞定。   所以总监毫不介意叶烦说他是“大管家”。   总监巴不得耿森森当一辈子大管家——关照大家!   “那以后科研单位那边我负责?”   叶烦点头:“如果他们唧唧歪歪跟你打太极,你告诉我,我找他们领导聊聊。”   总监:“我明白。年年八个点利润可不是让他们喝茶打牌。”   “研发部遇到什么不懂的就找他们。”叶烦以前就说过这话,再次提醒,“不用白不用。你体谅他们辛苦,他们可能说我们人傻钱多。”   总监曾一度认为公司现在这么多人才,不必再资助研究所。   有次跟同学吃饭,同学酒后吐真言嫌他们公司独,恨不得把各大高校计算机方面的人才网络一空,以至于现在国营单位校招都要提高待遇。他便明白叶烦有时候对研发进度不满,怎么还继续资助那家研究所。   有科研单位背书,业内有意见也不敢告她搞垄断。   总监闻言点头:“软件组前些天接了一个单子,帮一个公司搞一个程序,当时遇到点问题,我就带他们找科研单位老教授请教。”   叶烦笑着说:“对!就要这样。别把自己放太高,该弯腰就弯腰。我知道大家都有一颗成为业内大佬的心,不过现阶段还是赚钱为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家腰包鼓了才能安心攻克难题。”顿了顿,“心浮气躁干不出成绩。对了,这几年不少人选择自己创业,研发部也有的话别拦着。他的项目不错,公司可以投资。”   总监笑了:“您又不是人傻钱多的暴发户,他们随便扯几句就能糊弄住你。他们那点小想法哪敢找你要投资。”   叶烦:“那就跟他们说干得多奖金多。如果一个项目净利润一百万,公司可以拿出三五十万按劳平分。如果多达一千万,公司也舍得拿出三百万左右奖励大家。平均分的话算一人一套房。”   总监顿时忍不住咽口水:“不是,烦姐,这——”   叶烦:“多!有可能因为腰包鼓了就提前退休,或者辞职做个小生意。辞职没关系,我们待遇好就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不说那些好哄的应届生,楼上楼下多少人想进咱们公司?”   年初有人打听他们公司年终奖,老油条只字不提,去年才进公司涉世不深的新人被打听出来,然后推测出总监年薪加奖金。虽然没猜到准确数字,但很接近。从那以后经常有人请总监吃饭喝酒。   叶烦愿意能把上上下下所有公司收购,且除了公司负责人无人反对。想到这些总监便不担心大家有了钱出去创业。   总监代入自己,他自己创业可不舍得给员工那么多奖金:“您说的是。”   叶烦看一下手表:“我下午还有点事。”   “那你忙。”总监看着电梯关上便回去,直接当众问谁嫌天天坐在电脑前辛苦想转岗,过几日来他这里报名。   软件组组长从茶水间过来:“为什么是过几天?”   “转岗可能没那么多奖金,所以希望大家考虑清楚。”总监对组长道,“像你钱赚够了,又打算结婚生孩子,没法天天加班,就适合换个工作。”   组长抬高声音:“谁说我钱赚够了?”   总监:“除了一处破旧四合院,还有两套楼房,一套自己住一套出租,还不够?多少是多!”   “怎么不说你住公司宿舍,三套房出租!”组长跟总监是大学同学,“你还有个四合院呢。我可听说这两年翻倍涨。”   新员工弱弱地问:“翻倍涨什么意思啊?”   组长:“九零年前后四五万,前几年七八万,现在三四十万。过几年可能再多一个零。”   新员工惊得张大嘴巴。   总监忙说:“别听他瞎说。我的小院子多个零,老板的房子得八位数,甚至九位数,你觉着可能吗?”   组长:“当时买的时候几万块,也没想到不过七八年就多了个零。”   总监无法反驳:“做事去!”说完就回办公室。   这几年入职的员工一直知道老员工有房,他们潜意识认为四十或六十平的楼房,头回听说一个个有四合院。   其中一位女员工忍不住问:“你们都买了?   除了叶烦公司第一位女员工听到动静以为有热闹可看,从隔壁办公室出来,正好听到这句:“公司大楼盖之前入职的都有吧。”   “之后怎么就没了?”   组长:“之后房价涨得厉害,很多人觉着买楼房不如四合院合算,僧多粥少不好买。不过你想买现在也能买。知道荣光公司吗?那附近就有不少民居。一套五万左右。”   知道荣光运动服厂在哪儿的员工惊呼:“快出四环到乡下了。”   “路修好开车上下班也方便。十多分钟的事。”组长道,“不开车也可以坐公交车。”   新员工:“那边路都没修好,哪来的公交车?”   组长气笑了:“有了公交和地铁,上下班方便,你还想五万块买一套房?做梦!”   “要是一直不通公交和地铁呢?”   组长突然确定当年叶烦跟他们聊发展和房子的时候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不是他的错觉:“爱买不买!不要指望我保证房子会涨。市场经济加政府调控,经济学家也推测不出具体什么时候涨。”   此言甚是。   隔壁办公室组长出来打圆场:“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过房子这事,你买来住的话不用在意跌涨。跌涨你都没法卖,跟你没关系。如果想投资,那就买地段好的。”   新人问:“地段好的那么贵还会涨?”   隔壁组点头:“会的。咱们国家准备申办奥运,一旦申请成功各地企业都想来首都分一杯羹,人多起来,房租上涨,房价也会跟着涨。”   “要是没申请到呢?”   隔壁组组长噎住:“——想赚钱还想零风险?不可能!收益越高风险越高!”   软件组组长问:“空手套白狼零成本,可一旦被抓你有可能牢底坐穿。敢干吗?”   刚入社会的年轻人不敢。   总监出来,道:“大家好好工作,别藏私,集思广益攻克难题,赚到大钱年终奖就够各位在附近买一处八十平楼房。”   新人问:“那得赚多少?”   总监还是觉着叶烦承诺的三到五成太多,担心把他们养得欲壑难填:“净利润两三成,按劳分配。如果是你们组一起搞出来的那就所有人平分。”   软件组组长相信,叶烦手松:“好了,做事吧。”   周末新员工跟同学打球吃饭说起公司愿意拿出两三成当奖金,结果得到所有人嘲笑,说叶烦不愧是生意人会画饼。   新员工听老员工说过,公司这些年出去了十多人,包括销售部。其中几人开店单干,有几人因为家庭原因回到老家省会城市,还有几个人赚够钱进了较为轻松的机关单位。   无人出国或跳槽到同在首都的私企。   如果叶烦只会画饼,老员工怎么可能对她死心塌地。   这位新员工就决定试试,试一两年,如果叶烦只是嘴上说得好听,那他就跳槽。   —   随着首都迎来第一场大雪,离阳历年也近了。   叶烦不用南下拿货,时间宽裕就去二宝的小家看看她缺什么。于文桃闲着无事就带着小王剁肉馅包包子包饺子,大宝回来给大宝,二宝回来给二宝,耿卉卉要是带着女儿回来,于文桃也给她一包。   他们家或宿舍都有冰箱,放冷冻层慢慢吃。   下大雪当天都不耽误她在正堂和面擀饺子皮。   叶烦跟她妈说起这事,陶春兰叫叶烦劝劝于文桃别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叶烦虐待老人。   于文桃也不希望叶烦背上不孝的污名就决定年后再说。   可是于文桃跟这边街坊四邻没共同话题,天寒地冻也不想出去,啥也不干只能跟小王大眼瞪小眼。   无论老人还是年轻人,长时间不动就没什么精神。叶烦发现她精神萎靡就说电视里的毛衣好看,现在毛衣全是机器做的,花样死板。   小王也说好看。于文桃叫小王陪她去买一堆毛线,她给闺女和外孙女织毛衣,然后给叶烦二宝和耿卉卉织毛衣。   于文桃一边织毛衣一边跟小王侃大山,一天下来很充实,没几天又有了精气神,跟年轻了十岁似的。   叶烦拿着婆婆织的坎肩去部队,对耿致晔说:“你后娘劳碌命啊。”   耿致晔:“你不也闲不住?”   叶烦:“我那是赚钱。”   耿致晔边换上坎肩边说:“你看到财源滚滚很满足有成就感,于姨看到大宝和二宝吃到她的包子心满意足。有何区别?”   叶烦帮他整理后背:“也对啊。”   耿致晔笑:“本来就是。你妈说于姨闲不住,也不想想自己。虽然家务活有保姆分摊一部分,可你妈要买菜,还要接送陈小慧的女儿。周末大家都回来,她要跟保姆一起做饭。她觉着闲着舒服,真让她跟于姨似的一天闲到晚,她也受不了。她和于姨这代人都忙惯了。”说着一顿,“咱俩也是啊。以前咱们哪有机会闲在家里。不结婚工作就要下乡务农。过几年咱们闲下来,你说不定因此焦虑心慌,总觉着老了要死了。”   叶烦:“那以后不管她?”   “小勤都不管,你个当儿媳妇的管那么多干嘛。”耿致晔道,“也不用担心于家有意见。于家老老小小都闲不住,不会觉着你使唤老人干活。”说完就把坎肩脱掉。   叶烦不禁问:“怎么不穿?”   “中午暖和穿上热。留着早晚穿。”耿致晔摸摸坎肩毛,“我怎么觉着穿在身上火热火热?”   叶烦道:“真羊绒线织的。对了,于姨用她自个的钱买的。你说,要不要给大哥二哥织一身?”   耿致晔不假思索地说:“大哥有大嫂,二哥有二嫂,让她们织去。”   叶烦乐了。   “你身上这个不是她织的吧?”耿致晔看到叶烦的白毛衣问。   叶烦点头:“是的。她还给大宝和二宝各织两件,一件可以单穿,一件很贴身,可以穿在工作服里面。”   “这才多久?”耿致晔也就一个多月没回家,“她当自己是织女呢?”   叶烦笑出声:“她和小王俩做的。对了,我这次只能待两天。这周末小王相亲,我送她过去。”   离春节只剩半个月,再过几天小王就回家了,叶烦没打算给她介绍对象。   今早临出门,张小明给她打个电话,他员工的表兄家在西城,男方家不敢嫌弃小王,问小王要不要见见。   小王因她家有很多糟心亲戚有点自卑,不敢找条件好的,担心亲戚像蚂蟥一样扑上来吸血。   要找好的不难,叶烦认识的人就没有条件差的。找一般的叶烦只能把此事托付给别人,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有合适的。   耿致晔:“让她自个乘公交车去得了。”   “小王第一次跟城里人相亲很紧张,我送她过去会让她觉着在城里不是孤单一人。”叶烦不太满意张小明介绍的,忍不住说:“男方父母只有一个有退休金,幸好买了福利房,两个女儿嫁出去,老大住单位,老二跟父母住。她要见的是老二,老二白天卖小商品,晚上去夜市卖烤串,小王——”   “打住!”耿致晔道,“这种条件在普通市民当中算不错了。多的是一家老小挤在一起。以前的张小明,还有光明那个大杂院,还有喜欢跟大宝玩的小虎他家,要不是他妈跟你做生意,怎么可能买到咱们现在的家附近。别拿你的眼光看小王的相亲对象。”   叶烦受教点头:“好吧,不发表任何意见!”   “这就对了。”耿致晔把坎肩收好,又把被子拿出去晾晒,然后拉着叶烦下楼。   叶烦拉上围巾:“这边没有高楼大厦,风呼呼的,感觉比咱家低两三度。”   “比市区低四度。”耿致晔的警卫员太闲亲自测过,“你刚才说她第一次见城里人,之前没见过?”   叶烦:“在城里见过,但是跟她一样从农村出来的。”   “你看,只是有住房这一点就比她以前相亲对象好多了。你觉着小王工资高,可以找个更好的,小王兴许都想过儿女将来在哪儿上学。”   叶烦觉着他太夸张,就当没听见。   没想到她送小王去餐厅的路上,小王瞥到一所学校,问她要是跟对方成了,孩子以后能在这儿上学吗。   叶烦愣住,差点在大马路上急刹车,半晌憋出一句:“那是高中,考得上能上,考不上只能去中专。”   “现在中专不好,还是大学毕业分配的工作稳。”   叶烦:“是呀。不过你别想太多。儿女不会读书不等于不会干别的。要是会做点心,将来可能到国兵馆工作。”   小王忽然想到她师傅卖早餐起家,现在三套房和一处店面,有存款不欠账。他兄弟姐妹都有铁饭碗,但都不如他。   谁又能说他守着一间店面卖卤菜没出息呢。   “姨,您说的对。那啥,条条大路通罗马。”   叶烦点头:“对啊。你操心这些不如想想以后结了婚还怎么去我家工作。”   “我想过。下雨下雪就不回去,平时就早上过去晚上回去。我上午打扫卫生,下午做面试放冰箱,留您晚上和第二天早上吃。姨,你觉着这样行吗?”   好保姆比好对象难找,叶烦可不想失去她:“可以。你也知道一开始找你是奶奶一个人在家我们不放心。”   “我知道的。”小王道,“您或者森森、二宝下班回来我再回去。太晚没公交车就叫他去接我。”   叶烦张张口想说什么,又觉着没必要:“对!让他接。是不是快到了?”   小王指着不远处的咖啡厅:“就那儿。”下了车就叫叶烦回去。   快过年了,要准备年会,叶烦公司也忙,便直接去公司。   到公司秘书就向叶烦汇报,礼物准备好了。   今年抽奖依然有现金。也多了几样真金白银,虽然最贵的没超过三百,可是除了秘书处没人知道,回头抽个小金豆肯定惊喜大过礼物本身,认为来年一定顺顺利利。   年会礼物自然要寓意好。   秘书出去,耿森森来向叶烦汇报一年净利润。   叶烦边看报表边问:“去掉税的净利润?”   耿森森点头:“税收这方面一过阳历年我就算好了。对了,前几天收到三笔款项,都是软件组那边的,一笔多一点一笔只有几万块。听他们的意思无论多少你都会给他们单独发奖金?”   叶烦:“明天把奖金和我答应给他们的那份取出来。”   “发现金啊?”耿森森震惊。   叶沉吟片刻:“去楼上问问现金还是打款。打款的话他们可能要交个人所得税。发现金可能会被人家问发了多少钱。让他们自己选。不过我答应单独发的奖金肯定在年会上发。”   “这要叫销售人员看见,他们过年期间都得帮公司推销电脑。”   叶烦笑道:“不及时兑现,回头跟亲戚朋友聚到一处,三言两语那么一撺掇,明年可能有不少人跳槽。” 第223章 惊喜不断   腊月二十五, 午饭后一楼食堂打扫干净,总秘带着秘书们下楼布置会场, 耿森森开他婶的车载着几个下属前往银行。   总监、组长以及老员工有分红,最少的也有一万,不想被同事嫉妒选择公司账户打款,回头补交个人所得税。   只有年终奖的员工选择领现金。耿森森办好转账业务就带着俩密码箱回公司。除了银行主管和耿森森没人知道他今儿取钱,所以一路上十分安全。   抵达财务部,耿森森带着几名下属往信封里塞奖金,不忘给信封封口标注姓名。几个人忙了一个多小时,头晕眼花手快抽筋了才忙完。   耿森森起来揉肩捶后背:“明年全打到账号上。”   财务部几人异口同声:“不行!”   平时工资就够个人所得税征收点——公司统一打钱, 包括远在杭城的同事,他们没法避税不得不交。好不容易熬到过年还要上交一部分, 她们一年忙到头图什么啊。   耿森森气乐了:“交税是为国防事业做贡献。瞧瞧你们这点觉悟!”   “您有钱,您觉悟高, 您多交点。”一个员工道。   耿森森:“我工资就那么点, 全交了?我全交税务部门敢收吗?”   不敢!多一分钱税务局都要全体加班。   另一个员工道:“那就多抽两包烟。烟草税重!”   怕不是想让他死!耿森森冷笑一声:“歇好了?歇好了继续!”   “不是, 还有?”   耿森森指着剩的钱:“阳历年后几个小项目的分红。只有参与该项目的组员有。”   跟楼上不熟的员工问:“阳历年到现在也没有多少天,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还能完成几个项目?”   耿森森不清楚楼上具体做什么:“可能人家搞网站需要他们技术支持吧。”   几人无法理解, 一副他们怎么连这种单都接的样子。   耿森森同样不能理解:“软件组好像啥活都干。不过攻击人家计算机这种事除外。”   一名员工吞口口水, 道:“他们还想接这种活?”   耿森森噎了一下,没好气道:“不敢!咱们是法治社会!干活!”   本来明天下午开年会,叶烦跟研发部聊天, 问他们想不想晚上开年会,年会结束直接放假。所有人都希望早点放假, 所以年会便放在今晚。   今年以公司名义投资的几项产业效益不错, 叶烦就多说几句,让新老员工知道公司不止这一幢大楼和一栋人才公寓。也以防回头碰到了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随后叶烦让耿会计发年终奖, 员工拿年终奖顺便抽奖。   年终奖发下去,有人意识到什么,忍不住问:“没总监的?”   叶烦一开始没听见,随着几名员工朝她看她才注意到,开口问:“怎么了?”   “没有组长和总监的啊?”员工到她跟前回答。   叶烦半开玩笑道:“他们钱多不介意交税,打卡上了。”   钱多让人羡慕,一听要交税,反而觉着总监、组长等人人傻钱多。今年刚入职的员工想的是领导不愧是领导,就是觉悟高。   叶烦又补一句:“如果大家都想为国防建设做贡献,那明年都打到账户上。”   有人想说“好”被身边同事捂住嘴,问:“老板,是不是该开奖了?”   “奖金还没发完。”叶烦冲耿森森抬抬手,耿森森把奖品后面的一沓信封拿出来,解释春节花钱的地方多,婚丧嫁娶人情来往,一开门就需要钱,以免大家捉襟见肘,被父母长辈怀疑一年到头瞎忙活,老板决定把不久前收到的项目款项发下去。   随后又补一句,叶总答应拿出三成盈利发给大家,这些便是。   软件组组长在叶烦身后,闻言忍不住问:“我们组的?”   叶烦点头,没容她开口耿森森就喊组长上去。   项目完成后组长会记下大家忙了多久。前几日把文档打出来交给叶烦,他以为归档用的,没想到“按劳分配”。   今年刚入职的三名新人拿到项目奖金跟做梦一样,老板来真的啊?   奖金对总监而言不多,但是新人半年工资。   这说出去谁敢信啊。   工作半年就把大学四年学费和生活费挣回来。   这笔奖金发下去,叶烦又给耿森森使个眼色,耿森森随手拿起一个奖品,看到底下号码:“34!”   躲在角落里的人起身嘀咕:“三十四,又是丧又是死,肯定只有十块钱。”   年会奖品人人有份,其中一半是现金奖,一百到十块不等。面额一百的只有几张,五十的是一百的一到两倍,剩下全是十块的,重在参与吗。   跟他坐一起的人道:“你嫌弃回头给我?”   “那哪行?”该员工瞪一眼同事就上台,小小的礼盒轻飘飘的,不拆也知道不可能是实用的皮带、钢笔或可以讨好老婆的香水。   不过他并没有当场拆,而是塞兜里带回家,哪怕里面只有一块钱也可以跟家人显摆,因为家人无论在国营单位还是在私企,年会都没这项福利。   有些人怕拆到好东西大家调侃羡慕,也选择回去再拆。以至于大家都没拆礼物。   耿森森身为公司一员也抽了一个号,他的礼物盒很大。总监跟他比较熟,拿过去掂量一下:“围巾!”   耿森森朝秘书们看去——礼物是秘书们包的。秘书们因为抽到的礼物神色复杂,有苦着一张脸的,也有使劲抿嘴不让自己笑出声的,耿森森见状确定她们还记得里面装的什么。   耿森森就问那个美滋滋的秘书:“我这里装的什么?”   “领带。”   耿森森诧异:“领带你用这么大的盒子?”   “没小的。”   耿森森一脸的一言难尽。   叶烦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大家把这里打扫干净就回家回宿舍。咱们公司开年会动静不小,肯定有人知道今儿发奖金,别在外面闲逛。”   钱被抢事小,抢钱的担心被认出来进监狱杀人灭口事大。这几年在首都地界上这种事时有发生。   所以需要回家的早早告诉家里人跟同事凑合一晚,明早再回去。   以前外地员工去招待所需要乘车,今年人才公寓附近多了一栋高楼,有几层被租出去当酒店,耿森森前几天订了几间房,外地员工跟住宿舍的员工一起回去,到路口分开。   大宝在夜市路口捡的三人今儿也在,也拿到奖金和奖品。   他仨一个房间,进屋就关门关窗拆礼物,跟怕被人发现似的。   前两个拆出来是一个皮带和一支硬性钢笔。第三人不抱什么希望,因为东西太轻。打开盒子,仨人傻眼,竟然是黄金转运珠。   虽然转运珠是镂空的,可是也有一两克。   今年金价一百多,就算不到两克,算上手工费也要两百块。   三人面面相觑,心说假的吧。没等三人开口就听到一声惊呼,三人开门出去,问出什么事了。   惊呼的人打算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忽然想到他们也有奖品,赶忙问有没有谁抽到贵重物品。   抽到转运珠的员工递出小盒子:“这是真的?”   “当然!”惊呼的员工拿着银手链过来,“你看,这是发票。你没有发票?”   正规渠道买的金银都有发票。抽到转运珠的销售人员经提醒发现小盒底部是白色的,他本以为是包装纸,而那张纸打开,就是首都金店开的发票。   银手链销售人员颇为羡慕地说:“你这个值钱,两百多啊。我这个才几十块。”   大家都知道银制品便宜,转运珠员工不好反驳就说:“十块钱也是白得的。”   “对,对!”这名员工恍然大悟,道:“正好回去给我妹,省得我给她买礼物。”   抽到转运珠的员工的朋友道:“你的可以留着自己戴。穿跟红绳戴脖子上。”   这名员工还没想过怎么处理,一听这话就问大家有没有红绳。   同居一室的两名前台出来,递给他一个崭新的红绳。   与此同时,类似情况也在上面几层和酒店里上演。   总监没能抽到金银钞票,第二天清晨见大家在一楼聊这事,不禁说:“老板真有想法啊。”   于文桃的侄子问:“老板这么大方是不是因为今年没请明星热场子?”   “她是你家亲戚你问我?”总监好笑,“不过也有可能。今年大家的奖金都比去年多一点。”   其他人闻言就说:“还不如把钱给我们,我们自个去演唱会或者去唱歌呢。”   总监:“有人希望见到明星。老板不能只考虑我们,也要为别人着想。”   销售经理下楼:“是呀。像我女朋友就想拿到明星签名,可惜今年老板一个没请。”   总监问:“你有对象还住宿舍?”   “我未来岳母管得严,不许她来我这儿。”经理无奈地摇头,“不一定怎么样呢。”说完就去公交站牌等车去火车站回老家。   对于他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刚从部队出来没多少钱,女朋友家逼他买房。他买了一处破破烂烂的四合院,女朋友家嫌偏僻嫌房子旧。   再后来三天两头出差攒到钱买楼房,又遇到女朋友家要高彩礼,彩礼留着给大舅子买房。这个钱要是给他对象,或者被他对象买衣服鞋子金银首饰他都不心疼,给未来大舅子算怎么回事。所以没谈妥分了。   再后来都要领证了发现比女方小二十岁的弟弟其实是女方的儿子,女方上学时生的。孩子亲爹出国后女方父母担心闺女带着孩子不好嫁就寄到他们名下。   前些天他跟总监喝酒,总监还劝他向叶烦道个歉,请叶烦帮他找一个。叶烦介绍的人不说品行如何,至少不会出现未婚生子或卖女儿这种情况。   经理觉着回头求叶烦怪丢人,于是就自己找一个。总监在街上见过他和他对象,那姑娘年轻漂亮,得比经理小十岁,看起来也像过日子的人,可是不趁着放假把婚事定了,估计又是父母有意见,够呛!   总监老实了。   叶烦问他要不要跟教育系统联谊,他表示头一个报名。   当时人家老师忙着上课没空出来相亲,叶烦就说她趁放寒假问问,如果能凑够十来个女教师,就把相亲时间定在正月十四周日上午,地点就在人才公寓附近的酒店餐厅。   叶烦答应了这事就得办。   今天闲下来她就给耿卉卉打电话,叫她联系同事或师弟师妹。有师弟是因为叶烦这边不止男员工,还有女员工。   叶烦又给于宏伟去个电话,问他同事有没有家在西城的朋友。最后还给孙来福打个电话,问他科室有没有单身的医务人员——昨天年会叶烦跟员工聊天趁机了解过,部分员工家人希望他们找医护人员。   这事交代下去离午饭尚早,叶烦就载着婆婆上街买礼物,顺便拿蛋糕。   离大宝放假还有几日,今儿也不是周末,天寒地冻的大宝不想回家,叶烦拿到蛋糕就送去他单位。   大宝单位外人禁止入内,但不包括跟国家项目有合作的叶烦。叶烦也是最近才知道因为她常年赞助科研单位,许多单位都对她大开方便之门。   叶烦把蛋糕交给大宝的领导就和婆婆回去。   晚上,一家三口用饭——叶烦、于文桃和耿森森,大宝收到来自领导和同事们的祝福。   大宝一进单位领导和同事就认出他。家世好本人又有钱,同事跟他差距太大,反而没人嫉妒他。   大宝为人大方,进退有度,有青年人的锐气又并非眼高于顶,所以他跟领导和同事都处的不错。   大家吃蛋糕的时候领导还暗示大宝,以后叶烦公司有需要,他们单位可以提供技术支持。   大宝差点呛着,赶忙表示国家有需要他妈也可以提供技术支持。   在大宝身旁的同事给他一手肘,低声说:“装傻呢?让阿姨赞助呢。”   大宝听出来了:“我妈妈的公司这二年才盈利。建办公楼的钱还没收回来,哪有钱四处赞助啊。”   大宝领导问:“你母亲还欠着银行的钱?”   “何出此言?”大宝糊涂了。   领导:“这两年才盈利,那以前盖房子的钱,不是找银行借的吗?”   大宝失笑:“我妈当倒爷赚的。租车皮往北边倒货。九零年前后当倒爷多赚钱,我不说您也有所耳闻吧?”   领导有个亲戚一年赚了三处楼房,因此他爸一度后悔叫他考大学,支持他公费留学,说全耽误了。   领导闻言很是意外,没想到叶烦一个女同志比男同志有想法,以至于心中五味杂陈,片刻后用感慨且佩服的语气称赞叶烦巾帼不让须眉。   大宝笑着替他母亲收下,又招呼大家吃蛋糕。   叶烦买的蛋糕极好,领导同事都很喜欢,自然也不舍得浪费。   大宝的蛋糕吃完,叶烦这边也吃好饭。   饭后把厨房收拾干净,耿森森去泡澡,叶烦和婆婆商量过年买什么。耿犇犇前些天打电话回来说他不回来,叶烦和张小明给他和张小弟寄几包衣物和特产。   东西寄走当天晚上,楚风禾打电话说她回来。   他俩去年没能赶回来,于文桃提议买几样耿老二爱吃的。耿致挥的要求很低,吃饱穿暖就行,不在意吃什么穿什么。   不过他也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叶烦听到“羊肉包子”四个字,道:“我们自己做味不对,还是买吧。我认识一家卖肉包子的,回头买几十个在院里冻着?”   于文桃:“那也买点羊肉?”   叶烦点头:“行。明儿我和森森兵分两路。”   翌日上午耿森森下乡,于小舅说他认识杀牛的,耿森森载着他过去,买了牛舌、牛腩、牛腱子肉等等,然后进村买粮食养的黑猪肉和吃虫子青菜长大的鸡鸭。   叶烦买了五十个羊肉包子和五十个牛肉包子,又几十个肉饼和江米年糕,又买几十个馒头。   肉饼和年糕买回来留几个留着吃,剩下的全扔冰箱里冻着。馒头和包子扔竹筐里冻硬,然后放橱柜中。   厨房里虽然有个炉子,不过两间厨房太宽敞,寒冬腊月的中午也有零下三四度,不用担心包子捂坏变馊。   午饭后,于文桃把肉切成小块方便解冻炖煮,又跟叶烦收拾鸡鸭。案板上摆满了,于文桃道:“还没买虾。可是再买也吃不完。”   叶烦拎着羊排羊肉和牛肉:“这几块给我爸妈。”   无论肉还是包子都是叶烦掏的钱,于文桃道:“再拿几个包子,那么多咱们也吃不完。”   耿森森找个干净的食品袋拿二十个羊肉和牛肉包子,又问:“小婶,切一块猪肉吧?这比菜市场卖的香。”   于文桃又装十个鸭蛋和十个鸡蛋给靓靓和陈小慧的闺女吃。   叶烦看看时间不早了:“我这就过去。”知道她婆婆晚上喜欢喝汤,“您切点羊肉做羊肉条吧。”   耿森森想吃江米年糕,立刻拿两个让他奶煮汤的时候顺便帮他热一热。   叶烦拎着大包小包进屋就听到她妈咋咋呼呼地说“留你吃啊,家里什么都有。”之类的。   叶烦就说买多了,稍稍歇一会便回去。陶春兰要送叶烦,可她冬天需要借助拐杖,叶烦哪敢让她送。陈小慧也担心积雪融化路面湿滑摔着她,让她在屋里看孩子,她送叶烦出去。   陈小慧带上客厅门,往前走两步嘀咕:“妈这点不如你婆婆识趣。只要你是给的,无论什么你婆婆都高兴。妈张嘴就唠叨。她真嫌你花钱也就算了。你信不信,明儿一早就得跟左邻右舍显摆你孝顺——不管买什么都想着娘家。”   叶烦:“以前显摆过?”   “显摆啊。不过她跟人家不一样。前几天下午你刚走她就说中午吃多了,出去消消食。两个小的要去,她叫她俩一起,我就以为她真吃多了。到这大院里一会儿整理自己的帽子,一会儿给靓靓整理围巾,靓靓比她高,她需要抬手,衣袖下去镯子露出来,人家看到上面没啥花纹,问她怎么买个这样的。她说你年年给她买一样,啥款式的都有,就是没有这么素的。”陈小慧没能亲眼看到,可一想到侄女说起奶奶一副没眼看的样子也能想象出,“人家问她有几个,她说有六七个,还有几个玉镯。反正说了很多,把整个大院的老头老太太羡慕的,这几天老远见着她和爸就打招呼,夸他们两口子有个好闺女。”   叶烦失笑:“这老太太。那肉怎么显摆?”   “大家习惯了见面就问吃了吗您。妈肯定趁机说,吃了,大葱猪肉馅饺子。人家要说还没到年三十就吃饺子啊。她肯定说家里买了肉,闺女又送几斤,不吃冰箱放不下。”上辈子陶春兰没少这样炫耀,只是那个时候陈小慧心态不对,以为她妈嫌她不如叶烦孝顺。   这辈子天天跟老头老太太住一起,陈小慧有机会了解他俩,想起以前那些事她就窒息,怎么就没看出老头老太太只是爱显摆啊。   叶烦问:“爸不管管?”   陈小慧冷着脸说:“他要不仗着自己大小是个将军,得把你买的大金链子金戒指全挂身上。”   叶烦笑呛着:“喜欢就行。”天快黑了,“我该走了。”   “开车慢点。”天要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陈小慧也不敢留她。   叶烦到家,她家很热闹,像是多了几口人。   到主院,叶烦很意外,耿磊磊和他对象来了。叶烦以为今年也是年三十过来。不过早点来也好,明天可以一起去公墓。   其实不是耿磊磊要这么早打扰他婶,是叶烦买包子馒头时被他老婆的堂妹看到,她堂妹特意给她打电话问:“过年的东西不自己准备吗?”   叶烦去年春节准备很多东西,只要不浪费,小辈们想吃什么吃什么。年初一早上煮方便面也没人管。不像她父母家一堆规矩。所以午饭后她就回自己家,等傍晚耿磊磊回来说未来几天不用去单位,正好家里没菜没肉,他俩收拾几身衣服,拎着给叶烦和耿致晔准备的年礼直奔叶烦家。   晚上有羊肉面,有包子有年糕,耿磊磊的老婆顿时觉着来对了。要是在父母家被她爷看到她吃外面买的年糕,又得唠叨她不好好吃饭——年糕在南方是主食,在北方就像一道菜或者零食。   翌日上午,叶烦买了鞭炮和纸钱回来,耿致挥和楚风禾也回来了。耿森森用煤气灶给他叔他婶煮两包方便面,又加几个蛋几根肠和一把青菜,让他俩先垫垫。   耿老二吃泡面直接泡,有时候暖瓶里的水放两天不热,他就用半冷不热的水泡着吃。第一次吃到鸡蛋方便面,耿老二惊为天人:“方便面可以这样吃啊?”   耿森森:“您怎么吃?”   “直接泡着吃。”   耿森森又问:“没吃过鸡蛋面?”   “吃过鸡蛋煮挂面。”   楚风禾点头:“我们开火就煮挂面。”   叶烦道:“在那边住的时候我煮过方便面啊。”   耿老二仔细想想:“好像做过。但没放这么多东西。”   这叶烦就记不清了。她打开冰箱拿出一块羊肉一块猪肉和两块牛肉。   厨房宽敞,耿磊磊也在,见状便问怎么吃。叶烦指着羊肉:“葱烧羊肉,或者用猪肉包饺子。牛肉化冻后做卤牛肉。”   耿老二下意识问:“今天就吃饺子?”   叶烦不由得想起陈小慧说她妈的那番话:“买的多。今天包了吃掉除夕再包。碗筷就放桌上,回来再刷。”   随后叶烦和耿森森各开一辆车去墓园。   以前于文桃不太敢跟耿父聊天,今年大宝和二宝都不在,于文桃先解释几个小的忙,然后又夸几个小的有出息,絮絮叨叨十来分钟过去,叶烦提醒她该回家了,她才意识到说了这么久。   到家叶烦卤牛肉,让耿森森剁饺子馅,让耿磊磊两口子洗菜。   耿磊磊看到放在外面的小鸡,问:“小婶,饺子留晚上吃,中午吃鸡?”   他老婆提醒羊肉切好了,菜也洗好了。   叶烦笑道:“明天中午吃。买的多,一天一只也够吃到年初一。”   “那年初二怎么办?”   叶烦:“年初二我们都走了,你奶想咋办咋办。”   耿磊磊看向他弟:“你去哪儿?”   耿森森:“我陪妈南下给姥姥姥爷上坟啊。”   于文桃从外面进来:“做方便面鸡蛋面,再切几片你婶今天卤的牛肉。反正你二叔二婶喜欢吃。”   叶烦不禁说声抱歉:“忘了还有二哥二嫂。那得给他们留只鸡。初一中午吃鱼。”   耿磊磊的爱人给他使眼色,等他到自己身边便小声说:“二婶不用回娘家?”   耿磊磊低声说:“她父母不在了,卉卉和犇犇跟楚家人闹得不愉快,二婶和二叔过去,她兄弟见不到卉卉和犇犇就阴阳怪气,说他们翅膀硬了不认舅舅。连着几年都这样,二婶懒得去。二婶不去他们也不敢过来说三道四,不然小婶敢叫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他老婆轻呼一声就捂住嘴巴,问:“小婶这么厉害?”   耿磊磊:“小婶打电话报警说有人闯进她家,警察肯定立刻赶过来把人带走。要是二婶和二叔躲出去不认这门亲戚,楚家人的行为足够关几天。”   “不是,亲戚报警不好吧?”   耿磊磊道:“小婶以前说过,我们拿他们当亲戚,他们不一定拿我们当亲戚。你是不知道楚家人以前多嫌弃奶奶。”   他对象的外祖母是文艺兵,老太太头发花白,满嘴牙掉光,还会唱黄梅戏,她觉着以前的文艺兵很厉害,所以想不通:“嫌弃奶奶话多啊?”   耿磊磊摇头:“出身低,除了演话剧唱歌啥也不会。”   “就是个唱戏的!”   两口子吓一跳,下意识转身,不是别人,是耿森森。耿磊磊抬手给他一拳。耿森森躲开:“不是我要吓唬你们,是你俩聊得太忘我。”   夫妻俩赶忙往四周看,见干活的都在干活,手上没活的离他们很远,不由得松了口气。   耿森森嗤笑一声,小声提醒她嫂子:“不要在二叔一家面前提楚家人。”   “那个楚光明不是吗?”   耿森森:“光明姓楚但是是咱家的。”   耿磊磊点头:“他不当自己是楚家人。”   说起楚光明,耿森森想起他去年拎来很多东西,就去客厅呼他。晚上楚光明来找耿森森,问他找自己干嘛。耿森森带他厨房里外看一圈,楚光明懂了。   除夕上午,楚光明来过节,没带肉和菜,买的是干鲍鱼、花胶、羊肚菌等物,还有一兜子水果。   耿大宝接过去粗粗看一眼就问:“哪儿买的?”   楚光明朝耿森森看去:“羊肚菌是请一个南方同事买的。其他几样来自港城。他去港城正好赶上我休年假,我跟他一起买的。”   耿森森闻言就问:“什么东西?”两三步到跟前,拿出大鲍鱼,“这玩意不是留你自个吃的?”   “我身体这么好用得着吃这些?”   耿森森转向他妈:“光明说爸需要大补。”   楚光明慌忙捂住他的嘴巴,向杨孟夏解释:“我我,不是这意思,我是——”   大宝接过去:“给我爸买的。嗯,我替耿老三谢谢你。”   楚光明哭笑不得。   叶烦从他们几个身旁过,朝儿子背上一巴掌,大宝往前趔趄几步,顿时不敢贫。   鲍鱼和花胶都要提前泡许久,今天是没法做了。叶烦就把羊肚菌拿去厨房,下午用羊肚菌炖汤。   今天路上没雪,晚上七点多耿老大就带着警卫过来。他到堂屋脱掉大衣擦擦手,就接过杨孟夏递来的汤。一口暖汤下肚,耿老大直呼舒服。   叶烦朝他看去,黑色夹克衫和白衬衣,里头可能还有毛衣或坎肩,就算还有一件保暖的秋衣,寒冬腊月这么穿也冷。屋里的暖气还没入体他就脱大衣,喝了热汤不舒服才怪。   耿老大坐下发现饺子冒着热气,问:“刚煮好?”   大宝应一声“是的”就给他大伯夹菜。耿老大眉头微皱,大宝眼尖,立刻说:“我的筷子还没用。再说了,我小时候你给我夹菜我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啊?”   耿老大下意识问:“我什么时候给你夹过菜?”   “去西南避暑的时候啊。”大宝道,“在你家吃过好几顿。”   耿森森:“你还小?”   “未成年还不小?”大宝问,“我第一次去是不是还未满十六岁?打工人家都不要。”   耿老大以前就知道这个侄子歪理一堆,他不想跟耿大宝废话:“是我忘了。吃吧。”   “好吃吗?”大宝问。   耿老大心说,这孩子怎么不懂适可而止,“你尝尝就知道了。”   今晚主菜是小笨鸡炖排骨,大宝夹一块排骨,“好吃!”然后夹一块鸡腿肉放他大伯面前盘子里,用他刚刚夹菜的筷子。   耿老大确定,熊孩子故意的! 第224章 可有可无   耿大宝一脸无辜:“大伯, 不喜欢吃鸡啊?”   耿老大转向二宝:“电话拿来,我给你爸打电话问他吃了吗。”   大宝慌忙起身把鸡肉夹走。   耿老大淡淡地扫一眼小侄子。大宝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不敢再皮——哪怕耿致晔此刻在部队跟首长用饭,耿老大的电话打过去,耿致晔的首长也会给他几分薄面,让耿致晔回家过节,顺便收拾耿大宝。   耿森森见状忍着笑拍拍大宝的肩:“鸡肉好吃吗?”   大宝低吼一个字——滚!   耿森森毫不在意:“爸,您尝尝糖醋鲤鱼。我们怕做不好,特意请隔壁李教授帮忙做的。您来之前刚做好。”   耿磊磊下意识点头。   其他菜虽然早做好了,由于小鸡排骨在高压锅里, 其他菜在钢筋锅里温着,所以都是热的。   楚光明见两个警卫不动筷子, 就去厨房拿两双筷子,递给杨孟夏一双, 他用一双给警卫夹菜:“厨房还有饺子和包子。你是哪族的?”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 俩人愣住。   大宝忍不住说:“废话!当然是中华民族!”   耿老大差点呛着:“——吃你的菜!”   大宝闭嘴。   俩警卫反应过来, 笑着说他们什么都吃。   楚光明就把放在一旁的馍筐端过来:“有羊肉馅和牛肉馅的。”   耿老二十分喜欢羊肉包子, 让楚光明给他一个。   大宝想说, 二伯, 饭前你就吃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从难民营才出来。抬眼看到大伯,大宝把话咽回去, 担心大伯真向他爸告状。   饭后春晚开始,一家人看一个多小时, 于文桃撑不住先退, 紧接着是习惯了早睡早起的大宝、二宝、楚光明和耿磊磊夫妇。耿致挥忙起来不分白天黑夜,习惯晚睡撑到结束。中途叶烦、耿森森和耿老大夫妇各回各屋。   早上也是先睡的先起, 大宝和他奶一人盯着一口锅煮饺子。叶烦和警卫等人起来正好用饭。   饭后耿老大就在客厅泡茶。   叶烦想想去年她家盛况,晚辈来给她拜年,平辈以给于文桃拜年的名义给她拜年,上午半天就没消停过。叶烦试探地问:“大哥,今天没什么安排?”   耿老大冲茶的手停一下,忽然想到这个弟媳妇最有分寸,不管别人问军还是聊政,她都能扯出生意经。这事是耿森森说的,说乍一看他婶跟谁都聊得来,也不净整虚的,可仔细想想不好对外讲的她只字不提。他啥时候能像他婶这样啊。届时就不用担心被人灌醉脑子不灵口无遮拦。   耿老大估计叶烦不是想打听他今天行程:“有啊。”   “上午也有?”   耿老大微微点头。   杨孟夏在丈夫身旁,见状宽慰叶烦不妨有话直说。   叶烦:“嫂子,您忘了去年春节?”   杨孟夏恍然大悟,面对耿致华的不解,她笑着解释:“叶烦这几年摊子铺的大,很多人想跟她套近乎,去年你刚走就有人来拜年,一直到十一点多才没人。”   耿老大不想跟拜年的人碰上,立刻叫警卫检查车子,十分钟后出发。   八点半,耿致华上车,车还没出胡同,胡同口就出现一辆车。那辆车进来几米又退出去,等耿致华的车过去他才进来。耿致华问警卫:“是去给叶烦拜年的吗?”   警卫回头看一眼转回来,想起什么又回头打量,确定没看错:“常厅的弟弟?”   “常光荣?”耿致华回头,正好看到常光荣老婆带着孩子,他拎着大包小包进去,“这是给叶烦拜年?”   警卫奇怪:“给老人的礼物吧。可是他这个时候不该在家吗?”   常家老大曾用嫌弃的口吻炫耀弟弟不靠“走后门”或“批条子”,也没干过走私,规规矩矩做正行也能把公司做起来。   圈内做生意的不少,许多人趁着国企改革发大财,像常光荣这么干净的也有不少,但有钱在电视台打广告,请奥运冠军代言的不多,值得他大哥炫耀。   耿老大:“有人想借着拜年的机会跟他攀交情,他不想应付便躲到这里。”   “他做的不是服装生意吗?”警卫困惑,攀上他能干嘛啊。   耿老大:“是希望参与他的服装生意。”   “可是服装厂除了需要普通工人和设计师,便是需要面料和客源。普通工人他们不屑当,设计师需要真本事,面料北方也不如南方,常总不可能找首都的面料厂家,还怎么跟着他喝汤?”   耿老大以前在地方上经常下工厂,一个工厂有哪些部门他一清二楚,“可以进管理层,选布料的时候谁给回扣他支持谁。也可以当会计。森森说这里头水很深,像叶烦的公司内部很简单,他也可以悄无声息挪走几十万。常光荣不如叶烦学历高懂得多,哄他更简单吧。”   “不是,会计这么干就不怕常家报复?”   耿老大:“可以躲出去啊。”   警卫瞬间想起这几年外逃的贪官。他也曾听同事说过东南沿海几乎每月都有人跑出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办到的。   开车的警卫本不该分心:“书记,那好像是您弟弟的车?”   耿老大睁开眼,吉普车迎面过去,开车的人不是警卫员,是耿致晔本人。耿老大顿时想停车骂弟弟不知轻重。可惜车一溜烟跑远了。不知道的准以为司机是二十出头不稳重的小青年。耿老大叹气:“大宝随了他!”   耿致晔打个喷嚏,拐弯差点撞墙上,他摸摸鼻子,一踩油门急停在自家门口,裹着军大衣进院。   今儿天气好,许多人都在院子里,他突然出现大家跟出现幻觉似的呆了。叶烦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出什么事了?”   “啥事没有。”耿致晔跺着脚:“冻死我了。”   叶烦拉着他的手:“这么冰?快回屋!吃饭了吗?”   耿致晔:“就随便吃点。”   大宝在外面默念:“一,二——”   “大宝,给你爸煮饺子去!”   大宝撇嘴:“是我亲妈!”无奈地把球拍塞给楚光明,他去厨房煮饺子。   堪堪回过神的常光荣看看正房又看看其他人,一脸莫名其妙,“他穿着军大衣还冷?部队不过年吗?今儿是年初一吧?首长不下去慰问?他不用留在部队接待?”   耿森森无奈地说:“他说冷是说给我婶听的。部队过年跟他随便吃点着急回来不冲突。首长去年去他所在的部队,不可能今年还去。部队也有晚会,需要他出席,但通常放在春晚前,而不是年后。明白了吗?”   “不是,他不用值班吗?”常光荣问。   耿森森:“底下有师长,上面有正的,他一个副的,可有可无。”   耿致晔挑开厚厚的门帘问:“谁可有可无?”   “我,我!”耿森森可不敢惹他叔。   耿致晔放下门帘,常光荣嘀咕:“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耿森森小声说:“我叔就没成熟过。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不过也正常,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二宝:“少说两句吧。”   “打你的球!”耿森森瞪一眼堂妹,往后退两步到墙根底下。常光荣见状也后退,随手给他一根烟。耿森森会抽烟,但不常抽,不过他没敢接,而是朝对面看一下。   常光荣抬眼看到对面厢房窗户,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杨孟夏:“你妈不许你抽烟?”   “我妈不太管我。”耿森森实话实说,“她跟我爸什么都唠,让我爸知道了又该怀疑我吃喝抽嫖赌五毒俱全!对了,年初一都没人给你拜年吗?”   常光荣点根烟,“有啊,还不少。”叹了一口气,“我以前太没分寸,以至于现在很多人找我我没法拒绝。要一开始就跟你婶一样公是公私是私,也不用大过年往外跑。”   耿森森:“找你教他们办服装厂?”   “只是这样还好了呢。我可以把他们带到杭城,让他们自己摸索。”常光荣冷笑,“以前说运动服不好卖,我又是门外汉,啥也不懂,一准血本无归。找谁谁都不搭理我。最后还是我两个朋友跟我合伙。你知道的,一个是大志,另一个还特意去服装学院进修。”   耿森森知道,他跟常光荣的两个合伙人吃过几顿饭。   常光荣又说:“钱财方面找你婶。说实话最初我和你婶投进去的钱跟占股比例差不多,但中期你婶投的多。要不是她帮我出主意,又用真金白银支持我,我坚持不到现在。四五年前往北边倒货日进斗金,我有可能见钱眼开一门心思当倒爷。或者跟别的朋友去申城去鹏城搞股票。可是股票那玩意政策市场变化太快,经济学家都有可能栽进去,何况我连公司的账都算不明白。没了钱人就容易起邪念,说不定我已经进去了。”   耿森森笑着说:“也是你相信我婶啊。”   “没法不信她啊。”常光荣低声道,“她学历高,见多识广,再加上家世出身,她没必要骗我。”   耿森森设身处地想想:“也是。像我婶以前去高校招人,人家都觉着不靠谱。现在校招不需要她出面,这两年都是秘书和总监去。过两年分出人事部,可能人事就能搞定,都不需要总监陪同。”   常光荣点头:“公司大了,她真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大家也不信。这点跟你婶的出身和学历一个意思。”   “还没说他们找你干嘛。等等——”耿森森灵机一动:“不是要入股你公司吧?”   常光荣无奈地笑笑。   耿森森顿时忍不住骂:“不要脸!当初又不是没找他们。我记得我婶问过销售部的人,要不要跟你合伙。他们觉着在销售部能长见识,就叫他们家亲戚跟你干,那些人好像都不信你能成。就是那些人找你?”   “他们不好意思找我。以前在销售部的几位早些年出来弄个电子产品公司,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他们的亲戚跟他们干。”常光荣道,“当初他们虽然不看好我,我的电视剧能那么快过审播出,他们也没少出力。私下里怎么样咱不知道,但做事挺体面。现在找过来的算是他们朋友的朋友和这二年调回首都的那些人的小辈。因为平时有来往,我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难听。”   耿森森:“跟我爸同时上来的?”   常光荣点头:“对,但不在一个系统。”   “猜到了。你公司有我婶一份,看在我婶的面上,我爸的下属和同事的儿女亲戚也不敢掺一脚。”耿森森嗤笑一声,“幸好你家大业大,那些人只敢提一句,不敢来硬的。”   常光荣:“狗皮膏药也烦人。”   耿森森想安慰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朝外看去,张小明一家和魏建设一家前后脚进来。耿森森朝屋里喊:“小叔,小婶。”   张小明忙问:“耿哥回来了?”   大宝端着饺子出来:“还没吃饭。”   “那先吃饭。”张小明说一句,就对从厢房出来的于文桃道:“婶,过年好!”   于文桃点头:“你们也好。对了,森森,去拿糖果。”   大宝把饺子送进去,端着果盘出来。   以前物资匮乏,一点葵花籽和花生就能惹得小孩子兴奋地蹦蹦跳跳。这几年再拿那些东西招待小孩会被嫌弃。所以今年多准备几样,除了传统零食还有西瓜籽和巧克力糖以及一粒一粒包装的糖葫芦。   张小明的小女儿抓一把塞兜里,魏建设的孩子踮起脚要。二宝伸手拿两个,扔给楚光明一个。楚光明把巧克力塞嘴里,包装纸随手扔地上。   临近中午,没人来了,楚光明拿着扫把扫院子。于文桃赶忙拦下:“下午扫!”怕她一会没看见楚光明又扫,“福气都被你扫没了!”   楚光明看看手表。   于文桃不解其意:“你中午还有事?”   二宝笑着说:“他看看离十二点还有几分钟。过了十二点就是下午了。”   于文桃一脸无语。   五分钟后,楚光明再次拿起扫把。   于文桃好气又好笑:“扫吧,扫吧,连厨房和我屋里都打扫干净!”   楚光明把院里打扫干净就去厨房,然后把扫吧给二宝,二宝把几个厢房打扫干净,楚光明出去倒垃圾。   于文桃嘀咕:“平时也没见他这么勤快。”   平时楚光明工作忙,都没时间跟大宝踢球打球,哪有心思打扫卫生。   午饭后,耿致晔回去,大宝开车送他爸到半道上,然后送二宝去单位。上午她同事值班,下午轮到她。   楚光明哪都没去,而是从大宝屋里拿一份文件交给叶烦。   叶烦不明所以地翻开,看清内容很意外,这是一份计划书:“你要辞职创业?”   楚光明点头:“可能以前周末去店里,后来拍电视拍广告,我感觉自己不适合朝九晚五的工作。听朋友说国外有个网络书店,我打算再了解了解,然后跟朋友在国内搞一个。虽说有一台电脑就能办公,可往后肯定需要一大笔开支,所以请叶姨看看我的计划。”   叶烦看到给她百分之三十,笑道:“不是我嫌占股少,是你的计划书太笼统。网络书店,你是在网上帮作家卖书,还是找作家拿版权,把作家的书都放网上?如果看书的人多了,商家会找你打广告,广告多的话能让你收回成本。可是想赚钱有点难。你本人不会写书,作家没听说过你,可能不会把版权交给你。你不如想想别的。”   楚光明虚心求教:“比如?”   “网上的百科全书,届时你自己就可以为网站代言。再比如接防止网络攻击的业务?我公司技术人员多,不怕攻击。其他没那么多高材生的公司怕不怕?这几年搞网站的公司如雨后春笋,怎么说呢,开车的多了,自然需要修车店。”叶烦不敢说太细,国家那么大,有她这个另类就有可能有别人,一个电脑公司可以解释为巧合,太多太多就没法解释,肯定会被人猜到她是重生的,“比如你说的网络书店,别人知道你赚了钱想分一杯羹,你不乐意,他会不会找人把你网站搞瘫痪?我觉着这种事更有意义。以后兴许可以跟你现在的单位合作,为国家披荆斩棘。”   很多人都有一个英雄梦。   楚光明也不例外,闻言他觉着叶烦说的更有意义。   钱对现在的楚光明而言不重要,他想创业除了要自由,顺便赚点钱,最重要一点便是认为只有跳出来才能证明自己。   楚光明道:“如果我不做网络书店,我朋友可能找别人”   “那就叫他找别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说了,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我和张小明认识十几年,还要年年对账。现在你不好意思拒绝这个朋友,以后也会不好意思拒绝别人。”叶烦道,“时间长了你会跟常光荣一样,大年初一都要躲出去。”   楚光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再考虑考虑。”   叶烦道:“考虑好可以找我,回头叫秘书给你留两间办公室,当我前期投资。对了,开店卖衣服要做市场调查,这也一样。不能看别人做什么你就跟风干什么。我那栋办公大楼里有个公司年前不得不宣布破产,就是因为跟风搞软件入不敷出。”   “那我平时上班,周末找人聊聊?”   叶烦:“可以换辆车了。”   “也该换了。”   楚光明跟大宝提过。大宝的车对他来说太贵,也没必要弄那么好的车。比大宝的车低一档的他又觉着哪辆都行。说白了就是哪辆都差点意思。大宝就说回头帮他选。   叶烦把计划书还给他:“还要想清楚发展方向。你看我,我的事杂,但有一点没变,做国人自己的电脑。主线不变你就能一直走下去。方向找对,又能坚持,早晚会成功。”   楚光明手里有点钱还希望叶烦投资,就是担心资金链断了,中道崩殂。叶烦的意见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楚光明确定听她的。   万一失败,他就去繁花公司上班。   也可以拍电视剧。三年后他三十岁,可以演丈夫可以演爸爸,贴上胡须勉强可以演中年人。这么多选择还怕没戏拍吗。   再说了,凭他所受的教育可以在都市题材中当演精英,还可以扮演家境不好白手起家的老板。   楚光明也有手提电话,晚上回到家,楚光明就跟朋友去个电话,说找他聊创业的事。他朋友家客人多,明天还要走亲戚,就跟他约在初二晚上。   这年头没有带薪年假一说,很多单位年初二就上班,所以一些店过年期间正常营业。   初二下午,楚光明去买许多熟食,又买几瓶酒,自己做几个菜,煮点他在大宝家包的饺子——于文桃叫他带回来的。   晚上俩人边吃边聊,一开始挺好,后来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最后不欢而散。   楚光明挺难过。   他朋友不少,可不是发小就是同学校友,这个朋友是他工作后认识的,还是京大研究生,比他学校好学历高家境好,他以为对方不图他什么,他也不图对方什么,对方会是他一辈子的朋友。   没想到会因为意见不合断交。   大宝年前很忙,过年有几天假期,初三上午在家没等到楚光明他就过来。看到楚光明还在睡,大宝拉开窗帘,阳光进来,楚光明惊醒,一脸茫然。   “睡糊涂了?”大宝好奇:“你几点睡的?我打你电话没人接,敲门没人开,还以为你死了呢。幸好有你家钥匙!”   楚光明翻身下床:“你死了!拉上窗帘,我换衣服!你不用送二宝上班?”   “我送她都回来了。”   楚光明头疼,不想出门:“估计这个时候店里也没人。”   “怎么可能?人家就指望这几天大家都放假卖车呢。”大宝道,“去看看,没人再回来。别忘了,你后天上班!”   楚光明有五天假,除夕到年初四。闻言又继续穿衣服,“忙了一年,为什么只有五天假?叶姨的公司是私企都有十天带薪假。”   大宝:“你也知道是私企。不如国企饭碗牢固,还跟国企一样抠搜,谁跟她干?要不去给我妈打工?”   “我也想啊。不过叶姨只要应届生。其次我过去,让我跟新人一样我肯定觉着委屈。要是让我当个组长啥的,老员工肯定不服。我又不是耿森森,有那么厉害的爸,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跟他髭毛乍鬼。”   大宝道:“你知道就好。对了,送二宝的时候我看有饭店开了,出去吃点?”   “冰箱里有很多菜,你帮我热一下,我去洗脸刷牙。”   大宝到厨房打开冰箱,一看里头几大盆,一个盆里有几样,灶台上还有几瓶酒:“这么多菜,难怪能喝得雷打不醒!”大宝把菜倒锅里,打开煤气灶,朝卫生间问,“跟你发小喝的?”   楚光明:“他在他哥家。跟一个朋友。”   “之前说的工作后认识的,叶老板师弟?”   楚光明擦擦脸出来说:“是他。我们以前去叶阿姨公司,有一半员工是她师弟师妹,一个个都挺好,不好高骛远,你有什么想法他们也不会认为你异想天开。我就以为他肯定也这样。没想到——”   大宝见他不好意思说朋友的不是:“不切实际?”   楚光明回卫生间刷牙。   大宝知道自己猜对了,“正常。你看咱们几家亲戚,有好有坏。以前没发现是因为没机会跟他深交。幸好现在看清了。”   楚光明刷好牙出来:“越大越明白老话说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当然!”大宝看他买的卤肉挺香,也拿双筷子尝尝,“再说了,有我这个朋友还不够?何况你还有俩发小,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楚光明笑了,然后说出前天和叶烦聊的事,征求大宝的意见。大宝边吃边点头:“可以啊。现在用电脑的人多,开电脑公司的人也多,很多单位都配上电脑,以后可能衍生出网络犯罪等等,你要往克制他们的方面研究,楚光明,说不定我也能跟着沾点光。”   楚光明见桌上只有菜:“你没热馒头?”   “热馒头哪有这么快。”大宝推给他一杯水,“喝水就菜。馒头留你中午吃。”   没有主食那是一顿饭啊。楚光明放下筷子去煮方便面,还给自己打俩鸡蛋。大宝见他不嫌麻烦,“给我煮一包。”   “你早上没吃?”楚光明服了他了。   大宝:“我家七点吃饭,你看现在几点。”   楚光明朝客厅看一眼,快十点。无论谁饭后转几圈这个点都该饿了。   起太晚,楚光明饭后没敢在家里磨蹭,到店里选中车交了钱,还是到了午饭时间。楚光明就请他在外面吃。   叶烦家今儿挺热闹,于小舅的几个儿女来给于文桃拜年,杨孟夏和长子长媳回大院了,便由叶烦和楚风禾准备午饭,耿森森给她俩打下手。   下午一群人走后,于文桃一脸嫌弃:“也不知道来干嘛。”   楚风禾无语:“来给你拜年!”   “以前咋不来?”   叶烦:“人家以前没钱,过来像打秋风。你没意见,人家也怕我不高兴。还有啊,明天还有一桌,你大哥一家。明早跟二嫂去菜市场买鸡和鱼,我和大宝去他舅爷爷家。”   楚风禾问:“我做菜?我手艺不行。”   叶烦朝婆婆睨了一眼:“让她做!平时没事就跟小王研究,能做一桌满汉全席!”   “我才懒得做。”于文桃嘀咕,“明早去买一箱方便面,给他们煮方便面。”   楚风禾顿时不想理婆婆。   叶烦道:“方便面人家也愿意。大鱼大肉吃多了,正好换换口味。”   于文桃说不过她,一个人回屋多清净。   今天来的人多,还有几个小的很闹,叶烦也撑不住,跟她嫂子各回各屋。   这个年过完,叶烦收收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两个月后,五一劳动节放假前,叶烦去楼上慰问员工,顺便提醒他们关好水电门窗。下楼时软件组组长跟下来,到办公室就跟她抱怨,“这两年招的新人没法带,天天加班到十点,早上七点到公司。我身为组长不能太晚,可是这么干下去我非得猝死!”   “年前也这样?”叶烦记得不是啊。   组长摇头。   叶烦道:“过年回家吃仙丹了?”   组长叹气:“哪是啊。还不是因为你答应的项目分红兑现了。说房价一天一个价,他们要赚钱买房。我也不能说他们身体吃不消,毕竟一个个都睡够七小时,中午还回宿舍休息半小时。可他们年轻没钱没有夜生活,我有啊。我对象都抱怨好几回了。”   叶烦:“你身为组长也有分红啊。”   “老板,烦姐,跟我这一批,还有比我早的差钱吗?差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啊。”组长道,“全公司就我们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我是组长又是男人,简直是牲口中的杨白劳!”   叶烦笑出声。   “别笑啊,全公司除了我们组其他人都是一到下班就走。”   叶烦问:“听总监说我在酒店搞得联谊成了几对,你们组也有,他们不用跟对象约会?”   “要的啊。可能什么人找什么人,他们的对象一听说按劳分配,多的上万,少的过千,我天!陪他们加班!”   叶烦又想笑:“是不是想转岗?”   组长没道理要求叶烦出面禁止员工加班,他说这么多就是想换个工作。叶烦见他点头:“叫谁接班?安排好了?”   “还没。”组长一听她没意见,暗暗松了一口气,“接替我工作的好安排,可总监那边,您去说说呢。他之前挑了五个人,可能不太需要我。”   叶烦道:“需要的。我打算把手里的事分出去,你们都能独当一面,我也不用天天来公司。”   “那我去找总监?”   叶烦:“做完手上的事。”   组长一想还需要半个月,就想给叶烦磕一个,他宁愿不要项目分红。   叶烦抬抬手让他出去。   组长满眼祈求看着她,等她心软。   心软不可能心软!叶烦道:“你对象不知道你分到的钱有她一半?”   组长已婚,他婚后收入是夫妻共同财产。组长点头:“可是——”   “又希望你有钱又希望你陪?哪有这么好的事。”叶烦打断,“等你工资没现在多,又得嫌你赚的少,我看不如早点分——”   组长慌忙打断:“我谢谢您!我这就去工作,再见!”说完麻溜出去。   叶烦笑出声。   秘书好奇地问:“老板,他怎么了?”   “他说咱们公司忙,对象不理解,我劝他离婚,找个志趣相投的。”叶烦问,“你有对象吗?”   秘书忙说:“我对象很好,您忙吧!” 第225章 职业无贵贱   五一劳动节上午, 叶烦带着吃的用的去部队。   下午,叶烦带着大包小包回来, 车里还多一个人,正是耿致晔。   说起这事叶烦就想骂人,昨晚给他通电话,耿致晔说她可以过去,自己最近就在首都哪也不去。   十一点多到部队,十二点吃饭,午睡醒来耿致晔收拾好行李,不到三点离开, 总共没待四个小时。   叶烦懵了。   坐上车后知后觉问他去哪儿,耿致晔忍着笑回答:“回家。”接着又补一句, 终于轮到他休假。   不是他开车,叶烦高低得锤他一顿。   过了好一会儿, 叶烦想起一件事, 还是常光荣先提的:“你是不是可以退休了?”   耿致晔一脸可惜:“我的级别可以撑到六十三。”   叶烦震惊:“都不是军级正职, 也得那么晚吗?!”   “正职六十五!”耿致晔道。   叶烦看着他的精神状态:“你不会想再干十年吧?”   “现在退休在家无所事事, 天天接送你上下班?你工作我干嘛?”耿致晔不等她回答, “男人也要有自己的事业!”   叶烦以为他最多再干五年, 没想到他真打算干十年:“咱能不贫吗?”   “不贫,好好开车。”耿致晔老实交代,“其实首长看到我的年龄很意外我居然五十多了。再让我退休和再干几年之间, 他们毫不犹豫选择后者。起初我真以为是我显年轻。”   叶烦:“还因为你身体真好?”   “不止,因为我外语不错。说起这事还得谢谢二宝, 不是她天天背词汇, 还叫我提问她默写,我早忘了。”有一些工作需要耿致晔亲自分析核实, 再加上前些天他部演习,还有海、陆、空联合军演,看样子要为大事做准备,不适合有变动,所以这个时候不可能叫耿致晔退休。但这不能告诉叶烦。耿致晔看到红灯停下,问叶烦,“嗳,你说我要不要去军校干几年?六十岁退休,若能返聘多一份工资,我也有点事做。不然过几年退休了只能吃饱等死!”   叶烦心说,明明就不想退休,瞎白话什么啊。   “不会有那么一天。”叶烦道,“要是你这两年退休,就跟我一起上下班。我去公司,你去销售处,联系你的兵,问他们要不要电脑。”   耿致晔张张口,难以置信:“你你你,让我给你当销售?”   叶烦点头:“肯定比你在部队工资高!”   耿致晔不想理她。   “职业无贵贱。”叶烦悠悠道。   耿致晔聋了。   叶烦失笑:“要是过几年退呢,我出差工作,你在当地旅游?”   “这还差不多!”耿致晔勉强满意,“你给我请个保镖。”   叶烦不假思索地说:“必须的,给你拎包订酒店啊。”   “那就后年。”   “为什么?”   “明年年底大选,很多职位都会动一动,肯定很多人巴不得我下去,那时候打申请容易批。”   叶烦不想吐槽,但他想得美啊。看在耿致华的份上,上面也不会叫他亲弟弟早早退休。耿致晔贪了钱,受过警告、处分,或者身体不允许,这要另说。   由于同意部队经商,这几年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难得一个形象好的,又不争不抢,上面不把他榨干才怪。   叶烦笑着点头:“行,我等你两年。”   耿致晔算算:“一年零十个月。”   叶烦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   既然是变化,那就是不可预料的,现在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叶烦就咽回去,问:“去哪儿玩?”   “旅游去?”耿致晔问。   叶烦:“不用体检啊?今年你是不是还没体检?”   “那就先体检。”耿致晔想早点出去,所以第二天一早就和叶烦去医院,叶烦去年没体检,今年必须把体检补上。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于文桃。于文桃上了年纪担心查出点什么,以至于非常抗拒,从头抱怨到结束。看人家体检的医生脸色还好,她回去的路上才消停。   叶家那边也差不多。陈小慧劝父母体检比给她女儿打针还费嘴。陈小慧几次想大吼大叫。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佩服叶烦,这么多年下来她没发过火,内核得多稳定啊。   医院病毒多,叶烦没去医院拿体检结果。孙来福轮休那天下班前给家里去个电话就带着体检单直奔叶烦家。   叶烦家有他和耿致勤的房间,孙来福吃点东西就去补觉。耿致勤下课后带着女儿过来,一家三口在叶烦家用了午饭才回去。   于文桃只有一些小毛病,平时注意点就行,不需要吃药住院,于文桃很高兴,亲自给外孙女做一道酸甜口锅包肉。   不过这道菜一半进了孙来福的肚子里。   要在别人家,肯定觉着孙来福毛脚女婿不懂事。   孙来福和耿致勤结婚头几年,叶烦和于文桃对他都很好,他也不敢跟在自个家似的。大宝没大没小喊“来福”,就差搂着他肩跟他称兄道弟,叶烦也当没看见。这么宽松的氛围让孙来福卸下心防,再听到于文桃说“喜欢就多吃点”,他便多吃点。   起初孙来福挺怕跟耿致晔,听他姐夫说耿致晔当了十多年边防军,手上不定沾过什么。后来发现耿致晔严肃,只是跟他没什么话,跟叶烦在一块骚话一堆,孙来福叹为观止的同时也不觉着他可怕。   饭后,孙来福带着丈母娘给的包子饺子回去,叶烦和耿致晔去公司。   到公司不到十分钟,总监敲门进来。   总监跟叶烦是大学同学,不过叶烦比他大十来岁。总监喊她姐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所以见着耿致晔脱口道:“姐夫也在?”   不知真相的听到这个称呼会觉着繁花公司是家庭作坊。其实公司只有一个姐,就是叶烦。   耿致晔起身:“有事啊?那我去楼上看看。”   叶烦把自己的卡给耿致晔。耿致晔诧异:“还要刷卡?”   “以前技术不行,没法刷卡。现在进去都要刷卡。”叶烦问总监,“回头在一楼电梯口设几个像进地铁那样的通道吧?”   总监问:“刷卡才能到电梯口?要的。这楼上楼下那么多公司,人员太杂。”   耿致晔正准备关门,闻言不禁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儿是国安。”   总监愣住,反应过来就有些无措地看叶烦。叶烦轻笑一声:“兴许过两年国安也需要我们帮忙。”   总监惊得睁大眼睛,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耿致晔见状带上门:“你找叶烦是为这事?”   反倒是叶烦没听懂,问:“什么事?”   总监小声说:“我们公司对抵抗入侵这方面不是很有经验吗?首都市局希望我们挑几个人过去传授经验,顺便提供一些技术支持。”   叶烦这下听懂了,但她想不通,首都又不是偏僻小城:“不是,他们怎么不找上面?”   “上面好像分身乏术,也没空过去待几天。”   叶烦:“可以找高校啊。”   耿致晔道:“没听他说,经验!谁闲着没事攻击高校办公电脑?”   叶烦恍然大悟:“对!那你安排啊。你比我了解大家。”   总监:“我寻思着这是市里第一次找咱们合作,希望软件组组长带队,再挑三名员工。可是他一走,群龙无首啊。”   叶烦抬抬手:“软件组目前不需要组长,据我了解一个比一个勤快。没空陪女朋友,就把女朋友带到公司陪他们加班。”   总监脸色大变:“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能让外人进办公室?”   叶烦疏忽了:“应该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吧?”   总监想想那些员工,都是重点大学出来的,没有傻子,一个个也都签了保密合同,应该不会把人带上去。   可是万一呢。   “我上去问问。”总监道。   叶烦:“等一下。梁组长想转岗。他带队我没意见,但你问问他想不想去。到了那边消极罢工可不行。”   总监的神色复杂,看起来想说“您知道了”,犹豫片刻什么也没说。   耿致晔一头雾水:“他又怎么了?”   “估计看出梁组长想转岗,但没想到他真能放弃项目分红跟我提这事。”   耿致晔诧异:“还有人跟钱有仇?你员工觉悟这么高?”   “少阴阳怪气。”叶烦道,“组员天天下班,他不好意思在家玩。可能一周加三天他对象都不乐意,他为了家庭和谐只能退一步。不过这不是一笔小钱。以后孩子老人生病,或者想买一辆好车,楼房换别墅,拿不出那么多钱,他心里有气,妻子再抱怨他工资少,肯定会离。前几天跟我说转岗,我劝他离婚,他还觉着我这是挑拨。”   耿致晔心说,难道不是吗。   “新婚啊?”   叶烦记不清了。礼金由秘书准备,秘书找耿森森报销,耿森森手里有叶烦的私户,碰巧她不在首都,又有什么事不好走公司的账,比如科研单位的人结婚,市政府谁家办喜事,耿森森就取了钱代表叶烦过去。   公司人多,叶烦只记得谁谁结婚都要记不全了。   叶烦道:“没听说他有孩子,老人还没到需要他们伺候的年龄,有房有钱有存款,日子滋润,天天都是新婚吧。”   耿致晔无法理解:“年纪轻轻不想奋斗想着享受?”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叶烦打开电话,问:“还上去吗?”   耿致晔在她身边坐下:“他要说的都说了,我没必要避开。”   盯着电脑看几分钟,耿致晔头晕,起身摸一本书,躺沙发上消磨时间。   总监再次进来看到一个躺着一个坐着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他到叶烦对面坐下,猛然想起电视里放的是男人办公女人玩,这边正好相反,难怪他觉着奇怪。   再一想到电视里的女主角肤白貌美又贤惠,无论利用哪项特长都能赚到钱,不需要依附男主角,他又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喜欢这种都市剧,因为他不喜欢看胸无大志的废物主角。   叶烦问:“问清楚了?”   总监点头:“员工家属没上去过,都是在一楼接待处。她们有的看书忙工作,有的跟前台聊天。接待处有茶点,她们在一楼挺高兴。下班的时候一起走。”   叶烦放心下来:“梁组长呢?”   “老梁愿意去。”总监眉头微皱,有些担忧,“可是这几天没法跟外界联系。万一需要忙一周,他老婆着急,十有八九来公司找你要人。”   叶烦:“我又不是居委会大妈,什么事都找我。”   总监道:“我亲自带队?”   “不用。”   叶烦有两个前台,一个聪明细心做事周到,一个十分漂亮,惹得许多客户只是从这边过都要到一楼休息处待一会,可她的脾气就像她当初的鸡窝头,三句话没说完就带刺。   叶烦听韩大伟老婆提过,其他公司员工不知道她有男朋友想追她。她说自己有男朋友,对方一听是销售人员,就叫她跟男朋友分手跟他。那姑娘先骂人家臭不要脸,紧接着一巴掌抡上去,幸好保安眼疾手快拦住,否则叶烦得去派出所捞人。   叶烦道:“去告诉前台公司安排梁组长出差,他爱人知道这事,要是她嫌梁组长走太久找公司要人,让她们把人打发了。”   总监不禁抚掌:“我怎么把她们忘了。老梁的老婆不是公司员工,她没工作证都过不了保安那关。”   叶烦:“如果她跟个泼妇似的就报警处理。”   “这就不,不必了吧?”   叶烦不是开玩笑,她很认真:“无规矩不成方圆!”   以前公司只有十几人,总监一眼就能看过来。现在软件组他都认不全,再不用规矩约束,早晚出大事。   总监:“我会提醒老梁,让他安抚好家属。”   耿致晔坐起来:“看你俩说的好像人家闲着没事一样。”放下书,道,“谁有空——”看清总监“你怎么知道”的神色,耿致晔诧异,“真没工作?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能忍受老婆是无业游民?”   “以前有工作。”总监跟梁组长也是同学,约饭时聊过彼此的事,“他不是忙吗,家里的事需要他老婆费心,他老婆年薪还没他项目奖金多,还要看领导脸色,所以——”给耿致晔个眼神,让他自己意会。   叶烦问:“今年辞的吧?难怪有时间闹事。闲的!”   总监也觉着闲的,“那我叫前台上来一下?”   叶烦微微颔首:“你安排吧。我过几天要出去几天。你忙不过来就找耿会计。”   “老梁回来要转岗真让他转?”总监问。   叶烦嗤笑一声:“先撑过这几天吧。”想起什么,“公司是不是还没人离过婚?这年头离婚率再低也不可能一个没有。”   总监哭笑不得,带上门又忍不住摇头失笑。   秘书见状小声问:“聊什么呢?”   总监:“老板说咱们公司还没人离过婚,不知道谁做这第一人。”   秘书脱口道:“梁组长!”   总监噎了一下:“——别瞎说,就老梁的条件,他老婆昏了头了才跟他离。”   秘书耸耸肩:“不信算了!”自己又忍不住补两句,“他老婆长成前台那样,梁组长不舍得有可能。相貌不是顶好,又不体贴温柔,本人也没啥钱,梁组长不离留着干嘛?缺祖宗啊。”   总监不由得想到他对象,身材相貌耐心等方面都不如两个前台。但她勤快,爱做饭爱做家务,性格无趣但知识渊博,是老师有寒暑假,话里话外也不介意跟公婆住,应该很孝顺。   相亲那天总监问她休假去哪儿玩,结果不是爬山逛公园就是去图书馆或者博物馆。总监想远离,可这是叶烦组的局,总要给老板个面子。吃饭的时候她嫌菜华而不实,味道一般般,总监附和两句让她误以为自己遇到知己侃侃而谈,总监才发现她其他优点。   梁组长的老婆也会做饭,也会做家务,但只是会,不是擅长或喜欢。其他方面也不突出。总体来看就是普通上班族。   梁组长是外地人,他对象是首都人。可惜他老婆不是独生女,岳父有房有积蓄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梁组长早早落户首都,并不需要娶个首都人留在这里。又没有孩子牵绊,离婚就像领结婚证一样简单。   总监越想越觉着秘书说的有道理,“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   秘书笑:“迂腐!”   总监摆摆手表示跟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叶烦办公室隔音不错,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她不说话办公室里特安静,没过多久耿致晔睡着了。   叶烦本想叫醒他,担心他晚上不困。可一想他在部队身心疲惫,回到家天天睡也睡不饱,就任由他睡到自然醒。   耿致晔起来,夕阳洒进来,他问:“天亮了?”   叶烦失笑:“睡迷糊了啊?不能因为夕阳和朝阳差不多就早晚不分啊。”   耿致晔起身看清夕阳的余晖:“我睡这么久啊?”   叶烦看一下手表:“睡了几个小时啊。晚上还困吗?”   “感觉还困。”耿致晔其实还想睡个回笼觉,“我去洗把脸。”   叶烦:“那我关电脑。”   晚上做饭的时候,叶烦问她婆婆要不要出去旅游。   “你俩去吧。”于文桃不假思索地说。   叶烦:“叫小王陪你。我们去五天,从周一到周五,正好大宝和二宝在单位,家里没什么人。”   “森森不是人啊?”于文桃没好气的说。   叶烦笑一声:“让他回大院。平时大嫂一个人在家挺没意思,让他趁机陪陪大嫂。”   于文桃:“去哪儿啊?”   “去草原上呢?”叶烦道,“你好像没去过?”   于文桃挺好奇的,就问小王去不去。   小王下意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我对象还不知道。”   叶烦:“回头跟他说一声。回来给他带几斤牛肉干,他肯定很高兴。”   “对啊。我可以给他带礼物。”小王决定去,“奶奶,咱一起,你不去我就要留下照顾你。”   于文桃想说,不用你照顾。可小保姆最初是为她请的。叶烦平时很好说话,有时候也固执。再说了,就算叶烦同意带上小王,耿致晔也不同意。于文桃了解耿致晔,道:“那就一起吧。”   “那边可能比这边冷,带两件厚衣服。”叶烦交代好这事,叫耿致晔把收起来的厚衣服找出来。   周末,儿女都回来,叶烦趁机告诉大宝和二宝她要出去。   叶烦以前很忙,大宝和二宝都看在眼里,不希望妈妈一直这么辛苦。他们“嗯”一声表示知道这事,就提醒别忘了给他们带礼物。   翌日清晨,二宝又把她的拍立得塞给叶烦:“多排几张风景和牛羊马的照片,不要只拍你和爸爸啊。”   耿致晔给她一记爆栗。   二宝开她自己的车去单位。   耿森森现在有车了,叶烦送的生日礼物。耿森森开车到公司,叶烦一行也出发了。   由于不赶时间,也没打算穿越整个草原,累了就停下休息,晚上进城住酒店,几天下来人不疲惫,当地特产没少吃,还试过骑马。于文桃对此行非常满意,回去的路上忍不住跟叶烦说卉卉不如她会安排。   叶烦失笑:“卉卉那个时候挺着大肚子,很多地方不能去,很多东西不能吃啊。”   “对啊。我忘了。”于文桃道,“不怪她。”   叶烦:“您睡吧。一觉醒来就到家了。”   过了一会儿,后面没什么动静,耿致晔回头看俩人都睡了,小声说:“怪好的,都不晕车。”   叶烦:“我开车稳啊。”   这点耿致晔承认,因不规范而拥堵的交通都没能让叶烦急刹车。车上很舒服,以至于之前还没出市区耿致晔就睡着。   叶烦问:“有意思吧?”   “这趟旅行?”耿致晔很喜欢,尤其策马奔腾的时候比他开直升机还爽,“有意思,等我退休咱们一年来一次。”   叶烦心说,计划的真好。   “好啊。”叶烦痛快答应,耿致晔很高兴,一路上都笑眯眯的。   几天不在家,屋里落一层灰,翌日耿致晔帮着打扫,叶烦去公司。   看到前台趴桌上发呆,叶烦走过去。前台慌忙起来解释:“我没偷懒,刚坐下。” 第226章 偶遇老同学   叶烦从包里掏出一袋牛肉干和一代奶糖, “又不是不让你休息。”   前台接过去就问:“在草原上买的?可以不放那边接待处吗?”   叶烦:“留你们自己吃。分给保安一点。”   “知道,知道。”前台放柜子里。   叶烦好笑:“梁组长的爱人来过吗?”   前台双眼一亮, 跟狗仔拍到已婚巨星出轨似的。   叶烦问:“被你打发走了?”   前台小声说:“您不是说没有工作证的人不许入内吗?”   叶烦点点头,连食堂工人都要凭工作证入内:“然后呢?”   “她说她是梁组长的爱人。保安问梁组长在不在公司,在的话叫我打电话叫梁组长下来接。她说不在,但她找总监。保安问她找总监干嘛。她认为保安语气像审犯人。保安说这么大一公司,不管谁的家属找总监,我都叫总监下来,总监还怎么做事。”前台想起这事就想笑,“她说可以进来等。保安说非本公司员工禁止入内。她又说她是梁组长爱人, 保安找她要证明她没有,保安就说她无理取闹。”   叶烦:“就这样?”   “当然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人哪敢找总监。梁组长回来前一天她又来一次, 带着结婚证。保安让她到旁边接待处等着。”前台道,“我没过去端茶送水还觉着有点失礼。可她等不到半小时就想自己上去。幸好到六楼要刷卡, 其他电梯到不了五六楼。”   叶烦心说, 看来真要设闸口了啊。   “等到总监了吗?”   前台摇头:“总监料到她第二天还得来, 一早到公司找我拿了钥匙就去科研单位, 我快下班了他才回来。她等不及, 临走前问总监啥时候下来, 我说总监不在公司,她怪我不早点告诉她。我就问,说了你信吗。她被我问住, 可能见我语气不好她没敢耍横,就灰溜溜走了。估计跟梁组长闹了。这几天我看到梁组长下巴和耳朵旁各有一道痕迹, 像指甲挠的。”   叶烦啧一声:“惯的!”   前台点头:“我要是梁组长的老婆, 梁组长赚的钱给我花,平时在公司, 没时间回家当大爷,我一定把梁组长照顾的妥妥帖帖。”   叶烦失笑:“干得不错。我回头跟耿会计说一声。”   前台又惊又喜:“谢谢老板!”   叶烦吓一跳:“没多少钱。”   “一顿饭钱我也不嫌少。”   叶烦点头:“一顿饭还是有的。”说完就上去。   电梯门一关,保安跑过来:“说什么呢?”   前台给他抓一把糖果和几根牛肉干:“老板说给咱们加奖金,可能不多,咱们一两天工资。”   保安打量一下自己:“我最近没干啥啊?”   “梁组长爱人那事。”   保安受之有愧地说:“老板真客气。”   叶烦觉着应该的,到楼上把这事告诉耿森森,耿森森边记下边说:“结什么婚,一个人多自在啊。”   叶烦道:“一辈子不谈对象?”   “谈对象不等于想结婚。”   叶烦:“就耍流氓吧。小心哪天因为流氓罪进去!”   耿森森笑嘻嘻道:“放心,不会有那一天。”   “我算知道你爸怎么总担心你学坏!”叶烦无奈地摇摇头回办公室。   在公司忙一天,下午下班前,叶烦给总监去个电话。五分钟后,总监下来向叶烦禀告:“市局对咱们很满意,还说改天请您吃饭。”   叶烦笑道:“这话听听就算了。”   “可能真想请你吃饭。听说有些部门懂电脑的就一两个,以后要经常麻烦咱们。”总监补一句,“又不是花他们自己的钱。”   叶烦:“那他们哪天被查,我们也会被叫过去协助调查。”   总监没想这么远,试探地问:“不会吧?”   “习惯了公款吃吃喝喝的人被查很正常。这几年没有,不等于他们能安稳十年二十年。”叶烦道,“哪天上面忍无可忍,搞个终身负责制,退休后也有可能进去。”   总监想说不至于,冷不丁想到他大学毕业那几年首都严打,拉着犯罪分子游行,搞得总监一度觉着很不真实,都改革开放了,还用这么古老的招儿。   “那以后他们这么说,我就说您忙。”   叶烦关上电脑,问:“梁组长家什么情况?”   “本打算明天跟你说这事。当初您让我挑几个人,我没考虑过老梁,就是他适合搞研发。他之前暗示我转岗,我装听不懂他才找的你。”总监坦白,“昨天又跟我说不转了,他又不傻,干嘛跟钱过不去。”   叶烦问:“被我说中了?要离啊?”   “床头打架床尾和,说不定过几天人家又和好了。”总监了解他老同学,“他妻管严,在感情这方面很磨叽,一点也不爷们。”   叶烦挑眉:“你干脆。那你什么时候结婚?”   “不出意外十一。不过听说销售经理也要十一结婚。他个老大难十一的话,我就元旦,他比我大,我不急。”   叶烦很意外:“终于要结了?”   总监想起销售经理的事就想笑:“说起来,他对象还算是您介绍的。”   “我怎么不知道?”叶烦十分诧异。   总监忍着笑说:“您听我说啊。本来他有个对象,打算年初六去丈母娘家看看丈母娘的意思。他未来丈母娘也没有多少要求,只有两点,结婚后住女方家,孩子跟女方姓——”   “等等,这不是入赘?”   总监点头:“说不是入赘。可骗鬼呢。关键他对象还有兄弟,不需要女儿传宗接代。他认为丈母娘看不起他个外地人,故意为难他,他就说不可能。他丈母娘说那就分手,然后俩人就分了。过了几天不就在旁边酒店相亲吗,于组长叫他去看看,他不好意思,于组长说你不在他才去。”   叶烦:“找到了?”   “对啊。女方也是本地人,家境还不错。”总监仔细想想,“算小康吧。父亲是技术工人,母亲是小学老师。哥哥弟弟买的福利房,现在父母给她姐带孩子。还说以后给她带孩子。将来老人老了几家轮流养老。”   叶烦问:“女方也是老师?”   “手术科器械护士。”总监的母亲早几年生病不知道挂哪个专家号,叶烦把孙来福的呼机号给他。总监的母亲出院后请孙来福吃饭他不去,他就给孙来福买许多吃的用的,送到孙来福家。想起这事,总监问:“是不是孙医生科室的?”   叶烦道:“有可能。他前女友没有后悔来闹吧?”   “可能觉着销售经理坐到经理也是销售,又没上过大学,想找个有铁饭碗的首都姑娘难如登天,等着经理回头找她。也许她认为能碰到一个比经理条件好的。”总监说到这点又想笑。   公司这些老员工,无论销售还是研发部,谁手上没有一套四合院和一两套楼房啊。   首都很多工薪阶层辛苦半生也买不起一处楼房。女方想找个比经理条件好的比经理找个医生难多了。   总监不是偏向自己人,前几天他去学校打球碰到经理,随口问他去不去,他闲着无事就跟过去。休息的时候经理跟总监讲,他对象的同事认为他条件不错,想叫他介绍对象。   他对象的同事应该是医护人员,竟然不觉着他条件不好。总监向他表示不可思议。经理说他问过他对象这个问题。经理对象表示大部分医护人员都没销售经理工资高。   销售经理是前警卫员很自律,身材保持的不错,而且还有几套房,配得上一般科室的医生。   总监也是因此才知道社会风向变了,找私企员工不再跟谈虎色变似的。   叶烦道:“回头提醒他,要结婚就好好过,跟以前的事断干净!”   总监笑道:“您放心,他前女友一家太侮辱人,不可能复合。”   “这我不管。”叶烦道,“梁组长那边你盯紧,我不希望他因为失眠捅出娄子。届时把他开除也无法弥补损失。”   总监收起笑:“我会的。还有一事,有些项目一次要不了那么多人,我打算分四个小组。”   “你看着安排。”叶烦道。   总监无语又感动,要不要这么信任他啊。   有时候总监很怕自己飘,把自己当成摄政王,然后被耿森森一巴掌拍下去。   叶烦到家小保姆已经做好饭。叶烦想想她遇到个合适的也不容易,吃饭时就对小王说:“以后你周日和周一休息吧。”   小王怀疑自己没听清,难以置信地问:“双休啊?”   叶烦点头:“不过你周日需要早点起,菜买好,衣服和鞋洗刷干净。”   洗衣服有洗衣机,买菜赶巧不需要去菜市场,直接找于小舅买。需要小王辛苦的只有刷鞋。叶烦家只有几口人,饭前饭后各忙两个小时换一天休息很值。   小王很高兴,饭后哼着流行歌曲刷锅洗碗。   叶烦又在公司忙几天,周五早饭后,叶烦和耿致晔打算出去,于文桃问:“中午还回来吗?”   叶烦思索片刻:“在外面吃吧。”又问耿致晔要不要去西餐厅。   耿致晔有几年没去过西餐厅,立刻表示想尝尝。   叶烦想到以前婆婆天天给一家老小做饭挺辛苦:“于姨,您呢?”   耿致晔猛然转向他后娘,跟怕她去似的。于文桃一脸无语地表示周末她和二宝一起去。   耿致晔满意了。叶烦故意逗他,要打电话问问她父母去不去。耿致晔一把夺走她的手提电话,“叫陈小慧带他们去。”   叶烦故意说:“她工资不高,还要养女儿。”   “你爸妈有退休金,不花留着干嘛?”耿致晔不客气地说。   叶烦噎了一下,道:“活该我妈嫌弃你!”   于文桃补充:“嫌弃了半辈子。”   只要她不跟过去,耿致晔才不在乎她说什么。“后天就是周末。”   于文桃没好气道:“要你提醒?赶紧走!”   叶烦拉着耿致晔出去。   小王忍不住说:“叔有时候比大宝还幼稚。”   刚刚出了主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停下。叶烦拽着他到门外:“别理她。你开车啊。”   “我不知道怎么走。”   叶烦道:“先去商场给你买几件衣服。你好几年没买过夏天的衣服。以前的白衬衫白T恤领子都变黄变形了。”   耿致晔看看到膝盖的短裤,又扯扯身上深绿色T恤:“这样的就挺好,别买白色的。”   “在部队没穿够啊?”叶烦看到他的衣服就想吐槽,一年到头穿军装,休假给他买衣服他还选接近军装的颜色。   耿致晔:“不觉着我适合这种颜色吗?”   “你穿习惯了!”叶烦瞪他一眼,“好好开车。”   耿致晔点头:“反正花你的钱,你高兴就好!”   叶烦万分想提醒他花的是夫妻共同财产。可见他一副不心疼钱的样子,叶烦选择闭嘴,省得他到商场一会儿嫌贵,挑便宜的又嫌便宜,转一圈最后什么也没买。   乘私家车去商场不用担心钱被偷,叶烦就多带点钱用现金付款。在一家店给耿致晔选三套,花了一千多,赶上他一个月工资,耿致晔还一副占便宜的样子。   叶烦问:“还买什么?”   “你不买啊?”   叶烦:“我去港城再买。再说了,我年年买衣服,多的穿不完。”   “那给大宝和二宝选两套。”   叶烦:“周末让他俩出来自己买。”   耿致晔问道,“那就看看鞋?”   叶烦问:“皮鞋?”   “我不要!”耿致晔拒绝。   叶烦道:“那就买运动休闲鞋。”   —   夫妻俩下楼到鞋店,看到里头有几个人,叶烦小声说:“陪我到护肤品专柜看看?”   耿致晔对护肤品不感兴趣,但他希望叶烦美美的,所以拉着叶烦就走。叶烦先给二宝挑,然后挑大宝的,耿致晔听柜姐提到“男士香水”的字样,一下从沙发上起来,“给我买的?”   叶烦愣了一瞬间,回过神哭笑不得:“你和大宝一人一瓶?”   “我不跟他用一样的。”   叶烦心说人家也不稀罕跟你用一样的。   柜姐试探地问:“大宝是?”   “我儿子。”耿致晔道。   柜姐一阵无语,亏得她以为是小叔子小舅子。柜姐又选两瓶递给耿致晔,耿致晔嫌其中一款太腻,指着另一瓶:“我要这个。”   柜姐不禁腹诽,这大叔说话怎么跟小孩子要礼物似的。   叶烦叫柜姐拿一瓶新的,再把另一瓶包起来。随后她就选自己的护肤品,随口问:“有没有男士面霜?”   “有的,只有这一款。”其他柜员确定是大客户都过来服务,问叶烦还要别的什么吗。   叶烦又选一套适合她肤质的护肤品,耿致晔打开钱包准备付款。叶烦提醒:“不够。”   耿致晔拿出卡:“用这个?多少钱啊?”   收到账单,耿致晔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地问:“你的脸这么值钱?”   几个柜姐愣了一下,也不敢接话。叶烦朝他腰上一巴掌:“瞎说什么!这些是我一个人的啊?收起来!去隔壁给你妈选两样。”   “她用蛤蜊油!”   年轻的柜姐们面面相觑,心说真是大孝子!   叶烦朝他腰上掐一把:“闭嘴啊。花我的钱,又不是用你的钱。”   “说得好像咱俩不是两口子。你的钱不是我的钱?”   叶烦张张口,无奈地说:“别找事啊。”   “老太太用的再好也没用。这些属于外敷,她老了敷不进去,需要内养。”   叶烦点头:“那你还吃她炖的鲍鱼和花胶啊?”   “她说鲍鱼没红烧肉香,花胶不如鱼肉鲜嫩。她不吃你又吃不完,怪我啊?”耿致晔倒打一耙,“我还没说她浪费,你也好意思数落我。”   叶烦又朝他腰上宁一把。耿致晔慌忙认错,身后“扑哧”一声。叶烦僵住,耿致晔回头问:“很好笑?”   年轻的女子见他面若寒霜,顿时笑容凝固。想笑又不敢笑的柜姐们陡然噤声——见惯了土大款当官的,耿致晔不属于任何一种,而深绿色上衣让她们心里有个猜测——耿致晔看起来五十左右,这个年龄的军人肯定是部队高官。   机灵的柜姐赶紧打圆场,请叶烦和耿致晔到一旁休息,让同事拿水,又给另一个同事使眼色把年轻女子带到一旁。跟女子一同进来的男子很自然地跟过去。耿致晔不禁多看一眼,拒绝柜姐的水,拉着叶烦出去,说:“被当爹的宠坏了。”   “你怎么知道?”   耿致晔:“闺女逛护肤品店,当爹的都跟着,还不是被宠坏了。这家店的东西那么贵,买好几样的人肯定非富即贵,她也敢嘲笑。”补一句,“没点眼力见儿。不如咱家二宝!”   “有这么趁机夸自己闺女的吗。”叶烦笑着回头,看到店里男子的侧脸,“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耿致晔回头打量:“鞋店。”   叶烦仔细想想:“之前去的鞋店?好像有他们。不过那位男同志,我总感觉眼熟。”   “生意场上见过?”耿致晔故意把装衣服的袋子弄掉,店里的人听到动静本能朝外看,耿致晔淡定地捡起袋子,问:“看清楚了?”   叶烦跟人家几双眼睛相对挺不好意思,回过头拉着他走:“好像是我高中同学。”   耿致晔瞬间忘记那点插曲,忙问:“你确定?”   叶烦奇怪:“怎么比我还激动?”记忆深处好像有同学当兵入伍,“不会正好是你的兵吧?”   “怎么可能!”耿致晔感觉自己回答太快,又找补,“你看他头秃,小腹凸起跟有四五个月身孕似的,哪点像我的兵?”   叶烦不懂谢顶跟是不是军人有什么关系:“别趁机埋汰人。好歹是我同学。”   耿致晔故意哼哼道:“都记不清了还同学呢。”   叶烦张张口:“你,容我想想!”   耿致晔用一副给你三天也想不起来的样子说:“行!慢慢想啊。” 第227章 辣眼睛   到鞋店选了几双鞋, 两人又买一些生活用品,便驱车到西餐厅。一路上耿致晔都很焦急, 他想问的时候叶烦福至心灵:“我想起来了。”   耿致晔顿时忍不住阴阳怪气:“难得啊。”   “好好说话!”叶烦瞪他。   耿致晔点头:“好。想起他叫什么了吗?”   “我——”叶烦尴尬的轻咳一声,“到嘴边忘了。”   耿致晔心里很失望,面上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不会连高中时期有没有跟他说过话,打过交道都忘了吧?”   “我又没得老年痴呆。”叶烦白了他一眼,脱口道,“离校前我还跟他说过话。”   当然,那时候的她不是她。   叶烦仔细想想谈话内容有点尴尬, 跟私奔似的。又一想她不是她,她没对不起耿致晔, 便理直气壮地说:“我还记得说过什么。”   耿致晔用半信半疑的神色打量她,就差没明说, 编, 继续编。   “真的。他问我去哪儿插队。我说去东北。”有些话真不能说, 不然小心眼的耿致晔又得跟她急眼, “那边是个好地方, 棒打狍子瓢舀鱼啊。”   耿致晔疑惑:“就这?”   “对啊。”   耿致晔问:“那你没去, 他没怪你言而无信?”   “我——我跟他不熟。他没认出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再说了,当时也不止我一个要去。”这点倒是真的。叶烦实话实说,“算上其他班的几十个呢。”   耿致晔忍不住试探:“你妈说以前你很想下乡, 难道是因为有同学作伴,你又觉着知青下乡光荣?”   叶烦点头:“差不多。深耕北大荒不光荣啊?”   耿致晔想起以前程振华同他说的事, 难道是指这件事?以讹传讹才传成叶烦上学时谈恋爱, 她为了跟人家继续前缘死活要下乡。   所以压根没什么初恋?是这样的话回头非得找机会给老程石头一顿!   正事不干,一天天的天净放瞎屁, 害他白担心这么多年!   再想想那位的长相,耿致晔也觉着叶烦看不上他。   到餐厅坐下,周围好几对年轻男女让耿致晔冷不丁想到很多战友退役后膀大腰圆,一个个整的跟伙夫似的,就是他们亲妈亲老子也不敢相信他们二十多岁盘靓条顺。   耿致晔问:“以前他不是现在那样吧?”   “不是。”这事没法瞒,叶烦父母家好像有她高中同学合影。叶烦道:“套用大家常用的一句话,风度翩翩美少年。”   男俊女美,青春年少,怎么可能没点火化。耿致晔哼笑一声,“你——”   “等等,先别说话。”叶烦不禁皱眉。   耿致晔不由得绷紧身体,神色坦然,跟聊家常似的问:“怎么了?”   叶烦“嘘”一声,压低声音:“别嚷嚷,朝我身后进门方向看。”   耿致晔缓缓抬头,假装找服务员,结果看到护肤品店碰到的那对父女手拉着手进来。耿致晔怀疑眼花了,眨了眨眼,俩人手分开,男人拉开椅子,年轻女子坐下,看起来可不像父女。耿二宝敢让他这么伺候,他得一脚把人踹回外交部门。   耿致晔屏住呼吸——担心被他们发现,又看到面对着他的年轻女子旁若无人娇笑点餐,他顿时觉着鸡皮疙瘩布满全身,嘶一声,难以置信地问:“没看错吧?”   “我也希望自己瞎了。”叶烦心中十分复杂。哪怕她早已不是她,也不希望看到昔日有着凌云之志的人变成现在这样。   叶烦可不信这位老同学没结婚。   这年头四十多岁没结婚的堪称离经叛道,叶烦不可能毫不知情。   叶烦这些年经常去父母家,期间碰到过几位老同学。其中一位老婆和老娘吵架,他躲出来晃悠正好碰到叶烦。他跟叶烦不熟,寒暄几句后可能确实无人倾诉,就对叶烦说他只有一个儿子,知青返城后结婚生的,不到十岁,应该给孩子买房吗。   前提是他和妻子做点小生意没多少钱,房子是父母单位福利房,父母不同意,他妻子要买。   叶烦只说一句话:“等你父母都退休想买也买不到。”   这位老同学又表示房子离家远。叶烦建议出租,哪天生意不好也不担心坐吃山空。他认为叶烦说得有道理,也没想到叶大小姐愿意理他,他就觉着叶烦的脾气比以前好,又跟她多寒暄几句。听到叶烦的丈夫是军人他毫不意外,也没说那谁谁还没结婚。   再后来叶烦去市政府办事碰到一位女同学,上学时叽叽喳喳一天到晚不消停,学校里有几个老鼠洞她都一清二楚,变成熟了也不可能改了八卦的本性。她也没跟叶烦提今天这位。可见在她看来各自安好不必再提。   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叶烦的这位老同学的衣着和出入场所可不穷。凭她这些年所见所闻,吃喝不愁的情况下女方才懒得折腾。他的情况十有八九男的要离。兴许还没离!再说以他的年龄肯定有孩子。他忙着陪美眷肯定没空陪孩子。   无论出轨还是生而不教都让叶烦恶心。   耿致晔见叶烦脸色不对:“琢磨什么呢?”   “他跟以前判若两人!”   耿致晔失望:“就这?像我这样的才绝无仅有!”   叶烦一脸无语,复杂的心情瞬间被冲淡。   耿致晔又想说什么,不由得握紧拳头。   叶烦好奇:“又想干嘛?”   “自个看!”   叶烦回头,年轻女子拉着她老同学的手移到脸颊,旁边桌俩年轻男女也没他俩腻歪。   耿致晔咂舌:“这位女同志不简单啊。就她这勇气,干啥成不了啊。去你公司当销售也能成销冠。自己赚钱自家用不舒服吗。”   “销售人员风吹日晒到处跑。这活多好,吹着空调喝着红酒吃着西餐就把钱赚了。”   耿致晔无法理解:“我相信你上学时跟他没什么。”停顿一下,感慨,“你俩就不是一路人。你注定跟我在一起啊。”   叶烦庆幸没说太多,不然他这张嘴指不定怎么揶揄。   耿致晔又抽一口气。叶烦低声问:“没完了?”耿致晔眼神示意她自个看。   叶烦再次回头,女方到了男方腿上。叶烦不禁抽气,过道旁的一对男女听到声音朝叶烦看去,忍着笑小声解释:“我们不这样。在餐厅这样的我们也是第一次见。”恐怕叶烦因为女方的年龄误以为年轻人都这么大胆开放。   耿致晔眼尖,看到叶烦老同学的手移到女方臀部,再也坐不住:“叶烦烦,我要不行了,换位子。”   “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耿致晔指着手臂,“你不换我换。”   叶烦看他汗毛竖起来,还有鸡皮疙瘩,惊得睁大眼睛,然后冲服务员招招手。   随后她和耿致晔移到角落里。她是看不见那俩人,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可耿致晔正好看清两人的侧脸。   耿致晔受不了,朝左右看看,只有这边隐蔽,问服务员:“有包间吗?”   服务员知道他为何这样问,一脸歉意:“对不起先生。我们可以送您一份甜品。”   耿致晔没想到有意外收获,便点了三人餐。   服务员诧异:“还有一位啊?”   叶烦想装不认识他,笨蛋——认为服务员机灵可以给小费啊。叶烦半真半假地说:“他饭量大,一份吃不饱。”   服务员看一眼耿致晔的板寸头和深绿色上衣了然地点点头,立刻向店长汇报他擅自送出一份甜品。   店里经常准备一些小甜品,安抚挑剔的客户。店长没有怪员工,可她看得一清二楚,那对男女只是换位子,没有无理取闹,不需要店里额外破费:“这桌什么情况?”   “嫌店里没包间。我看那位女士身边的包是名牌,手上的玉镯纯度高的跟假的一样,男士像部队军官。二位的气质很像您说的军大院出来的。他们的朋友应该非富即贵。”服务员言外之意有可能带来许多客人。   店长点头:“干得不错!”拍拍他的肩膀,亲自把甜点送过去。   叶烦推给耿致晔:“你先垫垫。”   耿致晔尝一口,心情转好:“怎么跟你给大宝和二宝买的一个味?”   “用料工艺差不多能有几个味啊。”叶烦被他说的好奇,“我尝尝。”   耿致晔挖一勺送到她嘴边,眼睛盯着远处,跟怕漏过一丝细节的狗仔似的。   叶烦无语:“嫌他俩辣眼睛还看?”   “我好奇不行啊。以前只听说过找爹,没亲眼见过,尤其一方还是你同学——”耿致晔脚痛轻呼一声,低声抱怨:“谋杀亲夫?”   叶烦:“是你太无聊。”   耿致晔哼一声,等服务员端着点心上来,他就问人家有没有拍立得,想跟叶烦留个纪念。又不是最后一餐。叶烦不信他:“别搞事!”   “我哪敢啊。”耿致晔可怜兮兮地说,“还指望你养呢。”   服务员要不是看他跟叶烦像夫妻,俩人年龄差距不大,闻言真忍不住胡思乱想:“有是有,但是是店长的。”   叶烦抽一张五十的,服务员惶恐:“太多了。”   “剩下的留你买水喝。”   服务员在电影里看到过小费,但他觉着客人不拿正眼看人,随手甩一张钱很侮辱人。叶烦的说法让服务员很高兴,道:“谢谢姐。”   耿致晔瞪他一眼:“瞎套什么近乎,她比你妈都大!”   叶烦朝他脚上踩一下,耿致晔脸色扭曲,服务员忍着笑告退。   随后两份牛排上来,店长也送来拍立得。耿致晔让叶烦切牛排,他朝“父女恋”咔咔三张。   服务员把第三份牛扒端过来,看到叶烦把切好的牛排放耿致晔面前,不禁腹诽:“果然是老夫老妻啊,不在意谁切谁吃。”   叶烦等服务员走远就忍不住说:“好了。”   “最后两张。”耿致晔对着牛排和叶烦拍一张,又拍一张他俩的合影。   服务员送来水果,耿致晔把拍立得还回去,把他和叶烦的照片塞包里,另外三张递给叶烦。叶烦不明所以:“给我干嘛?”   “留个纪念啊。”   叶烦想糊他脸上,简直故意给她添堵。   殊不知还没完,耿致晔又问,“是不是觉着岁月是把猪饲料?”   叶烦不想搭理他。   “无话可说?”   叶烦叹气:“无不无聊?”   “不无聊!”耿致晔觉着以后可以常来西餐厅,算起来也到了寻常夫妻相看两厌忍不住往外发展的年龄——兴许会遇到叶烦的大学男同学或初中男同学,碰巧还能看到正室大战小妾。   叶烦实在忍不住翻个白眼:“结账!”   “还要我亲自去啊?”耿致晔朝服务员招招手,服务员收过钱要找零,叶烦道:“他没少麻烦你,就当跑腿费。”   耿致晔点头。   服务员凭本事赚的钱店里不会要,闻言他很高兴,亲自送俩人到门口。看到不远处的车,服务员心说果然是有钱人,小跑过去打开车门。   耿致晔瞪他,嫌他太殷勤。   叶烦把车钥匙塞给他,耿致晔绕到另一边上车。叶烦从包里翻出记事本,撕掉一张纸留下销售处地址和电话:“如果你想换个包住稳定的工作就去这里。”   服务员愣住,下意识接过来才反应过来:“您,您的意思——”   “你很机灵,不过太机灵。”叶烦笑着说,“也不是什么缺点。这不是什么太体面的工作,你在这边待不下去可以去看看。”   耿致晔勾头问:“合着大宝路边捡的人毛病什么是遗传你?”   “我是他妈,遗传我多正常?!”叶烦打开车门进去,冲服务员挥挥手,“干好了比你在这里当服务员有前途。”   话音落下,耿致晔踩油门,庞然大物飞出去,服务员吓一跳,手里的纸飞出去,他转身回去。可一想好歹是个机会,又去捡回来。   耿致晔问:“他会去吗?”   叶烦:“不好说!西餐厅肯定没宿舍,就是老板给租房,住宿条件也没法跟我公司比。服务员的工作不轻松还熬人,晚上十点前甭想睡。”   “也许人家有一颗西餐厨师的心。”   叶烦道:“那他会选择在后厨帮忙。不过见惯了有钱人,他可能瞧不上销售的工资和工作环境。”   耿致晔道:“那就别想了。对了,叶烦烦,你母校都不搞同学会吗?”   “有意思?”叶烦瞪他。   耿致晔一脸无辜:“这话说的,万年修得同窗读。我还不是担心你想去又不好意思说。”   “我不好意思?”叶烦气笑了,“是不是还想问允不允许带家属?”   耿致晔:“肯定不许。不然你那位同学把小老婆带过去,大家以为是他闺女,不得闹大笑话。”   叶烦揉不接这茬:“别一看到一个男的就觉着人家的白月光是我。我又不是天仙!”忽然想起什么,“我公司那么多男员工也没见你提心吊胆啊。”   “一群技术男懂什么。”耿致晔脱口说出来,眼角余光看到叶烦似笑非笑,赶忙给自己找补,“你是他们老板,他们不想上下班都为你服务。”   叶烦朝他腰上拧一下。耿致晔这次看见了,提前握住她的手。叶烦问:“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同学会,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   耿致晔没听说过:“现在都这样了吗?”   叶烦:“其实前面还有两句,陪老婆受罪,找情人太累,不如开个同学会。”   耿致晔呼吸一顿,放慢速度转向叶烦:“真的?”   “看前面!”   耿致晔转向前方:“回去告诉大宝、二宝,森森、卉卉,以后不去参加同学会。你是长辈,以身作则!”   叶烦失笑:“真信啊?”   “呵!就你老同学那德行,我不敢不信。”耿致晔道,“那姑娘不超过二十五,他比人家大二十几岁都敢带出来,可见没什么底线。”   叶烦问:“那你还希望开同学会?”   耿致晔道:“防患于未然!”   “这么不信我啊?”   耿致晔:“信你不信他们。就你老同学那样的,指不定用过什么下三滥手段。”   “你还挺了解?”叶烦当真意外。   耿致晔语重心长道:“叶烦烦,我是在部队不是在天上。天上还有仙女思凡,牛郎藏衣服这种事。”白她一眼,“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想起什么笑了,“今儿不就见着了。”   叶烦呼吸一顿,叹气道:“回去不许提这事。否则于姨得寝食难安,担心大宝、二宝同学中有这样的,也担心医院和你妹学校有这样的。”   “老太太生在民国长在战乱,什么没见过?”耿致晔悠悠道,“小瞧她了。她那个年代见过吃人肉,也见过为了多抽一口卖妻当子。这种事在她看来小儿科。”   叶烦:“那也不许说。”   “不说,不说。”耿致晔道,“明儿去哪儿?”   叶烦心烦:“哪都不去。”   耿致晔看到红灯停车,歪向叶烦:“担心遇到女同学养小白脸?”   叶烦一把推开他的脸:“你当相貌好的跟大白菜似的,有钱就能找到?”   “我没去过你公司真就信了。就你那俩前台,要进娱乐圈不能一炮而红也不缺戏拍。”耿致晔道,“还有销售处那些人,不是嘴甜情商高,就是相貌堂堂。还有刚才的服务员,只是嘴甜你可瞧不上。白白净净,跟校园剧小女孩喜欢的那款一样。”   叶烦:“想多了。我是觉着他顺眼。”   “你的顺眼是五官端正。五官端正又有身高都可以考电影学院学表演。”耿致晔懒得说,又忍不住,“销售处那些人,这几年找的你没卡身高和长相,我跟你姓!对了,还有你的秘书,秘书处七个还是八个,有一个丑的吗?”   叶烦道:“花一样的钱请人,我干嘛不找个好看的?”   “承认了吧。”耿致晔白她一眼,“肤浅!” 第228章 嘴上洒脱   叶烦气笑了, 他不肤浅,当年跟她相亲见一面彼此还不了解, 他就跟猫闻到肉腥似的因为什么啊。这个形容是陶春兰同志气急败坏时说的。   叶烦:“我有分寸。”   “你是有分寸。研发部有身高一米六的男同志,还有一米八的女同志,不拘一格降人才。”耿致晔道,“不是看到研发部跟罗汉开会似的,我早说了。”   叶烦好气又好笑:“合着在公司不是瞎晃悠啊。”   “我不提不等于我瞎又哑。”耿致晔道。   叶烦也不禁阴阳怪气:“好厉害啊。明儿还去吗?”   “去!”耿致晔点着头拐弯。   叶烦:“去哪儿?”   “回家!”   叶烦又朝外看看:“这不是回家的路。”   “这边路通了。”   耿致晔也是近几天才发现。以前去市区要往西到大马路上再往南。现在东边也有一条宽敞的路。闲着无事出来转悠,耿致晔才知道东边前两年拆过。没轮到他家,估计那边大宅子多,房主不差钱也不爱住楼房, 政府深知不好谈拆迁干脆避开那一块。现在四周都有楼房,乍一看他家像闹市中的庭院别墅。   好在楼房普遍六层, 少数一两个小区十层左右,不会出现站在楼上能欣赏到他院中风景的情况。   东边马路刚开通知道的人不多, 又非节假日, 路上车少人也少, 以至于几分钟就到家门口。   以前街坊四邻认为叶烦是“倒爷”, 怕跟她家打交道。现在清楚叶烦是毕业于京大的大老板, 街坊四邻对于文桃的态度变了, 她出来走动,街坊们也会跟她聊几句。   此刻于文桃就在西边邻居家门口跟比她小几岁的老太太闲聊。   邻居大妈指着车说:“是大宝妈的车吧?”   “是她。平时她和老三都忙,难得有空买几身衣服, 买些牙刷牙膏啥的。”于文桃料到叶烦出去一趟不可能空着手回来,省得邻居瞎打听, 她先坦白。   大妈点头:“你儿媳妇要见客户, 要多准备几身。”   叶烦下来正好听到这句,她把护肤品和香水留车里, 拎着衣服鞋子下车。鞋盒跟别的包装不一样,打眼一瞧就能分辨出来。邻居大妈顺嘴说:“还买鞋了?”   于文桃见鞋盒很大:“给老三买的吧。我过去看看。”   这大妈不如魏建设的婶子李大妈自来熟,闻言就笑着表示该回家了。她一进门叶烦就把护肤品和香水拿出来。   于文桃小声说:“怎么跟偷偷摸摸似的。”   叶烦心说,你不偷摸这么小声干嘛。   “不想变成他们茶余饭后谈资。”叶烦把老国货品牌递给于文桃。于文桃接过去便问:“给我买的?我这老脸用不着。”   叶烦边进屋边说:“冬天风这么大不涂点擦脸油哪受得了。您不是说这个好闻吗?”   香味太浓,叶烦受不了,于文桃真喜欢。   于文桃点头:“香!给你妈买了吗?”   叶烦道:“买了。前些天我嫂子买的。你帮我照顾家里,我孝顺你应该的。我爸妈帮她照顾靓靓,也应该由她孝顺。再说了,我啥都办妥,还要她和我哥干嘛。老两口过来跟你一起住算了。”   于文桃笑着点头:“还有几样啊?”   叶烦:“买成套的合算。用得着你用,用不着可以给银杏。”   “人家不缺。”于文桃到客厅拆开,发现一包小样,正好小王听到动静从前院过来,她就问小王要不要。   小王摇头:“姨给你买的。”   于文桃拿起大瓶:“这个我用。这些是人家买一送一送的。”   “给二宝用吧。”在叶烦的潜移默化下,小王真不敢要她孝敬老人的东西。   于文桃朝叶烦看去:“二宝能用吗?”   “可以。”叶烦想起什么,“给二宝也行。这是国货。记者要是因为二宝身上太香问她用的什么,二宝实话实说,一些记者可能认为她土老帽用不起国外名牌,但她领导会认为二宝不错,不崇洋媚外。”   于文桃诧异:“这点东西还这么讲究?”   “是呀。”叶烦道,“我给二宝买的外国品牌都留她在家用。她跟领导出去,或者有机会面对记者,穿的戴的都是国货。”   小王闻言不禁腹诽,外交官员真不是一般人干的。要叫她上去,不出三天就得捅娄子。   于文桃见叶烦神色认真,又想到以前自己在体制内也有很多规矩,便深信不疑:“那给二宝留着。留二宝出差用。你买的啥?”   “我的肯定是国外名牌。我用国货一个个还以为我公司入不敷出了呢。”叶烦拿出来,“一套能买你十套。”   于文桃连忙抬手:“赶紧收起来,别搁这儿吓唬我们。弄坏了我们可赔不起。”   小王点头附和:“我都不敢靠近姨卧室。”   叶烦失笑:“不是故意的没事。中午吃的什么?”   说起吃饭小王就有意见,家里只有她和老太太俩人,老太太就要随便吃点。老太太饭量小,随便吃点饱了,她吃不饱,又不敢给自己开小灶。   “炸酱面。”小王苦着脸说。   耿致晔想笑:“冰箱里还有肉吗?”   小王点头:“早上买的五花肉还没做。”   “那拿出来解冻。”耿致晔思索片刻,“不用解冻就红烧。可惜鲍鱼需要提前泡,今儿来不及了。要不过两天做鲍鱼炖红烧肉?”   小王指着自己:“问我吗?我觉着不如周日做。”   叶烦:“有鱼吗?”   于文桃道:“没买。”   “那我们去菜市场看看,晚上蒸米饭烧鱼,再蒸几只蟹。”不待老太太反对,叶烦道,“耿首长要馋死了。”   于文桃听她老头说过,部队什么菜方便且便宜做什么,这边不靠海,肯定没大螃蟹。于文桃道:“这边菜市场小,你得去大菜市场。”   叶烦和耿致晔开车去买了一条大鱼和十只蟹,买好就用手机呼一遍二宝。   二宝下班回来正好用饭。   于文桃道:“现在白天长了,二宝,以后下午来家,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二宝想念家里的饭菜,连连点头:“妈妈,十个螃蟹怎么分啊?”   “我吃一只,奶奶一只。”叶烦拿出蟹八件,耿致晔直皱眉,“麻烦!”三下五除二拆开一只放她面前。叶烦递给婆婆,于文桃笑着拒绝:“拆成这样我没法啃。”拿过蟹八件表示自己拆。   小王嫌麻烦给二宝一只。耿致晔伸手拿走:“你不吃给我。二宝两只够了。吃太多拉肚子。”   小王震惊:“还会拉肚子?”   叶烦点点头:“不过二宝没事,以前跟我在岛上吃惯了。”   耿致晔:“都多少年前的事?二宝今年吃过螃蟹吗?”   二宝单位食堂不做螃蟹,这螃蟹又是今年第一茬,所以二宝今年还没吃过。二宝不敢赌:“爸爸吃吧。”   天黑得晚,吃过饭就八点了,洗漱后快九点了,一家人便各回各屋准备睡觉。   翌日,夫妻俩去叶家。下午二宝跑过去,跟靓靓玩,顺便探望姥姥姥爷。   周日上午,二宝载着奶奶出去,耿森森被叶烦撵回家,叶烦和耿致晔俩人哪都没去。   周一,俩人安安分分去公司。   上班时间没有访客,前台无所事事,叶烦朝前台走去,道:“醒醒。给你说点事。”   前台赶忙起身打起精神。   叶烦直接说:“公司还差一个公关部。”   “公关?!”前台瞬间清醒,大声惊呼,准备上电梯的人停下。   叶烦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看来以前的鸡窝头没白留,听说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事。   “跟酒吧公关不一样。现在媒体记者多了,其中一部分记者没职业道德,看到一张图就敢编。我设公关部是留意杂志报刊电视上的消息。新闻是有时效性的,不及时澄清大众会默认我们心虚。“叶烦看着前台,其实也是问其他人:“听懂了吗?”   不远处的员工懂了,很羞愧,赶紧上楼。   前台似懂非懂。   叶烦道:“你没事就找几本书,找些资料,好好学,过两年搬楼上。谁懂得多谁当组长,另一个是副组长。”   前台睁大眼睛,没想到当个前台还有机会上楼。   叶烦又说:“咱们公司简单,平时没多少事,你可以接单教没有公关部的公司如何公关。届时跟研发部一样我会拿出一部分收入分给大家。先别乱想,外人需要你们,就不需要你们陪酒求生意。到那时候有人请你们喝酒吃饭,你们想吃吃想喝喝。我们是正经公司。少代入社会上那些事!”   保安扑哧笑出声。   叶烦回头:“公关部也可以有男同志。”   保安立定站好表示听进去了。   前台刚出社会那两年不止一次差点被骗到某些场合。她也明白人家为啥爱骗她。所以叶烦说了这么多,她还是忍不住问:“老板,让我们去公关部,真不是因为我俩好看啊?”   叶烦道:“你和你同事好看,像你俩身高长相没短板的不多,但要找对地方也不少。传媒学院一抓一把。我打算明年就叫人事去传媒学院看看。”   前台不可思议:“这方面,还能上大学啊?”   “电影学院和你一样好看的随处可见。还有戏剧学院,戏曲学院,舞蹈学院等等。”叶烦说完,前台感慨:“首都不愧是首都,学校真多。”   叶烦噎了一下,立刻上楼。   耿致晔到办公室便问:“不是首都人啊?”   叶烦道:“是,也是城市户口,但在南边,家境跟进城做生意前的于家差不多。”   南边一向穷,要是在城市边缘又没有土地,那她家得比农村紧吧。耿致晔可以理解她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她们接外单,不怕有了客户单干吗?”   叶烦:“市场需要的话,她不干也有别人干。”   “你倒是心大啊。”   叶烦摇头:“不是。社会不断在变,她这几年日如中天,过了几年准备单干,兴许还不如应届生脑子灵。再说了,在我公司大家给我面子,她背靠大树好乘凉。出去后没什么背景,找媒体记者人家搭理她吗?我最不怕秘书、人事、销售这些人出去。我又不是百年老店,没了配方就完了。专利在我手里,还有工厂,我不怕他们出去。上面总监别带人跳槽就行。”   耿致晔明白过来:“之前你说光明的事。光明还没辞?”   两个月前才把七楼收拾好,叶烦给楚光明留一大间办公室,办公桌收藏柜都是新的,需要开窗通气,叶烦巴不得他两个月后辞职。   叶烦:“他的工作需要领导批准交接,估计还没好。”   “来了在你这层?”   叶烦摇头:“搞好了。你要上去看看吗?”   “不用!”昨天在外面一天,耿致晔想静静。   然而没静十分钟,总监敲门进来,带着复杂的神色说:“烦姐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叶烦挑眉,示意他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总监叹气道:“老梁今儿请假离婚。”   叶烦手里的笔掉办公桌上。   耿致晔从沙发上坐起来,翘着二郎腿:“意不意外?你说说,人家回头后悔了,不想跟你干,看你上哪儿再找个梁组长。以前都知道感情的事少掺和,这几年是越活越回去?我看你就不能太闲!”   总监赶忙说:“姐夫,也不怪烦姐。”顿了顿,“其实他俩处对象和刚结婚那会儿没啥事。要是有事我们不可能最近才听说。”   耿致晔放下腿:“还有隐情?”   “夫妻俩蜜里调油那段时间老梁的嘴没收住,跟他老婆说他月薪加奖金多少。幸好他不算太缺心眼,没提分红。就是这样他岳父岳母小舅子连襟也觉着他有钱。”总监摇头,“也不知道哪来的谬论,有钱男人花心,穷的老实。”冷笑一声,“穷的也不想老实。没钱谁陪他谈情说爱。普通男人那么老实,那街边透着暧昧灯光的小旅馆早关门了。”   叶烦抬手:“打住。我不想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说重点!”   “重点他们不信公司那么忙,天天加班,说老梁肯定想趁着加班跟人约会。”总监很想翻白眼,“他小舅子还说男人了解男人,公司绝对有他相好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公司,说前台个顶个漂亮,是男人都忍不住动心。”说到这里,总监忍不住骂,“我们是人又不是畜生,见到女的就发情!”   叶烦:“所以他老婆那么紧张,不是因为俩人感情好?”   “老梁一直以为他俩感情好。前些天吵架,他老婆脱口而出他在公司有相好的。因为这事俩人还撕扯一顿。”总监道:“老梁还要把钱财上交以证清白。我给拦下了。俩人之间没个牵绊,她卷款跑了怎么办。”说到这里,总监挠挠鼻子,“您别骂我啊。老梁想把现在住的房子给他老婆。我没同意。老梁没少给他老婆和丈母娘花钱。要是婚后收入平分,他老婆可能要倒找给他钱。所以昨儿我去老梁家问他老婆故意闹离婚,是不是就想分老梁的房子和钱。那没脑子的说她啥也不要。”   叶烦张张口:“你——真行!”   “老梁心软,认为她因为自己辞职要给他老婆五万块钱。五万块钱能在附近买一套一室一厅的新房,没电梯的那种。也不知道那女人要不要。不要更好。”总监道,“给她也是被她娘家人哄走。老梁结婚那天我去了,他岳母一家看着很讲究,没想到这么蠢。就他小舅子的想法,肯定怂恿老梁的老婆买车。”   叶烦道:“年轻人都爱车啊。大宝还没学会开车就想买车。”   “她家哪能跟您家比。有吃有穿有住再提享受啊。”总监道,“又不是今儿把钱花完明儿就死了。不趁机弄个房子存点钱,老了怎么办。直接死?想死也行。只怕像狗一样活着。”   耿致晔失笑:“你这么算计,你对象知道吗?”   总监:“知道。我俩签婚前协议。婚后她的工资存起来,也可以直接给她父母。家庭开支养儿育女等等一切我负责。我对象没意见。她把这事告诉她妈,她妈不好意思,认为孩子是俩人的,哪能让我出钱。我说她生我养。我未来岳父岳母就说我父母身体不好,以后他们带孩子。要是这样,以后他们病了,只要我治得起就给他们治。”   耿致晔:“你小舅子没意见?”   “老人现在帮他们带孩子,就说以后老人的事平摊。”总监道,“还是这样好。婚前说得清清楚楚,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找能一起过的。”   叶烦想笑:“现在说得潇洒。以前三天两头分手,叫着大老爷们养不起对象的又不是你了?”   总监当没听见:“老梁回来我就把整租打包到七楼。以后他负责七楼的事。”   叶烦:“你别撒手不管。”   “知道他这么笨,我肯定不敢全交给他。”总监摇头,“同宿舍四年,同事多年,竟然没发现他结了婚跟昏了头似的。小舅子都能插手他的事。要是我小舅子这么事儿,有多远滚多远!”   叶烦道:“等你结了婚再说。现在一个个都是英雄。以后指不定变成什么样。”   总监再次装聋,说一句“不打扰姐夫”就离开。   耿致晔望着紧闭的门笑道:“你公司员工要变成你了。”   “我怎么了?”   耿致晔:“结婚跟做生意似的。”   叶烦瞥他:“咱俩签婚前协议了?”   耿致晔闭嘴。 第229章 新旧思想   叶烦边签字边解释:“总监是经历多了。之前被人哄得差点把房子过户。幸好工作忙, 需要出差,跟他对象分开几天, 在外面长点见识回过味儿及时止损。也算吃一堑长一智。”   “听他的意思跟梁组长关系不错,梁组长不知道这事?”   叶烦道:“梁组长可能认为他不找爱花钱爱打扮的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耿致晔乐了:“天真!不过我很好奇,楼上那些都这么天真,还是他和总监是个例?”   “一半一半。不过工资高,无论男女在家都有底气,家人不敢添堵,没有多少糟心事。”叶烦虽然没挨个问过,但她经常上楼, 可以通过员工的精神面貌看出一二。   耿致晔点头:“比如咱家,你妈一直觉着我配不上你。”   “得了啊。”叶烦瞪他, “别什么事都扯我妈。我妈不欠你什么。还有,过两天再去一趟把家里的电视机和冰箱全换了。”   耿致晔:“叶紧的钱不用留着干嘛?”   叶烦:“我孝敬的。有问题吗?”   “那咱家的也该换了。”耿致晔道。   叶烦点头:“换。带于姨一起, 让她选。”   “那旧的呢?”   叶烦:“问问于家小舅谁需要折价卖了。卖给废品收购站不值得, 一台冰箱十来块钱。”   “这么便宜?”耿致晔怀疑他是不是在部队呆久了。   叶烦挑眉看他一眼, 一副“你以为多贵”的样子。   耿致晔啧一声:“果然二手的就是不值钱。”   叶烦怀疑他说冰箱其实揶揄梁组长。叶烦有一堆事, 懒得跟他打嘴仗。   耿致晔把两家电器换好, 又在家待一天就回部队。   原本叶烦以为凭梁组长的性子有可能离婚前后悔。大概俩人都在气头上, 没人劝他们冷静,还有总监起哄架秧子,所以离婚证办的很迅速。不过他前妻也没客气, 收下五万块钱。   考虑到他小舅子那么事儿,叶烦感觉他前妻一家有可能反悔, 所以就叮嘱保安盯紧。   六月初发工资, 叶烦给前台和保安加三天工资,就是梁组长前妻来找人那几天的辛苦费。保安和前台拿到钱干劲十足, 天天跟查间谍似的。   半个多月后,叶烦在新闻上看到“台海”方面的新闻才意识到耿致晔那天没说实话,什么他会外语,上面不舍得放人,分明这个节骨眼上能不动则不动。   叶烦估计耿致晔最近没空回来,她也不适合过去。果不其然,电话打不进去,耿致晔也跟消失了一样。当了多年军属叶烦也习惯了,该怎么忙怎么忙。   六月的最后一天,七楼空着的那间办公室挂个牌子——明光软件。   员工问梁组长:“这不是咱们公司的办公室吗?怎么还往外租?”   话音落下,总监从办公室出来:“用公司的办公室和水电算咱们前期投钱,以后就是兄弟单位。”   梁组长听总监提过几句:“明光这两个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总监:“航大的,大学还没毕业就弄出一款软件卖了几十万。”   梁组长恍然大悟:“楚光明?他不是在科研单位吗?”   “不自由。”总监看看一切都搞好,就等人过来,“他的团队有十多人,除了他本人全是应届生,别欺负人家。”   梁组长笑道:“哪能啊。不过研究什么?”   叶烦都跟总监说了。总监也觉着都是自己人没必要隐瞒:“杀毒软件。跟咱们侧重方向不一样。但需要你们帮忙可都别吝啬。他公司效益好,我们公司就能拿到分红。老板的手松的像老太太的棉裤腰,她有了钱过几年年会不定给我们准备什么。”   刚入职的员工问:“有没有可能是车?”   “豪车?我都不敢想!带斗篷的三蹦子还差不多。”总监没好气地说。   新员工:“那也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听说豪车也不是个个都好,有很多外面下大雨里头下小雨呢。”   总监心说,胡扯什么啊。   “那过两年我就建议老板准备几辆三蹦子。”这种小事总监懒得跟员工掰扯。好比一些小事叶烦懒得跟他废话一样。总监擦擦手准备下楼。   梁组长叫住他:“他只搞这一种软件啊?”   “有话直说。”   梁组长:“如果我们也研究,算不算资源浪费?”   总监跟叶烦聊的时候没想到这点,他让叶烦发散思维,看看软件组还能做什么。叶烦提到聊天工具,专业论坛,希望电脑不再是电脑,而是一个网络世界,样样都有。   总监就把这番内容告诉七楼诸位。   没等他说完,就有员工露出一副“异想天开”的样子。总监掏出兜里的手机:“十年前敢畅想这个吗?十年前敢想市局找我们合作吗?”   梁组长不敢想,却实实在在实现了,闻言便说:“我们可以尝试。可是一台电脑哪能装那么多软件啊。”   总监:“那就找研究所和工程组更新主板增加内存条。公司每年投那么多钱干嘛用的?”   软件组众人恍然大悟。   七月一日清晨,总监从茶水间出来就看到女员工往楼上跑:“楼上怎么了?”   他的助理说:“说没想到楚光明是那个楚光明,比电视广告里帅多了。您来之前还怪您故意隐瞒呢。”   楚光明以前跟大宝去过几次公司,这几年总监留在首都过年去叶烦家拜年也见过他,看习惯了总监没觉着那小子帅的值得他隐瞒。   总监:“姐夫也不丑啊。”   “谁敢盯着首长打量。”助理小声说,“再说了,他不是明星,也不认识明星。”   总监:“大宝不比他好看?”   “那是少东家,不一样。”   总监无法理解:“不是——”忽然想起什么,“这一个个不是想让楚光明帮她们追星吧?”   助理耸耸肩。   总监摇头:“这方面真跟学历年龄无关!”   楚光明本以为他横插进来大家会有意见,没想到自己那么受欢迎。人家给面子,他不能没表示。下午他就开车买一堆吃的喝的,给七楼诸人当下午茶。   这么会来事儿,四舍五入也算一家人,所以两家很快就聊成一片。稍微深入,楚光明的员工们发现他们竟然都是软件组诸人的师弟师妹。   这下真成了一家人。   不过无论怎么玩闹都在茶水休息区,楚光明的人不进软件组办公室,软件组员工也不在他公司办公室门口逗留。两拨人意识到这一天,都不由得在心里“切”一声,外加一句,“谁稀罕!”   叶烦从总监那里了解到楼上处的不错,她又在家待几天就带着几名员工南下。   抵达甬城,注塑厂老板马建华请叶烦吃饭,由于俩人相识多年,席间也没整虚的,除了工作就是聊聊家常。黄花鱼端上来,马建华随口来一句“最近海鲜不怎么样,都是近海捞的。这次随便吃点。回头有好的,我叫去首都出差的员工捎过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叶烦再次确定今年沿海不太平。上辈子她出生后内地就没出现过大变动,可见虽然凶险,最终会化险为夷。   叶烦心里踏实,也有心思品尝美食:“听杭城的员工说你父母家人都在那边?”   马建华就是叶烦在港城的合伙人。他父母是内地过去的。他小时候家里生活习俗跟内地一样一样,也曾跟叶烦聊过那些记忆,正因如此叶烦才敢劝他回来投资。   马建华父母曾说过要回内地就回老家。然而老家没了亲人,村里也没有属于他们的宅基地,故乡像他乡,马建华就劝父母搬到江南。   江南投资环境好,也不如岭南湿热,生活上差不多,餐桌上有米饭有海鲜有竹笋香肠等等,而且搬过来不用担心老老小小被欺负。   马家父母在杭城待一周,彻彻底底了解一番,决定听儿子的。   起初马建华岳父一家不同意,他姊妹兄弟强烈反对。   明年港城回归,港城一些富豪担心私企归为国企,这二年都忙着转移资产。马建华妻子就对娘家人说到国外人生地不熟要看别人脸色,到内地有当地政府护着,肯定比在国外好。   他岳父一家认为有道理,同意女儿搬回去。马建华对自家人的解释是父母搬走房子卖的钱他分文不要。他妹惦记这笔钱,第一个同意。   马建华的父母妻子到杭城那天他在甬城,甬城下大雨伴着大风,火车晚点,他就给叶烦的员工去个电话,麻烦员工帮他接家人。所以马建华不意外叶烦知道这事。   马建华点头:“我父母的房子前几天处理了。本来我想把我的那些房产处理了,可价格没有下跌的迹象,我打算再等等。”   叶烦:“等到春节吧。水满则溢,可你不知道水什么时候满,兴许春节就到顶了,也许只是八分满,就算是七分,你也能赚不少啊。”   马建华伸出三根手指表示净赚三倍。   叶烦见状道:“不少了。”停顿一下,“我不懂港城经济,不过回归前后肯定有波动。我们不是赌徒,不应该把筹码压到那个时候拼一把。”   马建华:“对!”   “那你在港城的公司怎么办?”   马建华道:“我妻弟以前是我的助理,现在由他接管。他一直认为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建议我资产外移。后来得知我认识甬城和杭城市政府领导就改了主意,让我把一部分资产移到内地。我打算只留一套房和公司那层办公楼。我岳父岳母在港城,我和妻子每年都要回去几次。”   叶烦点头:“住在自己家安心。你孩子呢?”   马建华叹气:“在国外。不愿意回来。可是那边阶级固化严重,我不喜欢,我老婆也不喜欢,去探望他们时外国人的眼光让我们觉着低人一等。”忽然想起一件事,“差点忘了,我老婆听我说过你还兼着服装生意,她让我问你介不介意告诉她货源。”   叶烦不禁问:“你老婆要开服装店?”   “杭城有个批发市场,据说一间店面一年能赚上百万。她想试试。”   叶烦打开提包,拿出记事本和笔,写下几个地址便撕掉给马建华。马建华和他的助理都愣住,一副“怎么这么干脆”的样子。   叶烦笑道:“我在杭城又没服装生意,用不着那么小气。”   马建华接过去就道谢。   “不必客气。我很欣赏愿意工作的人。”叶烦又写下一个号码,“你老婆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找这个人。我们一起吃过饭,张小明。”   马建华:“对,你说过,外贸公司是他在管?现在他还做外贸生意?”   “在做。不过他不出去跑业务。经常有外国人去秀水市场请他联系厂家。”有一点没说,有些东西张小明没门路就找叶烦。叶烦联系国企,国企这边叶烦不要提成,叫张小明找老外要。   由于时常麻烦叶烦,叶烦去年提到退股,张小明就不同意。虽然没了叶烦这条路,他可以找大舅子。可张小明怕被大舅子嫌弃,不如和叶烦分钱省心,逢年过节到岳父家也不用看大舅子脸色。   要是大舅子跟他说话阴阳怪气,他不敢反驳,董颖也能理直气壮顶回去。反之,只能他大舅子说啥是啥。   张小明被家里人唠叨习惯了他不怕唠叨,他不希望妻女跟着他受委屈。   话说回来,甬城这边走上正轨,马建华又在杭城搞一个厂。平时他在杭城,每月来几次甬城。也幸好离得近交通方便。   叶烦在甬城两日便和马建华去杭城。马建华的妻子去接他们。以前马建华老婆总觉着叶烦太厉害跟她不是一路人,一度嫌叶烦不知道享福。后来马建华的生意做大,需要她陪马建华出席活动,人家富太太能帮丈夫跟生意伙伴聊几句,她除了知道服饰打扮就是做饭煲汤,她就觉着自卑。   连着几次下来,她也想进公司。然而马建华的公司主营电子产品,她连电视机收不到信号,电话欠费了都弄不清,哪懂电脑。   乍一听到叶烦认识杭城服装厂老板,她很会穿搭,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所以她见着叶烦十分热情,叫叶烦去她家用饭。   到家马建华的父母正好把菜做好。马建华的老婆亲自给叶烦盛汤。饭后有甜点,还叫叶烦住她家。   叶烦不喜欢在别人家留宿,就说这边离她公司办事处远,她需要明天一早去办事处开会。马建华老婆就给他使眼色。叶烦看见了,说:“老马说嫂子想开服装店?我打算忙完店里的事就去批发市场看看。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马建华老婆很激动,脱口道:“随时有!”   叶烦:“那你留在家中等我电话?”   马太太连连点头,送叶烦到楼下看着员工把她接走才上楼:“叶太太人蛮好的。”   马建华叹气:“陋习!”想起什么又说,“她爱人姓耿。我喊她叶总不是因为她随夫姓叶,她本就姓叶。”   “啊?她不随夫姓?”   马建华:“大陆没这规矩。她嫁人前是叶烦,嫁人后也叫叶烦。”   “——我以为是她丈夫和她的姓。叶是树叶的叶,樊是樊梨花的樊。”   马建华震惊。   他太太羞愧:“这,你没说是哪个樊,也没说过她丈夫姓什么啊。这不能怪我吧。”   马建华深吸一口气:“我再说一次,内地没有随夫姓。岭南没有,江南没有,首都没有,东北西北西南都没有!”   “知道啦,知道啦。”马太太不禁嘀咕:“没想到内地这样。”   马建华:“一直这样!还有一些情况也跟内地不一样。以后听到跟在港城不一样的说辞你要仔细观察对方神色。港城一些女性认为不用出去工作很好,内地恰好相反。很多杭城人嘴上说喜欢儿子,你不要认为人家不喜欢女儿。你真顺着他们的话说女儿的不是,一定会得罪人。我不管你赚多少钱,但有一点,不能给我树敌!”   叶烦的“叶”不是夫姓对她冲击太大,马太太不敢不上心,很是郑重地表示自己记住了。   叶烦恐怕做梦也想不到马太太一直认为她丈夫姓叶。   话说回来,叶烦回到首都,今年招的员工也过了实习期,正式留在公司。   叶烦楼上楼下转一圈,只差公关部,心里踏实不少。   公司成立十二年有如此成就,叶烦很满足,忙完公司积压的事她就给自己放几天假。   傍晚没事,叶烦去接二宝下班。   看到二宝和几个男同事女同事一起出来,叶烦等她上车便问:“二宝,有没有谈对象?”   “妈妈!”二宝很不高兴:“你希望我讨厌你吗?”   叶烦朝窗外看一眼:“那个男同事喜欢你妈妈才问的。”   “你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二宝翻个白眼。   叶烦点头:“就是不了解才能看出他喜欢你。你跟同学朋友在一起打打闹闹,妈妈能看出才怪。”   “那,那,你也不能说出来。”   叶烦:“让妈妈装瞎啊?二宝,妈妈不是催婚。”   “我知道啊,谈恋爱不等于结婚。妈妈,原谅我们这一代人没你这代人开放行吗?”   叶烦点头:“我们赶上破除各种旧思想旧习俗,你们确实不如我们开明。”啧一声,“我们那代人喜欢谁都是直接追求。你们思前想后——”   “你那时候没流氓罪,现在有!”二宝打断,“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叶烦:“你爱工作没空找对象,妈妈尊重你。前提真是这样,而不是因为世俗的眼光认为谈了就要结婚,怕结婚才不敢找对象。”   “我有那么胆小吗?”   叶烦道:“那回头别人约你出去玩,你去吗?”   “同学朋友约我我去。要是你的生意伙伴和爸爸的战友的儿女约我我不去,我跟他们不熟!”   叶烦停车等红灯,摸摸闺女的脑袋。   二宝一手掀开:“这招没用啊。妈妈,如果很闲就找爸爸玩儿去。还有啊,你想抱孙子就找哥哥。”   “你哥个不孝子,谁知道又跑哪儿去了。”叶烦有几个月没见过儿子,应该在哪个卫星发射基地。   二宝:“我爸爸呢?”   叶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知道?”   外交部门最近很忙,外交人员在前,军方在后,前方忙后方不可能啥事没有。二宝和同事们在前面打嘴炮,后方肯定严阵以待。   意识到这点,二宝就想到她爸没空回家:“难怪你闲得闹我!”   “我不闲有空接你?”   二宝喜欢妈妈来接她,嘴上说:“又没让你接我!” 第230章 大打出手   叶烦朝她脑门上一下看到路灯就踩油门。   二宝一看车动, 不敢惹她妈分心。   孩子不在家,家里很安静, 于文桃也不得劲。一听叶烦说去接二宝,于文桃就叫保姆小王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四个人做四个大菜。   二宝到家她刚把羊排呼上。叶烦看着高压锅问:“全做了?吃得完吗?”   于文桃:“吃不完放饭盒里冻起来给二宝拿着,留二宝明儿中午吃。”   “奶奶真好。”二宝拿着冰棒进厨房,“不像我妈啥也不干就等着吃。”   叶烦又朝她脑门上一下:“二宝很孝顺,让你奶奶出来,你和小王做饭。”   “我——”   叶烦:“不心疼你奶?”   “你你,道德绑架!”二宝气得舌头打结。   叶烦耸一下肩:“不是只有你会!妈妈洗澡去啦。”说完就回房拿衣物。   二宝勾头看看她进屋, 便回头说:“奶奶,我妈是不是很幼稚?”   “跟你爸学的。”   二宝乐了:“我看也像。”想起什么, 又说:“算啦。看在她给我买很多东西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你妈又买什么了?”于文桃随口问。   小王:“我知道, 姨这次去南方买了好几个珍珠首饰。”   二宝是说以前, 没想到最近又有:“在我房间吗?”   小王点头:“你卧室梳妆台上。昨天傍晚我去打扫浮尘看到个盒子, 问姨要不要收起来, 她说等你回来再说。”   “只有我有?”二宝问。   小王:“姨可能有。”   二宝朝她奶奶看去, 她的意思没给奶奶买吗。   去年叶烦南下带回来几串珍珠项链。她一条陶春兰一条。于文桃见珍珠又大又亮感觉很贵, 就表示算叶烦给她买的新年礼物。   于文桃年轻时候听同事提过珠宝首饰不好变现。她担心叶烦需要钱的时候不贱卖就要四处筹钱,就劝叶烦多存钱。   于文桃辛苦一整年,哪能用人工养殖的珍珠项链把人打发了啊。所以除夕前夕叶烦又送她一小块玉佛吊坠。   买都买了, 于文桃便收下,暗暗决定以后给二宝。   原本想着两个孙女平分, 可叶烦给太多, 让耿卉卉跟二宝平分,她感觉太偏疼大孙女。叶烦这么有本事, 以后耿卉卉的小孩长大免不了要麻烦她,不如四六或三七分,二宝占大头。万一叶烦顾不上小辈,二宝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也能拉孩子一把。   打着这个主意,于文桃还是劝叶烦别给她买东西。可以给二宝买,二宝穿得好用得好,以后也不会被人随随便便骗走。除非脑子有坑,给她一碗白粥都如获至宝。   于文桃道:“你之前出差不在家的时候你妈给我买过。”   她也没说是今年,所以不算骗二宝。   二宝信以为真:“我去看看?”   “去吧。戴上我看看。”   二宝跑到卧室打开首饰盒,一对珍珠耳钉,一个手链,链子像白金,穿着零星几粒小珍珠,简单却觉着适合夏天。   二宝到厨房就伸手:“奶奶,好看吗?”   “这么——”于文桃把“简单”二字咽回去,“好看,适合夏天戴。”   二宝:“感觉跟白裙子和红裙子都很搭。”   “这珍珠小,适合你这么大的戴。”于文桃说完摇摇头,“不适合你工作的时候戴。”   二宝把头发扎起来:“这样不显成熟就适合了吧?平时在单位不用吹发型,正好现在天热,我这个夏天就把头发扎起来。”   小王道:“姨真会买东西。我以为的珍珠手链都是整串的。没想到还可以这么穿。二宝,珍珠旁边的形状是五角星吗?”   二宝点头:“对啊。白金做的五角星。还有圆形的。要是只有链子和几个珍珠就单调,还不好看。”   小王朝外面看看。   二宝奇怪:“跟做贼似的。干嘛啊?”   小王怕叶烦听见了误会,小声说:“你问问姨贵不贵。”   “不贵。”叶烦没有刻意教二宝认识珠宝,但她买过很多,以前又经常带二宝去珠宝店,二宝这几年很少关心珠宝也知道比米粒大一点的珍珠什么价,“耳钉和这个手链,你一个月工资用不完。”   小王眼中一亮:“那,等我结婚的时候能不能多请几天假?”   “去南方买这个?不用。回头我帮你找个靠谱的,让人家帮你捎几样。”二宝道。   小王:“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啊。她巴不得我经常烦她,这样她就有机会找我推销啦。”二宝道,“你不知道,她恨不得我一套衣服一套首饰。”   小王恍然大悟,高兴地向二宝道谢。   二宝问:“你哪天结婚?”   “我对象说十一号。我爸妈想搁在年底。”   小王的钱攥得紧,除非家里真需要钱,否则她一分不掏。她父母对她不满,亲戚见着她就阴阳怪气羡慕她有钱。   小王的弟弟妹妹在这种环境中久了也认为姐姐抠门。而小王每次去学校看最小的弟弟,又买衣服又买鞋,还买吃的,还给他零花钱,她弟困惑——我姐也不抠啊。   又长大一点,发现堂兄表兄都惦记他姐的钱,她弟弟妹妹终于明白姐姐在老家怎么那么吝啬。   小王她娘在她舅舅舅妈的撺掇下把她对象给的彩礼留下,这就导致小王想早点嫁出去,离亲疏不分的父母远远的。   可是她要从家里出嫁,又不得不听父母的,以至于小王想起这事就烦。   小王道:“我都不想办婚礼,领张结婚证算了。”   于文桃道:“年底在外工作的人都回去,你父母可能希望把给出去的份子钱收回来。”   二宝惊呼一声。   于文桃忙问:“怎么了?”   “我忘了!我们家这些年没办事,我妈净给人家份子钱?”二宝道,“那我以后得办婚礼。”   叶烦拿着脏衣服过来正好听到这句:“从小抠到大!别说我是你妈。”   “就抠!”二宝回头说,“我告诉你,到时候我收份子钱。”   叶烦冷笑:“喜宴钱我出?”   “对啊。你是我妈啊。”   叶烦朝她脑门上戳一下:“跟你哥一样一样。”   “我哥也是这么说的吗?”二宝笑了,“不愧是我哥。”   叶烦气笑了:“你还挺得意?等你爸回来,让他收拾你。”   “我爸巴不得我俩早点结婚搬出去。”二宝道,“我要说今年结婚,我爸肯定说所有开销你俩全包。”   有可能!   耿致晔以前希望儿女双全不是因为他多喜欢孩子。那个时候思想相对保守,有了孩子家才完整。最重要一点他认为孩子喂饱穿暖就行。压根没想过孩子越大越麻烦,不光要管吃管喝,还要教和养,严重影响夫妻生活。   不过要是有机会重来,耿致晔还会选择生儿育女,他家俩貔貅很多时候挺可爱。脾气稳定又早熟,撒泼打滚这种事人家俩从来没干过,不需要叶烦费心,他不在家也能替自己多陪陪叶烦。   叶烦笑着问:“那我回头问问你爸?”   “不怕你问!”二宝道,“不过你要当着我的面问。”   叶烦点头。   三伏天过后,耿致晔回来一趟,不巧二宝不在家。   又过了一个多月,耿致晔晚上回来正好是周五,二宝周六周末休息,所以今儿一下班就直接回家。   小丫头还没忘这事,一个劲给她妈使眼色。   耿致晔在琢磨别的事,只听清“结婚”二字,神色十分严肃:“谈对象了?”没等二宝解释,“哪个混账?”   二宝呼吸一顿,朝叶烦看去。   叶烦满面笑容地看着二宝,仿佛问“你爸这样像巴不得你早点嫁人吗?”   耿致晔扯一把叶烦:“你还笑?”   叶烦:“想什么呢?二宝说将来结婚,不是她要结婚。听错了!”   “还没对象啊?”耿致晔放心地靠沙发上,“二宝,你也不小了,该找对象了。”   二宝:“今年是我本命年,不适合找对象。明年再说!”   耿致晔朝斜对面他后娘看去:“还有这说法?”   于文桃生在乱世,人都活不下去了,哪有空在意这些老黄历:“我没上过学,不懂这些。”   “那回头问问我岳父岳母。”   叶烦无语只想笑:“你岳父岳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他俩给你起的名字可不像。”耿致晔提醒。   叶烦噎住。   二宝笑倒在保姆小王身上。保姆小王一直想问叶烦的“烦”为啥不是繁花的“繁”,繁华繁花多有意义。   闻言小王瞬间想起老家人的说法——贱名好养活。没想到城里人老革命也讲究这些。   小王忽然觉着在这方面城里人跟乡下人也没啥区别——同样迷信!   叶烦见耿森森喝水笑呛着,没好气地瞪一眼耿致晔,要你多嘴!   耿致晔拉着她起来:“出去走走。刚吃过饭就坐下小肚子都出来了。”   叶烦甩开他的手往外走。二宝下意识起来,正想去换台的耿森森转身把她按回去:“看电视!”   二宝想说什么,看到她爸跟出去,不禁撇撇嘴,小声问:“怕我当电灯泡啊?”   “你不是啊?”耿森森回头瞥她一眼,“以后别拿结婚这种事试探叔。叔嫌你烦和不想你嫁出去不冲突!当人老婆要生儿育女,要操心对方父母,哪有你在家舒坦。虽然叔没空陪你和大宝,看起来不心疼你俩,也只是看起来。你俩长这么大他没少操心。”   在岛上那几年,耿致晔一有空就陪孩子。单单下海游泳就有好几次。二宝至今还记得爸爸像只老鹰似的张开双臂保护她和哥哥俩崽子。   二宝:“是他有时候太嫌弃我,我忍不住误会啊。”   “你爸谁不嫌弃?”耿森森哼一声,“他嫌弃你,你也嫌弃他呗。”朝奶奶看去,“你问奶奶她和陶奶奶嫌不嫌弃叔。婶要跟叔离婚,我敢说你姥姥第一个反对!”   于文桃点头:“我也嫌你爸烦。你要问我有没有想过换个儿子,那还是你爸吧。”   二宝无语又想笑:“我爸那么烦人,人家还不如我爸?”   “那不如。”于文桃朝西看一眼,“就是那边的,今儿不许她娘干这个,明儿不许她娘去哪儿。我要是他老娘,我都不稀罕跟他住一块。”   二宝:“我爸不是不管你,是没时间。”   “你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她儿子烦人得很,不是嫌土豆丝软了,就是嫌死面饼太硬。”以前于文桃也不知道这些。那家老太太看出于文桃这人不爱扒瞎,跟她聊天时卸下心防,说多了扯出儿子,于文桃才意识到这方面自家和别人家也不一样。   二宝震惊:“啥活不干等着吃还这么多事?要有人给我做饭,还不用我花钱,只要吃不死,我就不嫌弃。”   耿森森点头:“咱家人好像都这样。”   这下轮到小王震惊:“我一直以为我厨艺好,所以大家都喜欢我做的菜。”   二宝:“你厨艺挺好。不然我妈就把你辞了请别人了。”   小王摇头:“跟我想想的不一样。所以二宝,你是真不挑食啊?”   “有的挑就挑啊。”二宝道。   那还是不挑食。小王见过挑食的,喝凉水吃馒头都不碰菜。小王问:“二宝,明早想吃啥,我给你做。”   “豆腐脑和胡辣汤两掺。我很久没吃过了。”   小王后悔多嘴,心说还是你会挑啊。   耿森森乐了:“小王,准备好餐具,明早我开车带你去买。”   二宝问:“真的啊?”   “明天不就知道了。”耿森森见电视剧没啥意思,去洗澡睡觉。   翌日清晨二宝醒来不见她堂哥,立刻去洗漱。   面膜扔掉用了护肤品,听到耿森森和小王的声音。二宝赶紧出来:“买的什么?”   “焦圈、油条,什么都有。”耿森森看到他叔的警卫员就把油条递过去,“吃得惯吗?”   警卫员以前也挑食,到部队半年啥也不敢挑:“吃得惯!”   饭后耿致晔和警卫员回部队。叶烦准备把薄衣服都洗干净收起来。洗衣机刚停,叶烦的手机响了。   二宝看她妈往外拿衣服就替她接。   叶烦好奇谁这么闲周六找她,朝二宝看去,见她神色复杂:“谁呀?”   二宝挂上电话,道:“你去公司看看吧。”   “出事了?”叶烦问。   二宝:“你员工出轨被老婆逮个正着。”   叶烦愣住:“我公司?”   “对,在公司门口。”   叶烦不信:“今儿周六,我员工压根不在公司。谁打的?原话怎么说?”   “原话说不好了,梁组长的老婆和女朋友打起来了。”二宝困惑,“有老婆还找女朋友,那女朋友不就是二奶?”   叶烦毫不意外,还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梁组长跟他老婆早离了。还有,他的性子不可能这么快有女朋友。这女朋友肯定出自他前妻之口。梁组长离婚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打电话的人误会了吧。给总监打电话。”直接说号码让二宝拨过去。   二宝问:“他能解决吗?”   “堂堂总监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要他干嘛?”叶烦接过电话就让他去公司。   总监刚下楼,准备找吃的,一听有人让他饿肚子,脾气上来,连走带跑,三分钟到公司门口。   不过他没上前,因为警察来了。   警察把所有参与者带上车,总监不紧不慢地过去说:“都散了。什么老婆女朋友。那是他前妻,几个月前就离了。梁组长还给她五万块分手费。女朋友也不是女朋友,是他师妹兼组员,人家喜欢的是光明软件的楚光明。”   楚光明收到消息开车赶过来,下了车正好听到这句:“别胡说,我不是她男朋友!”   “谁说你是?”总监回头,“喜欢我的人也多,都是我女朋友啊?对了,来的正好,他们在派出所,你去看看吧。”   楚光明:“你公司的人惹事凭什么我去解决?”   总监拿出手机:“我也不是老板啊。那让我老板来解决?” 第231章 依法处理   楚光明哪敢打扰叶烦, 骂一句“鸡贼”,上车去派出所。   总监问围观众人:“谁来跟我说说究竟怎么撕起来的?”   前台挤开人群出列。   总监一看不是另一个, 道:“幸好是你。要是柳静怡还不得误以为她是小三。”   这位前台就是公司第一位前台,长相和身高都不如鸡窝头柳静怡出挑。不过她是贤妻良母型。她跟梁组长站一块也会被他前妻误会。   前台不禁说:“要是小柳都不需要报警。”   “也是啊。”总监想到柳静怡的性子,面对比她高的大老爷们她都敢抬手就是一巴掌,何况是比她矮不少的女士,哪用得着公安出面善后。   总监又说:“不说这些,先说说怎么回事。”   前台不清楚前因后果,可除了她和几个保安也没人更了解这事。保安知道的她都知道,没必要再把保安叫过来。前台结合总监刚才说的“已离婚”, 道:“我猜因为梁组长经常加班,他前妻又没在家里找到人, 就认为他在公司。”   梁组长最近住公司宿舍,俩前台和几个保安以为他跟老婆闹得不愉快从家里搬出来。哪怕听人说过梁组长要离婚, 以前台和保安对他的了解, 也不信他那么干脆。   谁都不信他敢离。否则总监也没必要掺和进去当坏人。所以不怪前台给叶烦打电话说的是老婆而不是前妻。前台也不信梁组长出轨, 可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她细分析。   总监颔首:“继续!”   “当时梁组长还没来, 我们就说可能出去了。没想到话音刚落, 梁组长和他师妹说说笑笑过来。”说起这事, 前台很无语,“大概因为俩人从一个方向过来,又是早饭后, 他前妻就认为人家俩昨晚睡了。见着梁组长就骂他陈世美,早跟他师妹好上了之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公主, 梁组长上赶着娶他。”   总监道:“娶确实是他要娶的。不过就这些?”   “不止啊。梁组长说她闹够了没有。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暗号, 她就炸了,骂梁组长师妹是潘金莲——”   路人大姐不禁打断:“潘金莲都是好听的, 那女人骂人家臭婊子!没见过嘴这么脏的人,也不知道啥素质!”   总监心说难怪扯起来,“然后把我师妹气的——”   大姐:“怎么又成了你师妹?”   “我和梁组长是同学,他师妹不就是我师妹?”总监说完转向前台。   前台点头:“她嘴这么脏,泥人也忍不住发火。不过你师妹蛮理智,让她道歉,她不道歉还继续骂骂咧咧,你师妹才要打她。本来梁组长想把俩人拉开,可还没等梁组长伸手就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男人拽住,上去给梁组长一拳。我们和保安过去把人分开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他前小舅子。”   路人大姐又不禁说:“那个混小子可嚣张了,喊打喊杀的,我怕出人命才叫人报警。嗳,别说,公安来的真快。”   繁花公司出事,分局局长都得写检讨书,公安敢不快吗。总监心里这么想,嘴上说:“可能一大早的派出所没什么事吧。要是中午吃饭喝酒闹事的人多,公安分身乏术想快也快不了。”   大姐心说我咋就没想到这点:“有道理。”   总监问前台:“就这些?”   前台:“剩下的您都看见了。”   “楚光明怎么在这儿?”总监问。   前台下意识说:“这我不清楚——”余光瞥到楚光明的员工,眼神示意总监问他。   楚光明手底下人不多,总监看一遍就全记住,所以也认出他是楚光明的人:“你知道我师妹喜欢的人是他,怕里头有别的误会,就叫他过来处理?”   楚光明的员工不敢说他觉着女方条件不错,配得上他无父无母的老板,而他老板也不讨厌对方,两人兴许能成。可是刚刚看到楚光明一副怕被蚂蟥盯上的样子,该员工哪还敢自以为是,“眼看要出人命,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总监又问:“今儿周六,你来公司加班?那不上去在这儿干嘛?”   繁花公司和明光软件的人作鸟兽散,眨眼睛只剩前台、保安和其他公司的人以及路人。   总监再次劝路人都散了吧,随后又对保安和前台说:“干得不错,以后就这样,非本大楼员工禁止入内!”   前台一看他要走:“等等——”   “还有事?”总监问。   前台张张口:“不是,您就这么走了?”   “我又不加班。”   前台摇头:“不,梁组长还没回来,这事就这么算了?”   总监:“有公安你担心什么?公安会秉公处理。要是公安都管不了,我留在这里也没用。”   前台感觉不应该这样,可一时间她又不知从何说起,“不,要是梁组长前妻家再来人呢?”   总监道:“闹事就是寻衅滋事,公安会处理。嫌离婚分的少,可现在俩人已经没任何关系,这种情况在法律上叫‘敲诈勒索’,公安也会处理。明白了吗?”   前台懂了。   总监摆摆手让她进去。   路人大姐不禁喊:“同志,你——”   “您还有事?”总监要结婚要保持身材,不能当个肥头大耳的新郎,所以昨晚六点以后他净喝水,连饮料都没碰。十几个小时不吃东西,他要低血糖头晕冒冷汗了。   大姐见他很不耐烦,以为因为这事心烦,理解地笑笑:“是这样,刚才听您说离婚给五万,那个梁组长干嘛的这么有钱?”   总监十分困惑,这大姐谁呀?跟她有关系吗。   此言一出,准备离开的大爷大妈停下,露出怀疑的目光。   总监见状无奈地叹气,看来不交代清楚是不行了。   “梁组长工资不低,和他前妻处对象的时候就没让前妻花过钱,婚后又经常给她娘家花钱,所以两人婚姻存续期梁组长没存下什么钱。那五万块算婚前财产。大姐,您知道婚前和婚后的区别吗?不是你嫁过来,男方家所有东西就都有您一半。”   大姐点头:“这肯定的。就算你这个梁组长愿意,他父母兄弟姐妹也不同意。”   “所以梁组长没麻烦父母,给的是自己的钱。可他前妻不满意,认为以前买的房子也有他一份。”总监问,“大姐,您说这不是不讲理吗。”   大姐啧一声:“不讲理!可你也没说梁组长是干什么的啊。”   “梁组长毕业于京大,搞计算机的。电脑您懂吗?”   大姐恍然大悟:“高科技?难怪工资这么高。那他是组长你是总监,那你——”   “您打住!”这神色总监可太熟悉。以前每到春节七大姑八大姨见着他就这副表情,指着手上的订婚戒指,“看清楚了吗。”   大姐道:“看你的年龄也不像没对象。我的意思你公司还有——”   总监再次打断:“我公司有很多未婚男女。但都是名校毕业。虽然不要求对象跟他们一样毕业于名校,但至少有个铁饭碗。生意人我们不考虑。经过今天这事,我想每一位员工结婚前都会做背景调查。您可以给他们介绍对象,别指望俩人有了感情就不在意对方家世。”   家中没有奇葩父母亲戚,又有铁饭碗,学历也不低,哪用得着别人介绍。除非他或者她特别挑。   这么挑剔的人路人大姐也不想介绍:“您说的条件真不低。”   总监笑道:“那我们就内部消化。搞电脑的找会计找老板秘书。再说了,附近那么多高校,老师想找个收入高的,又不想找生意人,不就是我们。现在首都哪行哪业有我们这一行工资高?”   大姐不懂计算机,但听家里小辈提过,老牛逼了。所以大姐相信总监的话,讪笑道:“是我没想到。”   “您还有别的事吗?”   大姐摇头。   总监立刻走人。   饭后,总监给对象去个电话,实话告诉她梁组长的前妻来公司闹了,他需要去公司看看,约会取消。   他未婚妻对这个理由深信不疑——总监跟未婚妻聊过梁组长的事,也提点过未婚妻,过日子冷暖自知,别什么事都听别人的。也提过如果她是梁组长前妻拿到离婚费就买房,大的买不起买小的,小的钱不够就找娘家人借。   千万别把钱给出去。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要债的是孙子。要不是欠钱的太无赖,也不会出现要债公司。   总监未婚妻很无语,哪有人还没结婚就教未来妻子给自己留后路。他未婚妻跟娘家人说起这事,她兄弟姐妹和父母都建议她试试。所以她拿出全部积蓄,父母兄弟姐妹又帮衬一把——以后用工资慢慢还,她在单位西北角买一处实用面积四十平的小房子。   总监未婚妻把这事告诉他,总监没变脸,反而夸挺好。未婚妻把他的态度告诉父母亲人,她家人都没想到总监能表里如一。   那他先前承诺婚后一切开销由他负责可能是真的。所以他未婚妻家人就劝赶紧把婚期定下来,以免这么好的对象被抢。   总监到七楼五分钟,电梯响了,进来三人。总监从室内到门边,看着三人走近:“解决了?”   梁组长点头:“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   “停!”总监道,“我和老板早料到。你一分不给,她认为你对她没什么感情,兴许都没这些事!”   梁组长诧异:“我给钱还有错?我觉着她因为我辞职——”   “你让她辞的?她怕你跑了辞职在家盯着你。你是不是劝过她慎重,后来你被她盯烦了,是不是叫她找个班上?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总监道,“打官司婚后财产平分她拿不到五万,还要付律师费!”   梁组长无法反驳。   总监问楚光明:“公安怎么说?”   “我们不接受和解,依法处理!”民警弄清楚是一场误会,而且双方都有伤,就劝和解。梁组长想和解,他师妹担心事情闹大无法收场也想不如算了,正好楚光明赶到拒绝和解。   总监心说,让他去就对了,“关几天?”   楚光明:“造谣生事,动手打人,最少十天。不过就算只关一天,也够那姐弟俩长教训!还有,以后你们公司的事别找我!”   总监笑道:“我找的你?”   楚光明想起什么,转身回自己公司。   总监给俩人使眼色:“进去。”给软件组今天加班的所有人开会。随后又去六楼给今天加班的人开会。不是禁止他们议论今天的事,而是告诉所有人,再有类似的事,要是他们不无辜,公司绝不姑息!   公司不需要床照亲密照这种证据,传出风言风语连传谣言的人一并处理!   繁花公司上上下下都很清楚,公司这二年好招人。叶烦愿意,这栋楼上的公司她能全收了。总监敢这么说正是不怕员工离职,反正又不是集体出走。   员工之间没那么团结。   只说软件组,现在四个小组,小组里头也有几个小团体,京大的爱跟京大的在一起,航大的爱跟航大的玩。其中还有几个志趣相投的。十个人能有九个小团体。要做到集体出走,除非老板换人,跟着叶烦走。   开完会,总监给叶烦去个电话——搞定!   叶烦挂上电话把单鞋都拿出来,该洗的洗该刷的刷该扔的扔。   二宝蹲在她身边:“妈,真不用去公司啊?”   叶烦:“还当你妈的公司是以前只有几十人的草台班子?”   “要是那女的还来闹呢?”   叶烦:“报警。我们公司又不是居委会,没空陪她上蹿下跳。”   “您就不怕她脾气上来,从你公司楼上跳下去?”   叶烦道:“首先她没有卡,上不了电梯,虽然有消防通道,但只能从里面打开,她没法从楼梯上去。其次,楼顶封上了,谁都上不去。像自己出事家人要讹单位的在我这儿不好使!有关部门不出面把闹事的人抓起来,你妈就以暴制暴!”   二宝惊得睁大眼睛。   叶烦笑道:“二宝,妈妈不是吓唬你。真遇到那种事都不需要妈妈出面,一直找机会跟妈妈套近乎的人会帮妈妈解决。”   二宝:“同行不会趁机煽风点火吗?”   叶烦道:“我的同行没傻子,他们很清楚外人搞事搞不垮我,敢趁机给我添堵,等我腾出手来拿钱砸也能把他们砸破产!所以他们大概是边看热闹边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帮忙。”   “你如果要帮忙,他们还真帮?”   叶烦点头。   二宝咋就不信呢。   叶烦:“除非他们联合起来瓜分我的公司。可惜战国就那几个王都做不到合力灭秦,别说我们这一行几十个公司。这还只是首都。算上外地得有上百家。兴许他们前一秒拟定整垮我的计划,后一秒就有人通风报信。”   “那怎么还让您过去,不帮您解决啊?”   叶烦道:“我公司的事别人不敢插手。好比你和你哥在外面闯了祸,我怎么教训都行,外人别想替我教孩子。步入社会的人都知道这点。等周一到公司,我楼上楼下那些公司老板也不敢跟我提这事,怕我误认为他们趁机看笑话。”   二宝懂了:“你们好麻烦啊。”   叶烦气笑了:“你们部门天天谴责强烈谴责不麻烦?”   “妈!”二宝急得抬高声音。   叶烦:“妈不说。帮我擦鞋油。”   周一,叶烦到公司,梁组长递上检讨。叶烦粗粗看一眼,道:“以后找对象别盯着人家老实。女人老实不一定是天性如此,而是被父母管的不得不老实。”   梁组长点头:“我意识到了。”   叶烦:“也不要一看到头摇尾巴晃的就一竿子打翻一串人。像柳静怡,来公司前留着爆炸头,不是因为她混社会,而是觉着年轻人都烫头,赶时髦,跟追星一个道理。”   梁组长再次点头。   叶烦:“拿回去吧。”   梁组长抬头,一副“就这些,没别的吗”的样子。   叶烦:“以后跟女同事走一块别离那么近,保持社交距离。至少要有小臂这么长。除了你前妻那种神经病,没人会先入为主。”   “那您忙。”梁组长出去就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叶烦的大秘离她办公室不远,谁进去她都能看见。看到梁组长的样子,握紧拳头给他“加油”。梁组长苦笑着走过去,道:“都没脸见老板。”   秘书:“谁没点坎啊。你问吧,咱们公司没人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就是耿会计,也因为高考消沉过。”   梁组长头回听说:“他不是很顺利吗?”   “顺利什么啊,都没报会计学,因为吃香担心自己滑档。他报的别的专业,上了大学专门补的。”秘书道。   梁组长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才走。   秘书不由得想起自己,对象家很好,公婆也不错,可惜她妹夫人不行,她妹还认准了对方,父母因为担心妹妹受苦,不想管又不放心,经常找她诉苦。   听到呼机又响,秘书看看呼她的人,抬手把电池扣掉。中午下班她才出去回电。   叶烦下班开车离开,正好看到秘书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叶烦到跟前停下,秘书挂上电话,一脸心虚。   叶烦:“同行找你打听我的事?”   “不不不,没有,不是。”秘书慌忙摇头。   叶烦挑眉:“不是你怕什么?”   秘书愣了一瞬,对啊,她心虚什么。哦,想到了,她妹要买房,钱不够,她爸妈没什么钱,找她借。她说没钱,她爸妈让她找老板预支工资。   秘书:“爸妈找我要钱,我担心不给他们来公司闹。”   “当我这是菜市场,谁都可以来!”叶烦怒上心头,“让他们来!” 第232章 外国资本   叶烦的大秘真怕父母被缺德妹夫撺掇过来, 所以利用午休时间去买一包吃的喝的给保安和前台,请他们及时通知自己。   周六周末值班的前台今天休息, 今天的前台是以前跟姐姐在夜市摆摊的柳静怡。夜市啥人都有,柳静怡本人没遇到过几次,但她见过不少,知道该怎么处理,让大秘放心,一切有她呢。   大秘跟父母说过老板人很好。去年年会她抽到一条围巾,红彤彤的很喜庆,也适合年轻女子过年戴, 就给她妹了。   公司没有因为她抽到礼物就扣她年终奖,大秘父母因此确定叶烦这个老板大方, 不止一次提醒她别让老板失望。   大秘父母怕女儿丢了工作自然不敢来公司。她缺德妹夫的意思搞电脑的公司有钱,大老板要知道员工家里困难肯定有所表示。   大秘父母还算明事理, 认为老板的钱是人家自己的, 凭什么给员工啊。所有员工父母都去哭穷, 人家老板给的过来吗。   缺德妹夫跟她妹分析, 大姐工资高嫁得好, 还没要孩子, 不可能没钱。大姐就是自私,不想帮衬妹妹。再说了,又不是借了不还。   她妹在爹娘面前抹泪, 她父母认为她一分不出太绝情,让她周六回家。她以加加班为由推了。   直到冬至, 大秘也只回去一次。那次带了不少东西, 但包里只有几块钱零钱,留她坐公交车打电话。   她包里钱太少, 任谁都看出她故意不带钱。她妹夫等她走了又说“以为她上好学能帮衬家里,没想到这么绝情。”   这话说得好像大秘父母让她妹下学打工赚钱养她似的。其实她父母对儿女的态度是能上到哪儿上到哪儿。   再说了,她考学早,她上大一那年大学免学费。虽然后来收费,但她那一届可以申请免学费,老师还支持学生勤工俭学,会亲自联系家教等工作。   她大学四年没她妹大专一年花的多。可是大秘的父母只看到大女儿比小女儿有出息有钱,大女儿不帮妹妹。她父母因此心寒懒得为她着想,首都第一场大雪来临那天她父母到公司。   这么冷的天不请人进去不好吧。保安这么问前台。前台让他们等着,她打个电话。打给派出所。几分钟后,值班民警过来询问在公司门口鬼鬼祟祟想干嘛。   老两口懵了,慌里慌张表示找女儿,女儿是繁花公司谁谁。   柳静怡闻言出来,很是费解:“那干嘛不去家里找啊?有急事可以打电话啊。我记得您二位的女儿有呼机。怎么不打招呼直接过来?万一人不在公司怎么办啊。”   老两口第一次干这种事,很心虚。民警一看来了精神,好家伙,真是来闹事的。   柳静怡也不说帮忙联系:“您二老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不,不是。”当着民警的面老两口不敢撒谎。   柳静怡又说:“那干嘛不等明天?这里是公司,公司只能谈公事。大爷大妈,我看您二位还是回去吧。您二位就是把人叫下来也没用,她需要上班。因小事请假不但扣钱,她这月全勤奖也没了。我们基本工资低,全指着奖金呢。”   民警劝他们回去等周六去女儿家详谈。柳静怡趁机给保安使个眼色,用口型说“水”。   保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到接待休息处用一次性纸杯倒四杯热水端出来,老两口各一杯,民警各一杯。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这么客气。没有撒泼经验的老两口哪好意思闹啊。民警又劝几句,老两口原路返回。   柳静怡先向民警道谢又向他们道歉。民警问:“怎么回事啊?”   “看到大女儿有出息非要大女儿帮已婚的小女儿买房。不买就来闹。”柳静怡心说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   民警也算见多识广,但只见过重男轻女的父母让女儿给儿子买房。这种还好,买了父母也能沾沾光。给人家买房算怎么回事,老糊涂了不成。   民警问:“只有俩女儿,小女婿是倒插门?”   “不是。她家几个孩子我不清楚,但小女儿跟公婆住。”柳静怡这一点还是知道的。   原谅民警孤陋寡闻,一时无言以对。   较为年长的民警也没见过这种事,但见过父母为儿子找女儿要钱的,大差不差:“我感觉没完,兴许我们过几天还得来一趟。”看向前台,“你们公司怎么这么多事?”   柳静怡:“我们公司员工工资高啊。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您不懂?”   老民警懂了,点点头和同事离开。柳静怡进去就给大秘打电话。大秘鬼鬼祟祟下来见门口没人才挺直腰板去找柳静怡:“没说什么时候再来?”   “没有。”柳静怡把那句话告诉大秘,又说:“我觉着你和楼上的人都要记住这句话。我们公司那么多人,不可能只有你父母能闹。早点有心理准备吧。”   殊不知老员工早在居民楼里办公就经历过。新人还没遇到过,但他们学校好,还没毕业就被亲戚问毕业后能赚多少钱,这让他们意识到不能说实话。   他们只是没想到丈母娘家也能理直气壮找他们要钱。   大秘不好意思去研发部当老师。中午吃饭时说她爸妈找她要钱,间接提醒大家面对最亲的人也要留一手。   大秘的父母没觉着公司欺人太甚,反而认为不愧是大公司,管理严格。所以决定去女儿家找她。   大秘担心父母去找她,所以周六一早就和丈夫回公婆家。她父母也不嫌累,也觉着只是借钱,不是要钱,没啥不好意思的,没在女儿家找到人就去亲家家找人。   人家对儿媳妇客气不等于包容娘家人。大秘的婆婆把老两口骂走,又跟他们到家里叫街坊四邻出来评评理,有没有叫大女儿出钱给小女儿买房的道理。   这一招绝了。大秘父母不但不敢找女儿,还因为亲家母这么厉害总担心女儿在婆家受罪。   年底叶烦才知道这事。   大秘跟俩前台感慨她老婆婆厉害,前台跟公司其他人吃饭时说起这事,一传二二传三,传到楚光明耳朵里。   年三十下午,楚光明和大宝、叶烦等人在厨房包饺子,嘴巴闲着无聊说起这事,末了他还感慨:“叶姨,那个前台柳静怡不简单。我以为她会两巴掌把人撵走。没想到能忍住,还给人倒水。”   叶烦:“最近找人修炼了吧。听起来比以前有涵养。”   “她就是学历太低,不然可以去楼上。”   叶烦笑道:“有些工作不需要学历,需要情商。不过她还得练。她应该把人请进没人的办公室解决。幸好是那老两口,遇到泼辣的,又是在公司门口,又得闹得沸沸扬扬。”   柳静怡跟她对象显摆这事时,她对象见天在外面见过当街撒泼的,就说她运气好,碰到个讲道理的。柳静怡意识到应该先把人哄到人少的地方,不能善了再报警也不迟。   话说回来,公司放假前叶烦虽然不知道这事,但她在年会上也多说一句,家里的事不要带到公司,她可以理解大家父母上了年纪需要他们,所以把前台电话留给家人。   公司大部分人没有电话,一半员工没呼机。不少人曾因为加班忘记给父母打电话。叶烦这个安排简直为他们解决了一个难题,所以都很配合,到家找到机会就提醒家人不要去公司闹事。有急事就打电话,他不在公司,老板也会安排人事部同事帮忙。   年初八,公司正式上班,叶烦的邻居们发现她公司员工精气神变了,像是吃了大补之物,跟他们公司上班如上坟的员工截然相反。   叶烦的这些邻居认为她公司又要出新软件,就时刻留意她公司动向。春去夏来,港城都回归了,繁花公司也只是多了一个公关部,前台换成俩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很像刚从中专或大专院校出来。   叶烦的同行们便认为自己想多了。   十月一日晚上,电视台播放一条没有人只有电脑的新广告——繁华电脑发售新机,自带杀毒软件。   甭管需不需要杀毒软件,凭电脑里有杀毒软件这一点也值得业内震惊。叶烦的同行们大骂她不讲武德。   广告结束她的同行们立刻找人打听叶烦用的哪款软件,哪个公司研发的,他们必须买来安装。哪怕他们认为这款软件鸡肋,可就像卖电脑,人家送鼠标你不送,你也没比人家便宜多少,干嘛不买送鼠标的呢。   你可以说那鼠标不好用。即便真不好用大众也不在乎,大多数人买电脑就打打字上上网,三天用不到一次,鼠标对他们而言可以用就行。   你可以清高地表示不卖给大众。可很多机关单位的公职人员也是大众一员,他们也不常用电脑,不需要专业鼠标。   只卖给懂计算机的也行,但这类人要求高,人家要国外最新款。所以没人敢不在乎大众这点小要求。   不过几日业内人士就打听到明光软件公司研发的杀毒软件,该公司法人是楚光明。看起来跟叶烦没什么关系,细打听这小子从十几岁就在叶烦家过年,说是她半个儿子也不为过。   所以动不了,也没道理动人家。人家又不是强制所有电脑安杀毒软件。人家也不是不许别人研发。   可叶烦掺和进去,又加上十一当天她的所有销售动起来,聊起电脑就说有杀毒软件,客人货比三家去别的店问问,销售人员都没听说过杀毒软件,客人自然回来找叶烦的人买。   线上广告线下介绍,还有地广,三管齐下,元旦又巩固一番,叶烦的公司在业内的地位成了武林盟主般的存在,真应了她之前的那句话,外人搞事弄不死她,除非她自个作死。   春节期间叶烦家门庭若市,吓得常光荣都不敢往她家躲。他喊上张小明和金大志,叫上魏建设,躲到会所里搓麻将。   不是谁都知道叶烦家在哪儿。也不是谁都能进去。被耿森森拒之门外的人就找常光荣,要陪常光荣打牌。   常光荣叼着烟下巴微抬,笑着问:“准备了多少敲门砖?直接给我得了。何必绕一圈。”   夹着皮包的人下意识把包拿下来。常光荣挑眉:“这么多?小十万吧?”啧一声,“找我你们算找错了。”灭了烟,认真说,“那公司有我一份。你说我能带你找叶烦,让你分一杯羹吗?”   通过朋友找到常光荣跟前的几人愣住,回过神就惊呼:“你是繁花股东?”   “不少呢。每年分红足够我吃喝玩乐衣食无忧!”   跟常光荣有过几面之缘的高干子弟问:“明光软件呢?”   “叶烦有投资,以公司名义投的,也有我一份吧?”常光荣问。   几人不想承认也得承认有他一份,所以他们甭想插一脚。   比常光荣小十几岁的高干子弟拉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倒杯水递给他:“叔,您喝茶。我们真不知道您是公司股东。”   “现在知道了?”常光荣接过茶杯表示没往心里去。   年轻人点头:“您看能不能让我去长长见识?”   “你是懂研发还是懂测试?”常光荣又问。   年轻人不懂,除了有钱他对这个新兴产业一窍不通。   常光荣道:“高学历懂技术的人不少,其中缺钱的也不少,你不如去投资他们。”   “可是我们只认识您啊。”   常光荣想想:“也对。那我改天给楚光明个电话,让他把行业内的人叫过来吃顿饭?你请客!”   “我请!我请!”年轻人连连点头,“您能不能尽快安排?”   常光荣给楚光明去个电话,问他忙什么呢。楚光明直言在家。常光荣就问最近有没有人找他。虽然很多人嫌弃楚光明的软件,业内人士把他批的一无是处,可事实是他的软件勉强可以用,别家没有,所以又不得不找他套近乎。   平时楚光明可以说他忙,春节期间公司大门紧闭再说忙可就说不过去,楚光明就对朋友说跟常光荣在一起。   常光荣乐了:“那你出来吧。顺便把找你的那些人叫过来,咱们一起吃个饭聊聊这一行的未来。”   楚光明瞬间明白:“有人通过你找我啊?”   “过来吧。”常光荣没否认就说明他身边有人。   楚光明之前一直装没信号,除了他认识的谁打都不接。决定出去,谁打都接,结果七个人跟他过去。   一顿饭下来又唱半天歌,晚上再来一顿饭,所有人都熟的不能再熟。   叶烦这些人没有把事做绝,还帮几个同行拉到投资,所以有人羡慕嫉妒她想搞事也没找到帮手。   正如叶烦之前所说,有人刚有这个心思被别人看出来,那人就通过朋友给总监、梁组长等人递话。   叶烦做的又不是吃的用的,电脑主机都在国内组装,不可能出现爆炸,才不怕他们搞事。不过以防万一,叶烦还是让柳静怡的团队密切留意线上线下新闻舆论。   叶烦料到她的公司显山露水之际会引起外国资本注意,但没想到这么快,千禧年还没到呢。   烟花三月下江南,叶烦刚到南方大秘就给叶烦打电话说外国人来公司拜访,暂时被前台挡在楼下,问叶烦她该如何应对。   大秘第一次遇到外国客户,没有任何经验。叶烦叫她先问问前台对方是买电脑还是买断软件。   十分钟后大秘回电,跟叶烦谈合作。结合之前常光荣跟叶烦抱怨那些初生牛犊竟然想掺和他们的生意,简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叶烦明白外国人想干嘛:“让他们等着!”   大秘问:“不用把人请上来?”   叶烦:“公司规定忘了?”   “明白!”   非本大楼员工禁止入内! 第233章 狮子大开口   叶烦挂了秘书的电话先给总监打电话——盯紧公司服务器, 接着给科研单位、她投资的公司以及国内供应商打电话,让他们做好万全准备, 以防对方掀桌卡她公司进口元件。   这些公司单位负责人都问叶烦如果对方直接掀桌怎么办。叶烦宽慰他们不必担心,像她公司那么大,谈成最少要半年,多则一年,足够大家想到办法猥琐发育过渡几年。   叶烦给大家的印象是雷厉风行,不痛快就干,她更像喜欢掀桌的那位。以至于大家一听到她要用拖的,直到她挂了电话才回过神。   能屈能伸, 不愧是叶烦!   叶烦这么稳大家便不慌了,分别召集管理层和研发团队开会, 做好最坏的打算。   有一部分人提出,如果对方给太多, 叶烦把公司卖了怎么办。   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不可能!   —   叶烦拖到四月才回首都, 对方还没离开, 开口就是六十亿。   这些年花了多少钱, 叶烦心里有数。   六十亿至少赚二十倍。   叶烦很难不心动。可让叶烦心动的事多了, 难不成她都要付诸行动啊。她沉默许久假装纠结, 道:“这事很大,也太突然,股东员工皆不知情, 我要开会决定。”   对方要求叶烦尽快答复。   叶烦这次没犹豫,冷着脸直言快不了。   大概之前做过背调, 知道叶烦这人不能硬来, 对方也不敢在她的地盘上来硬的,所以该公司在内地的工作人员慌忙劝叶烦不要生气, 可以慢慢考虑。   叶烦点点头表示自己没生气,又说:“繁花公司就如同我的孩子。”   对方表示理解,给她时间。   没在公司谈,在外面酒店谈的,叶烦让销售处的退伍军人和大秘陪她一起去。两名退伍军人一直在楼下等叶烦,期间没离开过车。   上了车,开车的销售员问:“老板,他们还敢在咱们地盘上搞事?”   叶烦点头:“国外不禁枪,有钱人可以为所欲为,杀了人也能靠律师脱罪,他们会认为在这里也行得通。”   秘书问:“那什么时候通知常总开会?”   “开什么会?”叶烦下意识问。   大秘懵了,“不是,要通知股东,开会商讨这事?”   “新来的?”叶烦无奈地瞥她一眼。   大秘如梦初醒:“您您,您——”   叶烦“嘘”一声,大秘闭嘴。到公司大秘就给公安部门打电话,把里里外外以及叶烦的车和公司的车查一遍,没有在叶烦公司查出窃听装备。   总监松了一口气,笑着调侃:“您太紧张了。”   九楼公司老板下来,麻烦公安同志去他公司看看。公安来都来了,也不介意耽误几分钟,到楼上查出几个窃听器,其中一个就在他办公室盆栽底下,不把盆栽反过来很难发现。   叶烦没上去,总监陪公安过去的,总监瞠目结舌,“不是,什么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九楼老板道:“电脑游戏!”   以前叶烦的公司会搞一些小游戏赚钱。自打从小区里头搬出来,犯不着为那仨瓜俩枣浪费精力,叶烦的团队便不再碰游戏。   总监怀疑卖游戏的钱够买这些装备吗。   九楼老板见状笑道:“跟扑克牌那种小游戏不一样。值得他们这么做。”   “你知道谁干的?”总监问。   九楼老板点头:“前几天在一个场合碰到,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很像我在公司说的。我以为有员工被他收买了,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谁可疑。”   公安便问九楼老板要不要报案。   必须报案!   哪怕查不到实质证据,对方知道公安介入也再不敢这么嚣张。   八楼几个公司老板上来看热闹,一听真有这种电视剧里的情节就觉着瘆得慌,然后请公安去他们公司查查。   从八楼的到二楼啥也没查到,这些公司负责人还挺失落。总监无语又想笑:“没有还不好啊?我们公司就什么也没查到。”   二楼公司负责人道:“那是你们公司严,不是不值得大动干戈。”   总监笑笑没否认,到楼上问叶烦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叶烦想起上辈子听说的几件事,他们会派人监视对方。怀疑自己身边也有这种人,叶烦让总监出面跟海外公司签购买合同。   总监道:“我查过要收购我们公司的这家企业虽然也生产电子元件但并非业内龙头,跟咱们合作的公司不会听他的。”   “是不会。除非外国政府出面。我们公司还不值得外国政府参与进来。可总要做两手准备。”叶烦道,“趁着收购的消息还没传出去把订单合同签下来。对了,把销售经理叫过来开会。还有,你现在上楼提醒大家最近少出去,就是不得不出去也不准贪杯。”   总监明白,叶烦担心对方看出她不想卖公司,然后从内部搞垮公司,“可是他们有必要得不到就毁掉吗?”   叶烦:“靠烧杀抢掠起家建国的什么不敢干?”   总监也是学过近代史的,闻言如梦初醒:“是我忘了。”到门外叫秘书通知销售经理和财务部、公关部和人事部,他先上去给员工开会。   有员工问一旦公司易主他会不会被遣散。总监实话实说:“不会。不过大家甭想拿到分红,项目奖金肯定也没现在多。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其实都没有公司实际股份,无论卖多少钱都是老板、科研单位以及常总的。因为公司没破产,老板都不用付我们遣散费。”   那就是公司卖了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   想到这,所有人都不希望公司易主。   总监见大家把他的话听进去,就算有人请喝酒吃饭,他们也不会因为吃人嘴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就去叮嘱七楼员工守口如瓶。   这天下午繁花公司所有人都知道有外国企业要收购他们公司,但老板不打算卖,他们可能对老板和公司不利,还有可能收买员工从内部捣乱。   销售比研发人员了解外面行情,非常清楚首都只有叶烦一家私企待遇跟国企似的。他们没学历没门路去不了国企,一旦叶烦公司易主,他们就要跟其他公司员工一样,兴许还没人家待遇好,届时就不得不四处找工作。   都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所以叶烦公司员工空前团结。   拖了一个多月,对方来电询问叶烦考虑的如何,叶烦暗示对方钱少了。   国外代表可能回去了,内地的工作人员不好直接联系他们,六月底叶烦才收到消息,可以加一成。   叶烦狮子大开口,不如凑个整数。   那就是一百亿!   消息传到国外,该公司上上下下都认为叶烦疯了。如此自大成不了气候!她的公司有如今规模不过是入场早,又因为她家权势同行不敢同她竞争。   又不是只有她一家企业,他们可以再选一个公司吃掉叶烦的市场。于是他们便给国内通气,不用再留意叶烦的公司。   叶烦的报价没得到回复,便知道对方什么态度。以叶烦对资本的了解,不可能放弃内地这么大市场,十有八九捧一个出来跟她打擂台。所以叶烦再次召集管理层开会,内容是兴许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新电脑上市,可能比自家老款价格低,大家要有心理准备。   销售经理问:“我们也降价?”   叶烦摇头:“我有钱也没人家有钱,打价格战打不过人家。我会查清楚有没有外国资本,有的话就告诉嫌咱们电脑贵的客户,那家公司有外资。我会把外资发家史搞清楚。国外那些企业就没几个干净的。我不信大家明知道那家公司不好还买。”   总监:“据我了解很多人崇洋媚外不在乎这些。您这样做有可能适得其反。”   叶烦问:“机关单位和事业单位敢用他们的电脑吗?”   总监沉思片刻,微微摇头:“没问题也不敢用。即便敢用也只是一部分单位。这一块市场还是我们的公司就能活下去。外资不可能十年如一日赔钱赚吆喝!”   叶烦:“说错了。有钱赚收益达不到预期他们也会终止合作,或者把手里的股份卖出去。”   总监点头:“有可能。他们财大气粗肯定看不上蝇头小利。”随后叮嘱公关部和销售部留意同行的情况。   销售经理笑道:“外资跟老板没谈拢肯定找别人。我想到这点就让销售人员多留心,不要放过任何疑点。我相信只要他们在公共场合碰头,我的人一定可以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叶烦转向柳静怡等人:“那线上舆论就交给你们?”   柳静怡点头:“老板放心,我最会跟人吵架。”   叶烦不禁笑出声。   柳静怡赶忙解释:“我现实生活中不跟人吵,影响公司形象!线上他们又不知道我是谁,我一个人能骂赢一群人。我知道怎么戳人心窝子!”   叶烦笑道:“大家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众人不由得异口同声地请她放心。   叶烦转向总监:“我记得你说大家希望年会上能抽到车?”   总监点头,意识到什么赶忙阻止:“老板,这——”   “我知道不是汽车。你当时说的是三蹦子。”叶烦转向会计和人事部,“年底买十辆带斗篷的三蹦子留着抽奖。”   人事组组长问:“要是外地同事抽到了怎么办?”   叶烦:“卖给有需要的人。我相信打五折卖的人也不嫌钱少。”   耿森森不禁说:“可不是吗,一辆三蹦子几千块,打五折也有两三千,赶上政府规定的最低年薪了。”   “那买的人应该很高兴。”叶烦道,“大家都高兴不就行了?”   柳静怡问:“到时候要不要拍照留念?我放到公司网页上。”   叶烦不禁说:“差点忘了。具体细节你们决定,一定要注意网友反馈。不能花了钱还被怀疑我们弄虚作假。”   柳静怡点头:“就算只有好评我也不信,放之前和之后都会找亲戚朋友问问他们的看法。”   叶烦对她的谨慎很满意,笑着说:“那就由你决定。”转向公关组组长,“媒体记者那边你盯着。”   组长跟柳静怡同事多年很了解她,没什么私心。再说了,她愿意忙让她忙,繁花公关部名声出去接到外单她也能分到钱。   跟她同时进公司的销售员和研发人员不是买了房就是存了很多钱,她也想有房有存款,早日过上不在意赚多赚少心里舒坦最重要的日子。   叶烦见大家没什么要说的就散会。   最近她忙公司的事早出晚归,现在终于尘埃落定,叶烦便早早下班。   于文桃在院里摘毛豆,看到她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叶烦道:“公司没什么事啊。”   于文桃顺嘴问:“忙完了?”   最近外资可能要评估其他公司,然后跟人洽谈,没空给她添堵,叶烦道:“可以歇一段时间。”   “摘这个干嘛?”   于文桃:“煮着吃。森森喜欢。二宝和大宝也喜欢吃。”   “只要毛豆没要花生?”   保姆小王道:“有花生,洗好了。”   “也不嫌热。”叶烦无奈地说,“对了,小王,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小王听到“孩子”就不由得笑了,显然很想要孩子:“我们打算再等等。他老家快拆了,分了新房装修好再要孩子。”   叶烦道:“装修好就要孩子啊?那你简装。新家具太多气味重对孩子不好。”   小王遇到不懂的就听叶烦的,她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于文桃道:“说到拆迁,咱以前的家终于要拆了。听建设媳妇的意思盖公司大楼。对了,老宅也要拆,好像说城里人多住不下,拆了盖小区。”   叶烦:“有没有说怎么补偿?”   “按房子补。”于文桃道,“还说后搭建的不算。像大杂院里的人一家三间,这么一算只剩一间。一间房的补贴够干嘛啊。”   叶烦拿着小马扎坐下:“不能这么算啊。大杂院的那些人建国前不是租房就是住桥洞。大杂院本就是政府给他们找的房。免费住了这么多年,拆了又给补贴,还不够他们的?照理说应该补给原房主。再说了,政府也可以不拆,往外扩建。”   于文桃下意识说:“那人家上班不就远了?”   “你嫌远有人不嫌远啊。”叶烦道,“就说光荣的运动服厂,小王,你表姐嫌远吗?”   小王摇头。   叶烦道:“城里人不想干,人家找外地的。现在又不是住宿乘火车都要介绍信的年代。种地那么辛苦,还要交公粮,多的是农村人想出来闯一闯。”   于文桃想起国企改革很多人下岗,一份送牛奶的工作都抢着干,“对,嫌远都是不缺吃不缺喝的。真到那份上,去外地也不嫌远。”   叶烦问:“老宅和以前的家量好了吗?”   于文桃点头:“听租户说量好了。也不知道能分几套。要是分的多,我咋分啊?”   “想怎么分怎么分。没想好先不分。”叶烦提醒:“不过您名下就一套房。”   “我的房子大啊。”于文桃抬高声音,“街坊四邻说能分好几套。像老张家两间正房的院子都能分小三套。”   小王震惊:“两间的四合院能分这么多?!那不亏了?”   叶烦:“不亏啊。像咱家这片地方可以盖二三十层,一层可以修六套大平层。你算算,给我三分之一也不亏。可是能给我几十套吗?”   小王摇头:“我以为就五六层呢。”   叶烦:“拆迁修五六层的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盖洋房,而是安置房。”   小王似懂非懂:“就是说修房子的不会亏?”   叶烦好笑:“做生意的目的是赚钱啊。开发商比你精。”   于文桃问叶烦:“会不会有人猜到这点想趁机多要几套?”   叶烦:“搞房地产的人手里不缺人,他狮子大开口就要做好被修理的准备。”   小王和于文桃相视一眼,心说还没王法了。   叶烦:“于姨,您生在旧社会,见过杀手吗?”   于文桃脸色微变:“我平时不在家说这事,不等于不存在啊。您忘了早几年国际班列大劫案,杀人强奸还抢钱。这才过去几年啊。”   于文桃忙问:“有没有人抢你?回头叫老三给你安排几个保镖。你生意这么大肯定有人眼红。”   叶烦见她真被自己吓到,赶忙说:“改天见着他就叫他给我找个保镖。”   “两个!”   叶烦道:“我也会两下子,您忘了。他教大宝和二宝的时候顺便教过我。”   于文桃想起以前叶烦还在岛上,她去叶烦家住,俩孩子经常一早起来就打太极练军体拳。虽然这几年不怎么练,但肯定没忘——练了十几年都刻在骨子里了。   于文桃点头:“对!不过这事你别忘了。”   “不会的。”叶烦想找个理由回屋,正好手机响了。于文桃摆摆手叫她回屋接。叶烦听到常光荣的声音很意外:“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公司吗?”   常光荣:“今儿没去公司。你在哪儿?我下午去找你。”   “在家啊。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叶烦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不止你一个人,还有什么朋友?”   常光荣道一句“下午就知道了”,便挂上电话。   也没说什么时候来,所以午饭后叶烦就没睡午觉,坐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   快睡着了,叶烦才听到小王喊“常叔”。叶烦起身把茶泡上,刚充好他进来,身后还跟着俩人。   这二位叶烦认识,比她高一届,计算机系师兄。叶烦诧异:“你俩找我?不是,干嘛不直接去公司,还叫他带你们来?”   俩人愣了一瞬,其中一人问:“你认识我们?”   叶烦请二人坐下:“京大七九届计算机系师兄啊。我没记错吧?” 第234章 守望相助   俩人确实比叶烦高一届。   常光荣一见二人不好意思地笑笑, 反而奇怪:“你俩不认识她?”看向叶烦,“应该见过吧。”   俩人满脸歉意地表示虽然没见过但在叶烦毕业后他俩年年都能听到叶烦的大名。   叶烦笑着请两人坐下, 倒几杯茶便问二位找她何事。   两人来之前找师弟师妹们打听过了叶烦的秉性以及处世态度,很清楚她不喜欢兜圈子,直接表示跟叶烦谈合作。   叶烦的母校之前跟叶烦有过合作,合作结束后他们也搞一个公司,组装销售计算机。生产模式跟叶烦最初一样。   多年深耕,京大在计算机方面有了不少专利,但他们没想过搞系统,也没想过开发工作软件。   以前也听说过叶烦有个软件开发组, 但都没当回事。   前些天收到消息国外公司要收购叶烦的公司,如果叶烦手里没点好东西, 洋人傻钱又多做慈善吗。   显然不可能。   也不用刻意打听,买一台叶烦去年发售的电脑打开一看就明白, 系统用的是国外的, 但有几款很好用的工作软件, 还有杀毒软件。   再深入了解, 叶烦公司有自己的系统, 但有不少缺点, 目前只有一些不想用外国系统的单位凑合着用。   无论系统和杀毒软件,研发团队都一直不断更新完善,兴许过几年除了部分电脑硬件, 其他方面都不需要依赖外企。   届时国内同行不止会被外企甩在后面,也会被叶烦远远地甩在后面。   叶烦现在有钱有人, 不需要京大的技术和资金, 他们甭想跟十多年前似的从叶烦手里分一块肉。   既然没法入股叶烦的公司,那就跟她共同开发呗。   叶烦公司不缺软件, 叶烦缺的电子元件只能从国外购买,叶烦在电脑这一块唯一缺口是笔记本电脑。   二人一唱一和地表示可以共同研发一款笔记本电脑。   叶烦道:“你们提供技术,我提供车间组装和软件吗?”   “其他方面免不了合作交流。”   闭门造车走不远。叶烦不介意跟母校名下的公司合作:“可以。不过杀毒软件的法人是楚光明。我跟楚光明签的合同是我只拿分红,不干预公司决策。”   “您愿意给我们合作,我们才能坐下跟他谈。我们可是知道他跟您侄子没两样。你不松口他不会见我们。”还有一点她的两位师兄没讲,楚光明是航大的,没法打感情牌。他背后有航大,要合作可以找母校,没必要跟京大系公司合作。   叶烦点头:“既然需要先跟我谈妥,那就谈谈可能涉及到的专利以及这款电脑的收益分红?”   “先说说您怎么想的?细节可以慢慢敲定。”   叶烦伸出手。   两人相视一眼,跟他们预想的一样。   京大是叶烦的母校,她公司一半员工毕业于京大,又确实缺一款笔记本电脑,于公于私她都不会狮子大张口。   叶烦见二人点头:“我刚才承诺的条件仅限这款笔记本电脑。贵公司的台式机需要我的软件还需要正常付费。”   二人知道,不过还想争取一下:“我记得以前你跟学校签过一个合同——”   叶烦不给他机会打感情牌,直接打断:“我公司的东西打折卖给学校的那份合同吗?如果你仔细看过合同内容会发现我指的是汉卡。”   叶烦的师兄不禁问:“只有汉卡?”   “对!不知道是不是不看好汉卡市场,还是想专心研发电脑,学校和我的合同就签了几年。后来学校组装的电脑需要汉卡找我买,我也没按合同价卖给学校,给的是出厂价。”叶烦道,“因此销售人员没少抱怨,给学校送汉卡要自搭油钱。我还不仗义吗?”   两人那个时期在别的地方,只知道有这么一份合同,不清楚合同内容,更不知道叶烦这么大方。   此言一出两人多多少少有些羞愧。   叶烦装没看见,把总监的姓名和电话写下来,“回头两位师兄直接跟他联系。不过我很好奇,学校怎么会叫您二位过来?我记得以前常跟我对接的几位还没退休。他们忙什么呢?”   其中一位道:“不久前学校把电脑这一块从总公司分出来,以后由我二位负责。”   “那就难怪了。”叶烦道,“咱们虽然师出同门,我也要把丑话说在前头,签合同的时候该怎样就怎样。我有个律师团队,还有财务部,以后免不了经常跟贵公司联系,希望两位师兄别介意。”   叶烦创业十几年,一直顺顺当当,可见她手底下不止销售和研发两个团队。俩人有心理准备,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叶烦转向常光荣:“你又是怎么跟两位师兄搭上线的?”   常光荣问:“想知道?”   “不想说?”   常光荣啧一声:“你这人真没劲。耿哥怎么受得了你啊。”   “这不需要你操心。”叶烦见他不想说,便问两位师兄,“您二位回公司还是去我公司找总监?”   两位料到叶烦痛快,没料到她这么痛快,自然要回去告诉等消息的众人。其中一位先起来伸手:“先回公司。师妹,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守望相助共同进步。”   叶烦笑着同他握手:“我这边肯定没问题。”松开手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不能干坐着等外资出招,“知道外资开价多少吗?”   常光荣下意识点头。   叶烦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那是询问价。你去买车人家要多少钱你就给多少?”   常光荣愣了一瞬,觉着有道理,“不,不是,那也不少了吧?”   叶烦的另一位师兄问:“能冒昧地问一下有可能成交的价格是多少吗?”   “八十到九十亿。”叶烦道,“如果我诚心卖,最终落点可能是八十一二,或者八十五的样子。”   常光荣慌忙坐下咳嗽,以防自己太激动摔倒。   叶烦的两位师兄微微张口,显然也被这个价格惊到。   “不多吧?”叶烦道,“包括公司大楼和员工宿舍呢。”   三人异口同声:“那也多!”   叶烦啧一声:“三位是不是忘了现在房价多少钱一平?上面给我的两块地不许建商品房购物广场,但不等于不可以租。过几年我把房子推倒重改,办公大楼四十层,人才公寓三十层,自己留几层,其他的全租出去,光租金就多少?更别说公司有许多专利,还有别的投资。”顿了顿,“几位不会以为他们买我的公司是买现在的价值吧?当然是未来!再说了,‘繁华电脑’这个品牌就值不少钱。国外那些名牌那么贵,真以为一分钱一分货?七八成都属于品牌附加值!”   三人宛如被人当头一棒,眼冒金光,难以置信。   过了一会儿,常光荣问:“我差点成为亿万富翁?”   “有点出息吧。”叶烦真想送他一记白眼,“你现在也是亿万富翁。”   常光荣忙说:“我没那么多钱。”   “那你回头找业内同行问问,人家十块钱一套的运动服贴上你的牌能卖多少。”   常光荣下意识问:“多少?”   叶烦:“至少翻一倍!”   常光荣不禁咽口水:“那如果我——”   “劝你想都不要想。贴牌产品参差不齐,你这么干就是杀鸡取卵。除非你想赚一笔不干了。”   常光荣下意识摇头:“那不行。我还打算干到退休呢。”   “那你还问?”叶烦对他很无语。   叶烦的两位师兄闻言终于意识到口碑的重要性,必要时候居然能换真金白银。   三人走后,叶烦给律所去个电话,让他们慎重对待这次合作,兴许能借此扩大业务。   这些年律所靠叶烦的关系间接或直接牵线,除了新人个个都得盆满钵满,所以律师不敢不认真对待叶烦交代的事。   翌日上午,叶烦到公司直接去六楼总监办公室谈笔记本电脑这事。总监没意见,但要抽出一部分人配合那边,公司就要招人。叶烦点头:“招!”   “还是校招?”   叶烦点头:“我们公司留得住人,不用担心培养出来他跑了。不过想走也不必强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总监笑:“没多少人愿意走。”   叶烦:“那是因为没有公司高价挖人!同行虽然知道咱们的电脑卖得好,但不清楚咱们公司值多少钱。否则肯定不惜成本挖人搞研发。”   “现在清楚了?”总监心说,我都不知道外企报价多少,同行上哪儿知道去。   叶烦点头:“外企最初报价六十亿——”   总监被口水呛着。   叶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总监慌忙抽一张纸擦掉咳出来的口水,问:“您再说一遍?”   “你没听错。”   “不,怎么可能啊?”   叶烦:“公司投资的公司、办公大楼,繁花这个品牌,还有专利等等,未来发展不值这个价?”   “对啊。单单一个繁华电脑就很值钱。”总监如梦初醒,“那报价就六十,还还价的话?”他无法想象。   叶烦:“有可能到八十。不过别人问你你就说八十五。”   总监困惑:“还有人想收购咱们公司?”   “不是,给外企添堵。”叶烦道,“他们肯定会找别人合作,收购或者入股。如果对外放话我要六十亿他们没买,那他们跟别人谈的时候可能拿我的事压价,给人十亿或几亿。”   “这要是被人拆穿了——”   叶烦道:“第二次报价直接加一成。他们应该不知道公司有律所股份,我再跟他们聊聊能到八十。你可以说报价七十多亿我没理他们。这说破大天去也是我吹牛。再说了,几十亿的单子我多说几亿也算不上吹牛。”   总监长舒一口气,盯着叶烦问:“烦姐,几十亿啊,您不觉着可惜吗?”   叶烦轻笑:“我家随便一个古董拿去拍卖行都值几百万。不是我吹牛,钱对我来说就是个数字!大家能研发出别人没有的,就算连着三年往里贴钱我也高兴。”   总监不禁说:“您这格局,咱佩服。我可能过十年才能达到。”   叶烦:“不用跟我学。我确实赚够了。对了,还记得我以前的家吗?那边定了,拆迁。我记得谁买的房子离那边不远,想卖了换大平层也别挑这两年。”   总监后来买的房子离叶烦以前的房子不远,隔一条马路和一条街。闻言他赶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房屋面积量好了。你说什么时候补贴或分房,可能要等一两年。”叶烦道,“如果只给房不给钱,年底就能落实。不过很多人只有一处住房,政府肯定会准备两套方案。这样的话最快也要到明年。再加上一点,我家拆迁是规划需要,不是必须建机场或地铁,有关部门压力不大,再有人对补贴不满,有可能拖到二十一世纪。”   离二十一世纪也没几年,两年半。总监道:“有可能啊。回头我问问吧。他们天天在公司不知道外面行情,很容易被人忽悠卖掉。”   叶烦:“你忙去吧。”   总监到办公室还觉着公司这么点人不值几十亿。可资本不傻。总监想想这个报价,顿时想找人聊聊——四舍五入他是百亿大公司总监。   助理进来见他低着头傻笑,心说不年不节地高兴什么呢。   难道老板要给他实实在在的股份。   “哥,嘛呢?”   总监吓一跳,一看是自己人,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是你也不知道想什么,我进来你都没发现。”助理跟总监没血缘关系。助理是校招。他来公司报到那天看到保安不敢进,在外面徘徊许久,碰到总监抄裤兜过来,就问“哥,您知道怎么去繁花公司吗?”   总监见他一脸傻气,估计是应届生来报到,就说“跟我一起吧,我带你上去。”他一路上哥长哥短,哥到五楼见到叶烦的秘书还不忘说一句“谢谢哥!”   总监当时就觉着他适合当销售。没想到过一会儿秘书带人上来,说叶烦给他找的助理。   上司下属的神色都很精彩。   总监没有制止他喊“哥”,他就这么喊。起初总监嫌他烦,不觉着自己需要助理,可多个助理确实方便多了,总监就劝自己忍忍,老板也是好心。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总监:“出了公司不许喊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公司是个草台班子!”   “我知道。”助理好奇,“你笑什么呢?”   叶烦说她真想卖能卖到八十亿,过几年推出个人电脑,公司市值上去,他可是实打实的百亿公司总监。总监一想到这又想笑:“你不懂。文件放下,我到楼上说点事。”   到楼上他当众说公司南边有一片居民区确定拆迁。   楚光明出来倒水,总监问:“我记得你以前的家也在那边吧?”   “对啊。”   总监问:“那你能分几套房?”   “我家总共两间,最多分一套六十平的。”楚光明道。   梁组长不禁问:“什么叫以前的家?”   总监:“他早搬出来了。”   梁组长忍不住说:“那多麻烦。不如跟老板说说住员工宿舍。”   总监想扶额:“你以为他租房呢?人家自己买的。大平层。装修环境交通都比我们的好。”   楚光明忙说:“没法跟您比。”   “你得了。”总监道,“我买的是国营单位老家属楼。你是商品房。隔音这一点我的房子就不能比。要不是离公司近我都懒得装修。”   梁组长:“难怪你直到结婚才从公司宿舍搬出去。”   “说实话,真不如公司宿舍隔音。”总监道,“咱烦姐修公司宿舍是一点也没有偷工减料啊。” 第235章 兑现承诺   叶烦公司员工忍不住聊装修聊拆迁的同时她家亲戚也在聊房子的事。   倒不是因为知道叶烦的房子拆了能分好几套, 而是于银杏和她大堂哥买的房子在拆迁范围内,耿致晔的两个亲舅妈在东城买的房子也要拆。   耿致晔的两个舅舅都不在了, 现如今只剩两位舅妈,虽然两位老太太八十多岁了,可人不糊涂耳不聋,谁都甭想骗她们。   当初她俩买破旧四合院,儿媳妇埋怨,女婿抱怨,孙子不高兴,孙女不痛快。现在一听要拆迁, 女婿儿媳孙子孙女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夸老太太有远见。   耿致晔的大舅妈趁机表示经叶烦提醒她们才想到买房。耿致晔的表兄弟姐妹尴尬片刻,又说叶烦只是随口一说, 最终做决定的还是您二位,还是您二位有魄力。   两位舅妈无论他们说什么就是不松口。拆迁办询问二位要钱还是要房, 二人表示要一半钱一半房。   儿子儿媳不理解, 又不是没退休工资要钱干什么, 当然是要房!   孙子孙媳无法接受。   房价年年涨, 两位老人看不见吗。   俩老太太吃了秤砣铁了心, 谁劝也没用。堂兄妹几人忽然想到有一位说话好使——叶烦!   这些年都是叶烦或耿致晔带着大宝二宝来拜年。如果叶烦家有事走不开, 不是耿卉卉和二宝过来,就是大宝一个人开车过来。赶巧耿致挥在家,大宝就载着他二伯二妈过来。   娘亲舅大, 外甥外甥女应该给舅舅拜年。但稍微讲究的人家吃到外甥的年礼会让自家孩子回拜年。   像于文桃和耿致勤年年去于家村,有时候除夕前有时候除夕过后, 但不管前还是后, 年初六或初八,于家人都会带着水果点心和纸钱上门。   水果点心是给于文桃的, 纸钱是给耿父的,通常下午到公墓烧了纸钱再离开。可耿致晔的表兄弟姐妹没去过。   耿致晔的舅舅舅妈也没去过,但他们有所表示。每回大宝和二宝去几位长辈都一人给一份压岁钱。小辈不去,大舅妈会给外甥钱,让他们自己买,就当她家去过了。   去年春节叶烦给两位老人拜年,大舅妈还塞给叶烦五十块钱,解释她虽然不爱跟于文桃打交道,可人家对得起俩外甥,她不能装不知道。这钱是给于文桃买吃的。至于耿父那份,清明给自家人扫墓时她们顺便去看看。   自从叶烦知道四位老人都健在,耿致晔的表兄弟姊妹就惦记长辈的钱财,叶烦就不待见他们,每次过去都挑工作日。算起来有几年没见了。上一次看到他们还是耿致晔大舅下葬那天。   那个时候亲戚朋友多,他们忙不过来,叶烦也不让他们招呼,直接找大舅妈,期间没跟他们说过三句话。   如此陌生,耿致晔的表兄弟姐妹哪好意思找叶烦当说客。   叶烦的公司在圈内举足轻重,外人只知道她卖电脑。叶烦最初代理,现在卖组装机,给人的感觉不入流。   这个年代有铁饭碗的依然瞧不上做生意的。叶烦因为以前当倒爷,说白了就是二道贩子,在大众眼中远不如自己做点糖葫芦拿出去卖的小商小贩。   耿致晔的表兄弟姊妹不是在事业单位就是在机关单位,自然瞧不上叶烦。他们又都比叶烦年长,让他们低头求人,不可能。   那就等叶烦上门。   十一国庆假期,大小单位都放假,耿致晔的表兄弟姐妹就带着一家老小探望二老。   再过三天便是中秋佳节,耿致晔大表哥就问他婶叶烦今年来不来给她送月饼。   小舅妈也没多想,回说不清楚,人家肯定先去叶家。   耿致晔的这些兄弟姊妹寻思着叶烦不是八月十五过去,就是八月十六回娘家。八月十七或十八一准过来送月饼。   可惜赶上耿致晔休假——农历八月十八休假第一天,他陪叶烦去丈母娘家。   叶紧还没退休,陈小慧在单位,保姆一周的假还没过完,所以叶烦和她大嫂准备午饭,耿致晔被叶烦撵去接陈小慧的女儿。   小姑娘今年上才一年级,她同学见着耿致晔就问:“这是你爸爸吗?”   耿致晔脱口道:“不是!”眼看小姑娘有种被当众拆穿的窘迫,赶紧补一句:“我是她姨夫。就像你叔叔或大爷。”   一个小同学张大嘴巴:“哇!你姨夫好高啊。姨夫,你是干嘛的啊?”   耿致晔张张口,现在孩子怎么比耿大宝还自来熟:“当兵的。”   “你是大檐帽啊?”小朋友们很崇拜手里有枪的军人,也不管父母找不到他们多么着急,都围着耿致晔问,“你会打枪吗?”   耿致晔:“我会开坦克,还开过直升机!”   一群孩子连声惊呼,谁还管谁有没有爸爸啊。   耿致晔发现几个家长着急忙慌往这边跑,“你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来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随后把小丫头放车后排,耿致晔就上车。   离车不远的小朋友好奇地问:“姨夫,这是你的车吗?”   耿致晔点头:“你家在哪儿?”   小朋友下意识说出他家地址。耿致晔一看是一个大院的,就让小朋友和接他的人上车。对方看起来像保姆。等小朋友的家长到车上,耿致晔一句话就探出对方是保姆。   小学在大院旁边,都不需要过马路,保姆才走着来接孩子。   也就耿致晔懒得走动。因此叶烦还骂一句“懒死你!”   小朋友下了车十分有礼貌地挥挥手说“再见”,还邀请陈小慧的女儿去他家玩儿,如果姨夫也去就更好了。   耿致晔哭笑不得。   到家门口,耿致晔把小姑娘抱下来,小孩也不挣扎着要下去,搂着耿致晔的脖子问:“姨夫,你很厉害吗?”   耿致晔对孩子的耐心都给了大宝和二宝,可不想被这丫头缠上:“没有你姨厉害。”   “姨姨很厉害?”   耿致晔点头:“对啊。老外都跟她合作。你妈也厉害。”   陈小慧平时上班穿的很朴素,就算衣服很好,一段时间回来她也是蓬头垢面,跟下乡干了一段时间农活似的。   孩子还小,懂得不多,只知道她妈不如别人妈妈好看。以至于听到这话小孩露出怎么可能的神色。   耿致晔:“很多时候越有本事的人看起来越普通。你姨是大老板,你看她像吗?”   叶烦围着围裙双手沾满了面从厨房出来。小姑娘果断摇头。耿致晔道:“我不说你知道我厉害吗?”   耿致晔身材高大,看起来就有气势,小孩知道他厉害,但没想到他会开飞机。小孩再次摇头。   耿致晔把她放地上:“所以你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见的也有可能是假的。你看别人有爸爸,殊不知她爸爸一天打她三顿,她其实很希望自己没爸爸。”   叶烦感觉这话题不对,不禁问:“说什么呢?”   “我们爷俩的事你少管!”耿致晔道。   小孩佩服她姨夫——姨姨这么厉害,他都敢这样跟姨姨说话。   叶烦朝耿致晔肩上一巴掌,耿致晔不在意地拍掉面粉,问:“说到哪儿了?”   小孩看看回厨房的姨妈,又回头打量姨丈,试探地说:“姨姨打你啊。”   “我又不敢打她。”耿致晔露出手腕上的名表,“你姨买的。很贵!我买不起。门口那辆车也是你姨赚钱买的。我把她惹生气,她不给我买,你给我买啊?”   小姑娘被问住。   耿致晔言归正传,问:“有人再问你你爸爸呢,你该怎么回答?”   小孩:“去了很远的地方。”   叶烦在厨房听到这话,明白耿致晔为何突然跟孩子扯一些她一知半解听不懂的。   耿致晔摇头:“笨!你又不是吃他家米长大的,不用理他们。如果说你只有妈妈,就——”低头看看小孩,“就把你的小皮鞋亮出来。你只有妈妈都买得起,他有爸爸妈妈都穿不起,说明什么?他们的爸爸妈妈加一起不如你妈厉害!”   小孩想想同学的情况:“也有比妈妈厉害的。”   “有空接你吗?”耿致晔问,“刚才那个小朋友让保姆接,你妈有没有让保姆接过你?”   陈小慧有空她接送,她没空就是陶春兰接送小孙女。叶靓靓回家住就由她送小表妹,然后从门口乘公交车去学校。   耿致晔见小孩点头,放心下来,“你那些同学只能看到别人的缺点,也不想想自己还不如别人。你别跟他们学。”   叶烦出来补一句:“每家都有不好的一面。像你姨夫家,他妈不是他亲妈,但对他很好。亲妈不一定都是好的。”   这题小孩会:“我同学的妈妈又生个弟弟就不帮她扎小辫了。”   叶烦:“所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你妈妈工作忙,你知道她忙什么吗?给大学生上课!”   小孩说:“靓靓姐姐就是大学生。”   叶烦:“靓靓学校的年轻老师都要喊你妈老师。”   小孩瞪大眼睛。   叶父和陶春兰拎着小菜篮从院里进来,看到小孩的样子忍不住问:“聊什么?”   小孩抱住爷爷的腿,仰头显摆:“爷爷,我妈妈很厉害!”   “你妈妈不厉害。”   小孩下意识看叶烦。叶烦道:“在你爷爷眼里,你妈妈不厉害。我们都不厉害!因为你爷爷杀过小鬼子。电视里放的小鬼子!”   小孩吓得松手。   “烦烦,不许吓唬她!”叶父心疼,赶忙坐下把孩子拉过来,“爷爷不杀人!”   小孩找耿致晔,真的吗?   耿致晔起身朝叶烦走去:“你爷爷说不杀就不杀吧。”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爷爷杀过吗。   小孩要哭了。   陶春兰把篮子塞给女婿,抬抬手让他滚远点,然后把小孙女拉到怀里:“不怕!”   耿致晔悠悠道:“你奶奶会打枪,也上过战场。”   小孩僵住,一动不敢动!   耿致晔赶在丈母娘发火前拉着叶烦钻进厨房。   李明月无语想笑:“不怪妈不待见你。她一个六岁的孩子,你跟她说这么多干嘛?”   “不趁她小让知道她跟别人不一样,长大了养不熟。”耿致晔转向叶烦,“你说呢?”   叶烦点头:“大嫂,回头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孩子她是小慧在垃圾堆里捡的。”   “可是不是啊。”李明月道。   耿致晔:“反正都是被抛弃的,扔在哪儿有区别吗?省得长大后遇到点什么事就想找亲生父母。”   李明月沉思片刻,认为有道理:“以前好像说过这种话。对,靓靓说的,说她俩都是垃圾堆里捡的。”   叶烦问:“靓靓要买什么你没给买?”   “还真是因为这事。好像要高跟鞋。你说她还没毕业,要什么皮鞋。非说二宝有一柜子,她连一双也没有。”李明月道,“我说二宝精通八国语言,你连英语都说不利索,我要求你跟二宝一样了吗。她无言以对,耍赖说我不疼她,抱着小丫头说出这话。”   叶烦失笑,“这种话别经常说。小孩分不出好赖话,哪天被人拐走也有可能认为你们不要她。”   李明月:“除了靓靓胡说八道谁说这些啊。不过今天怎么回事?”   耿致晔从放学说起,一直说到他和小孩进门,中间细节被他略过,“估计那些孩子在家听父母说了什么,又在她面前说过她没爸爸,所以她一听同学提‘爸爸’就很紧张。”   李明月叹气:“这些家长!你大哥快退休了,回头叫他接送。我不信那些小崽子敢当着叶紧的面胡说八道。”   叶烦不禁说:“我以为这边人素质高会好很多。”   “这大院里的人才事儿呢。”李明月摇头,“尤其那些七零年前后出生的。他们的孩子正好跟小丫头年龄相仿,一个比一个崇洋媚外目下无尘!”   叶烦被口水呛了一下。   耿致晔小声说:“您外甥外甥女也是七零年前后出生的。”   “大宝和二宝能跟他们一样?”李明月瞪耿致晔。   耿致晔不敢跟她犟,无奈地点头。   饭后,耿致晔不想听丈母娘唠叨就说得去商店给他两个舅妈买东西。   翌日上午,耿致晔和叶烦到舅妈家,他大舅妈一开口就说:“你俩咋来了?快走!”   耿致晔不明所以,转向叶烦,我不在家这些日子你干嘛了。   叶烦啥也没干:“舅妈,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   耿致晔绕过他舅妈进屋。大舅妈见状只能放叶烦进去。没等他俩坐下,她就说:“我家那几个不懂事的这几天总问烦烦什么时候来,肯定觉着烦烦生意做得大,叫烦烦给他们什么亲戚安排工作。”   叶烦很意外:“找我安排工作?”   小舅妈边倒水边说:“他们啥也不缺,以前也没提过你,突然念叨你,能有好事?”   耿致晔慌忙起身:“说了不渴。”   渴不渴是外甥的事,倒不倒是长辈的事。小舅妈放下茶壶,扶着椅子坐下:“我和大嫂也没敢问找你干嘛,担心他们叫我俩出面跟你说。”   叶烦问:“今儿是工作日啊。”   “老大两口子退休了。”大舅妈又朝弟妹看去,“她家老大也退休了。”忽然想起耿致晔看起来不到五十,其实不小了,“老三,你也快了吧?”   “快了!”以前部队允许经商,今年七月起不许经商,上面就让各部自查,到阳历年全面禁止。耿致晔不去打听也知道其他部队经不起查,年底会有大变动。耿致晔届时打申请,上面管不过来肯定叫他退休,省得费心布局。   大舅妈想说退了也好,忙了这么多年好好歇歇。刚想张口,院门被推开,大舅妈的白眼要翻上天。   叶烦想笑,耿致晔握住她的手,提醒她憋回去。   两对六十左右的男女进来停顿一下,看清屋里的人就说:“老三也来了?”   耿致晔没好气地说:“不欢迎?”   他大表哥刚刚露出的笑意凝固,想发火可能因为想到什么又憋回去,以至于整张脸是扭曲的。   叶烦见状又想笑。   大舅妈问:“老三不能来?”   她儿媳妇笑着打圆场:“妈说什么呢。能来,当然能来,这是他舅舅家,不来咱家来谁家啊。”   大舅妈不吃这套:“又来干嘛?”   “来看看您二老啊。”儿媳妇不禁说,“您说您,搬过去跟我们住,我们用得着经常来烦您吗。”   大舅妈一副你说什么鬼话的样子,“跟你们住不得天天被你们烦?”   她儿媳妇噎住,这老太太,听不出好赖话吧。   叶烦心说,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舅妈开口:“我们早上没买菜,想吃什么自己买去。”   她儿媳妇立刻表示她去买,然后和丈夫出去,同时不忘给大堂哥和堂嫂使个眼色,你俩说啊。   耿致晔的大表哥和表嫂在他对面坐下。大表哥开口问耿致晔最近怎么样。耿致晔不冷不淡地说就那样。   他大表哥也不想搭理他,改问叶烦最近怎么样。   叶烦道:“研发电脑不比别的,快不了,还跟去年一样。”   大表嫂扯一下嘴唇,心说谁不知道你的电脑都是买人家的东西回来组装,还研发呢。说得那么高大上,哄谁不懂啊。   大表哥问:“那家里呢?你婆婆身体还好吧。”   大舅妈忍不住开口:“人家今年才七十四,比我小十几岁,能有啥事?”   大表哥皱眉:“又没问你。再说了,您老见过人家?”   “怎么没见过?清明那天就在墓地见过。”大舅妈想起什么,“忘了,你没去给你姨夫烧纸,不怪你不知道。”   叶烦又想笑,大舅妈可比她会阴阳怪气啊。   耿致晔起身端茶杯,趁机扭头瞪一眼叶烦,不许笑!   叶烦接过茶杯挡住嘴。   大表哥装没听见,问:“最近不少地方修地铁拓宽马路重新规划搞拆迁,你那边呢?我记得你家也是老房子。”   耿致晔:“我那边住的人不一般,许多大学教授,桃李满天下,学生不敢跟他们谈拆迁,短时间之内拆不了。”   大表嫂问:“老宅那边也是?”   “那边不是。”耿致晔的父亲在首都没房,耿家老宅是耿父攒钱买的,所以周围什么人都有,还有大杂院,“补贴快下来了。”   大表嫂很意外:“选补贴不要房?你又不差钱,干嘛不要房子?”   叶烦被问住,她说的补贴是泛指啊。   事实上叶烦家几套房子都是要房不要钱。像于文桃过户到叶烦名下的那套房子,当初过户的时候叶烦跟婆婆说代管,现在人家要给四套大平层,叶烦知道她婆婆的心思,要八套实际面积六十平的,签字时直接到于文桃名下。   于文桃拿到房就说几个孙子孙女和外孙女一人一套,她自己留一套。叶烦劝她这事以后再说。   想起她婆婆要分房,叶烦大概明白这几位怎么那么勤快,怕大舅妈和小舅妈把耿致晔兄弟俩算进去啊。   要说这事不是没有可能,他们家就俩外甥,而且耿致晔还是在两个舅妈跟前长大的,跟亲儿子没两样。   叶烦道:“老宅我婆婆说了算。不过现在还可以改。兴许过几天她又反悔了。”   大舅妈道:“不如一半房子一半钱。她手里有钱,生病住院也不用你出钱。我和你小舅妈就是这样想的。”   叶烦想说她有钱,忽然想到叫几个表兄弟拿几十万给两位老人看病,他们肯定认为不如不治。虽然年龄大了上手术台很危险,遭罪不如不治,可谁不想试试呢。   叶烦可以理解两位舅妈,“您说得对。我婆婆要补贴款可能也是这样想的。”   大表哥和表嫂互相看了看,看来她是指望不上了。   可大表嫂一想到同事邻居都说房子还会涨,就想再试试:“房价一年比一年高,需要钱的时候再卖啊。”   叶烦好笑:“找银行买的金条都没法说卖就卖,一二十万的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出手。房子卖掉人都变成一把骨灰了。”   大舅妈终于听出来:“你们两口子天天问烦烦来不来,是叫烦烦劝我不要钱要房啊?想都别想!”   大表哥一看被老太太看出来也不兜圈子:“妈,我算过,你和婶都要房,那不光孙子辈,外孙外孙女也能分一套。”   大舅妈道:“我当初买房的时候你姐妹婆家可没少说我老糊涂。现在想要我的房?没门!”   他儿子:“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俩的房子给了孙子孙女,我妹不得有意见?你们老了,不用她伺候?”   叶烦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大表嫂朝叶烦看去,很是疑惑:“笑什么?”   叶烦:“甭说把房子分出去几套,小舅妈和大舅妈俩人拿出一套给别人,我相信那人能把她俩当活祖宗一样供着。两位舅妈老了,人家还不介意披麻戴孝抗幡摔盆!”   “可是那不是外人吗。”   叶烦点头:“是呀,儿女还不如外人。辛辛苦苦把他们养这么大,又给他们安排工作,结果就因为没弄到房子就不愿意赡养老人。威胁谁呢?不是我说,就你和表嫂这把岁数,过几年指不定谁伺候谁!”   大表哥脸色通红:“我说过不伺候老人吗?”   “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你妹有意见,不想伺候老人。不是你说的,是我理解错了?”   大表哥:“我没这样说!”   叶烦点头:“原话不是这样。我理解错了。大舅妈,您也觉着我想多了?”   “甭理他!”大舅妈对儿媳妇道,“我谁也不给!谁经常来看看我我给谁!”   大表嫂无法理解:“您是说房子都在您名下?”   小舅妈点头:“买房的时候没叫你们出一分钱,房子分下来不在我们名下,直接写你们的名?”   叶烦再加一句:“大舅妈,小舅妈,我家小保姆的亲戚也想当保姆,回头我给你们挑一个,一人出四百块钱,您看行吗?”   大表嫂:“一个月八百?哪有这么贵的保姆?人家白领一个月都没这么多。”   叶烦:“伺候两位老人呢。洗洗刷刷,一天忙到晚,还要做饭买菜,八百不多。”   大舅妈道:“你天天早上过来晚上回去,我俩一人给你四百!”   她儿媳妇问:“你退休金才多少?”   叶烦:“退休金不多,请了保姆就没钱了。可现在不是有拆迁款吗。”   两位老人一起点头。   耿致晔的表嫂险些气晕。   胡同口就有卖菜的,这么一会儿小舅妈的儿子和儿媳妇就回来了。叶烦把俩老人的计划告诉他们两口子,问他们介不介意搬过来伺候老人,一个月八百块。   伺候好了还有可能有房。   这两口子心动,说回去商量商量。   大表哥两口子急了,提醒他们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叶烦起身。大舅妈忙问:“你回去啊?”   耿致晔:“周六周日二宝休息,我们再来。”   大舅妈很喜欢二宝。平时没少跟人显摆她家老三的女儿在外交部门。闻言大舅妈立刻放他俩回去。   周六清晨叶烦和耿致晔买一堆吃的,早饭后带着一些工具,夫妻俩载着二宝过来。   耿致晔进门休息片刻就挨个房间查看,看看哪里漏水。叶烦和二宝把两位老人的东西搬到院中,该扔的扔该洗的洗。   东边邻居听到这边动静很大,就进来问:“老秦,忙啥呢?”   大舅妈扶着墙壁说:“屋顶上那个是我小外甥,这是我外甥媳妇和外孙女。帮我们收拾屋子好过冬啊。”   邻居大妈张嘴想问,你儿子呢。觉着不合适,就说:“你外甥真孝顺。”   叶烦发现插线板上的线有点裂开,就把钥匙给二宝,让她开车买几个新的。   二宝买回来,耿致晔从房顶上下来,把电闸关了,重新排线。   幸好两位舅妈的房子不大,耿致晔十一点多就收拾妥当。   小舅妈问叶烦吃什么,她做饭。   叶烦叫二宝蒸米饭,她用土豆茄子炖小鸡,又做个鱼肉豆腐汤。她们一家三口吃肉,两位老人牙口不好,可以吃菜喝汤。   下午,叶烦把买的菜和肉切碎,包上百个饺子,剩下的包包子,然后把冰箱冷冻层塞满。   大舅妈道:“你歇着吧。我们想吃可以下饭店。”   叶烦:“又不是天天干,一年一次,没事的。对了,几个表哥表姐商量好谁伺候你俩了吗?”   小舅妈咯咯笑。   叶烦:“都抢着伺候你们啊?”   大舅妈想起儿女的德行躁得慌:“他们跟老三小时候一样,怎么现在变成这样啊。”   “有人照顾你们就行。”叶烦道,“以后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别签字按手印,他们就是孙悟空,也翻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   大舅妈感叹道:“以前真没想过能这样。我都觉着八百给多了。”   叶烦:“不多。家里别放钱,月月去银行,就当出去遛弯。你这儿女多,没法一碗水端平只能这么做。不然天天到你跟前闹哪受得了。”   二宝趁机问:“妈妈,一儿一女好吧?”   叶烦白了她一眼。   小舅妈笑着说:“我们你就别操心了。忙你的吧。我听邻居说,你公司可忙了。”   叶烦奇怪:“东边邻居?上午来的那位?她怎么知道?”   小舅妈小声说:“她孙子学的是电脑,说想去你公司上班,可你公司都是去学校招人,又没去过他学校。”   叶烦:“肯定不是重点大学?”   “不是。”小舅妈摇头。   叶烦道:“可以去其他公司试试啊。”   “就是在其他公司。”小舅妈说,“她们家说你公司待遇好。我们之前担心那几个不懂事的找你安排工作,就是听他们说的。”   叶烦 :“不用担心。我公司前台都要中专学历。”   大舅妈惊呼:“你公司这么厉害?”   叶烦道:“以前不厉害。这二年有钱请人当然要请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那些不成器的亲戚进不去。”   叶烦不介意员工把亲戚弄进来,但至少是大专以上学历。研发部最低重本。据她所知,耿致晔表兄弟姐妹家亲戚有两个考上重本。但人瞧不上叶烦,毕业后都进了国企。   叶烦:“您就别操心了。我婆婆就不管这些,人家都不知道我公司大门朝哪儿。”   大舅妈和小舅妈前些天因为房子的事闹心,叶烦掺和一脚把事解决了,两位老人笑着表示不管,以后不管那么多。   下午回去经过一家手机店,叶烦停车。二宝朝外看去:“妈妈又给我买手机啊?”   叶烦:“行啊。你的给我!”   “那算了。”二宝的手机是几个月前她过生日那天叶烦送的。今年最新款。叶烦就是买新的也跟她用的一模一样。   叶烦问耿致晔兜里有多少钱。   耿致晔打开她的包:“现金不够了。给我买?”   “你不是有部队配的?”   耿致晔:“给你妈买啊?”   叶烦看一下时间,还来得及去,于是先去银行取一沓钱,买两部手机。一部扔她包里,一部扔给二宝:“知道到家怎么做吗?” 第236章 想退休   叶烦停稳车, 二宝跳下去就喊“奶奶”。于文桃赶紧从主院出来:“怎么了?你妈要打你?”   叶烦脚步一顿,没好气地看耿致晔, 听听你后娘说的叫什么话!   耿致晔笑着拉着她的手进院,二宝已经到主院门口,一手拽着她奶一手显摆手里的盒子:“猜猜这是什么。”   “你妈给你买的?”于文桃一见她没挨揍就随二宝进去。   二宝:“对啊。”   “什么东西?”于文桃好奇地问。   二宝想拆,可她一想自己的礼物自己拆才有意思:“你猜!”   “你妈三天两头往家买东西,我上哪儿猜去。”   院里有小马扎,二宝拉着她坐下,让她拆开看看。于文桃拒绝:“自己拆。”   “拆啊。”二宝拉着她的手臂撒娇。   于文桃受不了她,多大了还当自己是个宝宝:“我拆我拆。”拆开愣住, “手机?你的手机不是才买没多久?又买手机?”   哪能这么惯孩子!于文桃很不高兴,手机又不是金银手镯, 除了戴还有可能增值。   这玩意跟车一样到手就降价。   叶烦可算有钱了,不拿钱当回事!   普通工人一年到头节衣缩食也买不起一个手机。   二宝见状想笑:“这个不一样啊。您看, 翻盖掌中宝。”   “我看跟之前那个没区别!”   二宝:“那没啥区别, 这个送你了?”   于文桃愣住, 一脸这孩子说啥呢的样子。   耿森森从后院过来:“我看看?嗳, 这不跟你我的一样吗?今年最新款?”   于文桃回过神:“我就说一样。你妈呢?”   二宝道:“跟我爸在外面。”   “去把你妈叫过来。钱不是她辛苦赚的?”于文桃可能潜意识里认为二宝指望不上, 说完就起来找叶烦。   二宝顿时不敢胡扯, 道:“其实是给你买的!”   于文桃愣住。   “真的。”二宝拉着她坐下,“奶奶,我把我的号码和我哥的先存上。”   于文桃懵了:“不对, 怎么成了给我买的?”   “就是给你买的啊。”二宝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去,“奶奶, 这个是我——”   于文桃抓住她的手:“你等等, 不是给你买的?这手机到底谁买的?”   二宝扭头朝外喊:“妈,爸, 磨蹭什么呢?   叶烦和耿致晔慢慢悠悠进来。于文桃张张口,用无法相信的语气问:“其实是给我买的?”   叶烦:“以前不是说了,手机变小变轻就给您买一个。再说了,除了他,”说的是耿致晔,“咱家人人有手机,不给您给谁啊?”   于文桃下意识问:“怎么不给老三买一个?   叶烦:“他有专门的手机。”   耿致晔无奈地笑笑表示“是这样”。   于文桃转向二宝,一脸“这次没骗奶奶吧”的样子。   二宝意识到玩笑开大了,赶忙点头,“逗你玩呢。”没想到这么不禁逗。   于文桃哪是不禁逗,在她看来手机是年轻人的东西。这一排胡同十来个老头老太太,连大学教授都没手机,她哪衬手机啊。所以偶尔想到叶烦以前答应给她买个手提电话,她也当叶烦随口一说。   没想到,这,就来了。   于文桃感动的想哭又高兴的想笑,以至于纠结的不知如何是好:“那,我以后可以在街上在菜市场,随便在哪儿都能打电话?”   叶烦:“现在还不行。明儿让二宝带你选个号。二宝,给奶奶选个好记的号码。”   于文桃想起什么,瞬间冷静下来:“要钱吧?那算了,我用不着。”   二宝想笑又想叹气:“没钱不会找我妈啊。再说了,还能让你交话费?我妈月月交的时候顺手就帮您交了。”   叶烦点头:“你是懂顺手的。”   二宝自打买了手机就没交过话费,可不是比谁都懂吗。   于文桃想起叶烦有一次念叨,每月话费好几百,意识到不止二宝,大宝也要她交话费。再看到二宝一副没听见的样子,道:“天天惦记你爸妈的钱。”   二宝摇头:“我不惦记爸的。他工资都不够自个用的。”   正好耿致晔从她旁边过,抬手给她一记爆栗,“明天别忘了。”   “人家上班吗?”   耿致晔:“有人值班。”   “那奶奶,我先教你怎么用。”二宝塞她奶手里,于文桃吓一跳,“你你,轻点,几千块钱呢。别摔着!”   二宝叹气:“摔不坏。又不是你的手镯,随便一磕就坏。这手机能当砖头使。奶奶,要是遇到抢手机的,就用这砸他。”   于文桃不信她,扭头找耿森森。   耿森森道:“我之前的手机都可以砸核桃。”   “你怎么知道?你试过?败家子——”   耿森森:“挺好用!”   于文桃抡起小马扎收拾他,耿森森笑嘻嘻亮出自己的手机,于文桃慌忙停下。   叶烦和耿致晔见状笑着回屋。   翌日早上,耿森森开车载着二宝和他奶奶去选号。   保姆小王这两天休息,没人洗衣服,叶烦和耿致晔把这两天的脏衣服全洗了,然后又把正房收拾一遍。   干干净净的,夫妻俩也累得腰疼。耿致晔瘫在沙发上,脚翘茶几上:“比负重五公里还累。”   “你不擅长。小王就觉着干家务最轻松。”叶烦道。   耿致晔:“以后有了孩子还在咱家做?”   “当然了。她也是职业女性。你不要搞职业歧视。”   “你少上纲上线。”   耿致晔起身拿瓶可乐,问她要不要。   叶烦:“可乐里头有咖啡因。你悠着点!”   耿致晔拿两个杯子,一人一半,递给叶烦:“干杯!”   叶烦接过去:“干杯!”看着杯中之物又想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喝红酒。”   “少了牛排啊。”耿致晔看一下腕表,把叶烦的杯子夺走。叶烦不明所以:“发什么神经?”   耿致晔拽她起来:“出去吃。”   “不,这个时候?”   耿致晔:“还没到十二点。这个时候出发到西餐店刚好。走了,走了。对了,换衣服。”   叶烦:“认真的?”   “必须的。可乐有啥好喝的。”耿致晔拽着她去卧室。   俩人穿上外套,拖鞋换成单鞋,意识到一件事,车被耿森森开走。耿致晔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二宝的。”   叶烦拎着包跟上。   俩人到胡同口,叶烦的车回来,耿致晔摆摆手叫侄子停下换车。二宝好奇:“爸妈干嘛去?”   耿森森无奈地瞥一眼忙着倒车的叔叔:“还不明白?人家俩约会去!”摇摇头到二宝车上,把车倒进去。   二宝问:“这个时候去,中午还回来吗?”   于文桃看着傻丫头:“晚上都不一定回来!”   耿森森笑呵呵道:“放心,我叔不敢在外留宿。这要被临检的公安碰到,那可是孩儿他妈失踪——丢大人了!”   二宝想象那种画面,一言难尽:“两人加一起一百多岁,不能有点老人样儿吗?”   “二宝,你也到了已婚年龄,怎么还不找对象?”耿森森问。   二宝脱口而出:“你管我啊?”   “那你管他们干嘛?”   二宝噎住。   耿森森下车:“少管你爸妈。人家俩好好的不比什么都好?你看你哥,啥也不管。”   “他倒是想管。有时间吗?”二宝快半年没见过她哥。照理说她哥没毕业几年,称不上专家教授,不应该这么忙。估计在外地出差没信号,不方便联系。   耿致晔才不管女儿多不满,到马路上就问叶烦:“还去经常去的那家?”   都说有些店喜欢宰熟客,叶烦和耿致晔之前去的西餐厅,就是遇见叶烦老同学的那家,后来又去几次,人家一次比一次客气,知道耿致晔食量大,给的意面和甜点都比别人多。   偶尔还请叶烦和耿致晔品尝新品。   虽说叶烦也不差这点东西,可谁不喜欢被特殊照顾呢。   叶烦:“不想吃牛排的话我们可以吃别的。”   “别的在家就能吃。再说了,在部队也没少吃。”耿致晔也只有休假期间有机会进西餐厅。   叶烦指着路边:“日料?”   耿致晔冷笑一声:“茹毛饮血!”   叶烦失笑。   耿致晔又说:“以前在岛上生猛海鲜还没吃够?别的东西甭说小鬼子吃,他们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   叶烦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些事。   说起来也怪常光荣——跟圈子里的小辈聚餐聊赚钱时没收住,显摆他和叶烦的原始资本非常干净。   圈中小辈不太信,那年代当倒爷,家里又有门路的,有几个不“走后门”、“批条子”啊。常光荣见状表示他没干过这种事。人家就问他以前倒腾什么货物。常光荣坦白,叶烦亲自到羊城选货。走国际线时挑库存,成本价上车,转手卖给当地贸易公司,轻轻松松赚四五倍。   这几年房价虽然不曾暴涨,但因为暴涨过,常光荣就说托她的福,早早买了几处房子几处店面。末了还显摆叶烦的亲戚朋友但凡听她的,现在就没穷的。   小辈们不敢相信叶烦人这么好。   常光荣坦白,叶烦不会逼亲戚听她的,该说的她说了,听不听随意。   圈中小辈寻思着常光荣身家过亿,没必要糊弄他们,所以弄到好东西就给叶烦送去。叶烦非公职人员可以收。碍于耿致晔还没退休,叶烦就掏钱买下来。   小辈不要钱,叶烦问他们需要什么。   有人手里有一笔钱,不知道买股票还是干别的。叶烦就说自己至今没碰过股票。买也可以,买一二十年内不可能破产的公司,但收益顶多比在银行好点。   也可以投资互联网公司。叶烦楼上楼下有不少,她可以牵线。   总的来算等价交换。   最近叶烦公司估值八十亿的消息传出来,圈中小辈震惊。八月十五中午叶烦家来了十多人,他们很清楚金银玉石古董字画送不出去,就带一些用得着的上门。   其中一个就弄一袋米,说他家老爷子吃了不错,送给于奶奶尝尝。   有一位送来一篓子大闸蟹。   一个个放下东西就离开。   叶烦叫住他们,给饭店打个电话加订一桌。   到饭店包间,叶烦问他们想干嘛。   都清楚叶烦喜欢爽快人,便直言想跟着她喝口肉汤。   叶烦叫耿森森拿本子记下,谁谁擅长什么,有多少资金。耿森森写好,叶烦挑几个想干点实事又怕给父辈惹麻烦又想赚钱的,建议他们去南方买几间店铺干服饰,或者盖个厂房买几台塑料机。   此言一出,众人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叶烦见状让耿森森给常光荣去个电话。常光荣刚从厂里出来,准备回家吃饭。接到电话他干脆给家里去个电话直奔饭店。叶烦让常光荣坦白两年前奥运年一年营业额。   常光荣不明所以:“说这个干嘛!”   “说!”   常光荣犹豫片刻,伸出四根手指。   耿森森下意识说:“四千万?”   叶烦无奈地瞥一眼侄子。   耿森森不敢信:“四个亿?我天!不是,你的衣服镶了——”   “还有鞋和帽子。”常光荣补充。   耿森森张口结舌:“那那也太多了吧?成本多少?去掉税净利润也有七八千万吧?”   其实常光荣说少了,算上他旗下专卖店,五个亿多,净利润一个亿,还是在当年签了许多运动员代言的情况下。   常光荣仗着除了叶烦没人清楚,道:“没那么多。六千万!”   只知道盯着新兴产业的年轻人沉默了。   叶烦道:“我一个朋友的老婆快五十岁,以前是家庭主妇,这二年才出来,在杭城开服装店,头一年就赚了五十万。所以不要小瞧任何行业。我老同学以前早上卖早餐,下午卖卤菜,几年下来就在首都买了一套房。我知道这种生意你们瞧不上。又想稳又想赚钱,就不能光听别人说,需要下功夫了解。”   好一会儿,一位年轻人问常光荣:“如果我也做运动服生意呢?”   常光荣不在意地笑笑:“做呗。咱们国家这么大,容得下多家运动服品牌。再说了,你不干有人干。我管得了你也管不了别人啊。”   叶烦道:“你有门路也可以做手机。”   “手机不行,干不过大品牌没赚头。”   叶烦:“有市场。现在一部手机几千块,很多白领不舍得买,还有一些干小生意的,不需要拿出去充门面,对他们而言可以用就行。”   “可也赚不了多少钱啊?”   叶烦笑道:“你的多少是多少啊?真以为三千块的手机成本需要两千八吗?进口关税加上品牌附加值,加上国外人工成本,以及他们的盈利才是一部手机的真实价格。小品牌组装机不需代言人,国内工资低,又没有多少税,一千的手机能赚五百。”   众人傻了。   常光荣问:“是不是有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叶烦摇头笑笑,对一群没比二宝大多少的年轻人道,“现在搞互联网公司的多,不等于谁干谁赚钱。股市行情好的时候也赚钱。一波行情下去有多少人赚到钱?有没有一成?我的公司你们甭想掺和。不过我公司需要多家供货商,我可以帮你们问问哪家缺资金,或者被同行挤兑,需要人分摊风险。如果你们打算做手机,我也可以帮你们联系国外供货商。手机的塑料外壳我也能帮你们解决。但我不会帮你们查一部手机需要多少配件,也不会帮你们找工厂组装。”   常光荣喝一口饮料,道:“什么都让你出面,你自己搞个手机公司得了。”扫一眼众人,“想自己当家做主,还是想给叶总打工?”   当然是想自己当老板。   耿森森笑道:“问我也行。我婶认识的人我几乎都认识。打官司咱也有人。不用一窝蜂的找我婶。”   众人忽然想到他老子不简单。   这顿饭结束,众人留下耿森森的联系方式。   叶烦听到“下车”愣了一下。耿致晔摸摸她的额头:“想什么呢?一路上一句话不说。我跟你说,这里是餐厅,不是你公司,不许见人就聊工作。”   叶烦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工作狂。”   “那你刚才琢磨什么呢?”   叶烦:“你战友和大哥同事的儿女找我取经,问干什么赚钱。”   耿致晔准备下去,闻言停下:“那么多国企不够他们大展拳脚?别太贪心!”   叶烦提醒:“一个个二十出头,进去也是给我们这一代打下手。哪有自己出来创业自在。兴许还能向长辈证明自己。”   “二宝这一代没吃过苦,又赶上改革开放接触到外面世界,十个有五个崇洋媚外,能老老实实在国内干事业吗?”耿致晔摇头,“你脚踏实地忙了多少年才有今天?让他们从二十六岁忙到四十?我看悬!”   叶烦:“收益和风险成正比。他们希望风险小,那只能赚小钱。想赚大钱就得拿别的换,比如漫长岁月。哪个都不想,以后走歪了也是自找的。我可没教他们赚快钱。”   耿致晔下车。   叶烦下来继续说:“我建议他们弄两间店面干批发生意,好像还瞧不上。”   耿致晔道:“眼皮子浅。又不是没本钱。多开几家不就行了。一家店四五十万,十家一年就是四五百万。除了贪污受贿空手套白狼,还有什么比这赚钱。我记得谁的儿子在甬城弄了一个服装厂,做西装和休闲服,比常光荣的运动服还赚钱。”   叶烦点头:“你说的这个我知道,马太太的许多服饰都是找他拿的。听说老板打小跟专业大师学画画,配色大胆又新颖,现在只接高定。他手下还养一个设计团队。人家有今天也是踏踏实实干出来的。”   耿致晔:“听说过,干了十几年,比你小十几岁比你还有韧劲!好像起初也没人看好,说他堂堂高干子弟做衣服抢女人的活,有些话比这还难听。也不知道碍了谁的眼。”   叶烦上辈子没听说过这家服装厂,怀疑老板跟她一样。干国际贸易那几年,叶烦有一次在甬城一家食品厂碰到他,他给员工准备中秋节礼,叶烦跟他聊几句便确定自己想多了。   “不遭人嫉是庸才。兴许只是嫉妒他。”叶烦想起耿致晔的表兄弟们,“我大学毕业后不服从分配,当倒爷,你大表哥不说我脑子有病?”   耿致晔攥住她的手:“对啊。不管这些。先进去。”   西餐厅服务员一看到他俩就笑容满面迎上来,“这边请。”带两人去角落里。   叶烦坐下发现服务员变了:“你同事今儿休息啊?”   “他辞职了。”   叶烦诧异:“不干了?”   “他说不想做一辈子服务员。”服务员摇头道,“谁想啊。还跟上次一样吗?”   叶烦接过菜单看一眼,只多了一道新品,就递给耿致晔叫他选。耿致晔选好牛排就挑自己很想尝尝的点心。   叶烦也没不合时宜地提醒糖分超标,毕竟他不是天天这么吃。   服务员离开,耿致晔小声问:“去你公司了?”   叶烦:“不清楚。销售处在街上,销售人员没什么事不去公司。”   “你把员工放外面倒是不怕他们挖人。”   叶烦轻笑:“不怕!他们不干有人干。”顿了顿,“别说销售人员,挖我的研发人员我也不怕。”   耿致晔问:“你那栋员工宿舍该住满了吧?”   叶烦摇摇头:“还有一半房间空着。五年以上的老员工都搬出去了。”   “自己买房搬出去?”耿致晔轻啧医生,“干五年就能在首都有个家,这待遇,难怪人家挖不动。”   叶烦看到服务员过来,无声地笑笑。   以前耿致晔切牛排很费劲。用多次习惯了,很快就把一块牛排切好,然后给叶烦。叶烦点头:“不错。过几天还来!”   “你说的!”   叶烦好笑:“又不是龙肉。你想吃我们天天中午过来。”   “我看电视里都是晚上吃西餐。”   叶烦:“要知道你大晚上跑出来,你的警卫员还睡得着吗?别给人找事啊。想吃回头买几块我们自己做。”   “有卖的?”   叶烦家的菜来自菜市场。肉食多来自乡下。这几年没去过超市,她不知道有没有牛排。叶烦先点头应下。   结账时叶烦问服务员店里的牛排卖不卖。   当然不卖。   不过叶烦要买,店长可以卖。   叶烦算算家里的人买十块。店长用泡沫箱装好,以至于叶烦到家牛排还没化。叶烦打算明晚做,二宝不同意,明天上班,不想回来用饭。   耿致晔:“我去接你!”   二宝眼中一亮:“对啊,忘了您最近啥事没有。”   耿致晔不由得想起上面交代的事。   自古由奢入俭难,禁止经商不就是让习惯了大手大脚的部队勤俭节约吗。这跟让烟鬼戒烟,酒鬼戒酒有何区别啊。   可是必须执行。   否则非得变成四九年的国军。   耿致晔微微摇头,算了,休假就好好休假,回到部队再想吧。   十一月,耿致晔回到部队仗着自己干到年底退休,大刀阔斧,严惩不贷,一个月就把他部拾掇清楚。   以防恨他的人挑软柿子捏,耿致晔给大侄子去个电话,让他有心理准备。耿犇犇在那边乐了:“我们这苦寒之地可羡慕你们京爷,知道上面不许经商,你们以后的日子跟我们差不多,别提我的战友多高兴。因为这事被您收拾就给我添堵,司令头一个不答应。您有空关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小婶,她是咱家最大的明靶!”   耿致晔闻言乐了,“那你想不想当京爷?”   耿犇犇:“首长对我挺好。还说我和小弟是一文一武,将来肯定是他左膀右臂。我就这么走了,对不起首长,也对不起小弟啊。”   “那这事顺其自然。”耿致晔道,“聊聊别的。”   耿犇犇心中忽然一动,想起首长前几天念叨的事,估计跟他叔说的是同一件事——男大当婚。他立刻说:“那就没别的事。叔,保重!叔,再见!” 第237章 弄巧成拙   耿致晔看着挂断的电话想问候他二嫂全家。   可一想楚家人的德行, 不值得他徒费唇舌,便劝自己别跟混账侄子计较。随后耿致晔给叶烦去个电话, 说出他的担心,担心自己连累叶烦。   叶烦笑道:“你和大哥护不住我还有别人啊。忘了我前几天说的事,很多人都指望我投资或牵线呢。”   耿致晔想起来了,叶烦现在是一些小辈的财神爷。那些小辈不在部队,被耿致晔收拾的人极有可能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他们不会看着别人给叶烦使绊子。   如果是这样,耿致晔就可以放心打报告。   阳历年前他把退休报告递上去。   这个节骨眼上,这份报告太突兀, 首都部队首长不得不多想,所以通知几位战友开个碰头会。大家一致认为耿致晔的家人受到人身威胁。   阳历年最后一天, 耿致晔收到总部的电话。   耿致晔以为他的报告批了,欢欢喜喜过去跟首长们告别, 结果被问是不是叶烦的公司遇到什么难处。   耿致晔懵了。   见他这样, 几位首长才意识到他们草木皆兵想多了。   耿致晔的背影跟四十来岁正值壮年的军官差不多, 也没听说他身体抱恙, 怎么突然想到退休呢。政委就问耿致晔是不是哪个私企高薪挖他。耿致晔认为大家都知道他家情况, 直言没这事, 他家不差钱。   首长特意命人查过,耿家就一张明牌——叶烦。既然不是因为叶烦,也不是因为待遇, 他儿子女儿啥事没有,政委心说, 难道只是想休息。   “是不是最近太累?”   耿致晔道:“以我的年龄该退休了。”   政委不禁说:“那我也该入土了。坦白交代, 因为什么。”   “这些年家里家外都是我爱人,也就是叶烦操持, 我想——”   政委脸色骤变,耿致晔住口,心说我说错了吗。政委指着他,咬咬牙:“以前大家调侃你赘婿,我当大家羡慕嫉妒你。可你竟然因为这种理由退休,知不知道过几年退休你的待遇有望大幅提升!”   耿致晔点头:“可我家——”   “不差钱!”政委打断。   耿致晔不敢点头,“那这事——”   “太突然,我们需要开会商讨。”   耿致晔道:“我上面还有——”   政委再次打断:“你是副职,这次自查却让你出面,知道为什么?”   “知道。”耿致晔部正职去年就到了退休年龄,他想平稳落地不想得罪人。   政委实话说:“他的退休申请已经得到批准。你一走群龙无首,让我亲自去你军坐镇指挥?”   耿致晔不禁说:“这么快啊?前几天我还看到他在办公室,我以为怎么也要撑到两会结束。”   “你以为的多着呢。”   耿致晔把嘴边的话咽回去:“那我这事——”   “回去等消息!”   耿致晔呼吸一顿,一动不动跟没听见似的。政委气得瞪眼,耿致晔立刻起来敬礼告退。   晚上到家,叶烦看到耿致晔盯着电视机发呆,到他身边问:“干嘛呢?”   “我好像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叶烦:“比如?”   “上面突然禁止经商一时间肯定有很多人有意见。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不想出面得罪人。”耿致晔道,“听说有些人趁机转业继续做生意。上面在用人方面有点捉襟见肘,可我倒好,迎头直上,一个月把我军问题全部解决,该转业转业,该劝退劝退,宛如秋风扫落叶。”   叶烦想笑:“你以为你军的事情解决上面就会让你离开?”   耿致晔挠挠头:“越想越像弄巧成拙!这可怎么办啊。我现在办的军官家境最好的也没法跟我比。要是把我提上去,那就不是拍苍蝇,而是打老虎。”   “怕了?”   耿致晔哼一声:“我怕什么。”顿了顿,搂住她,“我怕连累你啊。多年心血付之一炬,我只是想想就难受。”   “小看我了。”叶烦道,“我公司这些年虽然没捐过钱修过路,但帮助过有关部门,还一直支持科研单位,给国家节省了许多人力财力啊。上面不会让我倒下。尤其得知外企给我八十亿我都没动心的情况下。”   耿致晔扭头盯着她问:“不是安慰我?”   “想什么呢?我累一天回来安慰你。”叶烦拿掉他的手,“起来!都冬天了,在这儿伤什么春悲什么秋。”   耿致晔撑着膝盖起来:“那就顺其自然!”随她到院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刚才说外企,外企没买成你的公司就这么算了?不符合他们一贯的强盗做派。”   叶烦:“找过我师兄管理的公司,但人家是国企,怎么可能让他们参与进去。也找过别的电脑公司,但给太少,还在谈。”   耿森森洗好手出来正巧听到这句:“是不是业内同行知道咱们公司值多少钱,比照咱们算他们公司市值,而外企还不知道这事,给的价格跟他们心理预期比起来像打发要饭的?”   叶烦点头:“听说有位同行在洋人走后大发雷霆,表示破产卖废铁也不卖给他们。”   耿致晔:“外企有钱,等他们回过味来肯定拿钱砸。”   叶烦:“真拿钱砸反而证明这一行有前途。谁舍得把自己的利益让出去。即便资金链断了不得不卖,也是让一部分股权。甭想拿下整个公司!”   耿森森道:“之前肯定都觉着一个公司卖十几亿不错。您对外放话百亿,谁还觉着十几亿多啊。”想起什么,不禁笑出声,“老外要知道他们谈一个蹦一个是因为您胡说八道,肯定天天咒你破产!”   叶烦毫不担心:“有专利有设备有工厂没贷款,想让我破产挺难的。”   于文桃从厨房出来:“吃饭!忙一天不累吗?回到家还谈工作!”   叶烦和耿致晔去洗手。   天黑的早,饭后才七点,叶烦打开电视,跟耿致晔看新闻。   小王和于文桃懒得看,俩人一起遛弯。耿森森想回屋,叶烦叫他坐下:“看完再走!”   “我看这干嘛?”   叶烦:“提高政治敏锐性!”   “难怪叔叔婶婶又叫叔父婶娘。真是我爹妈。”耿森森嘀嘀咕咕到单人沙发上坐下。   耿致晔没听清:“大点声!”   那可不敢!耿森森装聋作哑。可过了一会儿嘴巴寂寞,想喝茶或咖啡,担心晚上睡不着就找零食。   耿致晔见他来回晃悠心烦:“不想看就出去!”   耿森森立刻拿着芒果干滚蛋。到门口意识到他叔妻管严,说话不好使:“婶,走了啊?”   叶烦无奈地瞥他一眼。   耿森森笑嘻嘻去后面书房论坛灌水。   常言道:军不可一日无帅。耿致晔所在的部队正职退休,上面就把他提上去,像是忘了他打过退休报告。   得了便宜还卖乖会惹人烦。这么简单的道理耿致晔不是不懂,所以上面不放人,也没把他推出去当枪使,他就继续干。   叶烦的公司平稳发展不需要她操心,她就给人事和公关找点事儿——让公关找人在办公大楼墙壁上画画,让人事找人在员工宿舍门口安车棚。   人事组嫌车棚难看,又不敢直接反对,就说大家不是坐公交车就是走路上班,没人用车棚。   叶烦看出她们一脸嫌弃:“不会想办法弄好看点?谁规定车棚就是塑料铁皮?不能是木头架子和玻璃顶?动动脑子!”   年底,办公楼和宿舍附近多了两个现代感十足的车棚,一个停轿车,一个可以放自行车三蹦子。   年会当天上午,公关和人事弄来十辆崭新的三蹦子,车停好公关就拍照,打算跟年会照片放一起做海报,来年贴繁花公司专用电梯里。   可能新手运气好,十辆三蹦子被今年入职的新人抽走六辆,研发部两台,秘书办一台,销售部三台,其中一位销售人员来自杭城。   起初杭城这名新人听说不去总部开年会,总部会把他来回开销折成现金,他就不想去。家人知道这事嫌他眼皮子浅,命令他跟同事去首都长长见识。   结果不但长见识,还抽中一辆车,他兴奋的红光满面,又蹦又跳。杭城销售处组长嫌他丢人,一把把他拽坐下,压低声音提醒:“老板看你呢。”   新人冷静下来。   首都这边抽中车的两位销售中一位就是叶烦在西餐厅挖的。要是耿致晔在这儿,一准怀疑叶烦为了收买人心作假。   所有号码卡外观都一样,又都是员工自己上台抽的,叶烦身为公司老板也没法作假。   大家很清楚这点,所以没抽中的车员工也没发牢骚,最多笑着打趣几句运气好。有位想买三蹦子的研发人员挤到杭城销售人员身边问:“卖不卖?四千块!”   杭城销售人员下意识问:“多少?”   “四千不少了!”   销售人员:“别以为我不知道一辆多少钱。砍一半,亏不亏心!”   研发人员伸出一把手:“那这么多行了吧?明早一手交钱一手交车!”   新人看组长。组长笑着说:“又不是外人。再说了,这么冷的天你真想坐运输车回去?”   新人不想,他家住楼房,没地儿放三蹦子,拉回去放外面也会被偷:“五千还差不多。你们这些学问高的真精明。”   翌日,公关辛苦半天,陪所有人给车上牌照。   腊月二十八,楼上楼下空无一人,这一年才算结束。   除夕这天耿致晔依然没能回来过节。   天黑没多久,五点多,叶烦家还没准备晚饭,所有人都在正房聊天,耿老大突然出现,杨孟夏吓得霍然起身,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早。   耿老大笑着表示今儿不忙。耿森森立刻奉茶。二宝把点心端过去。耿老大坐下摆摆手表示不用伺候。   于文桃带着几个小辈去厨房。不过大宝没去,他一屁股坐到他大伯身旁,勾头打量:“大伯,您有点反常啊。”   耿老大纳闷,这小子怎么就不怕他:“哪儿反常?”   “你单位这个时候不是刚下班吗?”大宝道,“早退可不像你。”   耿老大没好气道:“话这么多倒是很像你!”   大宝不在意他的挤兑:“回来这么早有什么事吧?”朝室内几位长辈看看,“二伯一个钳工,您跟他没啥好聊的。你和大妈早上才分开,晚上又在一起,有什么事也不用特意赶回来。所以,因为我妈?”   叶烦好笑:“我一个商人,你大伯找我干嘛?”   耿老大不禁拍拍侄子的肩膀:“搞研究可惜了!”   “不可惜!”大宝脱口道。   耿老大噎住。   大宝见状立刻起身:“我去洗菜。”   楚风禾拽一把没眼力见儿的丈夫,耿致挥下意识跟她出去。杨孟夏好奇地问:“什么事还要背着我们?”   耿老大微微摇头:“小楚想多了。我就是跟弟妹聊聊她公司的事。”   叶烦:“外企要收购我公司那事?大哥担心洋人给太多,我忍不住卖掉?不会的!我不缺钱,又不是上市公司,不需要向股东负责。”   耿老大眉头微皱:“可我怎么听说虽然公司法人是你,其实有很多位股东?”   杨孟夏一听真不是什么秘密就踏踏实实坐下,顺便给他拿一块蛋糕:“二宝做的,不怎么甜。”   耿老大接过去。   叶烦:“没有很多位。只有我、常光荣和科研单位。科研单位就占八个点。”   “那公司员工分红怎么回事?”   叶烦道:“这事啊?其实是奖金。类似部队军龄补助。虽然我当初给他们签过合同,但也是几年。后来我年年投上千万,他们很清楚没资格分这笔份额就再也没签合同。公司跟员工之间只有劳务合同。只是比人家的用工合同严谨要求多。不过大家都没意见,也没有违反劳动法。其实他们比您更担心我把公司卖掉,因为我公司待遇,不说全国,全首都独一份吧。”   耿老大无奈地摇头:“这事闹的,我确实担心你扛不住压力让外企入股。”   “不会的。”叶烦笑道,“我不盲目扩张,公司账上有钱,不需要找人分摊风险。比如人家找我投资,我觉着项目可以,对方人品不错,我会投一笔钱。人品不错但只会纸上谈兵,我就负责牵线。”   杨孟夏不禁问:“那万一亏了,你朋友不怨你吗?”   叶烦:“我会提醒他们先投点钱试试。再说了,做生意有赚有赔很正常。我介绍赚钱的小生意很稳,他们看不上有什么办法。就说致晔休假那段时间就有人问我和常光荣服装厂的事。我建议先开几家服装店试试。我可以叫朋友联系商户,也可以告诉他们去哪儿拿货,但人不干啊。”   耿老大笑道:“能找上你的人哪看得上那仨瓜俩枣。”   “对他们而言是没多少钱,但可以积累经验啊。”叶烦道,“跟盖楼似的,没地基,盖再高也是空中楼阁。没人碰很好看,一旦有人戳一下或来一阵风,那肯定轰然倒塌。”   耿老大:“他们再没找过你?”   叶烦:“前些天把找我的所有人聚到饭店说了不少,还说我一个港城朋友认识不少外企负责人,可以帮他们拿内地的代理权。我估计他们也看不上。也许我说太多,他们还没想好具体做什么。”   杨孟夏:“兴许明天就知道了。”   明天年初一,这几年年年初一都有很多人来给叶烦拜年。耿老大想起这事就想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位高权重的人是她。   耿老大可不想应付拜年的人,所以初一吃了早饭就让警卫开车,宁愿去单位跟同事侃大山。   耿老大离开半个多小时,常光荣给叶烦打电话,说他一会过来。以前可没提前打过电话,叶烦明白不止他一人,极有可能跟来一群小辈,她就让二宝去后面。   二宝嘀咕:“我才不想看到他们。不是好车好酒,就是男女通吃。也就在你们这些长辈面前有点人样。”   叶烦问:“听说谁的?”   “楚光明啊。他碰到过好几次。”二宝转向楚光明,“你骗我?”   楚光明很认真:“没有。我之所以清楚是以前邀请过我。我装不解风情,后来就懒得理我。我听到说话声,人快进来了。”   二宝立刻去后面。   叶烦瞪楚光明:“不许在二宝面前胡说。”   “二宝单位管得严,她和她同事都不知道这年头外面多复杂,我怕她被骗。”   叶烦:“就不怕她听多了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以后不敢找对象?!” 第238章 过期作废   楚光明没想过叶烦说的那种情况, 顿时不敢多嘴。   叶烦收回视线,常光荣领着七个年轻男女进来。这些跟二宝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看到正房门外的叶烦就喊“叶姨过年好。”叶烦笑着让大家进屋。   跟楚光明吃过几次饭的青年随口问:“你也来给叶姨拜年?”   楚光明没说他昨晚没回去, 跟大宝一个房间,直接点点头,拍拍他的手臂一起进去。   于文桃一看来这么多人,跟俩儿媳妇和儿子去厢房。   叶烦拿出巧克力、可乐等物让大家随意。   耿森森早早躲到后面,听二宝说常光荣带人来给叶烦拜年,他又出来帮叶烦招呼。   大家都清楚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有人把话题扯到钱财生意上面叶烦也没阻止。聊一会儿,一位女青年问叶烦艺术品有没有前途。   叶烦愣了一瞬, 想叹气:“外国电影看多了吧?”   常光荣噗嗤笑出声。   女青年脸色微红:“您也认为没什么前途?”   “也有。”叶烦认真回答,“艺术品是名家大作好出手, 但这个前期投入太多。再或者艺术品一般般,但经常有人找你或你父母办事, 一万块钱的东西你要十万, 他也甘之若饴。”   女青年不禁说:“那不是另类那个吗?”   叶烦点头:“圈子里有人这么干啊。”   “我不想!”女青年摇头, “爷爷要是知道了肯定对我很失望。”   叶烦:“你问我, 可我除了对计算机这一行比较了解, 其次就是服饰和其他批发生意。如果不想开店, 也没法跟大服装厂竞争,我也有个办法——潮牌!”   七个男女听到冷僻的词不由得认真聆听。   叶烦想了想,朝耿森森看去:“我记得有本服装杂志在哪儿?”   “这儿。”耿森森从茶几底层拿出来。   叶烦指着上面的牛仔裤:“多看看时尚杂志, 大概知道怎么做,再找几名设计师, 找人代加工, 在几个大城市市中心开一家专卖店,主要客户就是有钱的年轻群体。但这一行也需要深入了解啊。时尚不等于造型夸张离经叛道。大家觉着洋气才叫时尚。你觉着洋气, 在大众看来可能是土和丑。”   女青年问:“需要天赋吧?”   叶烦点点头:“不然模仿别人呈现出的结果也是东施效颦。所以明白吗?走正道又想赚钱没那么简单。对了,你们只看到我成功,是不是忘了我是京大毕业的,汉语言文学和计算机双学位?”   叶烦上大学的时候这些年轻人才上小学。近些年因为叶烦的成功,没人再说她堂堂京大高材生想不开做生意,以至于这几位年轻人压根没想过查她大学学的什么,其中几位甚至没想到叶烦上过大学。   所以几人脸色十分精彩。   叶烦叹气:“你们啊。”   常光荣又想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无论干哪一行都不能张嘴就来。”朝斜对面的楚光明看去,“看他从原单位出来不到两年就搞出一款软件,身价过千万,是不是觉着赚钱很简单?他接触这一行也有十年了。八八年上大学学的就是计算机专业!”   楚光明:“今年是第十一个年头。”   叶烦点头:“是的。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努力了八年。其实不用八年,干一年就知道自己行不行。五年一定有所收获。”   常光荣补一句:“你们现在都二十出头,给自己三五年时间不才三十岁,着什么急啊。”   几位女青年吞吞吐吐表示她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家里要求你们二十五岁左右订婚,三十岁前必须结婚?那也无妨,家庭和工作不冲突。”叶烦忽然想起一个人,“其实想很快做出成绩也不是没办法。我之前觉着那个圈子太乱,不希望你们掺和进去。”   常光荣:“哪一行?”   叶烦朝楚光明看去。楚光明不敢信:“我这一行?”   “你这张脸。”叶烦道。   常光荣恍然大悟:“影视行业?对!我怎么忘了,我一个朋友,你们可能也认识,按辈分还要喊他叔,就是帮我筹拍《荣光八班》的那位,可以找他。他几乎每个项目都找人分摊风险——”   叶烦打断:“先等一下。我补一句,这一行重点是演员不能丑,其次剧本。剧本乱七八糟的,名导加大明星也能炖出一锅屎!”   常光荣:“对!你们看当初我那个剧本,主要演员全是新人,结果主演都火了,找来抬轿的中老年演员都成了爸爸妈妈老师专业户。以前可没几个本子找他们。”   叶烦接着说:“一部剧从筹拍到结束大概半年,三个月后期,一个月过审,一个月排期,年底能看到播出效果。”   一直没开口的女青年不禁说:“叶阿姨怎么什么都懂啊?”   叶烦笑道:“没发现吗?我说这么多都跟我自身经历有关啊。”朝常光荣看去,“不是帮他客串,我哪懂剧本拍摄。你要问我股票,我只知道一句,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几人仔细想想,是这样。   常光荣问:“又不想做运动服生意?”   “摊子大,家里不同意。”一位男青年道。   叶烦:“先买一个小服装厂,找几个工人加工。大城市不认你们的运动服就往小城市卖。大城市才多少人?像常总一个大城市一千万,二三十个大城市一年两三个亿,听起来很多。可你们想想全国多少小城市。一个城市一年一两百万,总得算下来不比他少。一个个还都是老革命的后代,忘了星星之火的力量?”   男青年恍然大悟。   叶烦道:“发现你们在城里呆久了,忘了咱们国家多大。等一下啊。”从卧室找出全国地图,“看看首都在地图上多大点吧。”   耿森森笑着说:“我婶之前笃定做手机能赚到钱,就是知道咱们国家人多。首都人民不喜欢小牌子不等于偏远地区人民不喜欢。要说明星代言的才是名牌。谁规定小明星不是明星?请不起港城大明星就请新星啊。”   一众男女连连点头。   叶烦心说,看来这次都听进去了,“如果家里人支持你们脚踏实地慢慢来,就从零售批发做起。弄清楚这一行水多深。对了,也可以代加工。”   常光荣:“我可以帮你们牵线。”   显然几人没听懂何为代加工。   常光荣指着身上的裤子:“我工厂一时忙不过来,又不值得特意找人,就请你们加工,贴我公司商标。”   想做服装生意的男青年问:“您二位的意思我可以先搞个服装厂帮别人做,赚了钱再搞自己的品牌或请明星代言?”   叶烦点头:“手机电脑这行也有代加工。”   几人目瞪口呆。   好一会,穿着大衣的女青年问:“我身上的这件衣服很有可能内地生产内地卖,但就多了一个外国商标?”   叶烦点头:“对!”   她张张口:“那我以前追求国外的名牌,那不是——”   楚光明:“虚荣!”   她气得瞪一眼楚光明。   叶烦:“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一直劝你们先了解了吧?”   众人明白了。   谁能想到外国名牌也能代加工啊。   七人神色复杂,其中看起来最为老成的男青年道:“叶阿姨,常叔叔,太谢谢您二位。我们家没人懂生意场上的事,不是您二位说这么多,我们真以为没有上千万甭想干大事。”   叶烦以为他们说的摊子大是指百万。这年头上亿私企都没几家,上千万得买多少家中型企业啊。   这可不是要搞空中阁楼,而是直接来个海市蜃楼。   叶烦一时间很无语,只能用笑来表示。   说话的青年以为叶烦不信。   他确实没说真话,他家有不少亲戚在国企,懂生意场上的事。可国企从原材料采购到成品销售都比私企容易,对自己创业的人来说没多少参考价值。   男青年有点不安,试探地问:“叶阿姨,我的话很好笑啊?”   叶烦收起笑容,语重心长道:“不需要千万,有百万我就能保证你们年底能见着回头钱。去杭城批发市场租几家店,我知道找谁进货便宜,一家一年至少能赚三十万,开个四五家,年底赚一百多万,把本钱还给家里,剩下的钱租个小车间,买几台缝纫机,找几个工人代加工,不就不用靠家里?”   七人犹豫不决。   楚光明:“看不上这点小钱啊?我公司需要研发人家,几位谁懂计算机?”   七人脸色微变,他们会读书还犯得着下海吗。   不说耿大宝和耿二宝,就说耿森森在叶烦公司当会计,家中长辈也没少夸他大学是自己考的,还在国企历练几年,性子稳重踏实等等。哪像他们没家里安排早高中毕业混社会去了。   要说想赚钱,这七人也没那么想。只是不从家里出来,过两年就得听从家人安排相亲联姻。甚至连什么时候生孩子都要听长辈的。   如果有个自己的公司,哪怕依然不能反抗长辈,可是能证明他们有些才能,就有资格跟长辈们谈条件。   叶烦道:“会英语或阿拉伯语吗?我可以叫张小明分给你们几个外贸订单。”   几人会外语,但只会一点。   常光荣见他们不好意思回答,顿时忍不住说:“要技术没技术要见识没见识,一个个也好意思纠结来纠结去。我像你们这么大都没你们这么纠结。”   过几天就要去相亲的姑娘道:“常叔,以前听我叔说过,当初常爷爷不许你回家,嫌你丢人,你当真带着婶子出去住。可我们哪有您这魄力啊。”   一直没开口的男青年实在忍不住:“叶阿姨,您这么帮我们,是不是我们家里——”   叶烦打断:“想多了啊。我没见过你们家长辈。其实你们想想,我除了请你们吃一顿饭还做过什么?是不是只答应为你们牵线?”   这位男青年不禁说:“只是牵线就好了啊。我们不是什么都不懂,很多人拿钱砸都砸不到一条线。再说我们要做批发,您连货源都帮我们找好,这跟直接给我们钱没啥区别了。”   其他六人连连点头。   常光荣想笑:“别把她说的跟圣母一样。她是叶烦,她的朋友不敢糊弄她,给她面子,她才乐意牵线。过几年她公司被别的公司挤下去,没那么大面子,你们几个天天来找她,她也是说爱莫能助。”   叶烦道:“人脉啊,现在不用过期作废!”   常光荣点头:“对,不用白不用。好比我那个开影视公司的朋友,我安排你们跟他学,他会好好带你们,实话告诉你们什么不能碰,什么人不能惹。过几年我的公司不行了,再叫你们找他,他能搭理我都说明他有点良心。带你们?想都不用想!”   叶烦:“是的,真没那么复杂。”   男青年道:“可是他们不会觉着你烦吗?”   叶烦:“不会。巴不得我经常找他们。”   耿森森道:“我说一件事你们就明白了。早几年我婶公司开年会,请歌手热场子,常叔的朋友帮忙联系,我们这边一分没给,但歌手会分他两三成。哪怕出场费只有十万,他一个电话能赚两万,人家歌手还会很感激他。以后他公司制作什么影视剧需要主题曲,请人家唱,人家也会给他打折。”   几人恍然大悟。   耿森森:“是不是很奇怪我婶为什么总让你们去杭城?她有个朋友在杭城市政府主抓经济,你们过去办工厂,我婶让他留意一二,看起来我婶麻烦他,可你们把工厂做大,这个政绩是算他头上的。”   常光荣:“就说我影视公司的朋友,他剧中角色需要运动服,他会找我赞助。所以他巴不得我麻烦他,回头好跟我谈赞助。过几年我没钱了,他知道找我谈弄不到赞助费,自然没心思带你们。听起来找我赞助是我吃亏,可万一剧火了呢?所以也是互利互惠。”   楚光明笑着说:“叶姨和常叔精着呢。”   常光荣挑眉:“我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啊?”   叶烦道:“老常的大舅子和我家亲戚年后南下拿货,你们可以趁机去南方看看。是不是还没去过南方?”   几个表示去过羊城和港城。   叶烦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去干嘛:“玩吧?”   几人点头。   叶烦:“跟他们去看看吧。你们会发现很多大公司老板跟员工一样忙。对了,他们还会去甬城拿服饰。甬城有一家服装公司老板也就比你们大十岁,父辈职位高,算高干子弟,你们可以跟他聊聊。”   耿森森拿起桌上杂志,打开里面的春款介绍:“就是这家。”   “我们知道!”七人异口同声。   叶烦心说,世界这么小吗。   “不过他不认识我们。我们小时候跟家里长辈看过他的服装展。”   叶烦道:“我认识。我有个服装店,每季都会找他们厂拿货。一开始还能看到他本人。这几年大客户是总经理接待,个体户找销售部。对了,在市中心还有专卖店。”   耿森森不禁说:“专卖店的衣服真贵。不过还是比外国品牌便宜。工艺面料反而没什么区别。嗳,我身上这条裤子就在专卖店买的。”起身让几人看看,“楚光明身上的裤子是港城买的,有区别吗?”   几人仔细看看,看不出什么区别。   耿森森笑着说:“兴许楚光明的衣服就是出口转内销!”   楚光明白了他一眼。   先前被说虚伪的女子道:“你也只认名牌还说我虚伪?”   “我有成千上百的,也有几块钱的秋裤老头衫!”楚光明又补一句,“今儿年初一,当然要穿最好最贵的!”   精心打扮的几人顿时不好意思接这茬。   突然听到脚步声,几人朝外看去,几个大人领着半大孩子进来。几人慌忙起身告辞。叶烦朝外看去,叫他们等一下。等人进来,叶烦为他们介绍:“这位就是我说的张小明。这是他爱人董颖。”   董颖的父亲退休多年,估计几个小辈不认识他。叶烦就说董颖是谁的妹妹谁的姑姑。他们当中有一人认识董颖的小侄女,闻言轻呼:“您就是董颖姑姑啊?过年好!”   董颖笑着说:“过年好。”   叶烦又为他们介绍魏建设一家。   年初一金大志和朋友没什么事想找常光荣搓麻将,听他老婆说人在叶烦家,几个人带着粘人的孩子过来。常光荣为几个小辈介绍金大志几人。   叶烦家正房虽然宽敞,也挤不下几十人。几个小辈很有眼色,寒暄几句便告辞。   他们开车来的,车停在胡同口路边,需要他们走过去。几人边走边聊:“叶阿姨的朋友真多。”   “大家有没有发现,这只是叶阿姨个人人脉。”   其他几人仔细想想,叶烦没提过耿致晔,也没提过耿森森的父亲——位高权重的耿致华。几人咂舌:“叶阿姨真厉害!”   “叶阿姨一开始肯定是靠她父亲和耿叔叔。不过她能把靠家里结识的人变成自己人,也说明她很厉害。”   几人连连点头。   虽然他们一开口就是“千万”,其实他们兜里没多少钱,否则不至于纠结几个月。下午没什么人上门拜年,几人就把叶烦告诉他们的事上报长辈。   他们的长辈听到叶烦建议他们从小做起,甚至叫他们跟拿货的人去南方看看回来再做决定,便认为叶烦此人很稳。符合叶烦干实业的作风。   长辈们不怕小辈跟叶烦这样的人学坏,就同意他们去南方。如果能拿出个计划书,他们就给钱。   非但没有直接反对,还愿意支持,这让几人很意外。几人留了魏建设的手机号,立刻打电话问魏叔什么时候南下。   一群高干子弟喊他叔,魏建设很惶恐,连忙表示买票前告诉他们。   魏建设和张小明多年来专注一行,比叶烦清楚这一行水多深。魏建设接下这事,叶烦就就不操心了,好好过年。   年初二叶烦去父母家拜年,顺便送上手机。   原本叶烦打算早点送过去,可于文桃不要新年礼物,叶烦想着要不买都不买,手机就当新年礼物了。   陶春兰拿到手机比见着金镯子还开心,立刻叫二宝教她怎么用。没电话卡都不耽误她拨号假装打电话。   陈小慧没眼看,嘀咕,“瞎打什么啊。”   叶烦就想数落她几句,可一想大过年的,算了。晚上叶烦和俩孩子没回去,趁着陈小慧落单时,叶烦提醒她,父母年龄大了,这几年想吃什么要什么,只要不过分都满足他们。   陈小慧下意识答应下来。   叶烦回房休息,她一个人沉默许久,因为她突然发现上辈子就是这一年去的,没活到二十一世纪。   如今除非她找死,否则就她现在的身体,至少能活十年。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需要经常跑医院,如今吃嘛嘛香,还有精力加班到深夜。   回想自己这半生,有房有存款,还有一屋子古董,不就是她上辈子最想过的日子吗。   如果不是叶烦性格强势,她兴许还要照顾申城陈家。   陈小慧有时候很不喜欢叶烦的做派,可看看这辈子的日子,陈小慧又不得不承认多亏有她!   —   翌日下午叶烦带孩子回去。   年初四于文桃回娘家,叶烦叫大宝开车载着她和耿致勤一家,她和二宝去耿致晔舅舅家,下午给舅舅和她亲婆婆上坟扫墓。   这几年叶烦不好意思让两个舅妈忙前忙后,所以都是她自己做饭。今年终于不需要她动手——耿致晔的小表姐和表姐夫洗菜做饭,叶烦在堂屋跟两个舅妈话家常,问:“以后他们照顾你俩?”   大舅妈点头:“一人一个月三百。”   叶烦道:“他们不是有工作吗?”   大舅妈道:“闺女退休几年了。女婿去年年底退了。他们工资低,退休金跟我们给的差不多。”   “一个月三四百?那是低。”叶烦好奇地问,“家里日子这样,以前怎么没想过好好伺候您?您随便给点也够他们一家用的。”   大舅妈:“不如她大哥大姐有学问工作好,他们说什么她都信。要不是孙子大了,房子小住不下,确实需要房子,还听老大他们几个的跟我较劲呢。”   大宝乐了:“您大儿子可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我大伯一样位高权重。我大伯想给我堂哥弄几套房子都易如反掌,但人家还是早早给我磊磊哥和森森哥买了房,以防万一!”   小舅妈哼一声:“眼皮子浅!不想说他们!以前瞧不上于家,于家现在不比他们舒坦?”   叶烦点头:“银杏买房的时候她爹和兄弟都帮忙了,这次分房就说给她爸一套,愿意住就住,愿意卖就卖,卖的钱想给谁给谁。她婆家那边也没意见。”   小舅妈:“敢有意见!不是你看在你婆婆的面上拉一把,她丈夫还在家种地呢。”   叶烦失笑:“是呀。也是有钱有店面有房才不在意。毕竟也没给外人。”   大宝不禁说:“你俩分了那么多房子,我感觉以后还得闹啊。”   “我们活着闹不起来,死了我们不知道,随便他们怎么闹。”大舅妈接着又补一句,“也闹不起来。我们听你妈的,前些天去了一趟公证处。”   小舅妈又说:“我们问过,想改还能改。你好好工作,别担心我们。”   耿致晔年初八回来,叶烦把他舅舅家的事告诉他,耿致晔道:“俩老太太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   “没事的。”叶烦道,“现在兄弟姊妹几个相互防着,反而没人敢在老人面前作妖,都怕其他兄弟姊妹在老人面前添油加醋说他们的不是。”   耿致晔感叹:“没想到家里也需要制衡啊。”   “你们部队也要啊?”   耿致晔想起什么,不禁笑了:“大概看出我无意争权夺势,前几天总部空出一个副职就把我提上去。”   “什么意思?一个月连升两级?”   耿致晔:“不是。这两年退休转业被查的人多,因为首都部队待遇好,大家都绞尽脑汁安排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过分了,上面让我占位置。好比市长挂一个副市委书记的职。”   “那能多拿一份工资吗?”   耿致晔道:“有补贴。”   “那不亏!”叶烦脱口而出。   耿致晔乐了:“恐怕以后不能和你去西餐厅。被人认出来影响不好。”   “不去!万一叫人误会你崇洋媚外,说不定会通过我策反你。”叶烦道。   耿致晔:“想打动我老婆可不容易。”   “简单。比如给我公司提供技术支持。”叶烦道,“可惜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能生产中低端电子元件,咱就只要中低端市场。一直研究总有一天能攻破技术难题。”   耿致晔道:“还是得向国外学习。”   叶烦:“已经安排了。我让总监对外透露他年薪以及奖金和我公司项目分红等等这些,肯定能吸引一部分校友回国。就算他们自身不行,跟我的员工和科研单位说说见闻,也有可能帮助他们突破。我记得有个科学家研究什么靠的就是国外传进来的模型。”   “模型?”   叶烦点头:“你感兴趣吗?回头我去港城买几个,就是小孩玩的。好像做的逼真,重要零件一个不少。”   耿致晔先问贵不贵。叶烦给大宝买过汽车模型,给二宝买过娃娃。都是小孩玩的,应该差价格不多。   叶烦:“不贵。”   “那就多买几样。”耿致晔停顿一下,“不过你说的这种情况,怎么觉着有点异想天开过家家啊?”   叶烦:“那万一成了呢?”   “那就买吧。”耿致晔又不放心,“让那个马建华出面吧。没人盯着他,他搞一车也会被当成做生意。” 第239章 皆大欢喜   叶烦也不想去港城。   以前叶烦常消费的品牌在首都有专营店, 他们出了新品第一时间通知叶烦,叶烦有空他们就带着新品上门, 可比飞港城方便。   虽然到港城能便宜多少,可叶烦不差钱,何必把自己活得那么辛苦。   要说出去买东西可以逛街,这街在哪儿不能逛啊。   在首都还可以跟女儿一起逛。   所以叶烦就把这事托给马建华。   叶烦只是对马建华说她需要一些枪械坦克类玩具,最好是最新款。马建华以为叶烦要送谁谁的儿子,因为他帮叶烦代购过娃娃和汽车模型,且不止一次。   为了让叶烦的朋友满意,马建华和他小舅子带着助理跑遍全港搜罗二十几款, 由来甬城拿货的人带回去。   也是巧了,那人不是别人是魏建设, 他也重视叶烦的东西,所以送到叶烦手上一个没少。   五月的第二个周五晚上, 耿致晔睡前到卧室看到床边一堆盒子又惊又喜:“这么快就买到了?”   叶烦:“在港城买的。”   “是不是港商瞎琢磨的?”耿致晔边拆边问。   叶烦道:“不是。你看商标和说明书, 全进口。我都怕这里头有窃听装备。”   “想得美啊你。”耿致晔不禁说, “一个窃听器多少钱?一个玩具才多少钱。前几年首都分局都没这玩意。洋人比咱们有钱也不舍得这么糟蹋。何况几十个玩具他们知道我喜欢哪个?我喜欢也不等于会带到办公室。”   耿致晔出了宿舍连叶烦买的手表都不戴, 就用他那款十几年前买的国产表。也多亏国产表抗造, 这么多年了还好好的。   耿致晔拆开坦克就皱眉。   叶烦在一旁整理废品盒子, 见状问:“怎么了?”   “这坦克——”耿致晔不知道怎么形容,“老外的坦克也这么洋气吗?”   叶烦没听懂:“什么意思?”   “好比都是校服,咱们学生穿的校服又宽又大, 大宝穿上都显得土。人家的就很洋气。”耿致晔道,“难道里头另有玄机?”   叶烦大概明白了:“你想说不可能是仿真模型, 因为华而不实?”   耿致晔点头。   叶烦道:“真指望靠这个做出真的?”   “也对。我最近找人了解过, 自打我们造潜艇初期参考了国外模型,国外对这方面就比较重视, 不可能让最新款流到市面上。”耿致晔放松心态,“像你说的,不能作为参照物不等于不能给人提供灵感。”   叶烦帮他拆:“要觉着跟你们部队的一样就放家里给大宝玩儿。”   耿致晔:“耿大宝还玩这个?”   “他有时候比你还幼稚,说不好。”   耿致晔不禁瞪叶烦。   叶烦出去扔包装。   耿致晔把所有包装拆开,无力地坐在地上。   叶烦奇怪:“又怎么了?”   耿致晔抹一把脸,沉默片刻,指着地上东西:“都比我们的洋气。你说人家的模型都这么好,真家伙得多厉害啊?”   叶烦:“你都说模型了,模型来源于现实也高于现实啊。”   “就算比真的华丽,可也说明人家有这么多款装备。不然卖给谁去。”耿致晔不禁叹了一口气,比不了,真比不了啊。   叶烦见状宽慰道:“给孩子买来玩的没人在意差多少。”   “可掏钱的是大人。你说国外不限抢,谁都能买到真家伙,模型要不是仿真版,人家花这个冤枉钱?不如掏个真的给孩子玩儿。大不了不上子弹。”   叶烦想想,有道理,内地禁抢,玩具商瞎搞,花钱的大人也看不出好坏。要指望老外花钱,那必须逼真:“还有一点,不是外国部队最新款,不等于你们部队有。”   耿致晔眼睛一亮:“对啊。我们跟人家差一大截,这些可能是国外最新款和我们最新研发的中间那代。”说着又不由得起来,兴致勃勃的,单看他这双眼睛说他三十左右正当年别人也信。   叶烦问:“又干嘛?快十点了。”   “等一下就睡。”耿致晔把装电池的地方挨个打开检查一遍,又挨个晃悠一遍,确定里头没有多余零件才上床休息。   翌日一早,耿致晔就把这些玩具往车上搬。警卫震惊,一脸“首长这么大了竟然还迷恋玩具”的样子。   耿致晔假装没看见,到部队把警卫员打发了就给他认识的专家打电话。   三通电话来了十多人,可见他们也想到国内研发潜艇初期就是参考了玩具模型,所以希望能从耿致晔的这些玩具中得到灵感。   这些玩具被拿走就没了消息。耿致晔不意外,能让他知道科研单位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再说了,事事都要有结果得多累啊。   叶烦给那些年轻人牵线搭桥,也不会隔段时间就问问人家进展到哪一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等着利润出来挟恩图报呢。   话又说回来,耿致晔和叶烦也没空关注这些小事。   耿致晔说他只是占个副职,可总部开会或者需要大家举手表决的,他都要出席。这就导致耿致晔比以前忙。   叶烦公司市值八十亿的消息传出去,不但校招好招,许多供货商找上门同她合作,还真有几位在国外过得不愉快的人选择回国。   叶烦每天等着见这些人,甭说出去旅游,她都不敢早退。   不过叶烦也担心国外回来的拿双份工资导致外企对她的公司了如指掌,所以把这些国外回来的推给楚光明。   楚光明公司创办没几年,没多少秘密,他也对国外互联网软件公司好奇,所以很乐意把人接过去。   那几位不想跟楚光明个小年轻混,就暗示他他们冲叶烦回来的。楚光明把他和叶烦的合同拿出来,几人一看明光软件跟繁花公司是兄弟单位,顿时不好嫌弃他。   几人正式上班当天,楚光明到叶烦办公室。   楚光明等了几分钟叶烦才挂电话,他很好奇:“谁一大早找您?”   “供货商。”叶烦笑道,“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说最近很多企业想跟我合作,有私企有国企,担心我换供货商吧。”   楚光明:“您直接说谁的好用谁的不就行了?”   “说了。我还说价钱不是问题,便宜不一定有好货,还是怕我换别家,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叶烦道。   楚光明不禁说:“当然怕。您公司给钱干脆,也不故意压价,甚至你过去验货他都不用准备好烟好酒,也不用请人陪您,这么省心的甲方哪儿找去。”   叶烦无声地笑了笑,问:“找我什么事?”   楚光明跟她太熟,没必要绕弯子:“您推给我的那几人,不是什么天才。可能心思有点杂,还不如我这个大学本科毕业的。”   那几人比楚光明学历高,本科在京大,毕业后又出国深造几年,楚光明潜意识认为他们比他懂得多。   叶烦问:“能用吗?”   “能用是能用,还比我公司员工好用。只怕薪资达不到预期,他们跑路,或者单干。”   叶烦:“单干很正常。又不是国企,谁能跟你干一辈子。我公司今年就出去几个。两个钱赚够了不想太累,去了机关单位。”   楚光明惊呼:“机关单位?去经侦负责网络这块,还是刑侦?那可比这里累。”   “有成就感啊。也不是天天都需要计算机方面人才加班。”   楚光明点头:“对,没有那么多大案要案。很多都是到了现场就能侦查出嫌疑人的案子。”   “还有几个合伙弄个公司,有两个被别的公司高薪挖走。”叶烦道。   楚光明:“有您给的多?”   “我公司项目奖金平分啊。他们认为他们比同事聪明干得多,应该多得。”叶烦道,“这种事很难让人人都满意。大部分人没意见就行。不过他要是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总监肯定重点培养。”   总监不敢有太多私心。   叶烦虽然不怎么管研发部,但她看结果。要因为总监任人唯亲,导致员工气得不干活,叶烦连总监一起开。   十年前叶烦不舍得开人,现在可太敢了。   楚光明:“在你公司不重要,出去也不会被重用吧?”   “会的。楼上全是各省市高考状元。别的私企哪有这么多人才?他们在我这里普通,出去就是人中龙凤!”叶烦道,“不过别想跟在这里一样舒心。这边他一个眼神,同事就知道他想什么。跟智商不如他们的人一起共事会很累。”   楚光明笑道:“工资高累点无妨。”   “你还有别的事吗?”叶烦问。   楚光明:“如果他们几个突然跳槽,再带走几人,我人手不足,您可得抽几个人帮我过渡一段时间?”   “没问题。”叶烦道:“不过我觉着你想多了。那几位年龄不小,不敢瞎折腾。”   楚光明道:“就怕别人认为国外回来的懂得多,重金挖人啊。”   叶烦还是认为他杞人忧天,有钱挖人的私企老板不至于那么眼皮子浅。   然而谁也没想到,还没到金秋十月,那几位就被羊城的互联网公司高价挖走。   九月初这几人递上辞职信,他们认为需要干到月底,十一假期过后正好去新公司报到。   楚光明仗着一时无人可以找叶烦,干脆同意他们立刻离职。几人拿到上月工资和奖金,以及这个月几天奖金都懵了。又忍不住怀疑楚光明是不是早就想开了他们。可是也不对,楚光明平时挺喜欢找他们问东问西。   来公司几个月跟楚光明吃了七八次饭,次次都是楚光明买单,难道因为这点,楚光明认为他们是白眼狼,一气之下同意他们离职。   这么没有容人之量小家子气,楚光明难成大器。   几人顿时没了心理负担,欢欢喜喜南下。   他们走后,楚光明就回母校找明年毕业的师弟们打篮球。跟师弟们打几次篮球,楚光明就去京大踢足球。   阳历年前后,光明软件迎来一批实习生,七成国内大学生,三成海龟。能让海龟抛下国外优渥待遇的可不止高薪,还有他们在国外经常能听同学老乡聊起叶烦和楚光明的公司。前者业界龙头,后者互联网新星,无论去哪个公司都能大展拳脚。   这次算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次大批海龟回流。   市里和上面听说了此事,特意找楚光明谈话,暗示他留住这些海龟,尽量通过海龟多吸纳尖端人才。   楚光明趁机向市里要扶持。市里在叶烦公司不远处修了几栋人才公寓,拨给楚光明一栋。   没过多久楚光明公司打造一个论坛,又经常有小公司找楚光明的公司提供技术支持,零零散散接了不少活,半年下来海龟的工资加奖金有十几万。在国外赚美金花美金,半年难剩一万。房价虽然不高,可年年交税,反而不如国内买房合算。海龟这么一算,忍不住跟海外同学显摆,因此真有一批应届生回国。   本世纪最后一个年会,叶烦准备了十份大奖,一份是一沓百元大钞,一沓是五万。   对总监而言这笔钱不多,可新人省吃俭用一年也剩不了五万。这一年首都房价平均不到三千。最好的地段一万出头。像叶烦公司远离市区,附近房价两千出头,五万足够付首付。   耿森森把这笔钱拿出来,进公司未满三年的员工不约而同合掌祈祷,口中念念有词,乍一看跟邪教开会似的。   公关策划部柳静怡看看手里的相机又看看她的同事们,她还怎么拍啊。   她同事小声说:“上台领奖的时候再拍。”   柳静怡恍然大悟。   新人抽到大奖,嘴巴咧到后脑勺,柳静怡记录下来这一刻。   叶烦不止准备了钱,还准备二十辆电瓶车。恰好市区禁摩,虽然叶烦公司附近还没禁止,但有了电瓶车员工可以进市区,大大方便了家在首都的员工。   虽然有一部分车被用不着电瓶车和外地员工抽走,可他们折价卖,卖的人高兴,买的人也高兴。   楚光明公司人少,跟叶烦公司的人一起开年会。他也准备了礼物。抽大奖的时候他公司的人也参加了——楚光明提前同叶烦聊过,如果他公司的人抽到五万大奖,他掏腰包补给叶烦。   可惜公司人少,中奖率不高,没人抽中。倒是有人抽中了两辆电瓶车。楚光明准备的礼物被叶烦的人抽中,礼物本身不便宜,不需要他再补钱,结果皆大欢喜。   春节期间朋友同学聚会,跳槽出去的人听说了这些事很是羡慕,嘴上说叶总最擅长收买人心。   用嘴巴收买人心是虚伪,真金白银收买人心,员工恨不得叶烦天天收买人心,所以面对这种论调,叶烦的员工就俩字——嫉妒!   很多业内公司老板听说了此事也决定朝叶烦看齐。可惜看齐也没用,他们不如叶烦痛快。年会上叶烦聊几句今年业绩,谈几句明年发展,就叫会计发奖金,紧接着就是抽奖。   其他公司老板恨不得把自己当员工的爹,欢欢喜喜的年会搞成严肃的座谈会。   从叶烦公司跳槽的人不习惯,抽中一等奖也烦。   那些公司老板没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反而认为不如叶烦擅长收买人心。可惜叶烦家大业大,羡慕嫉妒她也不敢给她添堵。   春去秋来又一年,耿致晔六十岁了。耿致晔休假特意挑他生日那段时间。叶烦没让他失望,给他准备一块表,又准备一个大蛋糕,把亲朋好友小辈叫过来给他过生日。   热闹结束,耿致晔和叶烦回卧室休息,耿致晔道:“再过一年我就退休了。”   “上面通知你了?”   耿致晔:“不用通知。明年年底大选换届。用老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明年大哥也该退休了。我退休前把犇犇调回来吧?在外十几年差不多了。”   “回来能升团级吧?”   耿致晔道:“他正规军校出身,最少副团级。”   “小明他弟呢?”   耿致晔:“上面嫌任人唯亲,可像他俩上过军校,又在苦寒之地锻炼多年,首都这边的态度是越多越好!”   “那就一块调回来吧。别放一个部队,越往上职位越少,他俩不得不竞争,多年友谊因此闹掰挺不值得。”   耿致晔笑道:“这点你放心。我敢他俩塞给一个部队,其他师部师长敢跟我拍桌子!”   “那就好!”叶烦躺下,叹气:“太闹了。”   耿致晔坐起来帮她揉揉额角:“我说了,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行,你非要通知张小明、常光荣他们。幸好那些小辈没来,否则家里都坐不下。”   “给咱家送米送大闸蟹那些人?想来也抽不开身。有人在甬城搞服装厂,有人在羊城搞手机,还有人在杭城。”叶烦道。   耿致晔:“又瞧得上批发生意了?”   叶烦:“在杭城的不止干批发,还跟人弄个影视公司拍古装剧,当制片人。前些天给我打电话说因为倒腾批发生意,认识一家做戏服的工厂,他拿到的戏服都是出厂价,省了不少钱,质量不错,回头还能租给别人。他说没想到还有这种巧事。”   “听这语气像赚到钱了。”   叶烦道:“我看过他做的剧,质量还行,算热播,能小赚一笔。”   耿致晔道:“对他们的父母而言走正道赚一块都不嫌少。年底能用赚的钱给长辈们淘一副双面绣,或者买几两茶叶,他们父母能炫耀一整年。”   “大宝和二宝那么懂事听话,也没见你跟人炫耀啊?”   耿致晔不禁急眼:“那俩貔貅!连今天大家送我的礼物都惦记,要不是我的生日,非削他们!”   “说得好像他俩啥也没准备一样。”   耿致晔:“准备了。可这跟惦记我的礼物不冲突。”   “别吵吵了。否则于姨又得怀疑你为老不尊。”叶烦拉着他躺下。   耿致晔哼一声,低声说:“我有她老?”忽然想起什么,“不是,她怎么知道尊不尊的?你说的?”   “你看我有病吗?”   耿致晔难以置信:“这么大岁数还趴墙角啊?”   “你后娘听力不错。可能本身有点天赋,你没发现人家嗓子也挺好?”叶烦道,“人老觉少睡眠浅,听到一点动静忍不住出来看看,不小心听见的。”   耿致晔:“当年就该给她找个老伴儿。”   叶烦失笑:“现在找也不晚。”   “算了,我怕被大哥骂。”耿致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不想给她养老送终,故意把她推给别人。”   叶烦:“就她的身体,指不定我们和她谁先谁后呢。”   “瞎说什么。”耿致晔瞪一眼她,关灯,“睡觉!” 第240章 全文完   二零零二年的最后一场雪笼罩着北方大地, 耿致晔依然没有收到退休的消息。   两会前耿致晔被调到甬城担任海军政委。接到这份调令耿致晔都傻了,当了二十年陆军, 临退休了,你让我回海军,开什么玩笑。   耿致晔提醒上面他六十有一,按规定三年前就该退休让给年轻人。   然而年轻人镇不住场子。   三年前禁止经商,三年过去那边依然没料理干净,肯定因为牵扯太多不好动。要干净就要找个杀伐果断的。只是手腕强硬也不行,此人得了解海军又不在海军,在东海没有新知故友, 自身底子硬又有近亲撑腰。这样算下来没有谁比耿致晔合适。   耿致晔不希望干太久连累叶烦,请上面给个期限。不过这话不能直接说, 他胡扯过几年精力不济,容易办糊涂事。   跟耿致晔谈此事的领导顿时想送他一面镜子, 让他看清楚他的状态。   首长保证最多五年, 无论结果如何都让耿致晔退休。耿致晔就告诉叶烦, 他可能还需要忙两三年。   叶烦乐了:“知不知道什么是墨菲定律?”   耿致晔:“大家会不会认为我想退休其实是以退为进?”   “正是清楚你不贪, 不会趁机塞一窝自己人, 他们才放心把你弄过去。”叶烦帮他分析, “你说你拔掉几个毒瘤,空出来的职位是你安排,还是大家商量着提拔?”   耿致晔气笑了:“合着还是把我当枪使?”   “不算吧。你是政委, 身边还有司令。”   耿致和哼一声:“有人求司令网开一面,司令肯定说政委盯着, 他是首都来的, 相当于钦差,能直达天听, 可不敢轻轻放下。到时候这样的事只多不少。”   “司令不至于这么没担当。”   耿致晔:“我知道他这样说没人信,可转移到我这儿,他的压力不就小了?”   “那你去还是不去?”   耿致晔:“调令都下了,我敢不去吗。再说了,官升一级退休后待遇肯定比现在好。”   “我陪你去!”叶烦道。   耿致晔不乐意挪窝就是因为叶烦在首都。   以前愿意从军是国家需要,那个时候还没核武器。现在国家日益强盛,虽说还跟西方国家差一截,可也不需要血肉之躯堵抢眼。耿致晔认为他的使命完成了,接下来的日子应该好好陪陪家人。   他家谁最辛苦?叶烦!   耿致晔:“不用。在这里你冬天出门开车,到公司就进办公室,一个冬天都不需要穿羽绒服。那边湿冷,冬天没暖气,穿着棉鞋和羽绒服都冷。”   “如果我想在杭城办分公司呢?”叶烦问。   耿致晔眼睛一亮,让她再说一遍。   叶烦:“本来想让森森去,可大嫂希望他这两年定下来。到了那边没人管没人问,他不得上天。我后来又打算让总监过去,他恐怕镇不住厂子。再说了,他这些年疏于应酬,哪玩得过那群商人。我过去就凭身后有你他们也不敢给我使绊子。”   “那公司怎么办?”   叶烦笑道:“现在交通便捷,我一个月回来一次,或者你忙的时候我回来,闲的时候在那边?”   “那不又跟之前分居差不多?”   叶烦:“之前到那边要坐几十个小时火车。现在多方便,早饭后乘飞机,中午就到你那儿。我再买一辆越野车,再请个保镖,届时叫他车接车送?”   “不辛苦吗?”   叶烦笑道:“我不晕车也不晕机,你觉着呢?”   “比以前往返首都轻松。”   叶烦:“你有假期吧?”   “当然!一年忙到头谁受得了。”   叶烦道:“那不就行了。到时候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我们就去杭城或岛上。”   耿致晔突然想到一人:“于姨呢?”   叶烦:“她愿意来这儿,就跟我一块过来住十天半月。嫌折腾就让她去大哥家。再说了,你到那边安顿好,二哥和二嫂也退休了。”   “差点把他俩忘了。”耿致晔道,“二嫂退休了,二哥可能回去学校带学生。”   叶烦笑着问:“钳工带学生?”   “钳工不能带学生?他要是焊接战斗机的钳工呢?”耿致晔问。   叶烦:“那可以去大学任教。学校离家也近。”   耿致晔道:“我还有点不放心大宝和二宝。”   “他俩你就放心吧。我们天天在首都也照样十天半月见不到人。”叶烦握住他的手,“我看,无论在哪儿都是咱俩。于姨可顾不上咱俩。磊磊有了孩子,人家当了太奶奶高兴着呢。偶尔闲了还去你妹家看看。她身边还有小王,没事的。”   耿致晔再想想家里有他大哥撑腰,没人敢欺负他的一对儿女和他家亲戚:“那我先过去?”   叶烦:“以前是你过去把什么都收拾好我再过去。这次我们一起收拾吧。”   耿致晔道:“我先给你挑个保镖?”   叶烦:“先挑一个给森森当司机,我回来给我当保镖。到那边再挑一个。对了,我给马建华打个电话,让他帮咱们在市里找一处次新房。我过去买下来,要是下飞机晚了就住市里。”   “还买房?”耿致晔皱眉,“顾得过来吗?杭城有房,津市还有门面。”   叶烦:“这两边的房子都租出去了,租金一年一结,耽误不了多少事。家里分的房子有于姨盯着,人常走动老得慢。你看她满头白发七十八了腰都没弯。”   “愿意干吗?”   叶烦点头:“愿意啊。人家以前也是职业女性。不是为了照顾你爸,也不会早早从前台转到幕后。老了不用跟一些老人一样成天围着灶台和孩子转,去收房租还能跟人聊聊天,她挺开心。”   去年叶烦出钱叫小王学车,就是担心她婆婆血压上来突然过去,又赶上都不在家,小王只能干等救护车。   叶烦道:“小王会开车,又不用于姨挤公交车。”   “那就听你的。”耿致晔道。   叶烦如今有钱人脉广,保镖好请,房子也好搞定。   一周后,耿致晔安排的保镖就住到他家前院,同时马建华也给叶烦去个电话,房子找好了,就等她来过户。   叶烦和耿致晔到部队家属院待五天,家里家外都收拾干净,耿致晔的警卫员送她去市区。叶烦先买车再买房,一天搞定。   警卫看她几十万一辆车眼都不带眨的,回到宿舍就跟战友感叹,政委家嫂子老牛逼了。   叶烦到了家属院就深居简出,平时买菜不是耿致晔就是他的警卫出面。耿致晔去部队,有人想趁机找叶烦套近乎,叶烦就拿着钢笔开门。人家一看她忙,顺嘴问她忙什么,叶烦说她打算在杭城搞个电脑公司,写分公司企划书。   这年头电脑对大部分家庭而言依然是高端货,一听“电脑”二字,谁敢打扰她。   过了半个月,耿致晔问叶烦:“企划书差不多了吧?”   “早好了。怎么了?”   耿致晔道:“叫马建华陪你去杭城吧。你一个人带着一个保镖我不放心。前几年就有位军人被逆行的车撞了。”   叶烦明白耿致晔要动了,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警卫开车送叶烦到马建华厂里——叶烦问过保镖要不要赚一份半工资,他愿意,平时便帮马建华看场子。   叶烦到杭城酒店休息一晚,翌日去省政府找苏远航。苏远航见着叶烦很激动,道:“可把您盼来了。”   叶烦提醒:“分公司啊。”   “话不能这么说。”苏远航一边沏茶一边说,“你是行业风向标,业内一看你把公司放在杭城,说明您对杭城投资环境有信心,以后他们想办分公司肯定先考虑我们。”   叶烦:“那我们出去看看?”   苏远航:“不歇会儿?”   “从酒店来的,不是从甬城。”叶烦道。   苏远航叫上秘书,又通知几个人陪叶烦过去。   与此同时,耿致晔绕到炊事班。   以前国家没钱,一粒米都不舍得浪费,四十年前甚至不介意跟老鼠抢食。可自前几年经商来钱容易,耿致晔治下严格依然有浪费现象。耿致晔初来乍到没法详查,他决定从小入手。   炊事班很干净,耿致晔欣慰,准备去宿舍或库房,不经意间瞥到垃圾桶里有个白馒头。   陪同的团长和师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心里发慌,身上冒冷汗。耿致晔弯腰拿起来,完整的白馒头:“才吃几顿饱饭?”   炊事班班长本能想解释不小心碰掉的脏了,被他身边连长攥住。   耿致晔在正面掰一块塞嘴里,馒头朝师长怀里一拍就出去。师长膝盖发软,团长赶忙扶着他:“这这,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完了!”师长是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只想哭:“前几天才强调艰苦奋斗、勤俭建军,今天就——”朝馒头上咬一口,“等着脱层皮吧!”说完赶忙出去,“政委,这馒头其实是我的。”   “忘记垃圾桶里了?”耿致晔冷笑一声,上车叫警卫去后勤部。   这个时候可没人敢通风报信,陪同人员赶紧上车跟上。   同一时间,叶烦到政府划的工业区,地段很好,交通便利。苏远航拿出地图告诉叶烦,市里打算在附近再修两条公路,还会留出修地铁的位置,只是江南水城,地铁不太好修,可能要几个年头。   叶烦点头:“不错。去附近看看吧。”   苏远航收起地图跟上去。   最后面一位陪同人员不禁问同事:“叶总什么来头?”   同事低声说:“将门之女,父亲健在,还是上个月刚退下但还挂着闲职的耿书记的弟媳妇。”   两人前面的人停下,回头说:“东边海军政委的爱人。”   啥也不知道的陪同人员倒吸一口气。   人脉广这位又说:“度假胜地横山岛上的花和民宿据说就是她的主意。那边海鲜便宜,有许多土特产,杭城和甬城有钱人这两年周六周末都往那儿跑。”   “你怎么这么清楚?”他的两位同事疑惑。   这位道:“我老婆的同事是横山岛出来的。他跟领导同姓,我老婆问他领导家的事,可能一开口就是别人不知道的,所以他都说不知道。也许是没出五服的亲戚。”   “走远了,我们快跟上吧。”   三人一看真走远都快到路口了,赶忙追上去。   其实叶烦和苏远航没谈工作,毕竟还没找建筑公司,地上全是杂草,苏远航又不怎么懂计算机,两人没啥好聊的。   工作没得谈,也不能冷场。苏远航先向叶烦“汇报”,因为她在岛上那几年一直强调读书有用,甭管大专还是本科先考出去,出去了一切皆有可能,这些年年年都有人考出来。   叶烦:“都是本科吗?”   “有本科、大学,也有职高。不过我发现在职高混几年都比在社会上游荡的有素质有想法。”   叶烦道:“当然了。职高全是差生也有老师校长盯着。社会上只有带头大哥!”   “是呀。我每次回去就有人问你忙不忙,什么时候去岛上住几日。”   叶烦笑着说:“会有时间的。”   苏远航见叶烦朝远处打量:“那边楼房是大学教室。高科技产业园离大学近了方便。”说起大学,苏远航想到苏运城:“叶姐还记得运城吗?”   “怎么不记得啊。”叶烦道,“他考学早,那个时候很多学校缺老师,容易留在杭城,他在杭城吧?”   苏远航:“在。他考学的时候还没订婚,当时又不要家里花钱,难得出个大学生,他家人就说能上到哪儿上到哪儿,他师范毕业后又读几年,现在在师大任教。”   “那不错啊。”叶烦道。   苏远航点头:“对,学校给的房子挺不错。不过我说他可不是要说他。”   叶烦被他绕晕了。   “他跟苗苗在一起了。”   叶烦想问那个苗苗,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倔强的面孔:“他不是比苗苗大好几岁?”   苏远航点头:“我爱人听苗苗说当初找他除了他工作稳定,都是从岛上出来的知根知底,还有就是考虑到他会照顾人。”   “运城的家世,苗苗妈能同意?”   苏远航:“不同意。那个时候打结婚证需要单位介绍信,她就等领了证才通知她妈。庄秋月很生气,说没有这个女儿。可能认为大女儿没指望,就天天盯着小女儿和小儿子。他俩被她盯得毕业后申请杭城的单位。申城到杭城说夸张点是扶贫,杭城政府自然欢迎。现在姐弟仨都在杭城。”   “鸡飞蛋打!”叶烦不禁幸灾乐祸,“苗苗以前爱跟小山玩,我以为他俩能在一起。”   苏远航:“现在关系也很好。小山的母亲刘大嫂听说庄秋月不认这个女儿,苗苗生孩子的时候她特意从甬城赶过来照顾几天。”   “小山的父亲退休了吧?”   苏远航算算时间:“早退了。您经常去甬城没见过他?”   “他以前在刑侦,要是上去肯定在市局,我得多大的事需要麻烦市局领导亲自出面啊。”叶烦想起早几年模具那事,确实不需要市领导亲自出面,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又在四周转一圈,叶烦便回车上。   叶烦在杭城待两天,期间带着规划图和产业园资料找到设计院,请他们设计办公大楼和工厂。随后叶烦直飞首都。   在首都待近一个月,叶烦收到耿致晔的电话才和保镖回去。公司小事交给耿森森和总监。有耿森森坐镇,公司也不算群龙无首。   如此过了半年,叶烦找到国企接下分公司的修建,苏远航看到动工也踏实了。   耿致晔比几处跑的叶烦还忙,因为他拔出萝卜带出泥,直到十一月才有喘息之机。耿致晔准备和叶烦到横山岛修养一周再回家。   南方的十一月跟北方深秋时节差不多,衣着单薄,又没到戴帽子的地步,以至于俩人带着警卫和保镖上船就被认出来。   起初乘客还担心认错,试探地问:“叶会计?”   叶烦愣了一瞬,只因这个称呼太遥远。随后意识到什么循着声音看去,一位半头白发,满面风霜的老人眼巴巴看着她。   叶烦感觉似曾相识,但叫不出名字:“您是?”   “您以前在门口种花,我给您送过花,还记得吗?”   叶烦想起来了:“你爱人经常给我家送海鲜?”   “对对,您回回都给我家东西。俩孩子想吃年糕,你也拿着挂面换。怎么不见他俩?”   叶烦说一句“工作忙没时间。”女人就不由得朝叶烦移过来,可看到她身边的保镖又不敢向前。叶烦见状给保镖使个眼色,保镖给警卫使个眼色,俩人一个到船尾一个到船头。那老太太感觉叶烦还跟以前一样没架子,立刻到她旁边坐下问东问西问长问短。   船上还有几位看起来五十来岁的老人,不过叶烦一点没印象,估计没打过交道,所以那几人不也敢凑近。除了他们就是一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满脸好奇,就差没直接问,这俩人谁啊。   叶烦等她说累了才问:“嫂子,这都是岛上的人吧?”   这位大嫂恍然大悟:“忘了介绍,都是岛上的人。”指着她小儿子,“你忘了,这是叶会计,大宝的妈?”   年轻人可能不记得叶会计,但忘不了大宝,他是很多小孩的小老师。   岛上这些年只有一个孩子考到首都,正是大宝的发小。不是其他孩子学习不好,而是有的担心滑档不敢报,有的怕到了北方水土不服,有的是父母不希望孩子离家太远,就选择了申城或杭城的大学。多数孩子去杭城,杭城有个苏远航,孩子遇到困难可以找他。一时找不到苏远航,也可以到师范学校找苏运城。   也是因为只有一个人到首都,对首都好奇的大人小孩就找他打听。他跟大宝同校,节假日出去玩就找大宝,所以他说起首都的事绕不开大宝。   这位大嫂的小儿子下意识喊一声“阿姨”,紧接着一脸困惑,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来回打量耿致晔、叶烦和他妈。   叶烦问:“怎么了?想问大宝怎么没来?”   “不,是,也不是——”   叶烦笑着打断:“不着急,慢慢说,我们不赶时间。”   耿致晔道:“离岸上还有段距离。”   年轻人下意识朝窗外看,至少还得半小时,他下意识松了口气,注意到几个同龄人笑他,顿时有点恼怒,瞪一眼朋友们,转向叶烦问:“大宝是不是很忙?”   他妈闻言忍不住说:“跟大宝一个学校的,也是岛上的,叶会计认识吗,他也很忙吗?”   叶烦:“他和大宝跟我们上班族不一样。他们是一个项目忙完休假。”   “难怪呢。他爸妈总担心他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每次回来都像偷偷摸摸的。”   叶烦失笑:“没有。首都离这里几千里,路途遥远,他想在家多待几天就需要争分夺秒赶时间。别说您见不到他,我们在首都十天半月见不到大宝也是常事。”   “那我们就放心了。”这大嫂朝儿子看去,“还想问什么?”   她儿子道:“叶会计看起来很年轻。”   叶烦替他说:“不像大宝的妈?见过苏远航吗?我没比他大多数,他看起来也不像五十岁的人吧?我们工作环境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啊。”苏远航提过岛民生活不错,“嫂子,你不用跟以前一样辛苦了吧?”   这位大嫂笑道:“不用。可干惯了,闲下来不习惯。再说,人家都忙,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意思。大家一起出来还有人说说话。”   跟叶烦年龄相仿的那几位笑着点头。   叶烦:“也不能太忙。隔三差五休息一天。”   “知道呢。”这位大嫂刚才就想问,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叶会计,您来岛上是有什么事吗?”朝耿致晔看去,“耿团长也退休了吧?”   叶烦道:“我在杭城搞个公司,在甬城跟人合办一个厂,最近往返这两地太累,正好有点空,又听苏远航说岛上搞得不错,就跟大宝爸过来住几天。”   这位大嫂一听叶烦专门来玩,哪还在意耿致晔有没有退休,连忙问:“住几天?”   叶烦:“看天气,天气好就多住几天。”   “最近天气好,没台风也没雨。”   她儿子赶忙说:“您别这样说,兴许明天就有——”   “你闭嘴!”这大嫂气得瞪儿子。   叶烦失笑:“没事。就是下雨也能待三四天。”   “那好啊。我记得你喜欢吃我们自己做的年糕。回头就去我家吃。上个月收的新米正好打年糕。”   叶烦道一声谢就说,“今天先休息。”   “对,对,先休息!”这大嫂想到今天蒸米打年糕来不及了,“明天去我家。”   叶烦点点头,发现船慢了:“是不是快到了?”   众人朝外看去,能看清码头,但还有几分钟。不过习惯了早点准备的人已经起来收拾东西。耿致晔扶着叶烦起来:“小心!”   客船看起来才买没几年,但不大,一个小浪过来都会晃几下,叶烦不敢大意,攥着他的手。   船上的人见状提醒开船的人慢慢靠岸。   开船的是个年轻人,不认识叶烦,对大宝没什么印象,但他跟这个大嫂是一个村的,不听话回头肯定会被长辈数落。年轻人小心靠岸,稳了才说:“可以下了。”   保镖和警卫拎起行李,这大嫂才想起他俩,“叶会计,这不是您侄子吧?”   叶烦笑道:“司机!”   “忘了,你杭城和甬城两头跑,需要司机。”这大嫂下了船,看到有人在不远处钓鱼大喊一声,有人抬起头,叶烦见状不禁问:“是以前的小队长?”   这大嫂点头:“就是分单干前的队长。他这几年迷上钓鱼。他旁边那个是我家老头子。”   叶烦想起来了,这大嫂刚才喊的名字是她老头的姓名,亏得叶烦还奇怪名跟人怎么对不上。   这大嫂又喊一句“叶会计来了!”海边钓鱼的几人定住,显然没反应过来,片刻过后,几人扔下鱼竿,着急忙慌上岸。   拎着背篓箩筐扛着自行车的年轻人出来就看到他们的长辈们都往这边跑。年轻人互相看一下,心说至于吗。   确实是叶烦提醒他们,这个岛上没景观可以自己搭建,才有了现在一年四季都有人来度假。   可叶烦也是提个醒,怎么做,搭什么景,怎么经营,叶烦可一点没说。   给土特产定价的是苏远航,忙前忙后的是苏运城。也没见这些长辈对他俩这么热情。人家苏远航是省里的大官,苏运城还是大学教授呢。   还有苏多福,是他带人四处宣传,甬城和杭城市民才知道在隔壁岛拜了观音可以来他们岛上吃喝玩乐。   苏多福现在都把生意做到杭城,算是岛上最有钱的人,长辈们见着他也不怎么热情。   看着长辈们兴奋的跟见着亲人似的,有人忍不住嘀咕:“这叶会计什么来头?”   其他人摇摇头。   锁上舱门准备回家吃饭的船员道:“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到家一说“叶会计”,长辈们全朝村里修的民宿跑去。   不过半小时,村里只剩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和孩子。   年轻人越发好奇,心说叶烦要是有名肯定能查到,于是就去有电脑的人家叫对方上网搜搜。   网上有了论坛口气很大——吾辈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岛上年轻人发帖:在杭城开公司的姓叶的女人什么来头?   这年头有电脑的家庭都不一般,非富即贵。“杭城”二字把杭城人吸引过来,这些人人脉广,真有一位听说过“叶”姓,“是不是叶烦?”   岛上年轻人实话实说:“不清楚。五十多岁吧。不过看起来顶多四十岁,也不知道人家怎么保养的。”   “就是叶烦!”这个回复闪出来没多久,又闪出一大堆文字,看起来像复制粘贴的。   岛上几个年轻人看到“繁花公司”,再看看自家电脑,恍然大悟拍桌子:“难怪当时叫我买这个品牌的电脑!我天!他们嘴真严!”   其他人不禁说:“难怪无论政府办公还是民宿那边也用这个牌子的电脑。”忽然想起什么,“不是,她是叶烦,那她不就是繁花的老板?繁花老板来咱们这里度假?也不对,繁花老板是我们岛上出去的???”   电脑的主人问:“你说他们要是知道繁花老板在岛上?”   “别,千万别说,至少不能现在说。不然这些网友找过来打扰了叶总休息,你妈不得把你的嘴缝上,再卸掉你的手指头!”   电脑的主人打个哆嗦,连忙摇头。随后她又忍不住感叹:“我妈竟然认识繁花老板。”   “原来耿大宝就是繁花老板的儿子。难怪他代言电脑。”   对叶烦没什么印象的年轻人闻言不禁说:“我跟耿大宝去过他家。好像没看到他妈。我还记得耿二宝,还有他奶奶和姥姥。”   有人试探地问:“要不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电脑的主人看一眼论坛,从最初的叶烦是谁歪到繁花公司值多少钱,电脑的主人就觉着没意思,“走,我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关上屏幕,跟朋友们出去,“你说她厉害还是苏局厉害?”   “生意人肯定没当官的厉害。”   “可是看起来叶总更受欢迎啊。再说了,她丈夫不是军人吗?军属加生意人,应该很厉害。”   “咱们国家那么多军人,就是师长到了地方都没甬城市长厉害,何况苏局在省里。”   “要是师长上面的呢?”   “师长上面还有军首长,军长上面还有军区首长。知道一个军区有多少支部队吗?他退休前是军长,现在看起来很厉害,过几年也没法跟苏局比。”   其他人闻言点点头。   从他们身边过的年轻女子停下,道:“生意人也分很多种。有的见到公职人员点头哈腰,有的反过来!有的需要请市领导吃饭,有的省领导要请她吃饭!”   几人停下,问:“你的意思叶烦是后者?”   “是不是你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有电脑的年轻人有手机,但他没苏远航的号码,好在有苏多福的,就打电话问苏多福叶烦很厉害吗。苏多福奇怪他怎么突然问这事。这年轻人说叶烦在岛上。苏多福惊呼一声挂断电话。   不到两个小时,苏多福从外面跑回来。这些年轻人刚吃过午饭,准备去民宿那边瞧瞧热闹。苏多福拉住他们问:“叶会计在哪儿?”   几个年轻人下意识朝民宿看去,苏多福晃悠着满身福气朝那边跑。几个年轻人看呆了,他那么胖竟然那么灵活。   苏多福到门口扶着墙缓一会儿,整理整理衣服,进去想喊“叶会计”,他先看到耿致晔。耿致晔以前在岛上治军严格出了名的,苏多福怕他,赶忙收起笑容,认认真真喊:“首长也在啊?”   叶烦道:“喊耿团长。这称呼我听着顺耳。”   苏多福喊着也顺口,就喊“耿团长”,接着说,“我以为叶会计自己来的。”寒暄几句就迫不及待地说:“叶会计,晚上去我家,我准备了——”   坐在一旁跟叶烦话家常的众人七嘴八舌打断他的话。   叶烦道:“谁家都不去。也别准备什么人参燕窝名烟名酒。我们不缺这些。来岛上就是想尝尝当地特色。”   先前要做年糕的大嫂道:“对,明早我们就打年糕。叶会计,走的时候你带几块,留您慢慢吃。外面卖的不如自己打的好吃。”   叶烦点头:“谢谢。但别准备太多。大宝和二宝不在家,我俩吃不了多少。”   “知道,哪能天天吃年糕。”   叶烦让苏多福坐下。   然而叶烦身边没位子,苏多福被挤到门口,他不想离这么远就移到叶烦身旁人家身后。苏多福在生意场上多年,懂规矩,叶烦不主动说的事他最好别问。   苏多福就说:“叶会计,这民宿怎么样?”   叶烦:“是集体的?”   苏多福点头:“是的。众人拾柴火焰高啊。”   叶烦道:“不错!旁边有超市,离菜市场不近也不远,那边吵吵闹闹也影响不到这边,又方便游客临走前去买特产,很合理。不过还缺一样。”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年轻人靠近,一看没人说话也不敢贸然进去。   叶烦道:“从码头到民宿虽然不远,不到一公里,可是也需要走啊。来岛上玩的人哪有精力拎着行李走这么远。”   苏多福想想他刚才跑过来差点累岔气:“缺一辆车。”   叶烦:“不需要买公交车小轿车。旅游景点或公园里的观光车就行。不过人家收费,你们不能收费。因为你们的目的不是赚这个钱。”   苏多福点头表示记下:“叶会计,不如你先休息,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叶烦:“也行。”   苏多福立刻把大家撵出去,又警告在门边徘徊的年轻人离远点,不许打扰叶烦休息。   耿致晔等人走远就不禁揉揉额角:“真受欢迎啊。”   叶烦:“不好吗?”   耿致晔给她个眼神让她自己品。   叶烦让保镖和警卫也去休息。到室内看到耿致晔拿换洗衣服:“洗澡?”   耿致晔点头:“身上啥味都有。明天不会还这么热闹吧?”   叶烦:“不会!苏多福会交代下去。”   接下来几天没人打扰叶烦。苏多福把他的车留下,保镖和警卫轮流开车载着两人闲逛。   呆了五天,叶烦给警卫一笔钱,叫警卫给民宿经理。经理哪敢要这个钱,就说苏总给了。   警卫回来告诉叶烦,叶烦给苏多福打个电话,让苏多福跟经理说一声。苏多福在电话那边直皱眉:“叶会计,以前担心风言风语连累耿团长,你找我们买几斤螃蟹我都收钱,现在——”   “现在更不行!”   苏多福噎了一下,想说怎么就不行了。忽然想起什么,不敢置信地问:“耿,耿团长没退休啊?”   叶烦轻轻“嗯”一声,苏多福差点没拿住手机。挂断电话缓了许久,他给经理去个电话,该多少钱收多少钱。   翌日清晨,苏多福爬起来随便吃点东西就开儿子的车过来。到了民宿就去经理办公室等,他等叶烦和耿致晔起来。   警卫拎着行李出来,苏多福伸手。警卫下意识避开,见苏多福尴尬,警卫解释一句:“这是我的工作。”   叶烦见状想笑:“别紧张。不然被人看见不好解释。”   苏多福心说我以前就怕他,他现在更厉害了,我能不紧张吗。   “不紧张,不紧张。”苏多福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跟着车去码头,他上船送叶烦和耿致晔到对岸。对岸早有人开车等着。来人不是外人,马建华的司机。直到车走远苏多福才上船休息。   开船的年轻人问:“您怎么跟接待省长似的。叶会计不就是个生意人吗?”   苏多福:“是不是还想说她丈夫不就是个退休军人吗?”   横山岛有驻军,渔民经常能看到军人,也经常看到庞大的军舰,以至于军人对他们而言不稀奇。年轻人就是这么想的。   苏多福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实话:“以前新闻里有个姓耿的高官,好像还过甬城,他是这位退休老人的亲哥!”   年轻人张张口:“他他还是高干子弟?”   “人父亲是老革命。叶会计的父亲也是。”苏多福瞪他一眼,“人家谦虚,你真当人家跟我一样只是个生意人?”   年轻人无言以对,沉默片刻,问:“那我爸妈也知道啊?”   “知道。以前叶会计刚到岛上不适应,出了不少事,大家对她很好奇,四处打听她家的事。”   “那怎么没听他们说过?”   苏多福:“又不是人人都是你,嘴松的跟棉裤腰似的。”   ……   叶烦问耿致晔:“回家还是去机场?”   耿致晔沉吟片刻,道:“找个酒店吃点东西歇半天,下午去机场。咱家那个小区太热闹。”   叶烦:“基础设施完善的小区都热闹。本来就图方便,总不能买在郊区吧。”   “不远处就是高架,确实方便。”耿致晔没去过新家,但这半年他去过几次甬城,也有甬城地图,所以叶烦说出大概方位他就知道周边情况。   耿致晔嫌热闹不是嫌吵,而是住在闹市区警卫不踏实。他可不希望跟老婆休息的时候还有人在门外盯着。   晚上,耿致晔坐在床上问:“每次二哥回来,于姨不是嘘寒问暖,就是叫他多吃点,劝他不要那么辛苦。我怎么就没这待遇?”   “啥待遇?为你杀鸡宰鹅啊?”叶烦打开床头灯,“这一天又是坐船又是坐车又是坐飞机,你不累吗?”   耿致晔不怎么累:“这老太太是不是忘了她在谁家?不嘘寒问暖也就罢了,竟然都不问问我在那边习不习惯。”   叶烦想翻白眼:“以前在岛上她又不是没去过,还用问?再说了,那是什么年代,现在什么年代?那个时候买面买油还要票呢。你是不是不困?”   “不困!”耿致晔还戴着手表,“才八点半。”拿掉手表扔给叶烦,叶烦随手放床头柜上。耿致晔道:“她就是偏心!”   叶烦无语想笑:“人心是偏的。”   耿致晔不禁哼一声。   叶烦叹气:“以前偏心大宝和二宝,偷偷给大宝送鸡腿,怎么没见你说她偏心?”   “她还干过这事?”耿致晔来了精神愈发不困。   叶烦后悔多嘴:“当时森森和磊磊还没毕业,大宝刚上大学。我问她怎么不给磊磊和森森送,她回答不上来。她就是把磊磊和森森忘了。我数落她一次,她就不敢这么干。再后来几个孩子都在家,她买一只鸡腿分不过来就剁碎,谁夹到什么吃什么。”想起一些事,“她经常带着小王去给二宝收拾房间整理冰箱这事二嫂不知道,要知道不得说她偏心?”   耿致晔不禁点头。   “她天天说她的首饰留给二宝和卉卉。大嫂要知道不得说她眼里只有孙女没孙媳妇?”叶烦躺下,“你就只看到眼前。”顿了顿,“我看你还是不忙。”   耿致晔移到她身边,“不是,她区别对待太明显。来福经常来吃饭,她看见来福都要多加一个菜。今儿就问你吃什么。”   叶烦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合着因为没搭理你?为什么不搭理你,不该问你自己吗?”   耿致晔仔细想想:“跟我丈母娘一个德行,看我不顺眼!”   叶烦悠悠道:“明儿去你丈母娘家!”   “我没时间!”耿致晔脱口道。   叶烦:“你忙什么?不年不节不用你走亲戚,犇犇的事情也办好了。大哥又没叫你去请安。”   “明儿得陪你去公司。公司的事当紧!”   叶烦一把推开他:“离我远点!”   耿致晔就当她同意了。   翌日一早,耿致晔就提醒警卫,饭后陪叶总去公司上班。警卫对叶烦的公司很好奇,所以立刻去检查车子。   叶烦朝九晚五上了十多天班,很多人都知道她在首都,估计陈小慧也听说了,再不去该打电话问了,趁着周末大宝和二宝都在家,叶烦一家四口回娘家。   陶春兰一见耿致晔就问:“烦烦忙你也忙啊?”   耿致晔可不敢说他一个人不爱来:“这几天在我大哥家。”   陶春兰误以为他忙政事,顿时不好揪着不放。   翌日,耿致晔陪叶烦去合作单位。临走前一天,耿致晔才去他大哥跟前报到。耿老大没好气道:“你还知道有个哥啊?”   耿致晔嘴快:“我俩哥呢。”   耿老大噎了一下,可算知道大宝像谁。   杨孟夏打圆场,兄弟俩好好聊一会,耿致晔起身告辞。   他前脚出门,耿老大就忍不住跟妻子抱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毒蛇猛兽,都不敢留下吃顿饭。”   “老三一直不爱跟人打交道,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以前不是你经常夸他省心?”杨孟夏道,“再说了,要是八面玲珑爱钻营,惹得上面心烦,他早退休了。”   耿老大不禁点头:“那些长袖善舞的要看到老三不争不抢——”   “他们会认为你的功劳。”杨孟夏确实听到过这种论调才忍不住打断。   耿老大闻言笑了:“那看在他被人误会靠我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耿致晔才不在意被谁误会。因为他又不是第一次被误会。   以前被当成少爷兵,后来被认为靠老丈人。也不差他大哥一人。   回到部队,耿致晔和叶烦又各忙各的。   时光匆匆,三年荏苒,零七年元旦前,耿致晔和叶烦踏上了回京的飞机。   经过几年深耕,杭城分公司不需要叶烦坐镇,部队也不需要耿致晔大刀阔斧改革,夫妻二人一路上身心愉悦。   不过耿致晔忙惯了,突然闲下来他也无所适从。叶烦听到他唉声叹气装可怜啥也没说,第二天早上叫他跟自己去上班,耿致晔欢天喜地穿皮鞋戴手表换大衣。   叶烦盯着窗外的积雪:“你确定不穿棉衣?”   “不穿。太臃肿,跟门卫大爷似的。我像大爷吗?”耿致晔在她身边转个圈,“有我这么风度翩翩的大爷吗?”   “别摔着!”   耿致晔不高兴:“真当我是老大爷?”   叶烦闭嘴。   打开门,耿致晔倒吸一口气:“这么冷?”   叶烦心说,冻不死你个老东西!   “嫌冷还不赶紧上车?”叶烦拽着他到门口上车,耿致晔就说,“回头把门槛砸了,车放院里。”   叶烦:“那你得把墙砸了。咱家大门没门槛车也过不去。”   “那就买别墅。你公司北边不是开发个小区,有个小辈打电话问你要不要,当时我还没退休,你说不要。现在不用在意我,回头弄一套。”   叶烦道:“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你去干嘛?跟鬼唠嗑啊。要去你去,我不去,你后妈肯定也不去。”   “我去就我去。”耿致晔心说,就不信你舍得我一个人孤零零住大别墅。   叶烦转向他:“你认真的?”   “我好奇电视里的大别墅,这辈子还没住过。”   叶烦:“那就买吧。”   “不是说送你?你之前帮他们赚那么多钱,这么小气啊?”耿致晔摇头,“这孩子不懂事啊。”   叶烦失笑:“是要送。我们出钱买。不过他也不会要太多,可能打七折或五折。”   “那还行。”   叶烦:“又还行了?知道为什么要送我一套?他的别墅太偏不好卖。要知道我过去,他临时加价也不愁卖。”   “你这么受欢迎啊?”   叶烦:“我认识的人多啊。很多人希望我牵线。就算我懒得出面,他们跟人谈生意的时候也可以用我跟人套近乎。比如早几天还碰到叶总之类的。有的聊才有的谈。”   “原来如此。”耿致晔啧一声:“生意人真精明!”   叶烦故意问:“你不是生意人?”   “我也是,生意人家属,四舍五入就是生意人。”   开车的警卫震惊,要不是在马路上他都忍不住回头,首长真会说话啊。   叶烦被耿致晔逗笑了,看到警卫旁边的保镖变脸,给耿致晔个眼神,少说几句吧。   耿致晔忍到公司,进了办公室他长舒一口气:“叶总,我感觉可以修个地下停车场,下了车直接上电梯。”   “你消停会吧。”叶烦道,“嫌无聊可以去找森森。”   耿致晔问:“光明还在七楼吗?”   叶烦:“在四楼。他独占一层。”   “现在只有二楼和三楼租出去?”   叶烦微微摇头:“二楼和三楼是其他部门,也是我公司的。”   “这么发展下去,过几年要盖新大楼啊?”   叶烦头也不抬地回答:“对啊。到时候修地下车库。可惜那个时候你就七十了。”   “七十岁就老了?看不起谁呢。人港城明星七十多了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友呢。还有一个港城明星,跟我年龄相仿,从背影看顶多四十岁。”耿致晔道,“我肯定跟他们一样。”   叶烦笑着抬头:“那我等着啊。”   “等着吧。”耿致晔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这么悠闲自在,兴许八十岁了还是个帅老头!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